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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有道先生叶公碑跋(〔开元五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九、《集古录》卷六、《六一题跋》卷六
右《有道先生叶公碑》,李邕撰并书。
余《集古》所录李邕书颇多,最后得此碑于蔡君谟
君谟善论书,为余言邕之所书,此为最佳也。
唐安公美政颂跋(〔开元二十九年〕)1064年1月13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九、《集古录》卷六、《六一题跋》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安公美政颂》,房璘妻高氏书。
安公者名庭坚,其事迹非奇,而文辞亦匪佳作,惟其笔画遒丽,不类妇人所书。
余所集录亦已博矣,而妇人之笔著于金石者,高氏一人而已。
然余常与蔡君谟论书,以谓书之盛莫盛于唐,书之废莫废于今。
余之所录如于頔高骈,下至楷书手陈游瑰等书皆有,盖武夫悍将暨楷书手辈字皆可爱。
今文儒之盛,其书屈指可数者无三四人,非皆不能,盖忽不为尔。
唐人书见于今而名不知于当时者,如张师丘、缪师愈之类,盖不可胜数也。
非余录之,则将遂泯然于后世矣。
余于《集古》不为无益也夫。
治平元年正月十三日书。
唐郑浣阴符经序跋(一 〔开成二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二、《集古录》卷九、《六一题跋》卷九
右《阴符经序》,郑浣撰,柳公权书。
唐世碑碣,颜、柳二家书最多,而笔法往往不同。
虽其意趣或出于临时,而模勒镌刻亦有工拙。
公权书《高重碑》,余特爱模者不失其真,而锋铓皆在。
至《阴符经序》,则蔡君谟以为书之最精者,云善藏笔锋,与余之说正相反。
君谟书擅当世,其论必精,故为志之。
治平元年二月六日书。
夔州都督府记跋(〔会昌五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二、《集古录》卷九、《六一题跋》卷九、《全蜀艺文志》卷五九
余尝谓唐世人人工书,故其名堙没者不可胜数,每与君谟叹息于斯也。
如贝灵该、缪师愈,今人尚不知其姓名,况其书乎!
余以《集录》之博,仅各得其一尔。
郭忠恕小字说文字源跋1063年12月20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三、《集古录》卷一○、《六一题跋》卷一○、《皇宋书录》卷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小字《说文字源》,郭忠恕书。
忠恕者,五代汉周之际为湘阴公从事
及事皇朝,其事见《实录》。
颇奇怪世人但知小篆,而不知其楷法尤精。
然其楷字亦不见刻石者,盖惟有此耳,故尤可惜也。
五代干戈之际,学校废,是谓君子道消之时,然犹有如忠恕者。
国家为国百年,天下无事,儒学盛矣,独于字书忽废,几于中绝。
今求知忠恕小楷不可得也,故余每与君谟叹息于此也。
石在徐州
嘉祐八年十二月廿日书。
笔说 其十七 李晸笔说1060年春分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余书惟用李晸笔,虽诸葛高、许颂皆不如意。
晸非金石,安知其不先朝露以填沟壑
然则遂当绝笔,此理之不然也。
夫人性易习,当使无所偏系,乃为通理。
适得圣俞所和《试笔诗》,尤为精当。
余尝为原甫说,圣俞压韵不似和诗,原甫大以为知言。
然此无他,惟熟而已。
蔡君谟性喜书,多学,是以难精。
古人各自为书,用法同而为字异,然后能名于后世。
若夫求悦俗以取媚,兹岂复有天真耶?
唐所谓欧、虞、褚、陆,至于颜、柳,皆自名家,盖各因其性,则为之亦不为难矣。
嘉祐四年夏纳凉于庭中,学书盈纸以付发。
蔡君谟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东坡题跋》卷四、《忠惠集》附录《别纪拾遗》
蔡君谟独步当世,此为至论。
君谟行书第一,小楷第二,草书第三。
就其所长而求其所短,大字为小疏也。
天资既高,辅以笃学,其独步当世,宜哉。
舫斋庆历二年1042年12月12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三九、《皇朝文鉴》卷七八、《崇古文诀》卷一八、《续文章正宗》卷一三、《古文集成》卷一○、《古今事文类聚》续集卷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别集卷一八、《永乐大典》卷二五四○、《文章类选》卷三、《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一二、《名山胜概记》卷二、正德《大名府志》卷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五九九、乾隆《河南府志》卷八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安阳市滑县画舫斋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东偏之室,治为燕私之居,而名曰画舫斋
斋广一室,其深七室,以户相通。
凡入予室者,如入乎舟中。
其温室之奥,则穴其上以为明;
其虚室之疏以达,则栏槛其两旁以为坐立之倚。
偃休于吾斋者,又如偃休乎舟中。
山石崷崒,佳花美木之植列于两檐之外,又似泛乎中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爱者。
故因以舟名焉。
《周易》之象,至于履险蹈难,必曰涉川。
盖舟之为物,所以济险难,而非安居之用也。
今予治斋于署,以为燕安,而反以舟名之,岂不戾哉?
矧予又尝以罪谪走江湖间,自汴绝淮,浮于大江,至于巴峡,转而以入于汉沔,计其水行几万馀里。
其羁穷不幸而卒遭风波之恐,往往叫号神明以脱须臾之命者数矣。
当其恐时,顾视前后,凡舟之人,非为商贾,则必仕宦,因窃自叹,以谓非冒利与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
赖天之惠,全活其生,今得除去宿负,列官于朝,以来是州,饱廪食而安署居。
追思曩时山川所历,舟楫之危,蛟鼍之出没,波涛之汹欻,宜其寝惊而梦愕。
而乃忘其险阻,犹以舟名其斋,岂真乐于舟居者邪?
然予闻古之人,有逃世远去江湖之上,终身而不肯反者,其必有所乐也。
茍非冒利于险,有罪而不得已,使顺风恬波,傲然枕席之上,一日而千里,则舟之行,岂不乐哉!
顾予诚有所未暇,而舫者宴嬉之舟也,姑以名予斋,奚曰不宜?
予友蔡君谟善大书,颇怪伟,将乞其大字以题于楹,惧其疑予之所以名斋者,故具以云,又因以置于壁。
壬午十二月十二日书。
砚谱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七二
端石出端溪,色理莹润,本以子石为上。
子石者,在大石中生,盖精石也。
而流俗传讹,遂以紫石为上。
又以贮水不秏为佳。
有鸲鹆眼为贵。
眼,石病也,然惟此岩石则有之。
端石非徒重于流俗,官司岁以为贡,亦在他砚上。
然十无一二发墨者,但充玩好而已。
歙石出于龙尾溪,其石坚劲,大抵多发墨,故前世多用之。
以金星为贵,其石理微粗,以手摩之,索索有锋铓者尤佳。
余少时又得金坑矿石,尤坚而发墨,然世亦罕有。
端溪北岩为上,龙尾以深溪为上。
较其优劣,龙尾远出端溪上,而端溪以后出见贵尔。
绛州角石者,其色如白牛角,其文有花浪,与牛角无异。
然顽滑不发墨,世人但以研丹尔。
归州大沱石,其色青黑斑斑,其文理微粗,亦颇发墨
归峡人谓江水为沱,盖江水中石也。
砚止用于川峡人,世未尝有。
余为夷陵县时,尝得一枚,聊记以广闻尔。
青州紫金石,文理粗,亦不发墨,惟京东人用之。
又有铁砚,制作颇精,然患其不发墨,往往函端石于其中,人亦罕用。
研筒便于提携,官曹往往持之以自从尔。
红丝石砚者,君谟赠余,云此青州石也,得之唐彦猷
云须饮以水使足乃可用,不然渴燥。
彦猷甚奇此砚,以为发墨不减端石。
君谟又言,端石莹润,惟有铓者尤发墨
歙石多铓,惟腻理者特佳。
盖物之奇者必异其类也。
此言与余特异,故并记之。
青州潍州石末研,皆瓦砚也。
其善发墨非石砚之比,然稍粗者损笔锋。
石末本用潍水石,前世已记之,故唐人惟称潍州
今二州所作皆佳,而青州尤擅名于世矣。
相州古瓦诚佳,然少真者,盖真瓦朽腐不可用,世俗尚其名尔。
今人乃以澄泥如古瓦状作瓦埋土中,久而斲以为砚。
然不必真古瓦,自是凡瓦皆发墨,优于石尔。
今见官府典吏以破盆瓮片研墨,作文书尤快也。
虢州澄泥,唐人品砚以为第一,而今人罕用矣。
文房四谱》有造瓦砚法,人罕知其妙。
向时有著作佐郎刘羲叟者,尝如其法造之,绝佳。
砚作未多,士大夫家未甚有,而羲叟物故,独余尝得其二:一以赠刘原父,一余置中书閤中,尤以为宝也。
今士大夫不学书,故罕事笔砚,砚之见于时者惟此尔。
蔡襄异议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九、《言行龟鉴》卷六
蔡侍郎襄,自给事中三司使,除礼部侍郎端明殿学士、知杭州
初,上入为皇子,中外相庆,知大计已定矣。
既而稍稍传云有异议者,指蔡公为一人。
及上即位,始亲政,每语及三司事,便有忿然不乐之色。
蔡公终以此疑惧,请出。
既有除命,韩、曾二公因为上言:「蔡襄事出于流言,难以必信。
前世人主以疑似之嫌害及忠良者,可以为鉴也」。
臣修亦启曰:「或闻蔡襄文字尚在禁中,陛下曾亲见之乎」?
上曰:「文字即不曾见,无则不可知其必无」。
臣修奏曰:「若无文字,则事未可知。
就使陛下曾见文字,犹须更辨真伪。
往时夏竦欲陷富弼,乃先令婢子学石介书字,岁馀学成,乃伪作书,谋废立事。
书未及上,为言者廉知而发之。
仁宗圣明,得免祸。
至如臣,自丁母忧服阕,初还朝时,有嫉臣者乃伪撰臣一劄子,言乞沙汰内官,欲以激怒群阉。
是时家家有本,中外諠传。
亦赖仁宗保全,得至今日。
由是而言,陛下曾见文字,犹须更辨真伪,何况止是传闻疑似之言,何可为信」?
上曰:「官家若信传闻,蔡襄岂有此命」?
辨蔡襄事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九、《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蔡福州外纪》卷三
三司使给事中蔡襄,除端明殿学士尚书礼部侍郎、知杭州
初,上自濮邸立为皇子,中外欣然无间言。
既即位,以服药故,慈寿垂帘听政,尝为中书言:「仁宗既立皇子,因追思鄂王等,悲伤涕泣。
宦官、宫妾,争相荧惑。
而近臣亦有异议者,可怪者,一二知名人也」。
言执政数人不顾家族以定社稷之计,而小人几坏大事。
又云:「近臣文字,只在先帝卧床头,近日已于烧钱炉内焚之矣」。
然莫知为谁也。
中书不敢问其姓名,但唯唯而退。
已而外人亦稍稍言蔡襄尝有论议,而莫知虚实。
既而上疾愈亲政,数问如何人。
一日,因其请朝假,上变色谓中书曰:「三司掌天下钱谷,事务繁多,而十日之中,在假者四五,何不别用人」?
韩公已下共奏曰:「三司事无阙失,罢之无名。
今更求一人材识名望过者,亦未有」。
修奏曰:「母年八十馀,多病。
况其只是请朝假,不趁起居耳,日高后便却入省,亦不废事」。
然每奏事,语及三司,未尝不变色。
亦自云,每见上,必厉色诘责其职事。
其后谅祚攻劫泾原,西边日有事宜。
上遂督中书以边事将兴,军须未备,三司当早选人。
韩公等初尚挥解,上意不回,因奏待其陈乞,可以除移。
初传者多端,或云上在庆宁已闻蔡异议,或云上入宫后亲见奏牍尚在。
至是因蔡乞罢劄子,韩公遂质于上。
上曰:「内中不见文字。
然在庆宁,即已闻之」。
韩公曰:「事出蔼昧,若虚实未明,乞更审察。
茍令以飞语获罪,则今后小人可以构害善人,人难立矣」。
曾公曰:「京师从来善造谤议,一人造虚,而众人传之,便以为实。
前世以疑似之言陷害忠良者,非惟臣下被祸,兼与国家为患」。
修曰:「陛下以为此事果有果无」?
上曰:「虽不见其文字,亦不能保其必无」。
修曰:「疑似之谤,不唯无迹可寻,就令迹状分明,犹须更辨真伪。
只如先朝夏竦欲害富弼,令其婢子学石介字体,久之学成,乃伪作撰废立诏草。
仁宗圣明,得保全。
又如臣,至和末丁母忧服阕,初至阙下,小人中有嫉忌臣者,伪撰臣乞沙汰内官奏稿,传布中外,家家有之,内臣无不切齿。
判铨得六日,为内臣杨永德以差船事,罢知同州,亦赖仁宗保全。
未久,知其无罪,却留住至今。
以此而言,就令有文字,犹须更辨真伪,况此无迹状,陛下幸不致疑」。
韩、曾又各进说。
上曰:「数家各有骨肉(意谓异议若行,则执政被祸。)」。
又曰:「造谤者因甚不及他人」?
据此,似圣意未解也。
苏子美蔡君谟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
苏子美死后,遂觉笔法中绝。
近年君谟独步当世,然谦让不肯主盟
往年予尝戏谓君谟学书如溯急流,用尽气力,不离故处,君谟颇笑以为能取譬。
今思此语已二十馀年,竟如何哉?
胡先生墓表1053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二五、《皇朝文鉴》卷一四五、《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三五、《续文章正宗》卷七、《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二二、《文编》卷六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六八六、《古文渊鉴》卷四五、《古今图书集成》交谊典卷七、乾隆《平阳府志》卷三六、嘉庆《如皋县志》卷二○、同治《湖州府志》卷四八 创作地点:安徽省阜阳市
先生讳瑗字翼之姓胡氏
其上世为陵州人,后为泰州如皋人
先生为人师,言行而身化之,使诚明者达,昏愚者励,而顽傲者革。
故其为法严而信,为道久而尊。
师道废久矣,自明道景祐以来,学者有师,惟先生泰山孙明复石守道三人。
先生之徒最盛,其在湖州之学,弟子去来常数百人,各以其经转相传授
其教学之法最备,行之数年,东南之士莫不以仁义礼乐为学。
庆历四年,天子开天章阁,与大臣讲天下事,始慨然诏州县皆立学。
于是建太学京师,而有司请下湖州,取先生之法以为太学法,至今为著令。
后十馀年,先生始来居太学,学者自远而至,太学不能容,取旁官署以为学舍。
礼部贡举,岁所得士,先生弟子十常居四五。
其高第者知名当时,或取甲科,居显仕,其馀散在四方,随其人贤愚,皆循循雅饬,其言谈举止,遇之不问可知为先生弟子。
其学者相语称先生,不问可知为胡公也。
先生初以白衣见天子,论乐,拜秘书省校书郎,辟丹州军事推官,改密州观察推官
丁父忧,去职。
服除,为保宁军节度推官,遂居湖学。
召为诸王宫教授,以疾免。
已而以太子中舍致仕,迁殿中丞于家。
皇祐中驿召京师议乐,复以为大理评事太常寺主簿,又以疾辞。
岁馀,为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来居太学
大理寺丞赐绯衣银鱼。
嘉祐元年,迁太子中允,充天章阁侍讲,仍居太学
已而病不能朝,天子数遣使者存问,又以太常博士致仕。
东归之日,太学诸生与朝廷贤士大夫送之东门,执弟子礼,路人嗟叹以为荣。
四年六月六日卒于杭州,享年六十有七。
明年十月五日,葬于乌程何山之原。
其世次、官邑与其行事,莆阳蔡君谟具志于幽堂。
呜呼!
先生之德在乎人,不待表而见于后世,然非此无以慰学者之思,乃揭于其墓之原。
六年八月三日庐陵欧阳修述。
蔡君山墓志铭1043年夏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二八、《续文章正宗》卷七、《名世文宗》卷二○、《蔡福州外纪》卷二、《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二五、《四续古文奇赏》卷五二、《文编》卷六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七、乾隆《福建通志》卷七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予友蔡君谟之弟曰君山,为开封府太康主簿,时予与君谟皆为馆阁校勘,居京师君山数往来其兄家,见其以县事决于其府。
府尹吴遵路素刚,好以严惮下吏,君山年少位卑,能不慑屈而得尽其事之详,吴公独喜,以君山为能。
予始知君山敏于为吏,而未知其他也。
明年君谟南归拜其亲。
京师大疫,君山以疾卒于县
其妻程氏,一男二女皆幼。
县之人哀其贫,以钱二百千为其赙,程氏泣曰:「吾家素以廉为吏,不可以此污吾夫」。
拒而不受。
于是又知君山能以惠爱其县人,而以廉化其妻妾也。
君山间尝语予曰:「天子以六科策天下士,而学者以记问应对为事,非古取士之意也。
吾独不然」。
乃昼夜自苦为学。
及其亡也,君谟发其遗藁,得十数万言,皆当世之务。
其后踰年,天子与大臣讲天下利害为条目,其所改更,于君山之藁,十得其五六。
于是又知君山果天下之奇才也。
君山景祐中进士,初为长溪县
县媪二子渔于海而亡,媪指某氏为仇,告县捕贼。
县吏难之,皆曰:「海有风波,岂知其不水死乎?
且虽果为仇所杀,若尸不得,则于法不可理」。
君山独曰:「媪色有冤,吾不可不为理」。
乃阴察仇家,得其五,与媪约曰:「吾与汝宿海上,期十日不得尸,则为媪受捕贼之责」。
凡宿七日,海水潮,二尸浮而至,验之,皆杀也。
乃捕仇家伏法。
民有夫妇偕出,而盗杀其守舍子者,君山亟召里民毕会,环坐而熟视之,指一人曰:「此杀人者也」。
讯之,果伏,众莫知其以何术得也。
长溪人至今喜道君山事多如此,曰:「前史所载能吏,号如神明,不过此也」。
自天子与大臣条天下事,而屡下举吏之法,尤欲官无小大,必得其材,方求天下能吏,而君山死矣,此可为痛惜者也。
君山讳高,享年二十有八,以某年某月某日卒。
今年,君谟又归迎其亲,自太康取其柩以归,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所,且谓予曰:「吾兄弟始去其亲而来京师,欲以仕宦为亲荣,今幸还家,吾弟独以柩归。
甚矣,老者之爱其子也!
何以塞吾亲之悲?
子能为我铭君山乎」?
乃为之铭曰:
呜呼!
吾闻仁义之行于天下也,可使父不哭子,老不哭少。
嗟夫君山,不得其寿。
父母七十,扶行送柩。
退之有言,死孰谓夭?
子墓予铭,其传不朽。
庶几以此,慰其父母。
蔡端明1068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五○、《蔡福州外纪》附录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青州市
维年月日,具官修谨遣三班奉职指使李扬,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端明殿学士尚书吏部侍郎蔡公君谟之灵曰:呜呼!
盛必有衰而生必有死,物之常理也;
生为可乐而死为可哀,人之常情也。
而又有不幸于其间者,宜其为恨于无穷也。
自公之奋起徒步而名动京师,遂登朝廷,列侍从
其年壮志锐而意气横出,材宏业茂而誉望伟然。
方公之辉华显赫之时,而其亲享寿考康宁之福。
夫得禄及亲,人以为幸也,而公以荣名显仕为之养;
䌽衣而戏,昔以为孝也,而公以金章紫绶悦其颜。
使天下为子者,莫不欲其亲如公之亲;
为父母者,莫不欲其子如公之为子也。
其荣且乐,可谓盛哉!
及其衰也,母夫人丧犹在殡,而公已卧病于苫块之间,而爱子长而贤者遽又卒于其前,遂以奄然而瞑目。
一孤藐然,以为二丧之主。
呜呼,又何其不幸也!
此行路之人闻之,皆为之出涕,况于亲戚朋友乎!
况如修者,与公之游最久,而相知之最深者乎!
夫世之举远以为言者,不过曰四海。
而闽负南海,齐临东海,使修不得躬一觞之奠,写长恸之哀。
此其为恨,又可涯哉?
尚飨!
受佛日山请先状上蔡君谟侍郎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镡津文集》卷一一
右,某今者伏蒙知府端明侍郎台造,特差衙前徐新等远赍笺疏并帖四道,就润州请召某往净惠禅院住持。
今月二十日于登云禅寺已恭受钧命讫。
伏念某道德虚薄,器识浮浅,当预大赐,实为忝窃。
然而教法衰弊,缁仵隳怠,斯盖侍郎念西圣付托之意,特欲振起颓风,曲采庸声,授以师位。
词疏婉雅,弘奖勤重,惟恐不胜所举,尘累高明,且愧且幸。
卑情无任皇恐感激之至。
谨具状上谢。
纪复古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镡津文集》卷八
章君表民以官来钱唐,居未几,出欧阳永叔蔡君谟尹师鲁文示予学者,且曰:「今四方之士,以古文进于京师,崭然出头角,争与三君子相高下者不可胜数」。
视其文,仁义之言炳如也。
予前相与表民贺曰:「本朝用文已来,孰有如今日之盛者也!
此圣君之德,而天下之幸也」。
退且思之,原古文之作也,所以发仁义而辨政教也。
文武,其仁义至,其政教正。
孔子以其文奋而扬之,后世得其法焉,故为君臣者有礼,为国家者不乱。
方周道衰,诸侯强暴相欺,上下失理,孔子无位于时,不得行事,故以之用褒贬,正赏罚,故后世虽有奸臣贼子,惧而不敢辄作。
战国时,合从连衡之说以倾天下,独孟轲荀况以文持仁义而辨政教,当时虽不甚振,而学者仰而知有所趋。
汉兴贾谊董仲舒司马迁扬雄辈以其文倡之,而天下和者响应,故汉德所以大而其世所以久也。
隋世王通亦以其文继孔子之作,唐兴太宗取其徒发而试之,故唐有天下大治。
韩愈柳宗元复以其文从而广之,故圣人之道益尊。
今诸儒争以其文奋,则我宋祖宗之盛德鸿业益扬,天子之仁义益著,朝廷之政教益辨。
然而士大夫内观其文,知所以修仁义而奉上,正政教而涖百姓;
万邦百姓外观其文,知所以怀仁义而附国家,听教令而罔敢不从。
四夷八蛮观其文,以我祖宗之德业,知可大而可久也,使其望而畏之曰:「宋多君子,用其文以行古道,中国之礼乐将大修理,不可不服也」。
《易》曰:「文明以正人文也」。
又曰:「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彼戎狄叛命凶慝之边鄙,今朝廷当行征伐以诛其不廷,而文之兴也郁郁乎如此,是亦止乱不专在于威武明文德而怀之也。
君子观之,谓其化成天下也,宜与文武较其道德也哉。
夫社稷之灵长久,历数之无穷,虽汉唐之盛美,而奚足以比并?
吕惠穆公公弼神道碑熙宁六年五月 北宋 · 范镇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一○
熙宁六年三月辛亥东平吕公薨于管城之第。
讣闻,天子震悼,辍视朝二日,赠太尉,录其子孙有差。
太常考行:「遗爱在民曰惠」,「恭明其德曰穆」,易其名曰「惠穆」。
曾祖殿中丞讳龟祥追封鲁国公
大理寺丞讳蒙亨追封韩国公
太尉致仕许国公讳夷简追封楚国公,皆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
曾祖妣李氏、祖妣王氏、妣马氏追封鲁、韩、楚三国太夫人
国朝吕氏显者十五人,而公家与有七人。
文穆公实相太宗、真宗,而文靖公仁宗,公又为治平熙宁枢密使,其从父昆弟为学士、扈从、出藩镇者更进于时。
于乎,其盛矣乎!
昔之赏延于世,不显亦世,以言臣下能世其家,可以推见当时用人之美,其光烈焜耀于其后者,盖如此。
公讳公弼字宝臣
初以荫补将作监主簿,累至大理寺丞,召试禁林,赐进士出身
殿中丞太常博士尚书屯田、度支兵部员外郎,同判太府寺尚书祠部通判郑州吏部南曹提点府界诸县镇公事,再为三司盐铁判官淮南转运使度支判官纠察在京刑狱直史馆,为河北转运使,擢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都转运使
宝元庆历以来,河北宿重兵。
其后夏人称臣,契丹既讲和,而屯戍不少损,民疲于转饷。
公始通御河,转粟塞下,减戍兵,使食京东
增置壮城军,专版筑之役。
义勇之惰弛不教者以时教之。
又兴铁冶,佐县官之用。
方是时,河决,累年泛滥,为民患,乃修郭固口,顺其性而疏道之,河遂安流。
滑州以河涨来谒急,且求假楗梢,而僚官难之,公曰:「彼急矣,尚可以邻路拒之邪」?
随其所须而应接之,滑州得无患。
前后四年,除民之逋负凡数百万,省役之不时者又不可胜计,故一路财用饶,而民乐其生,则公之才为可知也。
入判吏部流内铨,加龙图阁直学士高阳关路经略安抚使、知瀛州,迁兵部知开封府
开封自文靖公号称善治,而公兄弟三人相继皆有声,世以为美谈。
俄除枢密直学士、知益州,辞不拜,留充群牧使契丹祭奠使。
复以枢密直学士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渭州,迁右谏议大夫,徙鄜延路、知延州
羌酋异时户去者辄不究治,至公时,胡守忠者亡去,即檄宥州取之,斩于境上,终公去无敢亡者。
复入为群牧使判尚书兵部提举醴泉观,进龙图阁学士、知成都
成都一都会也,得便宜从事,列城观望,有之藩镇流风存焉。
为政者务威猛,为击搏以操切之。
民有轻犯则移乡,甚者或配徙内地,终身不复还。
阅其籍,移乡者即释之,配内地者奏而贷还之,而一切镇以宽简,人心大安。
岁屡丰,谷贱至伤农,军食不售,为高其估,谷价适平乃止,故农不伤,而军食得售。
人益喜,乃相与请图公之像为生祠,公拒止之。
比去,至有作《蜀父吟》以思公者。
给事中尚书工部侍郎群牧使权三司使
天下奏计及文移填委,若不可究者,为之以闲暇。
一日奏事,英宗顾谓曰:「蔡襄时,诉讼不即决,事多留,公何以处之裕如也」?
公对:「于事勤,未尝有慢失,殆言者妄尔」。
帝素知公才,由是又知公为长者。
月馀,拜枢密副使
是时,帝始亲政,言事者数见斥,公奏:「谏官、御史,陛下耳目,而大臣为股肱。
股肱耳目必相为用,然后身安而元首尊。
宜考其言,视其所行事而进退之,则下情通,而聪明无所遗矣」。
又请陈祖宗故事于前,而日省览之;
迩英进读,以代前世之史,则切于时而有所规模也。
今上即位,迁刑部侍郎检校太傅,充枢密使
武臣子弟多不教,三班入流又无法以考视之,请试方略才武,然后任以官。
异时北兵戍岭外者多物故,更用东南教阅兵。
京师禁旅戍河北者冗食,公上以京东武卫如陕西土兵之制,使更戍四路。
又分河北义勇为五,而以其一最优者,课其养马、习骑射而复除之。
公之所陈,或初议不合,或合而未即行,及后施行,则皆著以为令者率如此。
有欲合鄜延环庆为一路者,公言:「东至河、西定边,中间列寨凡二十,二千里而遥,缓急寇至,首尾若何而为援乎」?
议者又欲下边臣,曰:「庙堂之上不处决,而以诿边臣,不可」。
乃止。
未几,公之弟公著为御史中丞,公以为门户之宠不可多,乃上疏请罢免。
上以至公之意申谕之再三,乃起视事如初。
明年,为观文殿学士吏部侍郎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太原府
先是,夏人数寇边,朝廷患之,遣大臣宣抚陕西河东,以相视利害。
既而献计者言,乘其不意出兵,必有功,遂取啰兀,城之;
又筑三寨,开荒堆,道绥、银,属之麟州
既又檄太原调二万人转饷之,且戒以期。
曰:「大兵通行则可,粮道遇伏,将何以继之」?
永和关回远,虽违期,以无后虞,遂出永和关
而神堂援兵道荒堆者,伏发不得进。
事闻,手诏褒谕,以为有先识。
其献计者又欲增堡障,公言:「三寨之役,民已不支,其势又散阔不相维制。
守之固未易也,奈何增堡障以重自困邪?
虏方怀愤伺隙,日夜谋有以报怨,宜少持重,以制其变」。
已而啰兀不能守,举三寨悉弃之,如公言,虏亦不敢复动。
初,诏将吏有功者得承制除授,而冒恩为多,公言:「诸道兵会啰兀,初无大敌,所捕获特老弱牛羊杂畜尔,其所得地又举弃之,则将吏为无功明矣。
而赏不次,请更下二府裁定」。
遂杀其恩有差。
转运使以调发烦扰被劾,公言:「事不素虑,而起仓猝,其势不能不然,请薄其责」。
于是遂得薄责。
俄请知郑州
会朝廷有事于洮河,乃拜公宣徽南院使、判秦州,召对,面加慰劳。
既而董毡用旧事贻公以书,且称敕,公遣谓曰:「若藩臣,安得妄称邪」!
董毡皇恐,不敢复妄称,边人用是益知畏伏。
后数月,王韶取洮河,降附者又以万计,乃建熙州,而迁公检校太尉
公自以为无功,固辞不听。
俄以疾请内徙,除判河阳,遣内侍将高医疗治,听归管城第。
改西太一宫使,使便辅养,其所以待公者无不至。
而疾益侵,遂不复起。
呜呼,其命矣夫!
其命矣夫!
享年六十七,其年五月庚申,葬于怀忠里先公之茔。
公资孝友,而器宇深博,家居未尝妄喜怒。
暇则读书,究观古今治乱之要,而不为章句之学,故所至有治功。
其在朝,耻言人过,及遇事则必争,无所回屈。
处大事虽甚遽,常从容若有馀。
而治边尤不喜生事,务安静镇重而已。
所荐士多至百馀人,往往为名臣,其间有未之识者。
自真皇帝题文靖公名于屏风以遗仁皇,仁皇帝复题公名于殿柱以遗英皇,故其感慨瘁尽,谟猷风采,有以似之也。
熙宁初,以旱诏求直言,公奏:「人主不可以圣自尊,当用晦以接下。
方今之病在于知人之难。
务虚文而无实,不可不察,察之,则天应旋至矣」。
前后讽切甚多,常恳恳出于忠厚。
然慎秘,人莫得知。
枢密之制下,其略有「屡陈忧国之言,多发便时之策」者,然后天下之人知公为有言也。
娶扈氏,赞皇郡夫人,再娶王氏,清源郡夫人,皆先公以亡。
四子:希逸太常寺奉礼郎
希彦,尚书库部员外郎
希仁大理评事
希明太常寺太祝
希逸希仁又先公以亡,希明尚幼,独希彦好学,有吏能,为公所器爱。
女四人:长适太常博士秘阁校理韩忠彦
次适保州军事判官向纪;
次继室忠彦
次许嫁光禄寺丞赵元绪。
孙四人:淑问,大理评事
善问、渊问,并太常寺太祝
请问,未仕。
曾孙二人:师中,试将作监主簿
举中,未仕。
开封时,镇尝从事于府中,希彦奉公之状来求铭。
铭曰:
姓自古,得胙于吕。
太公封齐,遂荒东土。
维申及甫,为周卿士。
崧高》之诗,既好且肆。
宋兴百载,愈显益大。
维公之门,国相者再。
伯祖皇考,三朝倚赖。
民富于内,兵偃于外。
维文靖公,实相仁宗
缉熙弥缝,致平底隆。
有德有功,有初有终。
庙享之从,见于歌工。
庆流源源,泽被后昆。
维公之生,气直而温。
规为设施,无所不宜。
匪急而集,匪严而威。
外台将输,阜康是图。
国裕于用,家丰有储。
方面翰屏,慎重镇静
有怀者恩,必信
庙论和壹,枢机精密。
出入始卒,周旋如一。
公讣上报,维皇震悼。
大用未究,胡不耆耄。
神崧之原兮博大且长,森成兮林林苍苍。
附于先公兮永固以藏,福流无穷兮子孙其昌。
次韵三司蔡襄芦雁獐猿二首 其一 北宋 · 赵抃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九十五 禽类
省宇屏图哲匠成,写传芦雁笔尤精。
斜依风苇丛丛袅,远飏烟波渺渺平。
弋者定嗟何所慕,鹏抟莫怪不能鸣。
公看羽翼飞胜处,有意青云万里程。
次韵三司蔡襄芦雁獐猿二首 其二 北宋 · 赵抃
七言律诗 押青韵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一百 兽类
獐狎猿驯遂性情,恍然疑不是丹青。
岂忧夜猎林中去,只欠秋吟月下听。
举目便同临涧谷,此身全恐寄郊坰。
山容野态穷微妙,造化争功六幅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