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尊道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四○
三教之内,惟道至尊。
上不朝于天子,下不谒于公卿。
避凡笼而隐迹,脱俗网以修真。
傲林泉兮绝名绝利,乐岩谷兮忘辱忘荣。
顶星冠而烁日,披布褐以长春。
或髼头而跣足,或丫髻以包巾。
摘仙花而砌笠,折野草以铺茵。
吸甘泉而漱齿,啖松柏以延龄。
歌之鼓掌,舞罢眠云。
伴山谷则杯款话,逢水饮则樽酒论文。
笑奢华之浊富,乐自在之清贫。
岂一毫之窒碍,无半点之牵萦。
或三三而参玄访道,或两两以话古谈今。
话古谈今兮叹前贤之兴废,参玄访道兮理自己之玄真
任寒暑之更变,尽乌兔之逡巡。
苍颜返少,白发还青。
携箪瓢而入廛化饭,采百药以临世济人。
安人而利物,或起死以回生。
修仙者骨之坚秀,达道者神之最灵。
判吉凶,斡旋异,象定祸福,密勘人伦。
阐道法,扬太上之正教;
施符箓,除人世之祅氛。
降邪魔于掌上,布罡气于雷门。
扣天阍,真仙具备;
击地户,万神咸听。
颐真默坐,静室存神。
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华精。
运阴阳以炼性,按水火以胎凝。
二八阴消兮若恍若惚,三九阳长兮如杳如冥。
应四时而采取,养九转以丹成。
跨青鸾,便冲紫府;
骑白鹤,直谒玉京。
参满天之秀气,表妙道之殷勤。
比儒教兮官高职显,富贵浮云
比释教兮寂灭为乐,岂脱凡尘。
朕观三教,惟道至尊(《鸣鹤馀音》卷九,正统道藏本。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三○○。)
异:《古今图书集成》作「星」。
郴州学 北宋 · 祖无择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五、《龙学文集》卷七
皇祐五年七月郴州新作夫子庙学成,太守陈君藻移书,俾无择识其始。
夫惟圣人者人道之规矩,学者王化之本原。
人道非规矩不成,王化非本原不立。
我国家因唐制,天下州县置夫子庙与学,用古道也。
郴于湘南,介要荒之地,向之为州者,往往陋其俗而不教之使知其方,故旧祠圮毁,而弦诵之音未之闻焉。
前年陈君通判是州,与太守李君初平,始谋撤故而新之。
因上其事,朝廷嘉之,赐钱三千万,以助其费用。
承制再拜喜抃,黄发稚齿,莫不闻知明天子崇儒尊道之如此,阖境欢声,蒸为太和。
众工效能,晓昏劬劬,事以亟集。
谋虽肇于,而成功者陈也。
其制宽敞尊显,为一州壮观
偶夫子与十哲于殿者,若王若公若侯,各视其冕服。
图六十子于庑,皆有次序,俨然如摄乎威仪,僾然如闻乎声音。
左之右之,有经有史。
学者有能用力于斯不懈,可以变冥为昭,言具齐圣。
陈君之是举也,郴人戴其德,曷有穷乎?
矧君之自通判知州事,凡四年矣,恩惠入民心也深矣。
金石之刻,以诒后人,无择不宜辞,乃系以诗云:
天下有道兮,庶人不议,王泽旁流兮,海宇万里。
化莫先兮吾儒崛起,德莫盛兮斯文遐被。
惟郴之人兮亦材而美,可揉为辕兮可矫为矢,孰绝其津兮孰梗其隧?
今我邦侯兮戚然以悲,兴坠补漏兮靡艰厥为。
庙学既成兮不愆旧仪,生徒既集兮率用新规。
勤道在己兮广业及时,入圣之域兮为帝之师。
无曰茍取富贵兮内以自欺,遗我邦侯之羞兮汝颜曷施!
谁踵其武兮善继勿隳,惟郴之人兮无忘此诗。
王尊道先生讲堂治平四年九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五、《范忠宣公集》卷一○
古之哲王,一道德以同俗,故自乡党至于国都,皆设学校,以教其人。
凡为士者,自少至长,必处于学。
其所学者,惟先王之道,则在乎先诚身脩己,而后有施于人。
故其仕而立于人之朝也,则用其所学,以事其君,而治其民。
故其君之所闻者,皆先王之道德;
民之所服者,皆先王之教化。
然后君得以为之君,而民得以为唐、虞之民矣。
自周衰,秦、汉而后,学校养士之法既废,则士之所学,不必诚身脩己,而各务肆其所为,是以邪说怪行,得以眩乱乎其间。
故仕于朝者非一道也,致其君者非一术也,施于民者无定法也,甚则至于国异政而家殊俗矣。
而欲致其时于、三代,不亦难哉?
今之为士而知斯者有矣,患无位而不得言也。
有位而言者有矣,患乎不能行也。
若其林野丘园之士,能自奋励,笃信先王之道,不待上之教化,而推其所学,以教导于闾里,如古之所谓庠序者,则见夫滑之胙城尊道先生焉。
先生读圣人书,穷之三十年,五经之旨,卓然自得,不为诸儒传注之所牵。
其言行淳质,亦未尝有缪于道。
故滑之学者多归之。
先生乃为之讲解,俾识其所趋向,又作室以延之,而名曰「讲堂」。
俯堂之北,则其先君之墓也。
或者以为非弦诵之地,先生曰:「吾闻立身扬名,所以显亲也。
吾孜孜于是道,勉其身于君子之途者,是使吾亲为君子之亲也,显孰大焉?
苟吾亲有知,闻吾朝夕讲圣人之言于此,顾不乐哉?
又况使乡里之人,瞻斯堂则知吾先君之墓,则吾亲之名,盖亦不朽矣」。
先生以是言语予,而欲记焉。
予昔先生之青衿也,其言虽不足发明先生之道,而且不敢以辞。
故因感学校之废,复乐先生能自奋励,以先王之道教导其乡里,而为之记云。
先生姓王氏名大中尊道即其字也。
时治平四年九月记。
连江县建学记 宋 · 周希孟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民国《连江县志》卷二一、同治《福建通志》卷六二
缙云朱君定,嘉祐丙申连江,理淹狱,正役版,疏东湖故塘,造白岩溪石梁,即朱公桥,详《水利志》。
除径道而封坛壝,禁巫觋而崇医师
庶政具举矣,继又崇建学宫,申严夫子殿,以颜渊曾参而下十人配享,七十二弟子及传经左氏、公、谷、、韩、杨、王通之徒从祀。
以闽之文物始于常衮欧阳詹,亦图于壁,可瞻可像。
讲堂列斋,崇门周庑,经史严整,庖井丰洁,以崇师儒,以隆教化。
学成,邑人士以令之绩请纪其实。
噫!
今之宰邑者三载而代,徇身之便以图迁荣,何暇兴公利,崇名教哉?
朱君涖邑未踰期月,兴事建功,何其多耶!
予乐其庙之成,而言曰:世之浮屠氏,其徒乃能崇其师之宫,日会其民,论其师之法而讲习其书。
故闽之俗,无老幼贤不肖皆知浮屠之道而奉承之。
盖由其徒能崇之也。
仲尼之道,百王大中之法,修身正家,治国经天下,一日舍是则乱。
郡守县令日用其道,乃不能敦尚其术,渐于泯没,其不及浮屠氏之徒远矣。
今连之学既成,曰令曰尉岁时率士人行释奠,习乡射、饮酒、养老、冠婚、丧祭之礼于其中。
每岁正月及孟月之吉,属民读法,教之孝友睦姻任恤之行,延师弟子讲肄《诗》、《书》、《易》、《春秋》、《礼》之经。
民生其间,咸知治世皇极之道,观礼乐文物之盛,而日迁善远罪不自知。
侯之功何其伟哉!
汉初学记治平二年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道光《新津县志》卷四○、《民国新修合川县志》卷五八、《民国新修武胜县志》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三
仁宗皇帝庆历中,尝以三代之盛,百工庶尹皆有经常法度之教,以揉治民奇邪之性,使趋于粹美。
此由其道素行于庠序,而后施于朝廷,故推有本源,而无末流之弊。
于是诏建学于天下,以觊淘治之污而使之洁清,铲道之驳而使之醇一。
当是之时,老辈晚生,相与勉慕,不荒不嬉,渐捐去僻丽之习,而薰灼乎彬郁之文。
未踰年,献议者以为法令之明,戎武之厉,吏事之干,此足以治天下,彼诗书礼乐但外为藻绘,非理世急务,于是弦诵之声,复寂寞而无闻。
是不知三者虽于治不可阙,然不可专用以治天下。
傥颛而行之,则之仁,不及商鞅之法;
汤禹之教,不及孙武之术;
孔子之道,不及李斯之智。
是用刀锯戈矛、簿书期会以待天下之士,此岂享国久远之谋哉?
盖虎视之君拔本障原、任己速亡之术也。
为郡县者,诚能兴之于已废之后,此岂不谓之适要哉!
合州汉初旧无学舍,有破屋数间,以为庙,地势卑下,岁尝有江水涨浸之患。
治平二年冬进士冯元崇率邑之儒衣冠者,各办材甓工役之费,易福源僧院之隙地,重建庙及创学斋四十间,以为师生肆业之所。
县令王周卿实董其事,县尉冉和以俸给二十万为彩绘之用。
君子谓是役也,既为劝学尊道之要,又合仁宗庆历诏书之意,学者诚能日于其中讲究六经之旨,以及于九流百工,而求其治心正身、化民成俗之道,予将见汉初之俗齐鲁如也,岂徒土木之工,以市好事之名哉
子美1093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三五、《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七、《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一二、东坡诗话、《古今法书苑》卷四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子美自比稷与契,人未必许也。
然其诗云:「舜举十六相,身尊道益高。
秦时商鞅,法令如牛毛」。
此自是契、稷辈人口中语也。
又云:「知名未足称,局促商山芝」。
又云:「王侯蝼蚁,同尽随丘墟。
愿闻第一义,回向心地初」。
乃知子美诗外尚有事在也。
韩愈1060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九、《苏文忠公全集》卷四、《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八、《文编》卷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圣人之道,有趋其名而好之者,有安其实而乐之者。
珠玑犀象,天下莫不好。
奔走悉力,争斗夺取,其好之不可谓不至也。
然不知其所以好之之实。
至于粟米蔬肉,麻布帛,天下之人内之于口,而知其所以为美,被之于身,而知其所以为安,此非有所役乎其名也。
韩愈之于圣人之道,盖亦知好其名矣,而未能乐其实。
何者?
其为论甚高,其待孔子孟轲甚尊,而拒杨、墨、佛、老甚严。
此其用力,亦不可谓不至也。
然其论至于理而不精。
支离荡佚,往往自叛其说而不知。
昔者宰我子贡、有若更称其师,以为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之盛,虽之贤,亦所不及。
尊道好学,亦已至矣。
然而君子不以为贵,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之污而已矣,若夫颜渊,岂亦云尔哉。
盖亦曰「夫子循循焉善诱人」。
由此观之,圣人之道,果不在于张而大之也。
韩愈者,知好其名,而未能乐其实者也。
之《原人》曰:「天者,日月星辰之主也。
地者,山川草木之主也。
人者,夷狄禽兽之主也。
主而暴之,不得其为主之道矣。
是故圣人一视同仁,笃近而举远」。
夫圣人之所为异乎墨者,以其有别焉耳。
之言曰「一视同仁」,则是以待人之道待夷狄,待夷狄之道待禽兽也,而可乎?
教之使有能,化之使有知,是待人之仁也。
不薄其礼而致其情,不责其去而厚其来,是待夷狄之仁也。
杀之以时,而用之有节,是待禽兽之仁也。
若之何其一之?
儒墨之相戾,不啻若胡越
而其疑似之间,相去不能以发。
宜乎之以为一也。
孔子曰:「汎爱众而亲仁」。
仁者之为亲,则是孔子不兼爱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神不可知,而祭者之心,以为如其存焉,则是孔子不明鬼也。
儒者之患,患在于论性,以为喜怒哀乐皆出于情,而非性之所有。
夫有喜有怒,而后有仁义,有哀有乐,而后有礼乐。
以为仁义礼乐皆出于情而非性,则是相率而叛圣人之教也。
老子曰:「能婴儿乎」?
喜怒哀乐,茍不出乎性而出乎情,则是相率而为老子之婴儿也。
儒者或曰「《老》、《易》」,夫《易》,岂老子之徒欤?
而儒者至有以老子说《易》,则是离性以为情者,其弊固至此也。
嗟夫,君子之为学,知其人之所长而不知其蔽,岂可谓善学耶?
南山律师撰集录后序 北宋 · 释元照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三三、《芝苑遗编》卷下
佛教流及此土,自后汉至曹魏,仅二百载,从其化者但剪落殊俗而已,归戒则未尝禀焉。
至嘉平中昙摩迦罗者至自西梵,阐化京洛,始依法正学宗,立《十僧受戒》,仍出《僧祗戒心》,用辅随行。
祖师所谓东夏戒律之先者是也。
逮至姚秦,首译《十诵》。
以夫真教滥觞,源流未辨,摄修之侣,于即承用。
是则纳体从乎《四分》,戒本诵彼《僧祗》,随行宗于《十诵》。
宗部之乱,由兹始矣。
尔后《四分》、《僧祗》、《五分》、《三律》继翻,有以先出戒本诠相允符,故《僧祗》一部独盛当世。
降及元魏,聪师探源究本,尅体辨行,遂辍旧所习,首讲《四分》。
道覆而下,章疏出焉已来,传习之英,递代不乏。
然犹群部乖竞,假实争驱,化制两宗,混而未判。
首师披释,宗绪虽分,而行事谋猷,亦未甚详备。
逮于南山律师出于隋唐间,博究群宗,独权戒学。
稽极圣之洪范,追法密之遗踪,顾眄乎旧章,哀矜乎后学,由是著撰兴焉。
大抵得意在乎行事,故首述《事钞》,统四藏,括两乘,区别异部,搜駮众说,实维持之宏纲,发趣之夷经也。
其次《拾义钞》者,拾毗尼之秘要;
《戒业疏》者,展止作之毛目。
故得受随体相,持犯重轻,众别仪轨,治心理身,日用之行尽矣。
故凡预吾门者,其所习虽异,而日蒙其赐,无得而称。
岂非数仞之墙,得其门者寡矣;
天时之雨,物无谢于天乎?
自是九代诸师之作,蔑如无闻。
殁后数百年间,霈然莫御,非四依大士,垂示像季者,其孰能至于此哉!
自外钞注、传录、仪集、图纪,或发明己宗,或赞述经论,卷帙繁富,不可遽数。
但地之相远,岁之相后,况经会昌之孽,五代之乱,诸宗典籍率为煨烬,故祖师之训亡逸过半矣。
且夫教者所以辨其道,文者所以持其教,文或坠则教不存,教不存则道不明,故文之于世,是可废耶?
是以在昔尊道辅教之士,患斯文之将丧,尝揽诸名题,集为别录,使来者得其名而获其本,其所列亦已博矣。
但搜括未详,时代差误,布厝紊杂,不足披捡。
今以《内典》、《开元》等录,及戒疏、后序、诸文批志看详对会,重纂一本,各从其类,节为五科。
以其远恶清身、行根道本者莫大乎戒律,故有初也;
穷神荡累,莫深乎经论,故有次也;
持危御侮,必在乎弘护,故有三也;
克勤自进,必假乎軏度,故有四也;
胜迹光远,必藉乎传录,故有五也。
至于卷数之开合,年历之前后,若见行,若遗逸,编入《大藏》,标题不同,悉备见于注。
仍不愧蹇陋,辄系序于后,庶览者识吾宗之大略焉。
时皇宋元丰号之岁后安居日馀杭郡沙门释元照重录。
祥符寺通义大师塔元祐四年正月 北宋 · 释元照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三六、《芝园集》卷上
元祐三年十一月十日大师以疾终于所居,十九日火葬,得青碧舍利数百粒。
弟子辈以明年正月二十六日葬馀骨于灵隐之西麓,预状平生事业,从予请铭以表其塔。
辞不获免,故为叙曰:大师姓阮,世为钱唐人
少小颖悟,不乐尘俗,从祥符寺有章脱素,遇天禧普恩,落发具戒。
讳子宁字师静号全真子
初依祖师遇因百法学《慈恩经论》,次从长水子璿法师学《贤首教观》。
寻归闭户,焚枯折,轮环讲贯,若《楞严》,若《法华》,若《圆觉》,若《金刚》等,无虑五十馀过。
行有馀力,旁涉周孔老庄百氏之书,皆通讲解。
善属文辞,颇工笔札,尝撰《金刚心经科记略》、《慈恩弥陀疏钞》并各一卷,出《宋高僧传音义》三卷,删续本寺图经一卷,新修《广韵字录》一卷,书疏、杂文六卷,古律诗总五百馀首。
其历学义解如此。
中年谢去人事,阅大藏凡四周,四大部一周,东京普安长兴、庆善、云济数处大藏皆师对校,手写《法华》等经五十馀轴,看《华严》二十部、《法华》、《楞严》、《维摩》、《圆觉》各五百部,《金刚》、《弥陀》并五万卷。
密言圣号,晨夕课念,不可悉数。
其焚修精至如此。
未终前数日,忽谓其徒曰:「吾报龄非久矣,吾没后举哀变服,挽丧夜会,汝辈必不为之。
然有假手作临终颂、辞世遗书,多为识者所诮。
汝无徇俗,贻吾耻也」。
俄而卧疾不起,剋时整虑,瞑目屈指,泊然化去,俗齿八十一,僧夏六十九。
度弟子梵伦、梵僎、梵仁,法孙思振、思授、思拱、思总。
其享寿令终如此。
昔百法以德业擅名,言行动静为人轨则,大师禀奉教言,孜孜循践,力勤讲课,不坠其风。
又百法平居手植石岩木于其庭下,以为悦目之玩,一时名贤皆留篇什。
大师晚年敞轩栽花,继其所好,且欲终身不忘遗训。
尊道重义如此。
大师天资沉毅,动无轻率,深居宴晦,怡然自得。
虽衣冠贵族出入其门,而未尝枉尺屈道,趋附权豪,苟其声利。
其养志秉节如此。
大师学问该博,德业充富,才辩辞翰,出于时流,然未尝矜能伐善,恃己陵物,不议人之所短,不掩人之所长,谦虚退己,慎言寡过。
其深识远度如此。
于戏!
人有卒身不为学者,有学而不务修者,有修而不存义者,有义而不守节者,有节而不负识者,有备此数德而不得其终者。
有以见大师为人为道,有始有卒,岂特擅美于一时,亦将垂裕于后世也。
铭曰:
百法五教,性相支离。
旁求兼讲,通幽洞微。
克嗣遗踪,聿修厥德。
操守有终,动止无忒。
空花起灭,水月去来。
唯此遗骸,复于浮埃。
灵山之西,祖塔之右。
垒石勒铭,用昭厥后。
大宋绛州稷山县十方善寺故大乘戒师义宗和尚塔记元丰五年十月 北宋 · 王宥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三、《山右石刻丛编》卷一四
师讳义宗姓贾氏太平县人也。
生而相好,幼不味荤,年十五投本州崇胜院出家,礼主僧□□为师,以乾兴元年诞圣节中选为沙弥
明年,受具足戒。
纯和秉性,介絜祅俗,夙负天聪,为学日益。
嵩阳之严训,了《法华》广文;
袭南山之遗风,精《毗尼》渊义。
厥后嗣续传灯,飞扬英实,大膺来学,无远弗届。
布衣一食,以戒律自居。
尝谓其徒曰:「夫人之生也,其性玄寂
盖七情动于内,庶物汩于外,傥非以戒律绳之,是犹猿之轻佻,马之陇戾,而不加之以羁锁耳,涂炭重苦,立可待焉。
吾佛于是发慈悲愿,垂戒律制,俾其来者迁善远罪,达本复性,是知十地之位,尝不赖此途而升矣。
汝曹宜知之」。
其党动止有稍不如其律者,必类而沮之,繇斯座下之宾畏爱长相半也。
心不蹶荣,手不执宝,虽之权门、猗顿之富户,未尝斯须折腰取容,而盘桓其下戏,其高蹈也如此。
未几,适会朝廷奉仁遗旨,天下僧寺旧隶省籍存留者,特与敕额,今大善寺预焉。
先是释启仙主之,服师大名,遂舍此寺为十方住持。
师以福德荫其寺,仁心安其众,慈悲化其俗,礼律齐其徒,故兹寺未期年而丰备顿殊于向日,莫不赖师住持之洪福也。
熙宁丙辰岁,自徂秋,亢阳为沴,密云虽布于西郊,良农失望于南亩。
师于是恳志结坛,七日获报。
生平祥应多类如此,惧诬谮者以为妖说,故不具书。
元丰初春正月,礼五台山文殊真像,率清白二众仅千馀人,大集缗帛、金钵、银幡、七宝袈裟、浑银锡杖,其它供养之物靡弗具焉。
偕同好辈跪献台所,感摄身菩萨光、水墨罗汉像、圣灯、天花、金桥之类悉现其前。
非夫夙值善本,愿力斯成,其孰能致于此乎?
又造弥勒像一区,日诵菩萨戒一遍,结一众于普和化僧一众为上生会于普和寺,至今行焉。),建崇塔于翼邑,斯咸生内院之缘也,师寔能之。
加以汲汲真乘,不遑宁处,虽毫发之善,分寸之阴,未尝有所废也。
师之存心,师之尊道,不其伟欤!
凡讲《法华》、《梵网》等经、《四分》等律,及临坛度人授以三归、五八十善,菩萨等戒者不可胜纪。
既而能事毕矣,弘济多矣,脱屣于梦境,栖神于净方,以元丰四年十二月八日终于本州龙兴寺西院,俗寿七十有七,僧夏六十有五。
于时道俗悲恸,若有所失,奉西域法而燔之,获舍利百馀粒。
明年七月旋归本寺,葬于寺之北原,塔以表之。
门人圆海等录其行状见求鄙辞,让且弗获,聊纪本末云耳。
元丰壬戌岁孟冬晦太原王宥记。
门人圆戒、圆善、圆庆、元定、圆果,监寺僧圆哲,库头僧圆宗,副修造僧圆满,门人典座僧圆因,都修造主僧绍俊,当讲沙门鸿济,门人讲《唯识》等论住持沙门圆海立石
定胡志铎刊。
荐福院斋僧疏 北宋 · 陈师道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二、《后山居士文集》卷一七
尊道广福,既圣教之所同;
劳旧勤来,亦世情之攸尚。
愿以小人之意,仰同君子之心。
證禅师以七十之年,曲从众志;
舍平生之旧,来赴新交。
涉远忘劳,所过成化;
担囊振锡,其从如云。
方兹挂搭之初,宜有洗涤之供,以为一国之倡,共结多生之缘。
茅山元符万宁宫 北宋 · 蔡卞
四言诗
猗嗟三茅,得自初成。
气合于无,与形俱升。
孰希其风,必静必清。
寥寥久哉,乃发先生
帝用尊之,载召来廷。
乃亲其人,燕见妙语。
乃锡命书,迨其俦侣。
因其故庐,启此新宇。
像图仙真,上肖帝所。
神笔榜之,龙凤轩翥。
天锡皇帝,聪明孝友。
抱一用中,以绥九有。
遐迩率从,尊道熙功。
有欲求之,与在斯宫。
作为好歌,以诏无穷元刘大彬山志》卷二六)
茅山元符万宁宫崇宁五年秋 北宋 · 蔡卞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七
崇宁五年秋,有司言茅山元符万宁宫成,有诏臣为之记。
拜手稽首而献文曰:德莫崇于尊道,业莫大于昭功。
臣伏睹皇帝自践祚以来,苑囿之观无所增饰,外物之玩无足以累其心者,而深观化原,探索道妙,澹然无为,以御群有。
心既得此矣,且曰:「道之所在,圣人尊之。
是故山林之士,寂寞之滨,槩尝有闻于是者,必有以宠嘉之,况其上者乎」!
夙兴夜寐,因任原省,以昭前人之光。
凡己事之未就,虽其小者,必缉熙之。
盖所以尊道而昭功,可谓至矣。
而斯宫之成,二美并焉,将以诏后世而垂无穷,臣是以受命而不敢辞也。
谨按,金陵句曲山,在西汉时有真人居焉,抱神以静,超然遗物,仙圣降而与之言,以登云天。
推其绪馀,以化二季,而二季亦以仙去。
是为三茅君,而世因号其山曰茅山
自时厥后,光景之异,云鹤之祥,笙箫之响,震见于山椒者岁尝有之,而方外之士慕道闻风而来者,亦莫可胜数。
熙宁初常州道士刘混康者,始诛茅结庵于山之积金峰
其始至也,拾橡栗以为食,焚柏实以为香,久而甘之不厌。
于是人稍信异,往往负薪裹粮以给之。
先生躬有妙行,而济之以常善救物之心。
每以上清符水疗治众病,服之辄愈,繇是远近辐凑,而先生之名益著矣。
哲宗召至京师,燕见便殿,赐号洞元通妙大师,且命即其故居易而新之。
改元元符,因号其处曰元符观。
先生屡辞归,许之。
然终哲宗世,元符观犹未讫功。
皇帝二年,遣中贵趣召先生来朝,且诏守臣监司委曲敦谕,勿听其有所辞。
先生至自茅山,入对久之,语有以当上心者。
他日,访以三茅君事,具奏所闻。
乃诏加锡茅君号,而即山构殿以礼祠焉。
先生又请建皇帝本命殿于东南隅之长生地,从之。
于是钟有楼,经有阁,岁度人有数,日给众有田,而宫之众事毕具矣。
仍降诰以为葆真观冲和先生,而度其弟子为道士者十馀人,其上皆锡紫衣师名以宠之,所以尊礼之甚至。
先生再谒还故山,皇帝又为书道藏经数卷,及亲画老子像赐之,以荣其归。
宫将成,御题其榜曰「元符万宁宫」。
云汉之章,下贲岩谷,是将有神物守护,垂之亿年,与道无极也。
且以谓是宫经始于元符,而落成于今,故因其旧名而增之,以彰继志述事之意。
睿圣相承,绍隆真风,所谓一宫之成而二美并焉者此也。
臣既序其事,使后世得以览观,而又系之以诗,其词曰:
猗嗟三茅,得自初成。
气合于无,与形俱升。
孰希其风,必静必清。
寥寥久哉,乃发先生
帝用尊之,载召来廷。
乃亲其人,燕见妙语。
乃锡命书,迨其俦侣。
因其故庐,启此新宇。
像图仙真,上肖帝所。
神笔榜之,龙凤轩翥。
天锡皇帝,聪明孝友。
抱一用中,以绥九有。
遐迩率从,尊道熙功。
有欲求之,与在斯宫。
作为好歌,以诏无穷(《山志》卷二六。又见明弘治句容县志》卷一○,《句容金石记》卷四。)
题下原署:「资政殿大学士金紫光禄大夫醴泉观使、兼侍读上柱国南阳郡开国公食邑四千户、食实封一千户臣蔡卞奉敕撰」。
惠严禅院法堂元丰二年 北宋 · 曾旼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六、《吴都文粹》卷九、《吴郡志》卷三五、《吴都法乘》卷一○、道光《苏州府志》卷四三、道光《昆新两县续修合志》卷一○、《昆山县志》卷一○
昆山县治之东,有禅院曰惠严。
始,唐末嗣禅师以佛学名一时,故镇遏使刘璠为建院以处之。
嗣师既去,其徒以世及续居者百五十馀年,屋老而敝,徒不能葺。
熙宁四年,主僧惟己请如嗣师故事,复以院,待学众之来游。
县以闻州,命选于众,乃得惠元禅师,畀以住持。
于是四方之士不期而自集,一境之民不言而心化。
因相与视其屋,则又皆曰:「此岂人法之所宜者」?
遂谋新之。
乡人闻命,乐输以助。
先为法堂、寝室,凡二十楹。
始事于元丰元年之秋来岁仲夏二日毕工。
曰:「不与俗交,非兴化为人也,则记其事,以慰作者之勤,其得已乎?
法堂、寝室,岂特以休耆寿者之身,佛之法传乎其中矣,非知吾法者不能为也」。
以书属余,曰:「幸为记之」。
予闻释氏之书曰:所言法者,谓众生心是,则摄一切法。
释氏之言心法如此,则吾先圣人所谓天下之至神者是也。
夫心之为物,微妙寂通,故用之弥满六虚,废之莫知其所,不古不今,神而无方。
信乎广大高明,超于名迹,岂言与书之所能尽哉?
是以学者欲其深造于道而自得之也。
当梁之世,释氏之教最为盛时,然学其法者亦泥于言,学其书者亦忘其真。
天竺之师达摩,始自其国来。
其晓人也,直示道心,使之研几见独,尽豁幽滞,则广大高明,皆我固有。
岂如老身穷年,敝精神于名迹而已者乎!
于斯时也,道之不明久矣,闻其风悦之者六通四辟,如醯鸡之发其覆,而见天地之大全。
虽中国之士大夫,欲息于道者,亦从之游。
故传其法者,所居而众至,所教而诚服。
待人之饷而后食,待人之衣而后衣。
或汎求于人,而人亦不以为厌也。
其居之至,则崇栋广宇,极于壮丽,敝则众相与新之,而人亦不以为侈也。
盖闻其道而心化者,皆将虚己以游于世,则其骄吝之意消,而能尊道轻财,固不足言也。
惟此堂室,师之居此,湛兮渊静,廓然朝彻。
资道之侣,遝至而时集,显问于堂,密叩于室。
宜其迷者自觉,疑者自信,神悟心照,不知其然。
堂室虽无与于人法,亦人法之所依也,则作而新之者,其泽岂易竭哉!
时元丰二年八月初一日常州团练推官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前充曾州州学教授曾旼撰。
元符三年应诏封事(上)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八
四月十九日宣德郎、知磁州武安县事兼兵马监押晁说之谨昧死再拜上书于皇帝陛下:臣伏闻《春秋》正始之义,莫大于即位之始。
恭惟陛下即位之始,德音宽大,民心说豫。
一日四方万国莫知其然,而同声驩呼相庆,盛矣哉!
天命之所授者,人心之所归也。
窃以陛下始初清明,黜阉宦之诡随者一二人,斥侍卫之不正者数十人,散后苑之奇工数百人,天下之士莫不知陛下之尚祖宗之恭俭也。
前日海巡,亲事官星散民间,专以防民之口,伺民疑似之过,使道路惴惴然不敢以目者,一切罢去。
天下之民至于指天吐气,觉身有宇宙之宽,沛然游泳之适,皆曰复得祖宗之京师以居矣。
唐褚遂良高宗时贬死爱州,其后更明皇宪宗之盛不得归葬。
何幸陛下一日即位,锡鸿恩,俾刘挚梁焘范祖禹等葬自岭南,听子孙叙用,实度越前王,有漏泉之泽也。
甲子诏书褒扬赵普殊勋,官职其子孙,于是乎又有以见陛下思念祖宗创业之艰难,使天下咸知国家太平之基有自也。
恭惟陛下积是数者之甚盛德,宜乎日月光明,五星有度,乃四月朔日有蚀之者。
五行灾异之说,阴阳胜复之论,臣不敢为陛下道也。
天意若曰:陛下方崇明德,其适见以左右陛下乎?
古之明君以无灾而惧,曰:「天其忘予,良有以也」。
陛下恻然发德音,赦宥四京,诏中外臣庶实封直言圣躬之阙失,若左右之忠邪,政令之否臧,风俗之美恶,朝廷之德泽不下究者,闾阎之疾苦不上闻者,悉心毋有忌讳,诚得其所以戒惧,而仰足以奉天意也。
臣虽至愚贱,不觉感极以泣曰:何幸今日复睹国家之有此诏也!
第五伦长安市中,每读建武诏书而叹息曰:「此圣主也」!
臣意今日复有伦辈者多也。
如臣之愚贱,辄敢罄日之诚,献刍荛之言凡十事,以奉明诏之万一,惟陛下赦其狂瞽财幸。
其一曰祗德,其二曰法祖宗,其三曰辨国疑,其四曰归利于民,其五曰复民之职,其六曰不用兵,其七曰士得自致于学,其八曰广言路,其九曰贵多士,其十曰无欲速,无好名高。
何谓祗德?
臣闻帝王居天下之崇高,因天下之利势,不患乎力之不足以治,而患乎不以德为治也。
如其检身积思,夙夜勉勉,以祗厥德,则有才而不自用,内聪明而不自肆,虽学而若无所知,虽文而若无所能,虽辨智而虚己恭默。
既与人而不猜忌,好谋而莫之蔽,任贤而名实称,享治隆而克永终,动必稽古,为必畏天,与天下四海同其安乐而为法,使世世可继,传之子孙,帝王无穷也。
文武之躅也。
苟其德之不祗,而力之为尚,如汉武帝之雄才大略,适足以罢中国;
唐明皇之聪明无不及,而不免禄山之叛;
梁武帝内外之学俱博且善,而身辱国危;
梁元帝之文足以著书,而身执国分;
炀帝博辩多智,而招江都之祸;
隋文帝驱驾豪杰,平一天下,而猜忌杀戮,国不再传;
唐德宗强明文藻,阳尊贤士,而以猜忌阴亲小人,出居奉天
晋武帝好谋善断,远平敌国,而近蔽于妻子,社稷用倾;
晋元帝人材众多,无任贤之实,竟不能兴晋之统,而致石头之辱;
宋文帝元嘉之治,独隆于数百年间,而元凶之酷,亦以云甚。
呜呼,德之为治,可不勉哉!
昔自三代而降,帝王之德莫盛于汉文,居明光宫,天下断狱三人,后世莫之及已。
议者皆患汉文不能尽贾谊之材,使其功烈犹有可愧焉者,臣愚独以谓不然。
之言不纯于德化,实未与文帝之意相当,文帝非不知用而实不欲用也。
夫闻贾谊之言,而不轻于作为,不诱于功名,挺然不改其清净无为之操,此汉文之所以致盛德者也!
盖自古愿治之君,溺于名人可喜之论,而不惮变更祖宗法度,轻于作为,自欲暴功名于百王之上,而卒贻天下后世之大患者不一也,臣是以知汉文之为盛德也。
景帝之材业皆非文帝比,而后世之称治君必曰文景,以配,何也?
景帝之继文帝,不必创有所能,而能不改文帝之恭俭,不失文帝德化,是亦文帝也。
逮夫武帝兴,而文景之风坠矣。
君子谓汉道于是乎始衰矣,不待元、成间也。
武帝之材业实视景帝为优,有尊诗书之名,有修礼乐之观,岂不美哉?
而兵穷绝域,刑及反唇,利悉秋毫,天下骚然,不胜其声。
使斯民不睹诗书礼乐之有益云者,无它焉,不如文景之有德也。
武帝尝从容问东方朔曰:「吾欲化民,岂有道乎」?
对曰:「、文、武、,上世之事,经历数千载,尚难言也,臣不敢陈。
愿近述孝文皇帝之时,当世耆老皆闻见之。
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衣弋绨,足履革舄,以韦带剑,莞蒲为席,兵木无刃,衣缊无文,集上书囊以为殿帷,以道德为丽,以仁义为准。
以是天下望风成俗,昭然化之」。
武帝淫侈如此,而欲使民独不奢侈失农事,之难者也。
武帝诚能推甲乙之帐,燔之于四通之衢,却走马示不复用,则之隆,宜可与比治矣。
善乎,之此对直以孝文,谓唯孝文之恭俭可以救当世之弊也。
使之对不知出于此,而迎意谀悦,陋文帝之恭俭;
高引阔鹜,增武帝之盛气,则者汉家之罪人也。
之言,岂独为汉之利哉?
臣愿陛下视今日宫中有可推者推之,不必甲乙帐也;
有可却者却之,不必走马也。
不役耳目而不期正百度,百度自正,天下自治也。
何谓法祖宗?
臣闻人君之于国,犹人臣之于门户
北称崔、卢,南称王、谢,文质风流之不同,有祖考之旧存焉。
继世守文之君,何必厌百年之积累,而欲新一日之耳目哉?
仲康昆弟之于太康,述大禹之戒也;
伊尹之于太甲,明言汤之成德也;
周公之于成王,罔非文武之诰教也。
汉宣帝称汉家自有制度是也。
天下固非一道,如其近求诸祖宗而不合,则远考之古王未为晚也。
周公之诰康叔,先之以「祗适乃文考」,而后使「往敷求于商先哲王」,乃卒使之「别求闻由古先哲王」,是其序也。
夫祖宗之德,孰可得而私哉?
《皇矣》言文王之德而本之于太王王季,《大明》言武王之德而本之于王季文王,所以致其盛也。
自古以来未有如本朝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圣圣相继之盛者也。
后世继成守文之君,宜其宪章发扬之不暇,而陋彼《皇矣》、《大明》之诗。
乃者朝廷命令之辞、臣下敷奏之言,掩不发扬重光之赫奕,徒誇岁月之新美,不知何说邪?
臣窃睹周公作《无逸》戒成王,历序太王王季文王之德,而不及武王
召公作《公刘》戒成王尊道公之业,而不及文王武王
古之人宁舍近取远,探其原而致其盛,未有简祖宗而自剪伐者也。
祖己言于高宗曰:「典祀无丰于昵」。
良可念哉!
臣不知乃者其文不足以发扬欤,其实未足取法欤?
惟我祖宗之德泽宿于民心,而耆老尚多能道之,讴歌不忘也。
施设举措之详,则国史存焉。
臣愿陛下俯察民心,仰鉴国史,祗承祖宗之典刑,其恭俭勤劳,宜于今日乎?
而受谏纳言,好于今日乎?
尊贤贵士,诚于今日乎?
用兵用刑,深于今日乎?
取于民者多寡于今日乎?
躬自允迪,以福斯民,实在陛下,臣不胜天下之愿也。
昔在仁宗时,尝诏李淑为《三朝训鉴图》,既又诏富弼为《祖宗故事》,石介作《三朝圣政》,录之上,仁宗嘉纳焉。
神宗因众书诏近臣作《宝训》,则夫祖宗之典刑宜乎光明盛大,不可掩也。
神宗因马法之弊,为王圭等言:「朕于是愧见文彦博」。
言:「当时改旧法,自是王安石主议」。
神宗为之叹息。
或欲更馆虏使之食馔者,神宗言:「固知日不变馔为不堪,是太祖之所定著,不欲更也」。
新作原庙,世王太祖后之类,又皆神宗奉祖宗之意也。
臣载惟祖宗旧章,有若费而省,若可废而不可以已者。
务以美意示天下,其待天下忠且厚也,臣固不能悉疏之,辄敢言其一二近而易复者。
如科场有诏申重求士之意,盛夏恤刑有诏丁宁钦恤之意,守令朝辞赐以七条,皆足以感人心而使自格正,不专设徒隶之刑、左右阱以待之也。
天下之士以故贵礼义,尚廉耻,方以犯义不及其乡人为愧,何必有司刑戮之云哉?
惜乎旷数十年来,未闻朝廷下一诏书劝厉风俗,或求贤赏善,或劝农复租,乃使斯民战战,以苟免朝夕为幸,可不惜哉!
其害近而方炽者,河北盐法也。
仁宗尝因王拱辰欲榷河北盐,已而闻张方平之言亟罢。
神宗又尝因章惇欲榷河北盐,复闻文彦博之言而罢。
今卒榷之,使河北商旅失业,兵民食味不调,税入不足,其不法宗祖之过也。
何谓辨国疑?
臣窃观世之奸宄,嫉害忠良,冰炭不相生,若有不共戴天之雠。
无以决其私忿,必假君父以藉口,使闻之,心知其非而语不敢辩,当其责者义有所不得辞。
于是乎群小人意得竞进,以一言而杀百君子矣。
不幸不祥其如是也,阴贻天下之祸莫甚于此也。
然彼不祥之言曰擅议宗庙,或曰非毁先帝,类皆见于末世弱君强臣更相倾夺之际,而盛时无有也。
绍圣群臣指元祐为党,其犹可也,至于其流及上,以元祐之党非毁我神考
不知国家隆盛如此,神宗之盛德如此,何为亦得此耶?
真不幸哉!
天下有识之士,不丧忠义之心者,无不痛心疾首,欲辩之,厥路无由。
幸陛下一日清明,得以昭陈,因以晓于无穷之来世,实天下之幸也。
彼绍圣之臣徒知快其私忿,曾不顾我神考在位十九年间,焦心劳思,百度修举,皆以固社稷而惠百姓,何所负于天下,何所慊而非谤可起哉?
天下之愚夫愚妇,尚未之有萌此心者,二三大臣独何事而乃为此乎?
盖甚非人情也。
司马光之进退,唯我神考为能全其高,制序以宠其书,且命侍读以其书闻于迩英阁
文彦博之耆旧,唯我神考为能发其不言之功,赐筵赋诗以宠其归,恩礼莫与比者。
苏轼之献言,惟我神考许以国士,夺之于众人必杀之地而再生之。
臣窃以谓此三人者,恨不能死以徇我神考于地下耳,尚何自而非毁之乎?
所谓元祐之党人之心,盖皆此三人之心也。
德之不报,毁之何端耶?
如以谓元祐垂帘之际,二三大臣言辞有抑扬,政事有异同,可指以为言,则亦不谅之甚也。
成王之时召公洛邑周公营成周,而舍文、武之丰、镐,是周、召不忠于文、武也?
陈平周勃高后王昆弟诸吕,无所不可,是不忠于高祖也?
霍光昭帝,不循武帝之旧,乃罢榷酤,轻徭薄赋,是霍光不忠于武帝也?
之相继,宜无可议者,舜于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尚何苦而修之耶?
神宗熙宁之初,鉴嘉祐治平之末,士忸于安乐,而或失之因循颓堕,可更张振起之,适足以崇祖宗之丕谟,为神宗之丕烈也。
由是观之,政事之异同,非所宜言。
而奸宄之害忠良,假君父以藉口,不纳之死地则不已,其亦明矣。
伏惟陛下聪明博达,必有以超然烛此无疑。
将见陛下发德音,复死者之官爵,还生者之禄食,因以发扬神宗巍巍之烈,成我神考前日在御之意,不损我神考知人之明,使天下后世于神宗无间然矣。
所谓二三臣者,有所不足道也。
天下之士。
固已日夜颙颙,伏望明诏之下,幸陛下留意加察,无徘徊也。
臣愚窃又有私忧过计,以谓陛下聪明无所牵制,灼见此一日之疑,以诏天下后世,固善矣,抑亦末也。
奈何绍圣大臣肆其私意,欲表里迁就其说,谓前日神考之史为诬谤之书,率然委一二新进末学重修国史,特起后世之疑也?
后世学士大夫耳目不相接,见新史之美而疑旧史之恶,谓新史之公而指旧史之私,不知其初固自公且美也,其害又岂不大哉?
臣虽未尝见旧史,而敢谓旧史必不敢为之诬谤。
何则?
实无自而诬谤之故也。
盖史也者,不可得而私,不可得而不实。
史官苟非许敬宗辈,则莫之敢侮于斯也。
其为重修之议者,不过大臣自为之地也。
神宗吕惠卿矫蹂轻诬;
邓绾操心颇僻,赋性奸回;
曾布惠卿自陷不义;
章惇之得罪黜湖州
王安石吕嘉问,屡进除目而屡却之,卒黜嘉问
安石王韶不以熙河实费奏闻,而率不能欺;
安石之退八年,而礼遇日薄;
富弼之死则自制祭文以哀之,天下之人皆叹仰神宗之明圣。
共所闻见如此者,不知新史官神宗而书之乎?
其与大臣为地而讳不书乎?
臣愿陛下独运不惑之智,诏神考旧史并行不毁,以祛后世之疑,不特当今之幸也。
太宗患国初承学之士所撰《太祖实录》不足以尽创业之大美,诏张洎等重修《太祖实录》,与今之好问者犹多求旧史以考同异,是旧史之不可掩如此。
不若因之以公天下,而不措意于其间也。
且夫初欲增美者,犹不能塞后世异同之辩,而初谓辩谤者能免后世二三之议乎?
司马迁作《史记》在汉武帝时,所载汉高祖惠帝吕后文帝景帝武帝之得失,无所畏忌,至今言者曰汉高祖吕后、惠、文、景、武帝之得失,其如是止耳。
班固前《汉书》在后汉明帝时,所载前汉二百三十年间君臣之得失,皆无畏忌,至今言者曰前汉二百三十年间君臣之得失,其如是止耳。
陈寿作《三国志》在晋武帝时,所载晋宣帝景帝文帝之于魏、蜀、吴事,虽不得如之肆,然微而显,婉而可观,至今言者曰晋之取魏并吴、汉,其如是也,岂不与天下为公乎?
未闻汉、晋之君以谤前烈,罪、固、寿辈也。
幸陛下更以往事加察。
何谓归利于民?
臣观《春秋》宣公十九年冬书「初税亩」,君子曰,讥井田之法坏而税什二,自宣公始也。
哀公十有二年春书「用田赋」,君子曰,讥其既什二而税田,又什二而歛财,其恶则不自哀公始,因有以用之也。
呜呼,圣人之远利辨恶,如是其严哉!
然自后世视之,宣公之税亩犹为至公至薄之税也,哀公之田赋犹为至良至平之赋也,董仲舒称汉屯戍力役三十倍于古,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是也。
不知圣人复出于今,当如何其书耶?
今之赋役又几十倍于汉耶?
本朝因唐杨炎并租庸调之二税以为税矣,近又纳义仓,是再租也。
五等之民岁纳役钱,是再庸也。
岁有常役则调春夫,非春时则调急夫,否则纳夫钱,是或再或三以调也。
其征于民者已悉矣,又复为举放利息之术曰常平钱,曰预买钱,曰蚕盐钱,又复广设名目,悉笼遗利,曰课利钱,曰课利钱,曰过月钱,曰施利钱。
其微尚多,有司且难于条对也,不知斯民嗷嗷然,何以胜其责乎?
有一身而丛此数责者,将何以久乎?
以故庙堂之上命令之先务,公卿大臣之谋谟者钱也。
刑罚之所重,虽杀人可赦,而钱不可赦也。
使者旁午,文移急于星火,谴诃无所不至,惟钱是恤也。
凡百执事能催科歛散者为贤,不能催科歛散者为不贤,又从而谴黜之。
其欲民之知廉耻,远刑罚,足以养生送死,备水旱之灾,无流离死亡之患,不亦难乎?
比年文儒日盛而廉耻不兴,刑罚日峻而盗贼不息,空仓廪以赈济而民不得饱,其原盖在于此也。
自古亦有为富国之术者,皆有谓而为之也。
齐桓公因山泽之利盛兵车,欲以霸天下也;
秦孝公关中之饶开阡陌,欲以并天下也;
诸葛亮因巴蜀之产,欲灭魏吞吴,复汉天下也。
是三者富国之术止如是,而其名甚大也。
汉武帝之初,承文、景恭俭积累之后,太仓之红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钱贯朽而不可较,百姓家给人足,不啻富矣。
其后日寻干戈,无岁不大举,府库俱空,造盐铁酒榷之利,犹不能足。
而利孔百出,民不聊生,置搜都尉,拜丞相富民侯
以此而富国,为何名也?
彼暴君昏主以宫室园籞之费,耳目声色之蠹,宦官女子无赀之赏,而务富国者末也,臣所不忍言也。
国家受命于兹百四十有一年,寸纸之出,旦昼之移,威信万里,礼乐法度粲然具备,而圣圣相继,其上非区区新造之小国欲利也,其次非穷兵黩武之欲利也,其下又非纵度败礼之欲利也,不知财利之臣,何事而进乎?
臣窃闻太祖躬见五代重歛斯民之困,尝语近臣曰:「更一二年,仓库有储,当放天下三年税赋」。
呜呼,大矣哉!
开辟以来未之有也!
不忍税赋外有取于民也。
太宗时通事舍人焦守节监榷易院,增课利,太宗曰:「通事舍人改官须为閤门副使,若以财利羡馀而进此职,则守边宣力之臣曷以劝」?
守节乃迁内副使
呜呼,太宗之不植货利又如此,名器之慎也。
而近日进羡馀者,视多少而得官有高下,或望轻资浅而为待制,或不读书而为馆职,恐非太宗之意也。
夫祖宗之裕于民者既如此,逮夫景德、祥符间,斯民富且庶矣。
当是之时人人乐业,庐里之中,鼓乐之音,远近相闻,熙熙然殆不知帝力也。
然是时亦尝乏兵食矣,有司请下转运经度,真宗未之许也。
其喻有司曰:「下转运司经度,则不免役民,其出帑以给之」。
斯民又安得不如是其裕如也?
以故虽有旱乾水溢之时,而无流离死亡之民。
比年以来,一谷不登,千里受弊。
失时不雨,岂但狼狈,而使有沟中之忧也。
河北荐饥,一大郡有流民至十馀万人,处其小郡亦无虑万人,虽小邑亦数千人。
母弃婴儿,父食壮子,荼毒万状,颇骇闻见。
赖祖宗含养之久,天地社稷之灵而无他也。
其为赈济之方虽勤日夜,无所爱惜,然驭既奔者难为力,拯已沉者难为功也。
朝廷何不循其本?
与其厚散于凶年,宁若寡取于平岁,无置官以专利,而归利于民也。
神宗一日手诏王安石曰:「访闻市易务日近买卖大段苛细,市井之人颇藉藉怨谤,以为朝廷将浸淫尽收天下物货自作经营。
可子细察访,速与戒约止绝,止令依魏宗元擘划施行」。
奈何贱有司不能遵奉神宗美意,卒尽收天下物货?
神宗张方平之对,不鬻阏伯微子之庙,批出曰:「慢神辱国,无甚于斯」。
宜夫言利者永绝意于祠庙,而贱有司不能遵奉神宗美意,卒鬻天下祠庙,又复奈何。
神宗后因王安礼之言,尽蠲市易累年之息万万计,一日之中,出囹圄、脱桎梏者,不可胜数。
天下欣欣然。
神宗即有意罢市易法,蔡确挠之不果。
司马光王安石书言,乞罢制置司,追还诸路常平使者
主上以安石未肯。
是归利于民者,神宗之意也。
大抵后之善其先者,当推其意,而必固守其迹,斟酌于时,不必曲徇于文。
异德,文武不同业,断可识矣。
唯陛下幸察,诏有司归利于民,使民得自利,不劳置使者以为德,不待开府库以为惠,不必发仓廪以哺其饥,上逸而下安也。
或曰,常平钱二分之息耳,亦可罢乎?
臣窃以谓常平二分之息,实朝廷大惠也,而患有司不能推行其法,贪黩之民不足以行法,使朝廷之大惠为大害也。
盖名则二分之息,而实有八分之息。
何则?
农民之用不足,不免称利于富家者,事之常而无足议者也。
而近举于邻疃,远举于聚落,为力甚易。
其请常平钱于县,则有往来道路、居止舍屋之费,又出息一分也。
甲头纸笔之费,又出息一分也。
设法虽严,人情寻常不免之费,又出息一分也。
请纳之费同之,是谓八分之息。
其父兄之训严者,妻孥之累笃者,乃能以八分之息毕一岁之事。
如或不严不笃,则遨游廛市之间,顾盼之际,所请之钱空手矣。
使民至于父子相夷,风俗滋弊,其利害轻重可胜计哉?
今夫严父母之厉幼子,使手不得执钱,恐移其志也。
人君之视民,犹父母之视其子矣,不处就田野,远城市,而以耒耜锄芟为职,而纳之于邪,使见异物而迁其心,非所以迪民也。
古之人论知人之术,犹要之货财,而其仁其不苟得者贤之。
今乃与此无知贪黩之小民而共财,不亦难乎?
方其请给之时,不知所害也如此。
及夫彼纳之时,卖田毁屋,弃妻鬻子,鞭朴是加,其害百端,理无足怪也。
弱者由是转而为奴仆,强者由是起而为盗贼,奸黠者由是肆其欲,为邻里之害,循良者由是受侵陵而不得申,虽无足怪,亦足怜也。
彼如称利于富家,固酷于常平二分之息,而其害不至是也。
盖彼无连甲保识之累,可与者斯与之。
司则无由尽识其人之面目,况审其人之虚实,不得不严于连甲保识之令,而令虽严,其浮伪相保,卒亦奈何!
或一人逃亡则累一甲,或一甲逃亡则累一乡矣。
彼又无税户之限,可与者斯与之。
县司非税户则不可与,而与之者或非所欲,欲之者或不可与,难乎为法也。
夫民之吉凶丧祭,意外有欲,朝莫叩富家之门,可得者斯得之,又不必以孟春之给也。
及其纳息,不一而足,或多或寡,或钱或货,一钱已上,左右手受之矣。
不如县司必责子母之钱,一日俱至,执钞旁立庭下,以待勾稽也。
其所与之期可先可后,又不如县司必以二限而刑且随之也。
由是言之,输官二分之息,实有所害,而民间子母相侔,得其利也。
夫其害之因缘而生者又有三焉:一曰刑不可省,二曰兼并不可抑,三曰商旅不可行。
何则?
今之民力大屈,为盗贼犹不耻,况于一日县司开府库而名欲惠之乎?
方且劳劳然患不得,既得之患不多,宁暇恤后日之害乎?
求前日抑勒不欲之弊,盖已不复有也。
前日民力犹从容,与廉耻之心犹存,似或知畏而远后患,故有不之欲者。
今惟逞欲而务得,及其输纳之时,下不争则不已,上不刑则不足,有司遇如是,不知有他术乎,抑唯刑之为术也。
盖一人或可宽假,而千百人不可滋,千百人可宽假,而县令甘以身受刑乎?
刑其可省乎?
县令守文,不肯取新纳旧,或许之而新不足数,退有同保之累,进有刑禁之严,使民尽四支之敏,无以为一钱之地。
如不叩急于富家,则何以塞责?
姑求塞责苟免,宁论私家之利今日厚薄耶?
兼并之人乘斯时而意得矣。
以故兼并之人唯患县司散常平钱之不急,而甚至乐岁年之不登也。
兼并其可抑乎?
商旅与农贸易,不劳质剂,皆指秋成以为期。
今秋成之时,一人在门,一人在野,征常平钱不足,何暇商旅之恤乎?
商旅其可行乎?
呜呼,风俗之弊,一至于此,可谓甚矣。
不生于民之自致,而上之人有以致之,可不惜哉!
何时而已耶?
且夫天有常时,地有常产,民有常力,其间相去不能千万也。
常平之利取于民者,岁复一岁,不顾其弊,卒使何以堪之乎?
试以一邑为之言,小邑岁俵常平钱二万贯,而纳息钱二千贯,十年之后复有母钱二万贯,三十年后积有母钱六十万贯矣。
夫三十年之后,民力凋瘵将如之何也?
果使何以堪之乎?
为国家计者,宁顾目前一日之利而已乎?
此有重可惜也。
上重则下覆,首大则尾蹶,其可忽诸?
且斯民者,国家之民也,非有齐晋不相输之患。
或藏于民,或藏于府库,其地异耳,其实一也。
唯藏于民,则民富而国亦富,将不胜其利也。
唯藏利于府库,则国富而民贫,将不胜其害也。
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尚复何言耶?
然此百姓之至愿,而在位者或未之欲也。
何则?
朝廷开财利之涂,为富国之术,则彼苟进污媚之辈,得以民为货,有显绩以受美官,应高格,当以重赏。
非若富民而无赫赫之功,此又陛下之不可不察者也。
伏惟陛下在龙德宫时,行有乞丐,必以济之。
逮夫一日临莅天下,推是心蠲天下之利,归之于民,臣不胜天下之愿也。
《易·乾》之「九二,见龙在田,德博而化」;
「九五,飞龙在天」,同云风从而万物各得其类也。
臣愿陛下速诏有司,悉归利于民,无曰初即位,谦逊未遑,而观周公七月万寿无疆之庆,鄙子产乘舆溱洧之惠,远荣夷公专利之徒,察芮良夫王室将卑之戒。
既罢常平法,即以提举官职事归之转运司,俾出利于一孔,赋用取其于一官,农民官吏各得其职,将见陛下从欲以治也。
转运司所在空乏,军储不支,可为寒心者,提举司攘其利,闭其用也(《嵩山文集》卷一。又见《古文渊鉴》卷五六,《曹南文献录》卷六一。)
成都府天宁万寿观大观五年四月 宋 · 吴栻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六
崇宁二年九月癸巳宰臣蔡京等言:「伏以陛下适追先烈,亲决万机,分别正邪,明信赏罚,修饰法度,协和万邦,上当天心,五纬式序,元元之民蒙被休德,顾何以称。
窃惟《天保》之雅,归美报上,皆以福禄寿考为言。
今天宁甫届,率土倾心,臣等伏请建寺天下,赐额崇宁,以增裕无疆之福」。
十月丁未御史中丞石豫言:「切以道本无名,为天地始。
陛下处无事之事,居万物之宗,睿算昌龄,天地长久,愿置观中外,亦以崇宁为名,观作别殿,以崇本命」。
制曰可。
三年二月壬子,敕崇宁观、寺其悉以万寿增之。
四月癸亥翰林学士张康国言:「国家运主火德,世膺景贶,自陛下建阳德观于京师,垂象顺行,人神协庆。
幸即天下崇宁万寿观建火德真君殿,揭以明离,称崇奉意」。
显谟阁待制知河南府范致虚亦言:「杭州既请本命殿赐名天保,冀以御书刊石,均赐墨本,许摹勒于傍,以幸天下」。
诏皆从之。
五年十二月戊寅,改赐天保殿为景命万年。
政和元年八月丁酉,易崇宁为天宁。
按观非节镇不听置,成都剑南西川也,法应置。
以故龙图阁直学士知府事虞策卜府之西偏严真观广而新之。
工未就绪,龙图阁直学士吕嘉问代,辄请置昊天观
事闻朝廷,至簿问于有司,昊天之请罢,复以严真观为今观。
大观三年十二月甲戌显谟阁直学士知府事梁子野被御前旨,以观僻在城隅,湫隘隘浅,东有民圃与观相属,可购地益观。
赐度牒之空名者凡五十,以其直给地券,且资营缮。
一切费敕子野提举措置。
内藏库使权发遣成都府利州路兵马钤辖高伟专督役事。
子野伻图会费以闻,得画许可,于是鸠工于四年三月戊午
明年三月己卯,臣承乏府事。
四月甲寅,以工毕上。
盖为殿五:曰三清,曰景命万年,曰明离,曰九曜,曰藏经。
若檀若门,若挟若庑,若堂若楼,若斋厅,若道院,合一百九十有六间。
以役计工,通五万三千有奇。
以钱计费,才万缗有奇。
而□作之雄,得《易》大壮。
造廷之人,端拜而望,如翚斯飞,如□斯□。
□甍绀瓦,错以金翠,衔础镂甓,精致妙好。
三清十极,元命□□,□像伟静,弗厉弗泰。
荐献名物,罔不肃洁。
凡属壬戌之辰御书所名,青词朱表,前期而降。
期至,则醮通七昼夕,守土之臣于词表间书衔臣名,以遵遗旨。
又率钤辖、转运、提举常平、学事等司官与其属若僚吏、将校之隶于府者,罗拜墀下,称万岁寿。
又月之初吉,朝谒于观,如所颁令。
夫自剑阁而南,成都为大府。
府之胜地,莫如严真。
西汉时君平以卜筮隐依蓍龟以导占者。
与人子言则依于孝,与人弟言则依于顺,与人臣言则依于忠。
著书十馀万言,皆老庄指。
扬雄以谓君平「不作茍见,不治茍得,久幽而不改其操,虽隋和何以加诸」。
观实君平故第,通仙井□□石在焉。
前此斸地,得铜壶鼎缶凡九物,壶有丹砂,鼎有明(下缺)有二百。
此复得铜龙一,剑十有四。
观诸此,则观之(下缺)宜其敞殊,廷栖上士,稽首而诵,非长生久视,则保(下缺)齿而称,非延寿益算,则长生保命之秘号。
然则(下缺)实刻辞,以昭示万世,顾不可以畀非其人。
而臣军(下缺)无法,误恩下逮,宠以书撰。
闻命之始,悸恐失措,即日草疏,期于赐免。
辄自惟念,顷者待罪西掖,实代王言,又尝撰□□殿,次对延阁,河图、文谟,两直学士,皆以文字为职。
今碑之所书,无非亿万斯年等语,正臣子之大愿,其可以不敏辞?
于是薰沐斋祓,拜手稽首而献言曰:臣闻尧观乎华封,华封人曰:「嘻,圣人!
请祝圣人,使圣人寿富多男子」。
后之人臣怀归美报上之心者必稽焉,《天保》之雅是也。
非特《天保》为然,《既醉》太平之诗,诗通八章,其四章曰「君子万年」,而以「介尔景福,介尔昭明,永锡祚嗣,景命有仆」继之。
至于秦鲁诸侯之邦,襄之《终南》亦曰「佩玉将将,寿考不忘」,僖之《閟宫》亦曰「俾尔寿而臧,俾尔寿而富」。
恭惟陛下聪明文思,若稽于古,广运其德,格于上下。
内则九族既睦,外则黎民于变,巍巍荡荡,如天如神。
顾臣之愚,诚不足以勒崇垂鸿,以对扬天子之休命。
然臣在侍从列,十年于兹,傥不能措之一词,则是弗得与华封人齿也,臣切耻焉。
谨撰《庆成天宁万寿观颂》十章,章十有二句,书诸石而系之。
其词曰:
明明天子,尊道事天。
清净无为,以法自然。
覆之圆清,载以博厚。
垂我衣裳,两彼民阜。
终日乾乾,象帝之先。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明明天子,达孝而仁。
则友其兄,之德之纯。
惟功之扬,惟事之述。
于皇熙丰,圣志惟一。
其德如天,其泽如泉。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明明天子,达礼之微。
是正冠昏,以式九围。
昭回之章,序兹五礼。
贻之方来,有窒斯启。
经失其传,乃今弗愆。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明明天子,度取诸身。
新我雅乐,弗泥古陈。
旋相为宫,职以大晟
人神以和,叩金石应。
歌谐在咽,协亦管弦。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明明天子,于乐辟雍
济济多士,惟训之从。
诸侯泮宫,薄采芹藻。
圣制孔昭,振古是考。
乡举里选,今也则然。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明明天子,武德有常。
实墉实壑,经理土疆。
河湟氐羌,罔不顺命。
蠢兹百蛮,冠带惟令。
钥其铠鋋,烽台熄烟。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明明天子,所恤惟刑。
与杀不辜,宁失不经。
革杖以笞,法令完具。
囹圄屡空,几致刑措。
纪之简编,庸永厥传。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明明天子,百志惟熙。
发政施仁,理财正辞。
周南》之风,自家刑国。
质明御朝,以迄于昃。
权纲是专,畴敢弗虔。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明明天子,受命永昌
宝玉镇国,鼎金奠方。
灵禾嘉,露甘泉醴。
洪河湛清,五纬循轨。
诸福之物,邈无古先。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明明天子,政莫与隆。
渊冰是怀,弗有其功。
勒文穹碑,驱策驽驾。
乾坤之容,渠可绘画。
承平之寔,敢著于篇。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
朝请郎尚书仓部员外郎致仕飞骑尉赐绯鱼袋王公墓志铭大观二年七月 北宋 · 许光凝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七二、《千唐志斋藏志》第一三一○页
公讳仲原,字深之,其先蜀人也。
兵部郎中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魏国公讳贽之曾孙,三司盐铁判官太常博士秘阁校理、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汉国公讳准之孙,朝议大夫、充集贤校理、赠银青光禄大夫讳瓘之子。
王氏世以儒学进,自魏国公之父荣国公讳永始显于朝,至公之诸父乃大耀当世。
公初不以贵胄自骄,刻意问学,齑盐不厌,众期以远大。
仲父岐国公讳圭荐,补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
卫国长公主,神宗所钟爱,及笄,将择公卿之贤子弟尚之,于是召公入对延春阁,一见称□。
左右趣公谢,公辞曰:「贵主下嫁,必先勋阀,如臣寒陋,曷足以副盛选」?
恳辞至再。
神宗嘉其志,矜从之,持论高焉。
亳州卫真簿,开封府咸平,遂登进士第
教授润、陕两学生
公教育不倦,无不虚而往,实而归,各因其材而成焉。
润学素庳陋,公易而新之。
人或以为侈,公曰:「朝庭崇儒尊道,当如此」。
崇宁初诏郡县广学舍,诸郡往往营建新宇,独润因旧为完,人始服公远识。
改秩知开封府封丘县,迁王宫教授提举白波辇运京畿常平
公奉行诏令,务存大体,不为苛察希进,人以长者称,然奸吏畏缩,至自引去。
有利于国,必力陈于上,朝廷多施行之。
言惠民局行于天下为惠实大,然小民不知治法,恐投药抵捂,请置医工视脉给药,人获其利。
崇宁末,新建北辅告成,官吏被赏者八十馀人,公实与焉。
言者论其侥冒者众,诏公裁定。
公自以前所受赏非功第庶僚,法不当辞,请先还所迁官。
乃计其功绪与其冒赏者别为二等上之,公议惟允。
公在京畿二年,考课皆居最。
京西北路提点刑狱公事
汜水有剧贼,剽劫镇县,白昼出斗,杀官兵、纵火、掠夺,民惧不安。
公探刺其渊薮,先锄去之,稍弛巡捕示以不迫,乃宿兵要会,乘其分散,即擒之,无得脱者。
因建言汜水之北有訾家店,据数邑两河之会,京西多盗,凡出入啸聚,恃此为巢穴,请徙汜水捕盗官一员,以窥其隙。
诏从之,由是民获安堵。
尚书仓部员外郎
朝廷知公材,未及用而公病矣,乃抗疏乞身丘园。
未几以疾终,享年五十奇八,实大观二年三月廿九日也。
历官朝请郎,勋飞骑尉,赐六品服。
娶晁氏,水部郎中仲蔚之女。
一子耆,以文学登科,今为通仕郎卫州新乡县
一女,适廪延彦祖
四孙:子□、子沄、子澜、子瀜。
公性温厚,与物无迕,孝于亲,友于兄弟,信于朋友。
恤孤周急,惟恐不逮。
逮殁之日,士大夫适班于原庙,闻公之讣,莫不失声嗟惜云。
公为部使者,所荐皆贤士,见义敢为,不少屈。
好学善属文,尤长于诗,深得唐人体。
有文集二十卷藏于家。
公卒之年七月十三日,其孤举公之丧葬于洛阳曾、高之次,盖治命也。
耆使来乞铭。
余与公亲且厚,义不得辞。
铭曰:
士乌乎尚,所尚曰志。
志意既修,穷达惟义。
公之高行,闻于少时。
及其仕也,而不大施。
人则公嗟,公又何咎。
有子有孙,永侈厥后。
搜访道教仙经御笔手诏政和三年十二月癸丑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八七、《宋大诏令集》卷二二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七
道不可言传,可言者道之绪,然道妙无形,深不可测,非言不显,故道载于言,妙理存焉。
古之圣人,因言以见道,因道以立教,而万世永赖。
道之不兴久矣,朕方体而行之,神而明之,施于有政。
虽其书具在,或失其传。
使太玄空洞之书,玉简琼笈之文,残阙逸遗,坠于幽隐,搜访所不及,甚失尊道立教之意。
宜令天下应道教仙经不以多寡,许官吏道俗士庶缴申所属,附急递投进;
仍委监司郡守广行搜访,敢有沮抑,不为施行,以违制论,会赦降不原。
如裒集无遗,及收藏之家能以缴进,委是仙经道教,当与推赏。
仍自具有无缴进过数,申尚书省
化道文大观四年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一、《茅山志》卷二五、《道家金石略》第三一七页
大道无方,微妙莫测,包含造化,陶育乾坤。
是以国家虔奉上天,钦崇至道,恢阐化元,咸归正教。
眷惟厥初生民以来,皆未知其向道之方者,日固久矣。
每念至此,则恻然兴叹。
以谓道者圣人体之以为用,百姓日用而不知,由是存心秘检,思有笃厚人伦,订正讹俗,故发谆谆之诲,俾其来者皆得向明归道也。
今夫扰扰群动,不知妙道之生育,而反事象教之殊风。
既习其风,复师其法,雷同以寂灭为真乐,使暗识之民动甘死地,乃为常理,可不悯此沉迷乎?
且人生天地之间,处最灵之首,当受生于胞胎之中,三元育养,九气结形,戴天履地,莫不本乎道者也。
其有上智之人,夙禀灵秀,不待学而自然向道者,千万之中或三数人而已。
逮夫中智以上者,区区于名教利禄之间,虽知道之慈育,姑徇亲爱之累,尚滞声色之娱,故若亡若存也。
其下智之民,甘食美服,安居乐俗,悉皆懵然,冥其向伪背真,殊不知我之形气,皆道之所生也。
且人在道犹鱼之在水,鱼失水则死,人失道当何如哉!
凡百群伦,固宜守道也。
夫道也者,虚无之总,造化之源,浩旷莫得其端,杳冥莫穷其奥,万象以之而生,五音以之而成。
故六合虽巨,未离其内,秋毫虽小,待之成体。
其杳邈也不可阶升,其应感也不疾而速,谓之浑沦。
浑沦,太极之宗也,故太极生两仪,两仪者,天地也。
清气升而天,浊气降而地,冲和结而为人。
故五纬宣精,三光下济,而成三才也。
其施化也,则有炎凉燥湿之候,有方圆形器之名,有盈亏消息之度。
故日月丽乎天,星辰行其纪,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播时百谷,以养民人,蕃殖孳育,以阜常产,然后人各成材,物遂其性。
故得耕而食,织而衣,欣乐太平之世者,一皆妙道生成养育之所致也。
观夫伏羲三代而降,虽称号不同,其于尊道事天则一也。
今夫蔽蒙倒置之民,宜究其理,钦而奉之,不亦善乎!
况昭昭然在上者,可畏也。
今发明训谕,宣救积习之讹,弘益天下之福,庶使迁善贵生,粲然晓悟,一新其志,归奉道真,上以协天心之享,下以副膺乾绍述之意。
如此,则皇极休光之美,绵亘乎道德之乡,浃洽乎仁寿之域,岂不伟欤!
大观庚寅先天节日,宣和殿制。
节度使中太一宫使侍讲移镇除检校三少开府仪同三司1127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八四、《梁溪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侍帷幄而处朝廷,盖密资于献纳;
易节旄而兼将相,式宠报于勋劳。
眷予忠荩之臣,茂举褒嘉之典。
诞敷涣号,播告明庭。
具官某温厚而刚明,粹夷而庄重。
擅儒宗之硕学,躬王佐之宏材。
顷被明扬,擢司几务。
谋王体而断国论。
备著猷为;
亮邦采而熙天工,展尽底蕴。
中辞政柄之剧,退即燕私之安。
大纛高牙,备多仪于上将
真祠间馆,领肤使于殊庭。
日造治朝,参陪讲席。
阅时滋久,登闻弥休。
尊道乐义之无穷,岂崇德报功之敢后?
升华亚傅,易镇雄藩。
鼎铉公槐,峻视岩廊之秩;
路车斋钺,益隆方面之权。
衍食户租,敦加井赋。
并昭物采,式示宠光。
于戏!
文武兼资,吉甫作周邦之宪,将相并任,裴度唐臣之宗。
显膺体貌之崇,茂著股肱之美。
往绥福履,毋烦训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