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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三篇 其二 北宋 · 苏颂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山公偏爱习家池,每出游时醉不知。
既见国侨如旧识,何须阮籍乃吾师。
亭边菡萏铺新锦,水际闾阎近布棋。
欲作宣城十日饮,留连梦得似敦诗(自注:刘禹锡赴历阳,崔群在宣城以书招云:不十日饮不置子。)。
谢翰林学士承旨表(一)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二四、《苏魏公文集》卷四○、《永乐大典》卷一○一一五
臣某言:今月日,东头供奉官充待诏董士隆至臣所居奉宣圣旨,召臣入院充学士承旨者。纶出王言,擢预内庭之直;星驰使指,顿生陋巷之光。惴慄于中,彷徨靡措。伏以禁班亲近,莫如学士之荣;密命对扬,更优承旨之贵。自元和之置职,逮圣世之右文,常择有年德可任用之人,使专大号令兴废置之事。时则有若赵公之多闻博洽,郑絪之小心兢谦,崔群识明治乱之分,李绛言为国家之利,入赞基宥,上副圣情。乃如昧陋不肖之伦,岂称畴咨曰俞之命?伏念臣禀生不厚,操术无奇,姑缘门业之传,预数文林之末。历四朝之久,浸尘簪橐之联;荷二圣之知,置于喉舌之地。以天官掌选之重,兼金华进读之员。内省至愚,最为孤立。每自怜于介特,况已迫于衰迟。向祈辞剧而引年,再被发中之赐诏。复迁延于省部,实出优容;虽勉彊于簿书,愈深惕厉。岂谓伏蒙皇帝陛下矜怜孤直,曲赐生成,因图任于旧人,俾奉行于别旨。望复门之秘邃,恍若神游;念继世之遭逢,重为荣遇。惟先臣之昔仕,被仁祖之深知。再践禁林,常承于昼访;屡陈谠议,每见于褒称。怆徂岁之如流,偶遗孤之未殒。逮此非常之宠,复叨深厚之恩。对捧紫泥,感极而继之以泣;仰酬渥泽,力殚而岂敢爱生。惟当夙夜在公,靖共尔位。视砖花而直入,始务恪勤;问温木而不言,益思毖慎。谨职业之守,罄倾输之诚。知无不为,死而后已。臣无任。
又论蔡京劄子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
臣闻尽言招祸,古人所戒,言路之臣,岂能免此!臣伏见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当绍圣之初,与其弟卞俱在朝廷,导赞章惇,共作威福。卞则阴为谋画,惇则果断力行,且谋且行者京也。哲宗笃于继述,专于委任,事无大小,信惇不疑。卞于此时假继述之说以主私史,惇于此时因委任之笃自明己功。京则盛推安石之圣过于神考,以合其弟;又推定策之功,毁蔑宣仁,以合章惇。惇之矜伐,京为有助;卞之乖悖,京实赞之。当此之时,言官常安民屡攻其罪,京与惇、卞共怒安民,协力排陷,斥为奸党。而孙谔、董敦逸、陈次升亦因论京,相继黜逐。哲宗晚得邹浩,不由进拟,寘之言路。浩能忘身徇节,上副圣知。京又因其得罪,从而挤毁。是以七年之间,五害言者,掩朝廷之耳目,成私门之利势。言路既绝,人皆钳默,凡所施行,得以自恣,遂使当时之所行,皆为今日之所改。臣请略指四事,皆天下之所以议京者也。蔡卞之薄神考,陛下既明其罪矣,兄弟同朝,埙篪相应,事无异议,罪岂殊科?一黜一留,人所未谕。此天下之所以议京者一也。邢恕之累宣仁,陛下既明其罪矣;宣训之语,究治之事,陛下既察其诬造,于是司马光、刘挚、梁焘等皆蒙叙复。京尝奏疏,请诛灭挚等家族。审如京言,则所以累宣仁者岂特邢恕一人而已哉?在恕则逐之,在京则留之,其可以塞邢恕不平之口,而慰宣仁在天之灵乎?此天下之所以议京者二也。章惇自明定策之功,追贬王圭;京亦谓元丰末,命京带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京之门人皆谓京于此时禁制宣仁,京亦有社稷之功。今陛下雪圭之罪,还其旧官,则是以惇之贬圭为非也。在惇则非之,在京则留之,如是,则惇有词矣,圭有憾矣。此天下之所以议京者三也。章惇之初,笃信京、卞,倾心竭意随此二人,假继述之说以行其私,三人议论,如出一口。自绍圣二年十月卞为执政,于是京有觖望,而与惇暌矣。四年闰二月,林希为执政,于是京始大怨,而与惇绝矣。自今观之,京之所以与惇暌绝者,为国事乎?为己事乎?然京之所以语人者曰:「我助惇而惇不听也,我故绝之;我教卞而卞不从也,我故怒之。我与弟卞不相往来久矣,我缘国事,今与爱弟不相往来,而况于惇乎」?臣窃料京之所以欺陛下者,亦必以此言也。何以验之?卞之赴江宁也,京往饯之。期亲远行,法当赐告,而京之所以告閤门者,初以妹行为请,法不许也,遂请朝假,终不敢以弟卞为言。虽在朝假,而日至国门之外。京之动静如此,即不知陛下皆得其实乎?此明主之所宜察也。且兄弟同朝,共议国事,自无不相往还之理。假使不相往还,岂人伦之美事乎?此天下之所以议京者四也。陛下即位之初,以用贤去邪为先,而京之蒙蔽欺罔,曾无忌惮。陛下必欲留京于朝者,其故何哉?臣知陛下圣意本无适莫,而京之所以据位希进,牢不可拔者,盖以韩忠彦、曾布不能为国远虑,轻率自用,激成其势故也。京、卞同恶,天下所知,若用天下之言以合公议,则显正二人之罪,何难之有?忠彦等不务出此,而果于自用,于是托于谋帅,而出之太原。虽加以两学士之职,而实以诡计除之。想当进拟之时,必有不情之奏,用奇设策,不由诚心。二圣安得而无疑,公议亦以为未允。及京之留,布复争辨,再三之渎,无以取信,相激之势,因此而成。唐明皇欲用牛仙客为尚书,张九龄以为不可。明皇曰:「但加实封可乎」?九龄又以为不可。明皇变色曰:「事皆由卿耶」?李林甫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书?九龄书生,不达大体」。由是明皇悦林甫之言,卒相仙客,而九龄由是浸疏,终见黜罢。今忠彦及布无九龄之望,而京之气燄过于仙客,因势观望,而为林甫之言者不知几何人也。陛下进贤退邪,法则尧舜,明皇之事,固不足道,然而天下皆疑陛下有大用京之意者,以京之复留故也。京之所以复留者,以忠彦等去之不以其道故也。去之不以其道,则留之者生于相激。万一京果大用,则天下治乱,自此分矣。崔群谓唐之治乱,在李林甫、张九龄进退之时。今京轻欺先帝,与卞无异,而又归过于先烈,卖祸于惇、卞,曲为自安之计,而陛下果留之也。今既可复留,后亦可以大用,天下治乱之势系于一京,崔群之言可不念耶!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祸乱之机,不可以不早辨也。陛下嗣位之初,首开言路,可谓知所先务矣。臣愚首预兹选,明知京在朝廷必为大患,而不能以时建言,万一有意外不虞之变,陛下翻然悔悟,诛责当时言事之臣,则臣虽碎首陷胸,何补于事?此臣所以愤闷而不敢默也。臣尝为卞所荐,与京无纤介之隙,所以言者,为国事耳。非特为国,亦为蔡氏也。自古不忠之臣以私害公,初因自利,终必累国。国有迍邅,私家将安归乎?卞之尊绍王氏,知有安石,岂知有神考;知有金陵,岂知有京师。绝灭史学,一似王衍;重南轻北,分裂有萌。臣之痛心默忧,非一日也。真宗景德中,北虏至澶渊,王钦若请驾幸金陵,当时若用此请,则天下分为南北久矣。赖真宗用寇准之言,所以四方混同,得至今日。天锡陛下,聪明仁勇,融会南北,去卞不疑;然而京尚未去,人实忧之。兄弟一心,皆为国害,一去一留,失政刑矣。唐会昌中,工部尚书薛元赏与其弟京兆少尹、权知府事元龟皆宰相李德裕之党。及德裕既败,贬元龟为崖州司户,元赏为忠州剌史。乃者苏轼及辙,亦兄弟也。古今故事,非不明白,何独一京,获以计免?枉朝廷之法令以徇一京,不知祖宗基业何负于蔡氏乎!且自京、卞用事以来,牢笼荐引,天下之士,处要路、得美官者不下数百人。其间才智艺能之士、可用之人诚不为少。彼皆明知京、卞负国,欲洗心自新,舍去私门,顾朝廷未有以招之耳。臣谓京在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指为蔡氏之党;若京去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为朝廷之用。所以消合朋党,广收人才,正在陛下果于去京而已。此非臣之臆说,乃神考已用之术也。熙宁之末,王安石、吕惠卿纷争以后,天下之士分为两党。神考患之,于是自安石既退、惠卿既出之后,不复用此两人,而两门之士则皆兼取而并用之也。当时天下之士,初有王党、吕党,而朋党之祸终不及于朝廷者,用此术耳。今陛下留京于朝廷,而欲收私门之士,是犹不去李昪、钱镠,而欲收江浙之士也,不亦难乎?然则消党之术,唯在去京而已。今京关通交结,其势益牢,广布腹心,共谋私计。羽翼成就,可以高飞,愚弄朝廷,有同儿戏。陛下若不早寤,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自古为人臣者,官无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祸,一触权臣,则破碎必矣。或以为离间君臣,或以为买直归怨,或托以他事阴中伤之,或于已黜之后责其怨望。此古之人所不免也,臣岂敢自爱其身乎?若使臣自爱其身,则陛下不得闻京之罪矣。国家内外无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古所无有,甚可畏也。譬如年老之人,康宁无疾,日服温暖,犹恐气衰,至于保养阴邪,必成心腹之患。京在朝廷,何以异此?伏望陛下慎保祖宗之业,独持威福之柄,断自宸衷,果于去恶,天下幸甚(《皇朝文鉴》卷六二。又见罗从彦《豫章文集》卷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原注,《宋朝事实》卷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五。)。
弹劾苏辙苏轼奏 宋 · 贾易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三、《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三、《咸淳临安志》卷八九、《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一三、《续资治通鉴》卷八二
臣读唐史,见皇甫镈奸邪,阴结权倖,以求宰相,崔群数言其不可用。既而入对,语及开元、天宝事,群因推言其极曰:「安危在出令,存亡系所任。明皇初得姚崇、宋璟、卢怀慎辅以道德,苏颋、李元纮孜孜守正,则开元为治。其后远正士,昵小人,李林甫、杨国忠恃宠朋邪,则天宝为乱。世谓禄山自范阳起兵,是治乱分时;臣谓罢贤相张九龄,专任奸邪李林甫,则治乱固已分矣。用人得失,所系非小」。辞意激切,左右为之感动。惜乎如宪宗刚明,犹且不悟,卒相镈,以兆祸乱。臣愚伏思忠臣不顾其身,欲竭情尽智以安宗社,而忠未必见信,终以为无补,可为恸哭。臣于今日遭遇圣明,擢臣于仇怨忌嫉弃捐之中,任以纪纲之地,是臣效死报国之秋也,然则何所顾避而不言乎?又况豺狼当路,将肆其毒以害忠良,而启危乱者,臣虽朝弹暮黜,死无所恨,伏冀圣慈幸听而加省焉。谨按尚书右丞苏辙厚貌深情,险于山川,诐言殄行,甚于蛇豕。昔以制科召试,而程文谓不应格,仁宗顾其直言极谏之名,不欲罢黜,亦容滥进。其后因与兄轼诽谤先帝,放斥于外。元祐之初,例蒙湔涤,擢任司谏。是时亦尝妄言浚治城壕,发掘骸骨遍野,及差官检视,漫然无实。方二圣开广言路之初,示天下以不讳,幸免其罪。任中书舍人日,因吕陶狭邪观望,面欺同列,罢左司谏。辙当命辞,则密召吕陶至西省示之,相与出力,谋为排陷正直之计,人皆嫉之。然其善为诡谲,以谄交固党,至于用巧,得为御史中丞。于是肆其祸心,无所忌惮。所毁者皆睚眦之怨,所誉者皆朋比之私。以王觌为附蔡确,则恨其尝言苏轼讥毁祖宗。论者皆谓王觌任谏官日,排击众邪,因以击确、缜、惇、璪,播在人口,至今为美谈。其言丰稷为非才,则怒其草王巩告辞,斥言「中执法辄言汝」,又上官均告辞,止曰「言事失当」,而不深诋之也。论者皆谓稷之素履可为绅矜式,博学可为士人师仰。以范纯礼为无所建明,忿其封駮张耒不候朝参,先许供职,以苟俸给之事。论者皆谓纯礼此举,深明朝廷典礼,可使臣下廉敬无违。此其挟私怨、蔑公义之大略也。间有劫其属官使言者,尤为非义,不可悉数。陕西地界,识者皆知不与为是,辙则助其蜀党赵卨,徼幸私己之邪议,力非忧国经远之公言。进议张利一军帅,陛下察其不当,许将力陈,亦尝争之不得。而辙则乘其同列不平之隙,阴使秦观、王巩往来奔走,道达音旨,出力以逐许将,既而遂窃其位。义士扼腕,仁人切齿,为其背君父而营奸利也。知王巩有罪,而假托司马光方欲擢用之辞褒荐之,致误陛下擢任,旋复罢免,则其欺罔之迹,不攻自破矣。其兄轼昔既立异以背先帝,尚蒙恩宥,全其首领,聊从窜斥,以厌众心。轼不自省循,益加放傲。暨先帝厌代,轼则作诗自庆曰:「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此生已觉都无事,今岁仍逢大有年」。书于扬州上方僧寺,自后播于四方。轼内不自安,则又增以别诗二首,换诗板于彼,复倒其先后之句,题以元丰八年五月一日,从而语诸人曰:「我托人置田,书报已成,故作此诗」。且置田极小事,何至「野花啼鸟亦欣然」哉?又先帝山陵未毕,人臣泣血号慕正剧,轼以买田而欣踊如此,其义安在?谓此生无事,以年逢大有,亦有何说乎?是可谓痛心疾首而莫之堪忍者也。后于策题,又形讥毁,言者固尝论之。及作吕大防左仆射麻制,尤更悖慢,其辞曰:「民亦劳止,庶臻康靖之期」。识者闻之,为之股慄。夫以熙宁、元丰之政,百官修职,庶事兴起。其间不幸兴利之臣希冀功赏,不无掊刻,是乃治世之失,何至比于周厉王之时民劳,《板荡》之诗刺其乱也?轼之为人,趋向狭促,以沮议为出众,以自异为不群,趋近利,昧远图,效小信,伤大道。其学本于战国纵横之术,真倾危之士也。先朝行免役,则以差役为良法。及陛下复行差法,轼则以免役为便民。至敢矫称先帝之意,欲用免役羡钱,尽买天下附郭良田,以给役人。向使朝廷轻信而用之,则必召乱,赖言事者排其谬妄,圣明察见其倾邪,故斥其说而不用也。其在杭州,务以暴横立威,故决配税户颜章兄弟,皆无罪之人,今则渐蒙贷免矣。既而专为姑息,以邀小人之誉,兼设欺弊以窃忠荩之名。如累年灾伤不过一二分,轼则张大其言,以甚于熙宁七八年之患。彼年饥馑疾疫,人之死亡者十有五六,岂有更甚于此者?又尝建言,以兴修水利者皆为虚妄无实,而自为奏请浚治西湖,乞赐度牒卖钱雇役,闻亦不免科借居民什器畚插之类。虐使捍江厢卒,筑为长堤于湖中,以事游观,于公私并无利害。监司畏其彊,无敢触其锋者,况敢检按其不法耶?今既召还,则盛引贪利小人,相与倡言圣眷隆厚,必求外补,非首相不可留也。原轼辙之心,必欲兄弟专国,尽纳蜀人,分据要路,复聚群小,俾害忠良,不亦怀险诐覆邦家之渐乎?臣自被命以来,数使人以甘言诱臣者,或云轼深叹美,恨相知之晚;或云今之除授,辙有力焉。而臣之朴愚,不喜诡随,不知为身谋,故漠然未尝答也。况蒙陛下天地大恩,未能捐糜以报万一,尝欲进忠若趋利,论政若诉冤,岂可见事亏圣德、政损清时,而惜身不言,仰屋叹息?是臣负陛下也,臣虽万死,无以塞责。惟不顾祸患,尽诚极论,旁忤倖臣,上犯圣旨,以此获罪,是陛下负臣也。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无所愧憾也。伏望圣慈览观用人得失,所系轻重,赫然发于睿断,特行斥免,天下幸甚。
〔贴黄〕神宗以不世出之资,励精求治,追迹二帝三王之盛德,乐与贤人君子共立太平之基。而圣鉴高明,察知轼辙奸险,用之必为天下患,故疏斥而不用。两人者相与诽怨,无人臣礼,先帝以其文艺小才,犹且生全之。自元祐以来,寖历清显,盖非二圣一旦尊宠之,特异于先帝也,臣固知有以误陛下聪明者。今其邪心悖志,见于事迹者如此,尚可忍乎?臣虽糜烂鼎镬,膏血鍖锧,不敢言也。
〔又贴黄〕轼、辙不仁,善谋奸利,交结左右,百巧多门。臣区区贱愚,激于忠义,列其邪恶,必有出力营救之者。臣独仰恃天日照临,无所回曲,庶几公义可申尔。
经筵故事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四、《梅溪先生后集》卷二七
《唐书·魏徵传》:太宗问徵:「为君者何道而明,何失而暗」?徵曰:「君所以明,兼听也;所以暗,偏信也。尧舜氏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虽有共、鲧不能塞也,靖言庸违不能惑也。秦二世隐藏其身以信赵高,天下溃叛而不得闻。梁武帝信朱异,侯景向关而不得闻。隋炀帝信虞世基,贼遍天下而不得闻。故曰君能兼听,则奸人不得壅蔽而下情通矣」。
臣曰:善哉,太宗之问、魏徵之对也!人君以一人之聪明接众多之臣下,共、鲧、赵高、朱异、虞世基之徒,世未尝无,然静言庸违不能惑尧舜之君,壅闭不闻乃能乱秦梁隋之国者,岂不在乎兼听偏信之殊耶?人君初未尝不好治而恶乱,亦未尝不欲用君子而去小人,然君子卒不能用,小人卒不能去者,盖君子独立而无助,小人植党以自私。人君将一用君子,群小人惧其不便于己也,必巧为飞谤以中伤之,将去一小人,群小人惧其失所依也,必巧为游言而阴为之地。人君将访之左右之人耶,左右之人未必不如齐人之毁即墨而誉阿大夫也。将访之百官耶,百官之中未必不如八司马之誉王叔文也。将访之耳目之臣耶,耳目之臣又未必不有额叩龙墀,如刘栖楚之党李逢吉也。将访之元老大臣耶,元老大臣又未必不阴有所畏,私欲纳交,如张禹之党王凤也。遂使人君聪明惑乱,心无所主,君子将用而复舍,小人将舍而反用。小人之党日炽,君子之势益孤,卒至于在位皆小人,而空国无君子,人主孤立而不自知,天下未有不为秦为梁为隋者。其始起于偏信之私,其终至于祸乱危亡而不可救,可不戒哉!此四门不可以不辟,四目不可以不明,四聪不可以不达,心术不可以不正,君子小人不可以不择也。
《唐书·李绛传》:宪宗尝对绛称太宗、明皇之盛:「朕欲庶几二祖之道德风烈,无愧谥号,不为宗庙羞,何行而至此乎」?绛曰:「陛下诚能正身励己,尊道德,远邪佞,进忠直。与大臣言钦而信,无使小人参焉;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去官无益于治者,则材能出;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怨旷消。将帅择,士卒勇矣,官司公,吏治辑矣。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如是可与祖宗合德,号称中兴,夫何远之有?言之不行无益也,行之不至无益也」。帝曰:「美哉,斯言!朕将书诸绅」。即诏绛与崔群等搜次君臣成败五十种为连屏,张便坐。
臣曰:有贤君无贤臣,不可以致治;有贤臣无贤君,亦不可以致治。惟臣主俱贤,然后可以相与大有为。观宪宗所问与李绛所对,可谓臣主俱贤矣。帝承肃、代、德、顺颓弊委靡之馀,慨然有意贞观开元之盛。绛所陈皆切一时,终戒之曰:「言之不行无益也,行之不至无益也」。帝天资英武,推诚听谏,闻绛之言而欲书绅,非饰虚词以面褒之而已。退能断然而力行之,内任忠贤,外诛僭叛,唐之威令至于复振,皆绛言有以启之。尝欲相绛,宦者吐突承璀宠方盛,忌其进,阴有毁短,帝遂出璀而用绛不疑。尝盛夏对延英,帝汗浃衣,绛故趋出,帝曰:「朕宫中所对唯宦官女子,欲与卿讲天下事,乃其乐也」。又尝对左右称绛言骨鲠为真宰相。非绛之忠谠不能尽言以启沃,非帝刚明果断,亦岂能受尽言而用之?凡绛所言无一不行,卒能与太宗、明皇号为唐室三宗。盛哉!使帝能终始行绛言,不以小人而参君子,不与不肖而与贤,不退绛而进承璀,不罢裴度而用皇甫镈,中兴之业宁有不终耶?臣窃谓致治之君不可不听谏,不可不用贤,尤不可不力行,又不可不始终如一也。
推官与交代启 北宋 · 赵鼎臣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四五
接辞客路,偶陪倾盖之欢;随牒遐方,忽冒续貂之幸。退循绵力,仰惭更书。伏惟某官德宇粹温,风猷凝远。率躬以礼,允惟戚畹之英;劘上以忠,独伟公车之奏。荐俯从于簿领,才未展于绪馀。望高适以旌旄,不几乎浅;处崔群于幕府,固非其宜。行披雾隐之文,亟奋风抟之翼。某迫于谋食,误此叨恩。尝恨暮来,失桃李成蹊之后;敢为早计,有菅蒯代匮之荣。虽踵武之难能,岂求交之易遇。汗颜自困,预惭斲鼻之神;前事可师,徒觊伐柯之则。
谢雄守辟留再任启 宋 · 王安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五六、《初寮集》卷七
盛府初开,共倾清举;密章上达,亟奉俞音。内惭申命之忧,外恐知言之玷。惟古在位,必使慎简乃寮;为官得人,所以同归于治。藩方众建,名实相高。乌大夫之镇河桥,首拔才于处士;裴中令之征淮甸,至择吏于廷臣。岂徒华远近之观,是乃系重轻之本。见子犯、赵衰足以相国,则重耳之盛不疑;于崔群、李博得其为人,则宣州之贤可信。然天下有大戒二,君子之所就三。委质事人,阮籍难同于蒋济;临戎佩印,王徽独厚于徐商。莫严交际之间,各得进退之分,援义以授,为恩则多。如某者才非时须,器止近用。学虽好古,终成鞶帨之资;仕则为贫,深忝箕裘之业。昨缘旧尹,误置初筵。俎豆则尝闻之,何裨壮略;书记致足乐也,又谢昔贤。自知甚明,已试如此。若乃新书之䌷绎,本因议者之建陈。第淹历于岁时,稍缀联于简策。上之御府,岂足纡乙夜之观;副在有司,或见取丁年之使。是才举职,安敢言劳?夫何辟引之勤,猥借褒称之论,果回聪听,俾记后陈。燕垂赵际之要冲,文恬武嬉之积久。临机应变,已归堂上之奇;尽智竭诚,未废幕中之画。静言非据,尤愧复留。此盖伏遇某官雅德镇浮,至诚乐善,威令行于草木,仁声浃于裤襦。敦义府之诗书,清衷所眷;筑将坛而斋戒,异数方来。凡在名闻,悉皆制可,遂令孱陋,亦被宠光。某敢不恪守官箴,勉修身检?剧谈雄辩,既乏古人之风;正色直心,庶几国士之报。
次韵泰泉草堂避暑四首 其四 明 · 黄衷
五言律诗 押文韵
伏气午弥壮,泉声幽更闻。
暂酣河朔饮,谁奏北山文。
地迥花如绣,堂虚栋出云。
纳凉应有作,未可少崔群。
言不当贬胡梦昱奏 南宋 · 傅伯成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五、《宋史》卷四一五《傅伯成传》、《清源文献》卷五
臣恐陛下不复闻天下事矣。方今内无良吏,田里怨咨,外无名将,边陲危急,而廉耻道丧,风俗益媮,贿赂流行,公私俱困。谓宜君臣上下忧边恤民,以弭祸乱。奈何今日某人言某事,未几而斥,明日某人言某事,未几而斥,则是上疏者以共工、驩兜之刑加之矣。昔韩愈论后世人主奉佛,运祚短促,唐宪宗大怒,将抵以死。自崔群裴度戚里诸贤皆为愈言,止贬潮州,寻复内徙。今上疏者非可愈比,然在列之臣无一为言者。万一死于瘴疠,陛下与大臣有杀谏者之谤,史册书之,有累圣治。臣垂尽之年,与斯人相去,风马牛之不相及,独以受恩优异,效其瞽言。
与许从道书 南宋 · 刘过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龙洲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东阳市
九月初三日,友生庐陵刘过再拜致书从道省元足下:某不肖,属交下风几年矣。倒指记之,自戊申及今己未,日月逾迈,动经一纪,君犹书生,我为布衣。呜呼,人生几十二年哉!追念畴昔,定交于行都而盍簪于仪真,邂逅于金陵、姑苏,行路之难,中忧百罹。此如人饮水,冷煖自知,不可为他人言也。他人读书,句读犹未通,把笔为文章,模拟窜窃;粗晓声病,即取高第,为时达官。足下试于乡,于湖南、江东、两浙,仅能一再中,而姓名上礼部辄报罢。某亦自计偕湖北之次,寂寞无闻。此两人者,所谓天壤间无聊之人耳,交可以绝矣,而相知者益深。嗜艾嚼蜡,计足下悬悬于某,已自有不可晓者,而况乎仆哉!方珉隐先生教学于湖也,从游之士无虑数百人,然而获亲且近者亦不过六七人。执经疑难,争相雄强,是固岂肯以气下人者?足下于是时,独以《春秋》为诸生冠。先生持文衡其间,既示人以低昂轻重之公,诸生虽不敢以私议足下,而后来乃稍稍各以所长脱去场屋矣,而足下名犹隶于贡籍。澹庵《题名》具存,每一读之,不胜龙猪之叹。静言思之,先生岂欺予哉?虽然,某亦岂受人欺者?诸老先生、缙绅公卿与夫博洽儒雅之士,至骚人墨客之流,某虽未造阃奥,亦尝涉其涯涘矣。至有与其学而丑其所为,爱其辞章而不乐其行义,外刚内柔,首尾舛逆,往往貌是而心非之者皆是。独于足下,退降俛伏之无他。自言若是,则某亦自欺者,而并与足下欺之哉?韩退之交游相识千百人,或以事闻,或以艺取,或喜其一善,或以其久故。至于崔群,则独相与如骨肉兄弟。不知群何修饬,而能取重于退之如此哉?盖足下之所挟甚能,使某犁然当于心者,有不独《春秋》三传而已。其学正大,其文条畅而甚华,其议论闳阔深远而有馀味。又深知古今之变、国家兴衰成败之数,与之谈及边亭障堠、战守形势,又有洞然而不骇。且其性识明敏,不诡随雷同。初视之若毅然有不可犯之色,而其实和平乐易,善与人交,掩覆其所短,弥缝其所长。乃如某者,落魄不检,诸所交游者莫不厌而恶之,怨怒嫉骂,丛至沓来。足下恬不加恤,待之如初,某所以感激悲叹。其深相知者大略如此,而其不知者可胜道哉!今年夏,偶来东阳。东阳,足下之乡里。某始获拜其亲,识其子弟,与其厚善者游。详听审观,又知足下之处乡里者静重而寡合。虽然,君贫于家,与某之穷于途者不同。某唯一身上下,听其意之所适从,足下则不可也。足下客诸侯亦久矣,而卒无所成。田园荒芜,亲老而食指众,言而听、唱而和者谁欤?开心胸、济缓急者谁欤?夫使我有所为而人实爱,开心见诚,通融有无,患难相济者,不徒尔也,必先豁然有以示人不疑,彼此两忘,然后木石顽朴者尚可感动,而况于有情哉!今足下之才不患其少,某犹为足下不满者,器局似未甚开广,有所欲言者,辄惭恧退缩而不自安。得非坐一贫贱,故戚戚忧愤,朝夕徬徨,若将有物以掣其肘者?此等意态,必能成病。范滂、郭林宗隐不违亲,贞不绝俗。足下盖尝尚论林宗而友之者,而欲隐贞而违亲绝俗,而抑姑取其名而忘其实乎?某本非放纵旷达之士,垂老而无所成立,故一切取穷达贵贱死生之变,寄之杯酒,浩歌痛饮,旁视无人,意将有所逃者。于是礼法之徒始以狂名归之,某亦受而不辞。比之足下孤介峻洁,视天下事皆不屑为者,岂不万万相远?然某诚恐拘挛已甚,则近于自隘;偏于执方,则所行必多滞。古之通材达人疑不如此。某坦荡不羁,虽不可以为法,然而与足下不用于时均也,但差乐耳。以吾之所有,易足下之所无,药其膏肓之疾而起之,亦朋友切磋琢磨之义也。昔杜征南有《左传》之癖,足下于《传》可谓通矣,岂亦有所癖耶?正言程冬老丁未岁尉长兴时为某言:「今天下惟四常」。某闻其言而甚惊。冬老之言曰:夫妇、父子、兄弟、君臣,此四者不可易之道,独朋友一常为不讲,故曰惟四常。由今观之,冬老致身云霄之上,某亦岂无半面之雅,而辱在泥涂,邈之如路人,朋友之道讲不讲,何人也?栖栖异乡,与足下两穷相值,他人尚何责哉!秋风益高,车马戒涂,凄其此心,又未知足下于何岁年,会于何处,而试于何地,而得失为何如。朋友一常,尚冀他日与足下共敦之。有怀千万,书不尽言,不宣。某再拜。
书御史龙图公集后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五、《碧梧玩芳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景德镇市乐平市
龙图先公《文集》十卷,某缮写家藏,点校既毕,抚而叹曰:公所谓谏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每篇不过数百字,有他人谆复千言所不到者。《论命相疏》,举崔群《开元天宝理乱》之说而申之,曰:「譬犹养身,常须慎病,不可以觉痛之日,始为受病之辰」。至哉言乎,又崔群所未发者。《初劾宰相疏》,简严特甚,争之不胜,而犹有拳拳惜国体,不敢尽言之意。后世台谏劾大吏,掎摭怒骂,不遗馀力者,可少愧矣。诗词流丽有风致,昔王荆公谓公「始读书,即以文词辩丽天下」。赵忠定镇成都,奉诏编本朝《名臣奏议》,蜀之钜公李季章兄弟,实与论次,于公奏篇,录之无遗。国史称公:「善议论,其言时政,不为激讦,故多见推行」。此数言者,足以尽公矣。不肖裔孙,何足以知之,书示后人云尔。
通判李君墓志铭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九、《碧梧玩芳集》卷一九
君景定三年第七人进士,教授池州,干办福建转运司,主管架阁文字三省、枢密院,司社太常,贰潭州,赞湖南大幕府。府罢,君归,享年六十七,殁于私宫。其孤溍,以前进士詹君载采之状谒余请铭。呜呼!居乡,吾知其行谊也;在朝,吾谂其材名也。非所谓贤而宜书,殁而宜传者耶?勉而为铭,则吾能,而吾区区欲忘言者,何也?蛟沉九渊,而惟鲵䲡之为制也;凤翔千仞,而与鸿鹄以偕逝也。彼贞元朝士之感,何足道哉!初,君客授池泮,实次补余。处士之来自旧泮者,能言君学政,皆可称。闽人朱浚深源者,文公之曾孙,而余旧门生也。深源入为都司官,格当举其属,余以君托焉。辄亹亹道君幕办强毅可喜事,慨然剡上之。掌故官迁留滞,余为堂中言,第五人当入词掖,渠才劣,且姑参稷嗣君事,以阶清华,可乎?然余已谢病不能,解朝政言归,无力足相料理,而君亦以贰郡长沙出矣。长沙帅府公贵臣,君从容其间,不波以同,不崖以异,未尝屈于彼,亦未尝不得伸于此。倘居承平时,崔群、李博之为,湖南宾客不足称也。士之得志于科目者,徒以驰逐资富贵鲜腆相矜伐,君则惟见其深中隐厚而已。晚岁投林栖山,与佣保杂作,荀卿所谓「用之则势在本朝而宜,不用则退编百姓而悫」者,斯近之矣。善事母,母夫人程氏,东坡为赋《思成堂诗》者,其上世也。读「儿啼到白须」之语,君无愧焉。君病且革,招吾从甥王味道,告之以谒吾铭而后瞑。唐人于昌黎公,有张目而言,走奴而请者,余何足以当?夫将死深悲之言,无乃不以其文,以其情乎?君之自名曰果。圣门未尝轻以「果」许人也,故曰「于从政乎何有」,然则前之川泳云飞,君其果于行者乎。又曰「末之难矣」,然则后之雾塞飙回,君其果于止者乎。君以此始,亦以此终,宜以此铭。姓李氏,讳睦,字友贤,饶乐平人。世系在詹君状中。铭曰:
若有人兮升孔堂,登政事之科兮,曾参畏而不敢当。君壮岁兮,幕中之办毅且强。若有人兮过孔门,怀高隐之风兮,沮溺之与伦。君暮年兮,绵上之耕乐以欣。一言以蔽之曰果兮,万世将无复改评。兹君之自名兮,吾以铭。
次韵陈直方见赠即送南归 清 · 程晋芳
七言律诗 押文韵
草草相逢袂遽分,人中淳粹比崔群。
一编绿字欣初觏,三叹朱弦久不闻。
春雨太繁怜作客,梅花正好未留君。
江南故旧知垂忆,为道沈吟对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