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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封员外郎赐绯崔贻孙兵部员外郎判户部案 唐 · 钱珝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三十一
敕。
具官崔贻孙
冠族以德。
范遗后昆者。
刚鲠清素。
代称尔家。
又能树立本根。
嗣守风法。
为士之道。
自求必闻。
故朝缺美官。
思公举。
丞相以版赋之重。
用尔为佐理之才。
更迁右曹
往事吾相。
无谓司货籍者。
近乎俗吏。
而忽于躬亲。
使滋其烦弊也。
可依前件。
进故事(三)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六
《两朝宝训》:「判刑部宗道详覆官梁如圭等荐方偕淳于佺、韩中正为详覆官,仁宗中正姓名问宰相王钦若曰:『是吏部尝引对,坐失入人罪,不与改官者乎』?
钦若曰:『然』。
上曰:『用法不当,非习律令者也,其可以为法官乎』?
命劾宗道等。
钦若等退,相顾叹曰:『上天纵睿明彊记如此,非群臣所及也』」。
臣尝谓人主必有过人之聪明,然后能察君子小人之情状。
盖天下君子常少,小人常多。
君子直道以事上,固不论也;
若夫小人为奸,其可不察哉?
饰是非,点白成黑,或誉过其实,或毁损其真,相与蔽欺,杂然陈于前,而人主以一己耳目,广览兼听,必欲每事洞然其情,非大过人之聪明,其能不颠倒眩惑乎?
仁宗皇帝以天纵之姿,留神政治,如石宗道不能以韩中正面欺,非聪明过人,何以及此?
臣试论之。
夫官为详覆,刑狱所系,居其任者,尽循三尺以示至公,犹惧或失,而况不习律令,安能办职哉?
宗道判刑部,宜于此尽心,而乃谬荐中正以为详覆
中正尝坐失入人罪,而不得改秩,其事见于畴昔引对坐之时。
宗道私窃自料,以为人主万机之烦,决不能记此,遂敢面欺,必且讳其所犯,以幸不察。
然而仁宗一见觉之,宗道即被罪,此聪明之实,所以能服天下也。
当是时,王钦若宰相,盖先朝旧德也。
宗道欺君,其罪固大矣,钦若得为无罪哉?
朝廷进用人材,未有不由宰相者。
其人有过,而宰相不知,以荐于上,虽曰不明,犹或可恕;
宗道主举中正仁宗方以失入事问其人是否,而钦若应声以为是,则中正之不可用,钦若固已熟知之矣。
知其人之不可用,听宗道之言而固容之,必待人主问而后对,非朋奸罔上而何?
臣以是知钦若非忠臣也。
且一详覆官用非其人,于朝廷举措未为大害,然必劾之者,罪在罔上耳。
苟于其微置而不问,则小人欺君之计日浸以长,后之启拟必有大于此者,其害政未易言也。
古之所贵于慎微者以此。
故臣尝谓治天下之术在用人,而用人之术在察知其情状。
共工之象恭,鲧之方命,自驩兜、四岳咸荐之,而尧独能察焉,以为不可。
观诸此,然后知仁宗皇帝用人之术上与尧合。
图治功者,可不念哉!
《唐书·李珏传》:「杜悰度支有劳,欲拜户部尚书,以问宰相
陈夷行答曰:『恩权予夺,愿陛下自断』。
曰:『祖宗以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
君臣相须,所以致太平。
苟用一吏、处一事皆决于上,将焉用彼相哉』」?
臣窃谓人主之操术无他,慎择宰相,委任而责其成功,如是而已。
至于人材之用舍,爵禄之予夺,则执其柄以诏王,实宰相之职。
唐文宗陈夷行李珏等为相,岂不欲以朝廷事尽付之,而责其效职哉?
杜悰户部尚书,而夷行无所可否,乃曰「恩权予夺,陛下自断」。
呜呼,是安用彼相邪!
夫本在于上,末在于下,本末而上下之分定,治功所以成也。
夷行身为相臣,而用一吏、处一事皆决于人主,不知其所任何事哉?
虽然,当开成中夷行亦号一时贤相,不幸与李珏杨嗣复等并用。
嗣复得君,与为党,故夷行疾之,数争事于上前。
一日,文宗王彦威忠武节度使史孝章领邠宁,议皆出于嗣复
夷行对延英,问除二镇当否?
夷行曰:「苟自圣择,无不当也」。
嗣复曰:「若用人尽出上意而当固善,如小不称,下安得嘿然」。
臣以是知夷行介特而悻直,意谓嗣复辈党与既成,则进退人材与己相违,故于除用,不肯任责。
且人主用人悉从执政启拟,是谓合天下之公议,不然命由中出,必有招权卖恩,而私于人主者。
夷行计,便当与上别白是非,若其人果贤,虽不由于启拟,用之不害为公;
有如不材,宜白去之,不当循嘿自避,以取诮于后世也。
大抵文宗有励精图治之资,其失在于不能去朋党耳。
尝曰:「窦易直劝我凡宰相启拟,五取三,二取一。
彼当劝我择宰相,不容劝我疑宰相」。
然则文宗岂不知任相之道哉?
至于党人成于下,主听乱于上,见讥史氏,此其于知人之明有所未尽,而朋奸得以欺之也。
傥能即夷行应答之际,诘其所因,慨然破嗣复之党,而正夷行唯阿不任责之罪,则唐之威令当是复振矣。
文宗不知出此,惜哉!
《唐书·李绛传》:「宪宗尝称太宗、明皇之盛,曰:『朕不佞,欲庶几二祖之道德风烈,无愧谥号,不为宗庙羞,何幸而至此乎』?
曰:『陛下诚能正身厉己,遵道德,远邪佞,进忠直。
与大臣言,钦而信,无使小人参焉;
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
去官之无益于治者,则才能出;
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怨旷销。
将帅择,士卒勇矣;
官师公,吏治辑矣。
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
如是,可与祖宗合德,号称中兴,夫何远之有?
言之不行,无益也;
行之不至,无益也』。
曰:『美哉斯言!
朕将书诸绅』」。
臣窃谓自古人主未尝无愿治之志,然焦心劳思,变法更令,若将措天下于唐虞三代之上;
而夷考其治,终有愧于前世者,其故何哉?
稽其名不求其实,慕其时不行其道,故用力虽多,功效蔑如也。
且唐有天下,传世二十,德业之盛,无如太宗
故除隋之乱,比迹汤、武;
致治之美,庶几成、康。
至于明皇,虽晚节不兢,而开元之政,亦后世罕能及之。
然观二君所以能致此者,岂无其要哉?
不过李绛所言数事而已。
臣请得以备论之。
夫人主诚能正身厉己,则所以表天下者,动用周旋,举得其正,孰得而违之;
遵道德,远邪佞,进忠直,则所以取于人者,是非好恶,悉由至公,孰得而惑之。
与大臣言钦而信,无使小人参焉,则委任之重,所以责成功者专也;
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则礼貌之隆,所以资启沃者深也。
去官之无益于治者,则窃位素飧之人退,而材能自出矣;
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承恩负宠之人寡,而怨旷自销矣。
将帅择而士卒勇,则外侮不患乎不却;
官师公而吏治辑,则内政不患乎不举。
以至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是皆人主夙夜躬行,无一敢怠者。
太宗、明皇用此以致贞观开元之治,其效不彰彰可考哉!
非独太宗、明皇为然,虽尧、舜三代圣哲之主,其所行亦不出此,是宜宪宗有问,而李绛对之悉也。
《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又曰:「丕显哉,文王谟
丕承哉,武王烈
启佑我后人,咸以正罔缺」。
夫祖宗之谟、烈,垂之天下,所以启佑后人,为之后者,亦监其成宪举行之而已。
宪宗有言:欲无愧谥号。
则其措意施设,岂不韪哉。
观其慨然发愤,志平僣叛,能用忠谋,不惑于群议,卒收成功,以至元和之治,唐室号称中兴,则二祖之道德风烈如所云者,信乎其能行之矣。
至于不克有终,与明皇同讥史氏,此无他,由其信用非人,所以驯致其祸,莫之悟也。
呜呼,惜哉!
仁宗君臣政要》:「上尝问都知守忠曰:『卿出入中外,闻有甚议论』?
守忠曰:『皆言陛下仁慈圣德。
但朝廷好官美职,及清要差遣,皆是两府亲旧方得进用,陛下不曾拔擢一孤寒之臣,寘于清近』。
又曰:『天下事皆由宰相,陛下不得自专』。
上默然良久,曰:『任人者兴王之本,自任者失道之君。
故君知其道,臣知其事。
朕若一一自任,非无为责成之理』。
守忠愧拜而退」。
臣尝观苏轼颂仁皇帝之德曰:「未尝行也,而万事莫不毕举;
未尝视也,而万物莫不毕见」。
非有他术也,善于用人而已。
惟其善于用人,是以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功。
呜呼!
仁宗皇帝可谓得君人之道矣。
夫君人者有四海之大,应万几之烦,不委之人,曷以济哉?
故必延登一时老成名德之士,寘之廊庙,而使之修其德业。
政事无巨细,悉以责其成;
人材无内外,悉以听其用。
吾于此尚复何为?
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传》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
此不易之理也。
自昔尧、舜、禹、汤、文、武所以用天下而有馀者,亦岂弊弊然以其身亲之哉?
至于后世不能慎择大臣,为大臣者又复怀奸挟私,不能仰称委任之意,于是人主始欲收其柄,而不使之专也。
故进擢才能,关决事务,一切劳其心志而自为之,若将与臣下争功者,名之曰「忧勤」,其实以上兼下,非秉本执要之道。
顾如是区区,亦焉用彼相哉?
恭惟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所任执政皆极当世之选,如韩琦范仲淹富弼尤其彰彰者。
方是时,百官效职,而人无弃材,庶功即叙,而事无遗策,真所谓人主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功者也。
而王守忠乃云「陛下不曾拔擢一孤寒之臣,寘于清近」,又曰「天下事皆由宰相,陛下不得自专」;
守忠小人,将以是疏间君臣而行其私。
赖明圣觉之,以谓「任人者兴王之本,自任者失道之君」,大哉王言!
兹所以为仁宗也欤。
夫以仁宗临御之久,在列精白承休,而守忠何者乃敢阴肆其说,乱惑主听,以此见小人应对之际,不可不察也。
宇文士及唐太宗南衙群臣面折廷诤,陛下不得举手。
明皇尝引鉴默不乐,左右曰:「自韩休入朝,陛下无一日欢,何自戚戚不逐去之」?
然则自古小人处心积虑,乘间进说,未尝不欲导人主于非义,惟在听之如何耳。
仁宗之聪明,能使谗者愧拜而退,盖可为万世法也。
《三朝宝训》:「端拱元年太宗宰相曰:『国之兴衰,视其威柄可知矣。
五代季丧乱之后,权在诸侯,征伐不由朝廷,怙势内侮,故王室微弱,享国不久。
太祖光宅天下,深究兹弊。
暨朕纂位,抑亦徐图其事,思与卿等慎守法制,务振纪纲,以致太平』」。
臣观人君所以能号令天下者,威柄在我而已。
方太平无事,朝廷之纪纲法度具在,虽有奸雄,孰敢妄作?
故操持予夺之权,未尝不出于上也。
至于末世,人习宴而不知有鸩毒之祸,凡所以驭下之具悉从废坏,是以国势骎弱,主权暗移,使匹夫孺子尺兵在手,皆足以作难,况奸雄哉?
有天下二百年,而高祖太宗之纪纲法度固无不善也。
天宝以后,日渐陵夷,方镇擅权,连城相望,彊臣悍将,拿兵忿争,而尾大不掉之患,终世莫之能救。
五代承之,其弊尤甚。
当是时,威柄在人,天子惴惴然不得摇手。
呜呼,天下岂有是理哉!
迹其祸败之由,盖以制之不早,所谓养虎而自遗患者也。
观德宗姑息藩镇,至有终身不易地者。
宪宗吉甫为相,岁馀凡易三十六镇,殿最分明。
神策军使王驾鹤者,典卫兵久,权振中外,德宗将代之,惧其变,以问崔祐甫祐甫曰:「是无足虑」。
即召驾鹤,留语移时,而代者已入军中矣。
大抵朝廷之势,得人则张。
祐甫相德宗,吉甫宪宗,皆能有所设施,故其效昭然,有足称者。
惜乎二宗之德业俱不克终,遂使祸胚胎,卒抵败乱。
岂不以假其术智,特以排难于一时,而不知复收其柄,立以法善其后故也。
故臣尝谓国势所恃以安彊者,莫重于兵,而所以危国者亦莫甚于兵,顾上之人御之之术如何耳。
方无事时,听受节制,若女子然,东西唯命,吾尚何忧;
及其植党渐固,而挟之以恣横,豢养滋丰,而纵之以骄侈,于是怙势长恶,始有慢命不虔之事。
圣人虑祸于未萌,岂不思有以制之乎?
昔者晁错欲削诸侯,而七国亟反,盖削之非计也,曾不若主父偃之策之为善耳。
偃之说以谓使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则其国自弱。
然则为唐室计者,外而藩镇,内而彊臣悍将,其权固不可遽夺也;
傥能用偃之说,而众建偏裨以分其威,稍令出戍以散其党,则庶几阴夺其势,而主柄专于上,岂不伟哉!
柳泽有言:「勿谓何伤,其祸将长。
勿谓何害,其祸将大」。
太宗皇帝能于立国之初,监前代之失,欲收其威柄以致太平,则其先见之明,后世所当法也(《华阳集》卷二二。)
宪宗:「宗」原作「者」,据四库本改。
经筵上殿时务劄子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四、《毗陵集》卷五
臣久去轩陛,孤陋寡闻。
比蒙召寘经幄,复瞻穆穆之清光,千载之遇,敢不竭愚虑,以渎天听。
窃惟今日之先务有六,而外患不与焉,盖敌国相争,莫先自治,试为陛下毕其说。
一曰立国,二曰察言,三曰任贤,四曰使能,五曰抑侥倖,六曰破朋党。
何谓立国?
陛下巡幸江浙,行且十年。
去冬金人不能渡江,入秋以来,复无他警,议者便谓长驱深入,恢复中原,以立大功,时不可失。
臣以谓今日之骁将励兵,蓄愤养锐,固可折箠而笞刘豫,顿辔而还旧京,然不过策勋第赏,为一时美观,而未为国家长久之利也。
何者?
敌国尚强,藩篱未立,秦晋韩魏之地,强兵健马之区,悉属于彼。
就使尅复州县,能保有其土地而抚奄其人民乎?
千里馈粮,能不乏乎?
为今之计,当一意经理淮甸,以壮屏翰,驻跸建康,暂为别都,储练兵,自为不可攻之计,然后待时而动,一举而图万全,此立国之谋也。
何谓察言?
伏自陛下大开言路,谋行计从,上之宰执进呈,次之台谏论事,下之百官转对,远之草茅上书。
发言盈庭,未易决择,又况知言,自古所难。
臣顷承乏台属,首尝以伊尹之言告陛下矣,曰「有言逆心,必求诸道;
有言逊志,必求诸非道」。
臣每谓听言莫要于此。
盖不知人主所向而言,鲜有不逆者;
迎合人主所向而言,鲜有不顺者。
因逆心而求其是,因逊志而求其非,则十已得五六。
然后考覈其邪正,参订其虚实,于是或用或舍,鲜有不当矣。
此听言之要也。
何谓任贤?
宣王之中兴,任贤使能而已。
禹之戒舜则曰「任贤勿贰」。
所谓任者,非止崇以爵位,富以禄廪而已,求之欲审,付之欲专,疑则勿用可也,用则勿疑可也。
求之审则当其才,付之专则尽其用。
孟子所谓左右、诸大夫、国人皆曰贤而后用之,则求之审矣。
齐威之用管仲,一则仲父,二则仲父,则付之专矣。
不然,则畏首畏尾,救过不给,何暇展四体而修职业乎?
夫求之既审,付之既专,又在久任,以责其成功。
尧之用鲧而堙洪水,为害大矣,必俟九载绩用弗成而后黜,尧岂不恤昏垫之民哉?
盖守当时三考黜陟之法也。
况或一时之举措有纤芥之失,一人之爱憎有毁誉之私,随即废置,不惟不尽其材,而法令弛张莫知其端,恩雠报复各快其意,徒为纷纷,无补治道。
臣愿陛下苟得真贤,则略其细故,不规近效,以责成于持久。
此任贤之道也。
何谓使能?
能则与贤者异矣,使之则与任者异矣,贤者而役使之,则无以尽其心;
能者而信任之,则必有误于国。
盖才可以办事者未必贤也。
右近习,百司庶府,各因其能,使办一职,则事无不举,然非当信任也。
又在弃其小瑕,录其大略,舍其旧恶,许其自新,故使智使勇,使贪使愚。
封伦裴矩以奸亡隋也,而以智佐唐;
李祐贼将也,而卒缚吴元济
天下之才未尝不可用也,顾使之如何耳。
若乃以《春秋》责备之义以使能,则能者不可得而用矣,能者不得而用,则不过取夫碌碌阘茸不才之人。
夫阘茸不才之人虽无显过,而败事必矣,不可不戒也。
此使能之方也。
何谓抑侥倖?
艰难以来,风俗败坏,贪怀苟得,炽于前日。
在下者既启侥倖之心,在上者遂行姑息之惠。
名器日轻,费出日广,民力愈困,国势愈弱。
朝受一命则夕图堂除,一有除授则继求迁擢。
除代至三四辈,待次至十馀年。
稍加裁抑,则谤起于下而怨归于上,甚至以危言上惑宸聪,卒如所欲而后已。
为今日之计,痛加裁抑,势或难行。
如内外官吏足以任使矣,不必更增员阙也;
既有代人矣,不必更有除授也;
官吏将士之俸廪足以赡养矣,不必更有增益也。
人既习安,无所归咎。
至于为人而设官,有求而必予,于是纷纷竞起,人有觊觎,而纪纲日隳,无以善后矣。
要在稍严资格,奖用静退之士,以息浮竞之风。
凡妄行申请攀援不已者,痛惩而申儆之,则息侥倖之渐也。
何谓破朋党?
朋党之祸尚矣。
孔子曰「君子群而不党」,则君子固无党也。
然义理所尚,不谋而同,故闻善而相称誉,见善而相荐引,未必有心而近于为党。
唐虞九官,济济相逊,武王十乱,同心同德,帝王之盛节也。
小人欲排陷君子,将一举而尽去之,求其过而不得,则一指以为党耳。
善乎欧阳修之论曰:「欲空人之国而去其君子者,必进朋党之说;
欲孤人主之势而蔽其耳目者,必进朋党之说;
欲夺国而予人者,必进朋党之说」。
汉之末以朋党禁锢天下贤人君子,而立其朝者皆小人也,然后汉从而亡。
唐之末又先以朋党尽杀朝廷之士,而其从者皆庸懦倾险之人也,然后唐从而亡。
所谓一言丧邦者如此,岂不痛哉!
古者上以直道用人,故殛鲧而兴禹,诛蔡叔而封蔡
下以直道自任,故祁奚举其子,崔祐甫多除亲旧,载在经史,号为美谈
况非父子亲旧,而以其类逐之,曰朋党,此何谓也?
本朝庆历之间韩琦范仲淹杜衍富弼辈尝以为党而尽逐之矣;
以至元祐之间,又以司马光等命之曰奸党而禁锢之矣。
大抵人指以为党者多贤士,凡进朋党之论,亦必痛惩而申儆之,此破朋党之策也。
陛下于此六者,每致意焉,则中兴之期指日可待,其他细故,不足为陛下道也。
然以陛下之英睿天纵,固深明乎此,而区区以为献者,特在于果断而不疑,力行而不怠,又必以诚意先焉。
大学》曰:「欲治其国,先齐其家;
欲齐其家,先正其身;
欲正其身,先诚其意」。
故诚者天之道也。
臣愿陛下正心诚意,造次不忘,终始惟一。
董仲舒曰:「事在强勉而已矣」。
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
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
《书》称「汤德日新」,盖欲常新而不蔽也。
《诗》称汤「圣敬日跻」,盖圣欲有进而无已也。
傥强勉而行之,则圣帝明王异世同符,人自归心,天自悔祸,天下不足治,四裔不足平,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顾虽书生常谈,无新奇可喜之论,而臣区区平昔笃信而可行者,不过如此。
惟留神裁择,天下幸甚。
取进止。
代外舅梁漕谢举自代启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五、《漫塘集》卷一六、见《启隽类函》卷四三
文昌进位,耸观三日之荐贤;
公车奏名,乃欠平生之识面。
亶惟盛事,足振颓风。
窃以人情相孚,而后相知,圣门所誉,必有所试。
伯垂殳斨于同列,而韩起赵武以比肩。
未闻推毂之加,曾匪执鞭之旧。
矧位已高于八座,而数仅止于一员。
位尊则人共冀于吹嘘,数狭则己尤难于决择。
谅惟崔祐甫,必取于亲故八百人之中;
使若平原君,当求之门下十九士之列。
苟其道之反是,必所举之非常。
如某者素无绝俗之资,蚤失过庭之训。
幸逢千载,勉效寸长。
半世迍邅,迹偶同于恬约;
六条寅奉,政奚有于廉平
以至簿书戢雁鹜之欺,财用防鼠雀之耗。
第知以勤补拙,安能以虚为盈。
许以精明,誉言过矣。
计其裁剸,成绩几何。
虽喜冒此为进身之阶,然恐因之为知己之累。
逖闻邮置,积愧丘山。
某官淑气阳春,清标霁月,心惟静退,政在抚摩。
知识超然,知坚冰于履霜阴凝之始;
才猷卓尔,别利器于盘根错节之间。
凡兹过奖之辞,皆其允蹈之实。
涣丝纶于枫陛,新领袖版曹
夙登龙门,或觊拔茅之连茹;
有如马走,岂期得宝以无心。
某敢不深惟华衮之褒,益谨素餐之戒。
为李君之御,幸夤缘于此时;
文子之升,敢庶几于他日。
王忠肃公挽章 明 · 吴宽
七言律诗 押萧韵 出处:匏翁家藏集卷第十八
垂绅绝席见孤标,正色昌言历五朝。
除吏巳如崔祐甫,得君宁论李文饶
典刑尚有嗟何及,寿考无遗幸后凋。
百世悠悠存美谥,盐山南望白云遥。
神宗皇帝1069年1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五、《皇朝文鉴》卷五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一、《崇古文诀》卷二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八、《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二七、《永乐大典》卷七五○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文章类选》卷一五、《文编》卷一三、《右编》卷三三、《文章辨体》卷七九、《三续古文奇赏》卷七、《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熙宁四年二月□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权开封府推官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
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
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
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
何者?
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
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
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虏矣。
有君如此,其忍负之。
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
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
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
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
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
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
《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
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釐。
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
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
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
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
此必然之理,不可逭之灾也。
其为可畏,从古以然。
茍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则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
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
而子夏亦曰:「信,而后劳其民;
未信,则以为厉己也」。
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失也。
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
君臣之间,岂愿如此。
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
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
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
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
庾亮之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
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
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
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
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
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
小人则以其意而度朝廷,遂以为谤。
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
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
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
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
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
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
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
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
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
何者?
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人皆虚浮?
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又曰:「必也正名乎」。
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
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
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
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
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
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
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
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
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
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
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则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
智者所图,贵于无迹。
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
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
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
岂惟用兵,事莫不然。
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
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
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
孟子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
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
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
《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
若违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
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
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
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
以此为术,其谁不能。
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
汉武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藉,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
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
及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
景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驱追邮传,折辱守宰,公私劳扰,民不聊生。
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斐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
张说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
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
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威势,不敢异辞。
陛下试取其《传》而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
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
曾未数岁,是非较然。
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且其所遣,不适宜。
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
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
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
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
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
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
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
何者?
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
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
且溉且粪,长我禾黍」。
何尝言长我粳稻耶?
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
陛下遽信其,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茍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
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
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
岂惟徒劳,必大烦扰。
凡有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
若官私格沮,并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
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陈或官私误兴工役,当得何罪。
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
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
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
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
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
何则?
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
人多爱身,势必如此。
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茍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摇,甚非善政。
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今日。
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
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
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
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
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
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
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
然逃军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
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
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而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
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另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
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
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
今两税如故,柰何复欲取庸。
圣人之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别出科名哉!
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讟,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
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
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
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
此其所以藉口也。
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
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
今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
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
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
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
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
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
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
古之王者,首务恤此。
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
富有四海,忍不加恤。
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
青苗放钱,自昔有禁。
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
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
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
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亦是空文
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
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
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
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
势有必至,理有固然。
且夫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
借使万家之邑。
止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
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操瓢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
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
常平官钱,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
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则必亦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
以臣愚见,恐未可凭。
何以明之?
臣顷在陕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尝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
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
希合取容,自古如此。
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
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
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
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买人桑弘羊,买贱卖贵,谓之均输。
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
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
不意今者此论复兴。
立法之初,其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
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
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
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
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
此钱一出,恐不可复。
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
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
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
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
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
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
古之英主,无出汉高
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之曰,趣销印。
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戏。
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
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
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劝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
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倖之,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
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
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
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
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
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
德诚浅,风俗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
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
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忘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以此而察之。
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必有篡弑之臣。
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
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
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
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
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
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消兵而庞勋之乱起。
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
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
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
世有豗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
若元气犹存,则豗羸而无害。
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
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
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可以久服而无害者,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
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空,僵仆无日。
天下之势,与此无殊。
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
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
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
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
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
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
刘晏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
德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
祐甫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庶几贞观。
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
我仁祖之驭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
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
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
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
仁祖可谓知本矣。
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
且大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
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
汉文欲拜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德,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
自古用人,必须历试
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
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关、张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羽果以为言。
黄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况其他乎,世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
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
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
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
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不可信矣。
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
文帝亟用其,则天下殆将不安。
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施之晚岁,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
不然,文帝岂弃材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
至于晁错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嘉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
及至七国发难,而之术亦穷矣。
文、景优劣,于斯可见。
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
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
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倖自名,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
使天下常调,举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
选人之改京官,须十年以上。
荐更险阻,计析毫釐。
其间一事聱牙至终身沦弃。
今乃以一言之荐,举而与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
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
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
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怵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
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而巧佞之士益多。
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
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振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
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德归厚
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
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
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
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
内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
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
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
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
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
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
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
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
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
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
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
圣人深意,流俗岂知。
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
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
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
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
然而养猫所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
畜狗所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
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一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
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
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
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
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
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
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
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欤?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
既得之,患失之。
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茍容。
及观李斯蒙恬之夺其权,则二世以亡秦,卢杞李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
其心本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丧邦。
孔子之言,不为过。
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有忘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
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
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羹,同如济水。
孙宝有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
两不相损」。
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亦歛衽谢之。
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
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知觉。
臣之所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
臣非敢历诋新政,苟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刊定任子条式、修完器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敢有词。
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
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
舜岂有是哉!
周公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
成王岂有是哉!
周昌汉高为桀、纣,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而书之史册,以为美谈。
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
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可不察。
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
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数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
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
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
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
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
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
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
陛下领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
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
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
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可得,岂不殆哉。
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
感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已,卒吐其
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应制举上两制1060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九○、《苏文忠公全集》卷四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五、《文编》卷四六、《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二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轼闻古者有贵贱之际,有圣贤之分。
二者相胜而不可以相参,其势然也。
治其贵贱之际,则不知圣贤之为高;
行其圣贤之分,则不知贵贱之为差。
昔者子思孟轲之徒,不见诸侯而耕于野,比闾小吏一呼于其门,则摄衣而从之。
至于鲁千乘之君,操币执贽,因门人以愿交于下风,则闭门而不纳。
此非苟以为异而已,将以明乎圣贤之分,而不参于贵贱之际。
故其摄衣而从之也,君子不以为畏。
而其闭门而拒之也,君子不以为傲。
何则?
其分定也。
士之贤不肖,固有之矣。
子思孟轲,不可以人人而求之,然而贵贱之际,圣贤之分,二者要以不可不知也。
世衰道丧,不能深明于斯二者而错行之,施之不得其处,故其道两亡。
今夫轼,朝生于草茅尘土之中,而夕与于州县之小吏,其官爵势力不足较于世,亦明矣。
而诸公之贵,至与人主揖让周旋而无间,大车驷马至于门者,逡巡而不敢入。
轼也,非有公事而辄至于庭,求以宾客之礼见于下执事,固已获罪于贵贱之际矣。
虽然,当世之君子,不以其愚陋,而使与于制举之末;
朝廷之上,不以其疏贱,而使奏其猖狂之论。
轼亦自忘其不肖,而以为是两汉之主所孜孜而求之,亲降色辞而问之政者也。
其才虽不足以庶几于圣贤之间,而学其道,治其言,则所守者其分也。
是故踽踽然而来,仰不知明公之尊,而俯不知其身之贱。
不由绍介,不待辞让,而直言当世之故,无所委曲者,以为贵贱之际,非所以施于此也。
轼闻治事不若治人,治人不若治法,治法不若治时。
时者,国之所以存亡,天下之所最重也。
周之衰也,时人莫不茍媮而不立,周虽欲其立,而不可得也,故周亡。
秦之衰也,时人莫不贪利而不仁,秦虽欲其仁,而不可得也,故秦亡。
西汉之衰也,时人莫不柔懦而谨畏,故君臣相蒙,而至于危。
东汉之衰也,时人莫不矫激而奋厉,故贤不肖不相容,以至于乱。
夫时者,岂其所自为邪?
王公大人实为之。
轼将论其时之病,而以为其权在诸公。
诸公之所好,天下莫不好。
诸公之所恶,天下莫不恶。
故轼敢以今之所患二者,告于下执事
其一曰:用法太密而不求情。
其二曰:好名太高而不适实。
此二者,时之大患也。
何谓用法太密而不求情?
昔者天下未平而法不立,则人行其私意,仁者遂其仁,勇者致其勇,君子小人莫不以其意从事,而不困于绳墨之间,故易以有功,而亦易以乱。
及其治也,天下莫不趋于法,不敢用其私意,而惟法之知。
故虽贤者所为,要以如法而止,不敢于法律之外,有所措意。
夫人胜法,则法为虚器。
法胜人,则人为备位。
人与法并行而不相胜,则天下安。
今自一命以上至于宰相,皆以奉法为称其职,拱手而任法,曰,吾岂得自由哉。
法既大行,故人为备位。
其成也,其败也,其治也,其乱也,天下皆曰非我也,法也。
法之弊岂不亦甚矣哉。
昔者汉高之时留侯太子少傅,位于叔孙之后,而周昌亦自御史大夫为诸侯相,天下有缓急,则功臣左迁而不怨。
此亦知其君臣之欢,不以法而相持也。
今天下所以任法者,何也?
法生于自疑。
自疑生于多私。
惟天下之无私,则能于法律之外,有以效其智。
何则?
其自信明也。
唐永泰之间,奸臣执政,政以贿成,德宗发愤而用常衮一切用法,四方奏请,莫有获者。
然天下否塞,贤愚不分,君子不以为能也。
崔祐甫为相,不至期年,而除吏八百,多其亲旧。
或者以为讥,祐甫曰:「不然。
非亲与旧,则安得而知之?
顾其所用如何尔」。
君子以为善用法。
今天下泛泛焉莫有深思远虑者,皆任法之过也。
何谓好名太高而不适实?
昔者圣人之为天下,使人各效其能以相济也。
不一则不专,不专则不能。
尧舜之时,而伯夷、后夔、稷、契之伦,皆不过名一艺办一职以尽其能,至于子孙世守其业而不迁。
夔不敢自与于知礼,而契不敢自任于播种。
至于三代之际,亦各输其才而安其习,以不相犯躐。
凡书传所载者,自非圣人,皆止于名一艺办一职,故其艺未尝不精,而其职未尝不举,后世之所希望而不可及者,由此故也。
下而至于汉,其君子各务其所长,以相左右,故史之所记,武、宣之际,自公孙、魏、邴以下,皆不过以一能称于当世
夫人各有才,才各有小大。
大者安其大,而无忽于小。
小者乐其小,而无慕于大。
是以各适其用,而不丧其所长。
及至后世,上失其道,而天下之士,皆有侈心,耻以一艺自名,而欲尽天下之能事。
是故丧其所长,而至于无用。
今之士大夫,其实病此也。
仕者莫不谈王道,述礼乐,皆欲复三代,追尧舜,终于不可行,而世务因以不举。
学者莫不论天人,推性命,终于不可究,而世教因以不明。
自许太高,而措意太广。
太高则无用,太广则无功。
是故贤人君子布于天下,而事不立。
听其言,则侈大而可乐。
责其效,则汗漫而无当。
此皆好名之过
深惟古之圣贤,建功立业,兴利捍患,至于百工小民之事,皆有可观,不若今世之因循卤莽
其故出于此二者欤?
伏惟明公才略之宏伟,度量之宽厚,学术之广博,声名之炜烨,冠于一时,而振于百世。
百世之所望而正者,意有所向,则天下奔走而趋之。
则其悯时忧世之心,或有取于斯言也。
轼将有深于此者,而未敢言焉。
不宣。
轼再拜。
崔沔 唐 · 崔日用
 押沃韵
接闬共怀铅,齐生俎贲玉。
见《文苑英华》卷七○二崔祐甫齐昭公崔府君集序》引(按:崔祐甫文称为「赠祐甫先君左仆射」诗,系以祐甫身份而言,非日用诗题。今另拟题。
宰相贺宫人梦元元皇帝应见表 盛唐 · 孙逖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十一
臣等昨因奏事。
承德音。
宫中有一妇人。
性颇好道。
然未全通悟。
数日以前。
忽梦元元皇帝慇勤教诫道法。
尚未尽解遵承。
无何。
又依前梦见。
大被呵责。
遂以水噀其两目。
因而丧明。
比梦觉后。
都无所见。
然始责躬罪已。
精祈至真。
又梦元元皇帝教之曰。
汝可见吾孙。
自当立愈。
其妇人曰。
不知孙是何人。
曰。
汝皇帝是也。
汝至酉时可见。
当施其法。
使汝知验。
至时。
宫中数人共扶见朕。
朕为洁诚作道法使救疗。
其目须臾自开。
平复如旧。
圣祖灵感。
昭然合符。
与卿等同庆者。
伏以混成莫测。
元元阐其教。
众妙难名。
陛下光其业。
二圣表德。
千古叶符。
将告天休。
遂凭宫女。
乘恍惚而为梦。
在希微而有声。
不因其言。
孰报贻孙之庆。
不开其目。
何彰救物之慈。
法事既陈。
灵徵果验。
能使病者。
复归其明。
当圣躬本命之时。
烈祖元通之契。
事且符于久视。
理仍叶于常存。
殊尤之祥。
载籍未有。
臣忝迹枢近
奉德音。
庆悦之情。
实倍恒品。
无任抃跃之至。
谨奉表陈贺以闻。
滕王府咨议杜公神道碑 盛唐 · 孙逖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十二
公讳义宽。字某
姓杜氏。东都濮阳人也。
其先在周者为侯。在汉者为三公
在魏者以许昌居守。在晋者以荆州作镇。
则杜氏之世禄。厥惟旧哉。
若乃其泽雷夏。其川河济。
颛顼起焉。昆吾理焉。
濮阳风化。所凭厚矣。
不有纯嘏。孰生大贤。
公则陈留郡亮之曾孙。北齐胶州刺史竟陵县开国侯保之孙唐宰相世系表作北齐胶州刺史竟陵公伽)
隋本郡中正伽之子唐宰相世系表作雁门太守保)。承迈种之遗训。
体清醇之上姿。童而典学。
冠而好古。于是东涉汶泗。
北登邹峄。讲周公之德。
观孔氏之艺。则易之变。
诗之风。乐之和。
礼之节。书之政。
春秋之理。人一以贯之。
达其本矣。繇是大业九年
以孝廉高第授河东郡法曹。已而隋氏弗纲。
王充窃命。我太宗文武圣皇帝是以有陕东之师。
公转饷如役。赢粮从径。
军无后爨。士有馀勇。
郑是以殒。唐是以兴。
帝将策勋。公乃辞赏。
既不获命。请从叙迁。
因授虞州司仓参军贞观二年
改授普州安康。稍迁合州治中
恒州别驾雍州高陵。拜朝散大夫饶州长史
苏州司马滕王府咨议。凡宰二邑。
佐六郡。大小必诚。
远近如一。其所在也。
使者升闻。其所去也。
邦人颂德。且有兼官之拜。
实固大宗之屏。宜享三寿。
以谐百工。天难忱斯。
不可黩已。春秋七十有二。
永徽六年某月日。终于苏州
某月日。乃葬濮阳叠城之旧原。
礼也。噫。
公之为人。应变当理。
庆卿之善画。徵□考祥。
有董生之博览。威敌□附。
有穰苴之大略。摧刚为柔。
季布之高义。虽运逢板荡。
而才偶经纶。而或出当骋奇。
干赏蹈利。托风云之会。
邀日月之光。则万户之封。
不足致也。三旌之位。
曷云贵也。而能卷其舌。
塞其兑。实若虚。
明若昧。不贪骤雨之福。
以远浮焱之害。斯大雅之保身。
亦君子之向晦也。洎天衢开泰。
皇运清明。从官以养人而不为禄。
谨身以报主而不近名。回翔郡邑。
三十馀载。出处之际。
优游自得。其古之恬势利者欤。
初公之裔祖始宅帝邱。时更大乱。
室无遗堵。公因谓所亲曰。
吾之世业。为郡中正
遗爱不泯。阴德在人。
施于子孙。必有兴者。
于公高门之事。可不务乎。
用是改卜鲜原。大起层构。
垣墉既蔓。栋宇斯飞。
轮焉奂焉。爰笑爰语。
及公之后。斯事果徵。
一世其昌。既开方国。
再世而大。遂为相门。
论者以为知言矣。尔其乡党之行。
闺门之德。孝乃天继。
仁为已任。烝尝尽敬。
宴喜无荒。禄利必赒于外姻。
谯让不行于私属。故子弟趋教。
州里向风。虽有严刑峻法。
不如公之潜导也。诗所谓行归于周。
万人所望。有令名矣夫
令德矣夫。有四子。
长曰俭。早世。
次无忝。终于朝散大夫梓州盐亭
次曰慎行。终于益州长史建平县开国男唐宰相世系表作正平侯
蜀州刺史。次曰惟志。
终于吏部员外郎。赠吏部□咸以大名
克绍前烈。丰碑未树。
梁木先摧。孝孙户部尚书暹。
国之故相也。俭德为辅
正身立朝。以伯夷之直清。
张仲之孝友。是用秪率理命。
奉扬祖风。作颂称代。
刊石表墓。留侯大父。
已传班固之书。陈氏先生
何愧蔡邕之述。词曰。
昔公之先。于周为侯。
及公之允。于唐为辅
一德贻孙。千龄续祖。
身隔徂谢。名存宪矩。
在濮之阳。居河之浒。
畇畇原隰。济济榛楛。
别业年深。先茔地古。
丰碑颂德。式是东土。
省试策问三首 其二 宰相不当以选举为嫌1088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六、《苏文忠公全集》卷七、《文章辨体》卷二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问:《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诗》曰:「无竞惟人,四方其训之」。
文武之功,未有不以得人而成者也。
仲尼,旅人也,而门人可使南面。
重耳,亡公子也,而从者足以相国
汉之得人,盛于武、宣,皆拔之刍牧之中,而表之公卿之上。
世主不以为疑,士大夫不以为嫌者,风俗厚而论议正也。
宋蔡廓吏部尚书,黄散以下,皆得自用,而以为薄己。
今自宰相不得专选举,一命以上,皆付之定法,此何道也?
常衮当国,虽尽公守法,而贤愚同滞,天下讥之。
崔贻孙相,不及一年,除吏八百,多其亲旧,号称得人。
建中之政,几同贞观。
夫使宰相守法常衮,则不免于贤愚同滞之讥,用人如贻孙,则必有威福下移之谤,欲望得人于微陋之中,而成功于绳墨之外,岂不难哉!
子大夫学优而求用者也,当何施于今,而免于斯二者?
愿极言之。
王嘉叟编修通判洪州辛巳三月1161年3月 南宋 · 周必大
五言律诗 押阳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籍甚西枢掾,居然出处光。
人犹思贺监,天未起张良
南浦云应碧,东湖正黄。
古来求别驾,不是薄星郎(自注:王名贺允中荐,以上书荐张和公补外。崔祐甫吏部郎洪州别驾。)
有事于南郊赋750年 唐 · 杜甫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五十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盖主上兆于南郊。
聿怀多福者旧矣。
今兹练时日。
就阳位之美。
又所以厚祖考通神明而已。
职在宗伯
首崇禋祀。
先是春官条颂祇之书。
献祭天之纪。
令泰龟而不昧。
俟万事之将履。
掌次阅毡邸之则。
封人考壝宫之旨。
司门转致乎牲牢之系。
小胥专达乎悬位之使。
二之日朝庙之礼既毕。
天子苍然视于无形。
澹然若有所听。
又斋心于宿设。
将旰食而匪宁。
旌门坡陁以前骛。
彀骑反覆以相经。
顿曾城之轧轧。
轶万户之荧荧。
驰道端而如砥。
浴日上而如萍。
掣翠旄于华盖之角。
彗黄屋于钩陈之星。
神仙戌削以落羽。
魍魉幽忧以固扃。
战岐慄华。
摆渭掉泾。
地回回而风淅淅。
天泱泱而气青青。
甲冑乘陵。
转迅雷于荆门巫峡
玉帛清迥。
霁夕雨于潇湘洞庭
于是乘舆。
霈然乃作。
翳夫鸾凤将至以冲融。
寥廓不可乎弥度。
声明通乎纯粹。
溟涬为之垠堮。
驷苍螭而蜿蜒。
若无骨以柔顺。
奔乌攫而黝蟉。
徒有势于杀缚。
朱轮竟野而杳冥。
金錽成阴以结络。
吹堪舆以轩轾。
枪寒暑以前却。
中营密拥乎太阳。
宸眷眇临乎长薄。
熊罴弭耳以相舐。
虎豹高跳以虚攫。
上方将降帷宫之綝缡。
屏玉轪以蠖略。
人门行马。
以拱乎合沓之场。
皮弁大裘。
始进于穹崇之幕。
冲牙铿锵以将集。
周卫轇轕而咸若。
月窟黑而扶桑寒。
田烛稠而晓星落。
肃定位以告洁。
蔼严上而清超。
菡萏以张盖。
葳蕤以建杓。
簪裾斐斐。
樽俎萧萧。
方回曲折。
周旋寂寥。
必本于天。
王宫与夜明相射。
动而之地。
山林与川谷俱标。
于是乎官有御。
事有职。
所以敬鬼神。
所以勤稼穑。
所以报本反始。
所以度长立极。
元酒明水之上。
越席疏布之侧。
必取先于稻秫曲蘖之勤。
必取著于纷纯文绣之饰。
虽三牲八簋丰备以相沿。
而苍璧黄琮实归乎正色。
先王之丕业继起。
信可以永其昭配。
偫望之遍祭在斯。
示有以明其翼戴。
由是播其声音以陈列。
从乎节奏以进退。
韶夏濩武。
采之于训谟。
钟石陶匏。
具之于梗槩。
变方形于动植。
听宫徵于砰磕。
英华发外。
非因乎笋簴之高。
和顺积中。
不在乎雷鼓之大。
既而膟膋挂罥。
柴燎窟块。
騞砉擘赫。
葩斜晦溃。
电缠风升。
雪飒星碎。
拂勿⿰(氵侹)濙。
眇溟苁漼。
圣虑岑寂。
元黄增霈。
苍生禺卬。
毛发清籁。
雷公河伯。
咸𩣚騃以修耸。
霜女江妃
乍纷纶而晻暧。
执绂秉翟。
朱干玉戚。
鼓瑟吹笙。
金支翠旌。
神光倏敛。
祀事虚明。
于是涾𣵺乎涣污。
纡馀乎经营。
朱崖而洒朔漠。
汹旸谷而濡若英。
耆艾涕而童子舞。
丛棘坼而狴牢倾。
是率土之滨。
覃酺醵以涵泳。
非奉郊之县。
独宴慰以纵横。
元泽淡泞乎无极。
殷荐绸缪乎至精。
稽古之时。
屡应符而合契。
圣人有作。
不逆寡而雄成。
尔乃孤卿侯伯。
偫儒三老。
俨而绝皮轩。
趋帐殿。
稽首曰。
臣闻燧人氏已往。
法度难知。
文质未变。
太昊氏继天而王。
根启闭于厥初。
以木传子。
摅终始而可见。
洎虞夏殷周。
兹焕炳而葱茜。
秦失之于狼贪蚕食。
汉缀之以蛇断龙战。
中莽茫茫夫何以从。
圣蓄缩曾不下眷。
伏惟道祖视生灵之磔裂。
丑害马之蹄齧。
呵五精之息肩。
考正气之无辙。
协夫贻孙以降。
使之造命更挈。
累圣昭洗。
中祚触蹶。
气惨黩乎脂夜之妖。
势回薄乎龙蛇之孽。
伏惟陛下勃然愤激之际。
天阙不敢旅拒。
鬼神为之呜咽。
高衢腾尘。
长剑吼血。
尊卑配。
宇县刷。
插紫极之将颓。
拾清芬于已缺。
炉之以仁义。
锻之以贤哲。
联祖宗之耿光。
卷夷狄之彯撇。
盖九五之后。
人人自以遭唐虞。
四十年来。
家家自以为稷卨。
王纲近古而不轨。
天听贞观以高揭。
蠢尔差僭。
粲然优劣。
宜其课密于空积忽微。
刊定于兴废继绝。
而后睹数统从首。
八音六律而惟新。
日起算外。
一字千金而不灭。
上曰吁。
昊天有成命。
惟五圣以受。
我其夙夜匪遑。
宴用素朴以守。
吁嗟乎麟凤。
胡为乎郊薮。
岂上帝之降鉴及兹。
元元之垂裕于后。
夫圣以百年为鹑鷇。
道以万物为刍狗。
今何以茫茫临乎八极。
眇眇托乎偫后。
端策拂龟于周汉之馀。
缓视阔步于魏晋之首。
斯上古成法。
盖其人已朽。
不足道也。
于是天子默然而徐思。
终将固之又固之。
意不在抑殊方之贡。
亦不必广无用之祠。
金马碧鸡。
非理人之术。
珊瑚翡翠。
此一物何疑。
奉郊庙以为宝。
增怵惕以孜孜。
况大庭氏之时。
六龙飞御之归。
穆氏四子讲艺记 唐 · 崔祐甫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九
检校秘书少监和州刺史侍御史河南穆宁字子宁
以正直登朝。
以严明作牧。
历阳之人。
弗惟奉承侍御史之符候。
持三尺律。
期于禁暴惩奸而已。
乃能广吾君之德。
靖人于教化。
教化之兴。
始于家庭。
延于邦国。
事之体大。
且非謏闻者之所及也。
请言其家之教化焉。
使君有四子。
曰赞曰质曰赓曰赏。
耸秀之姿。
若瑶林植庭。
雪羽驯庑。
克岐克嶷。
突而偕弁。
方欲以六经百氏。
播礼乐。
务忠孝。
正名器。
导人伦。
有芳心。
泉有清源
兆德之阶。
于是乎始。
使君曰。
陈亢喜闻诗闻礼。
闻君子之远其子于孔鲤
今兹赞之侪也。
其年或成人。
或几成人。
学诗学礼。
则亦既戒。
远子之节。
吾事可不务哉。
于是考州之东四十里。
因僧居之外。
阶庭户牖。
芳草拳石。
近而幽。
远而旷。
澶漫平田。
觱沸温泉。
可以步而适。
可以濯而蠲。
谓尔偫子。
息焉游焉。
赞质暨赓赏拜手稽首。
曰应惟惠施之车。
仲舒之帷。
苏秦之锥。
三物毕具。
而郡廷温凊所在。
今也改晨昏为旬朔。
夫岂不怀。
家人有严君焉。
惟命之受。
曰俾尔斲。
俾尔茨。
俾尔负。
使君之材。
使君之堂。
使君之薪。
成且美矣。
安在其习定省之近仪哉。
抑又尝闻乃祖安阳府君
传洪范九畴。
究天人之际。
赞等祇严训。
述修祖德。
穆氏之门欲不大。
不可得也。
祐甫不腆。
幸与使君有郎省之旧。
考槃在阿。
岁聿云莫。
谁谓相远。
驾言出游。
既觌邦君
又适诸子之馆。
使君第三子字绍古。
于伯季之间。
肄文史。
考故实。
甚精而成。
因见谓曰。
丈人吾父之友也。
从事于游夏之门久矣。
盍以文见诲。
如赓也。
宜何文也。
祐甫应之曰。
仆朴人也。
徒有志于文。
知文之阡陌。
而不知其精粹。
请道其所见。
而绍古自执焉。
欲以文经邦者宜董贾。
欲以文动俗者宜扬马。
言偃之文。
郁而不见。
卜商有诗序。
其体近六经。
屈原宋玉刺比兴之词。
深而失中。
近于子夏。
所谓哀以思。
刻石铭座者取崔蔡。
论都及政者宗班张。
飞书走檄者徵陈琳
曹刘之气奋以举。
潘陆之词缛而丽。
过此以往。
未之或知。
宋齐以降。
年代未远。
有文之士。
冑系皆存。
议其优劣。
其词未易。
故阙焉。
绍古曰。
盍书之。
因命笔而记之。
大历七年十一月十八日
检校尚书吏部郎中博陵崔祐甫之辞也。
卫尉卿洪州都督张公遗爱碑颂 唐 · 崔祐甫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九
今天子终谅闇易月之期。不言既言之日。询于师保辅弼之臣曰。将以国之明烛震下土。俾兆人康乂。有道哉。四臣曰。莫如择贤而司牧之。虽欲不理。不可得也。上曰。用贤何先。曰。莫先于幽远蛮貊之邦为急也。即日命王人。遽以制书就拜卫尉卿洪州都督张公为御史中丞广州刺史岭南节度经略观察等使。踰月而遽庙于洪。洪之耆老嫠茕。商贩渔钓。百类千品。周声夺魄。于野于廛。咸曰。宁取我裳而裂之。宁取我廪而焚之。父也天只。胡为夺我之君。中丞受命而南。舟不及汎。马不及秣。国人怀慕之罔极。曰。清尘远矣。君不顾矣。郁陶之思何用哉。盍用于扬名颂德乎。故吏兵曹参军张擢法曹参军豫章县郑锋建昌县卢惟瑾新吴县邬贲州人东冶果毅刘容耆寿喻乾相等讨论之。众佥谓允。于心曰。自昔为政者。知清之可以长人也。而清者稀。岂不欲清。欲牵之也。欲之所行。不廉不俭为之舟舆也。清之不立。肆奢崇货为之钻凿也。于是撤其帷帐荐蓐之具。便于身悦于目者二百馀物。归之有司。减其俸钱稍食月几十万贯于军府。此皆前政之所督责而封已者。我则推而远之。于是公仪之义申。平仲之规见矣。二之日谋于众曰。昔曹参去齐。以狱市为寄。以为扰于狱者。轻重人之命。烦于市者。耗斁人之生。苟鞭笞桁杨之无度。侵牟肆夺之不改。是国家以章绶印玺毒苍生也。岂致理哉。于是平百货之贵贱。议刑罚之等差。使其贪不下残。忿不私逞。韩子求环而不可。使人袒背而无伤。夫然。噬嗑之象成。行苇之恩溥矣。三之日谋于野曰。不稼不穑。民天安仰。载驰载驱。王命所急。吾观是邦。农野未辟。传置未脩。岂不以使役无期。供亿失序。倘野有饿殍。宾不如归。亦诸侯之耻也。于是减承城吏卒几三千。归之陇亩。而击柝之守无阙焉。赋豪富墆财数百万。赒于馆饩。而含糗之徒不知也。其卒也。不公之吏。留以为厮。其财也。不法之臣。受以润屋。我皆用之于爱人活国也。于是阜蕃之望崇。多大之仪备矣。从政三月。州人爱之如父母。承之如。夫妇耕织之暇无他惧。惟惧公速迁。其馀煦妪孕育。发于中而形于言。损其身而益于物。可以激颓俗慰穷氓者。岂胜道哉。祐甫山东鄙人。不好妄饰。凡所闻见。务存实录。故采拾而书之。公名休。字祥幽州范阳县人。有司空茂先之远裔也。曾祖汲。易州长史。祖选。幽州固安县。考价。赠齐州司马。公起家石亭别将。自是为县令军司马长史各一。入为天子友储君臣。虽假以宠名。而迹实戎索。受命为范阳节度安禄山判官禄山以大权大宠。外示忠而内谋逆。太上皇推赤心而勿疑。敢有闻之者死。蹈虎尾。犯龙鳞。公密言其戎狄豺狼。不可厌也。当是时也。视鼎镬如归焉。神之听之。是与正直。周旋锋镝之下。出入寇雠之间。而能终保元吉。渐于贵仕。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其惟张公乎。又牧濠舒润三州而及此。昔张黄门庭圭牧此州。甚得人誉。张丞相九龄次之。迨府君又有裕焉。故邦人有三张之目。颂者美盛德之形容。鲁僖公仲山甫不之获。今兹颂曰。
昔为豫章
今有循良。
黄门之善。
于今不忘。
爰及丞相
亦有烈光。
我君戾止。
是为三张。
立廉宝俭。
无怨无伤。
邮亭之下。
宾旅其康。
四封之内。
望岁千箱。
自春徂夏兮人相庆。
庆未毕兮闻后命。
朱幡玉节兮向番禺
彼愿适兮我望孤。
君乎君乎。
若岁大旱。
其谁见濡。
独孤常州 唐 · 崔祐甫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九
维大历十二年岁次月日。
外从祖舅朝散大夫权知中书舍人赐紫金鱼袋崔祐甫
遣表妷前邓州南阳县尉李综。
以清酌之奠。
祭于从外孙甥常州独孤使君至之之灵。
往矣至之
此时何时。
空原拱木。
荆榛狐狸。
林风月露。
以子增悲。
子之往也。
高格远量。
秀气茂姿。
亡兮何若。
有兮谁对。
岂流苏寓马。
从之已而。
呜呼哀哉。
王事适我。
政事一埤益我。
在笼而不能求其释。
独有怀君之泪。
临秋风而自滴。
平生相期。
聊复一叙。
一以豁胸中之愤气。
二以明灵而晤语。
吾与至之
宏道义。
自家刑国。
张维举坠。
吾与至之
思敦交好。
平居琢磨。
遇死赴蹈。
吾与至之
思迈纯德
言为士准。
动有时则。
吾与至之
思全高节。
风雨如晦
嘐嘐不辍。
吾与至之
思阐斯文。
不俾皋契。
独谟华勋。
吾与至之
谈空覈元。
梦蝶喻筏。
去之萧然。
吾与至之
期诸晚岁。
偃卧山樊。
同披薜荔
举其大较。
良难名数。
念我交情。
千枝万缕。
霜风扫叶。
或散或聚。
万化纷然。
同归野土。
向之所务。
孰云其主。
呜呼哀哉。
烂然澄酤。
平昔共欢。
如何此奠。
取象于观。
我思此饫。
子必吾剧。
目想道周。
暂留徒御。
所可怀者。
徐生之絮。
常州刺史独孤公神道碑铭 唐 · 崔祐甫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九
刘向贾谊言三代与秦乱之意。其论甚美。达于国体。虽古之伊吕。未能远过。又称董仲舒有王佐之才。虽伊吕无以加。管晏之属。殆不及也。于戏。二君以伟才当盛汉之崇。而位止于下国二千石祐甫闻于先君仆射曰。主恩非臣下之所图。天命岂生人之所制。有唐硕量深识之士曰独孤常州。讳及字至之河南洛阳人。皇朝左千牛元庆之曾孙。蔡州长史思暕之孙。殿中侍御史秘书监通理之第四子。仕而遭时。鹄立于朝。建旟东夏。三著嘉绩。呜呼痛乎。奄忽捐馆。其时也。大历十二年夏四月二十九日。其地也。常州之路寝。其寿也。五十有三年。中朝名公素见知者。后进之士闻义向风者。洎濠舒常三州之百姓。莫不填膺流眦。不宴不相。浃辰弥月。厚而惜之者。往往失声。出涕沱若。公有子朗郁等。年未龆龀。厥兄检校水部员外郎侍御史泛。方佐浙河东帅。闻丧来奔。半旬而至。惋毒之甚。如不欲。既受吏人宾客之吊。乃忍哀谋事。以六月六日。引使君之柩去常州洛阳其年岁次丁巳十月朔七日。葬我使君河南府寿安县某原先秘监之茔。以夫人博陵县崔氏祔焉。礼也。水部曰。天之降割于我家。仲叔季尽矣。吾将老矣。吾弟常州之子未立。今不刻石表墓。则常州之令名何以传于后。乃托我故人叙而铭之。常州禀元和以。幼有成人之量。秘监府君亲授以孝经。常州一览成诵。秘监问曰。汝志于何句。对曰。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是所尚也。自是遍览五经。观其大义。不为章句学。成童丁秘监忧。勺饮不入口者累日。先夫人同郡长孙氏。谕以不可灭性之义。由是微进饘粥。杖而后起。既免丧。加于人一等。乡族称其孝焉。长孙夫人高行明识。训导甚至。常州渐教成器。卓然有立。著延陵论。君子谓其评议之精。在古人右。天宝末。以洞晓元经对策上第。诏拜华阴县。著古函谷关仙掌二铭。格高理精。当代词人。无不畏服。俄属中原兵乱。避地于越。丁太夫人忧。毁瘠过礼。既外除。江淮都督使户部尚书李峘奏为掌书记。授左金吾卫兵曹参军。军旅之事。非其所好。未几。返初服。今上即位。下诏收俊茂。举淹滞。政之大者。以公为左拾遗。凡所谏诤。直而不讦。婉而不挠。削稿诡辞。不传于外。迁太常博士。时新平大长公主之子裴仿尚永清公主。初以太子少傅裴遵庆为婚主。将行五礼。公实相焉。中使口宣诏旨。易以大长公主后夫姜庆初常州曰。婚姻之礼。王化之阶。以异姓之人主之。不可甚矣。某不奉诏。中书令汾阳王时为五礼使。从焉。又百官薨卒定谥之际。综覈名实。皆居其当。与严河南詶荅吕荆州諲谥议。博而正。当时韪之。迁尚书礼部员外郎。受诏考第吏部选人词翰。旌别淑慝。朝廷称正。上方大恤黎庶。精选牧守。以公为濠州刺史。平其徭赋。恤其冤弱。课绩闻上。加朝散大夫。迁舒州刺史。舒境濒江傍山。偫盗所聚。或蟠结林薮。或趑趄城市。公惠以柔之。武以詟之。释矛服耒。尽为良俗。其他如在濠之政。居一年。玺书劳问。就加尚书司封郎中。锡以金章紫绶。属淮南旱歉。比境之人。流移甚众。公悉心以抚。舒独完安。天子闻而休之。擢拜常州刺史常州当全吴之中。据名城沃土。兵兴之后。中华剪覆。中州府。此焉称大。故朝之选牧。恒属意焉。公宣中和平易之教。务振人毓德之体。百姓蒙化迁善。不知所以安而安之。吏不忍欺。路不拾遗。馀粮栖亩。膏露降庭。公平闻人之善。必揄扬之。气尽与之。不啻若身得之。后进有才而业未就者。教诲诱掖之。惟日不足。公之文章。大抵以立宪诫世袖贤遏恶为用。故论议最长。其或列于碑颂。流于歌咏。峻如嵩华。盛如江河。清如秋风过物。邈不可逮。公有集二十卷。行于代。若夫赞尧舜禹汤文武之命。为诰为典。为谟为训。人皆许之。而不吾试。论道之位。宜而不陟。前是公之仲兄季弟伯姊。三年之间继殁。执天伦之丧。如荼如。竟以无禄。天何不仁。然则贾与董名位不尽其才。吾先君之叹主恩天命。斯见矣。其铭曰。
常州之德,孝行为大。
烝烝翼翼,以敬以爱。
友于兄弟,如捧如戴。
常州之义,笃于朋友。
用之有恒,行之可久。
扶危拯溺,尔身我手。
常州之才,施于有政。
抚柔三部,谦以为柄。
龚遂国侨,千古迭映。
常州之文,究其元本。
质取其深,艳从其损。
在星之纬,在衣之衮。
常州之年,止于中身。
去昭昭之盛世,与万鬼而为邻。
白马江上,青乌洛滨。
脊鸰在原,嗟尔元昆。
缞绖沾血,长号诉冤。
纂述遗美,谓予不谖。
我见之子,将二十年。
相投药石,胡疹不痊。
譬我于池,子为之泉。
譬我于桐,子为之弦。
荣不独遂,难不只全。
如何淑明,摧馥碎坚。
廞衣楚挽,徘徊墓田。
望之不见,赴之无缘。
狸首班如,女手拳拳。
如天如天,泣涕涟涟。
宰相 唐 · 崔祐甫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九
祐甫惶恐惶恐叩头。
诸葛孔明有言曰。
使一夫有尤。
亮之罪也。
呜呼。
孔明以分崩离析之时。
事要荒割据之主。
尚能恢宏王度
广德心。
鱼鳖咸若。
引为已任。
载之下。
以兹美谈。
伏惟相公乘时间生。
略不世出。
光辅兴运。
致于冢宰
自明两作离。
帝出于震。
发号施令。
无幽不达。
鼎新之业。
公实赞之。
煦妪昭苏
孰不有望。
祐甫当遗簪坠履之列。
怀救蛇养雀之惠。
虽报恩之分。
誓以终身。
而受庇之期。
亦望卒岁。
岂可不尽诚款。
使匹夫不获。
相公有孔明之憾哉。
祐甫天伦十人。
身处其季。
夙遭险衅。
几不闻存没。
左右提携。
仰于兄姊。
顷属中夏覆没。
举家南迁。
内外相从。
百有馀口。
长兄宰丰城
间岁遭罹不淑。
仲姊寓吉郡。
周年继以鞠凶。
呱呱孤甥。
斩焉在疚。
宗兄著作。
自蜀来吴。
万里归复。
羁孤之日。
斯所依焉。
岂期积善之人。
昊天不吊。
门绪沦替。
山颓梁折。
今兹夏末
宗兄辞代。
顾眇眇之身。
岿然独在。
寡弱婴孺。
前悲后泣。
一门之中。
发首相吊。
舍之而去。
填沟壑
昔者建寅初吉
麾盖将西。
猥承嘉话。
曲全之施。
不略微生。
许其待年。
致身徇国。
岂惟寮属斯在。
山川鬼神。
实亦闻之。
今者相公大秉化源。
而小人拘牵于前命。
进于朝无一尘一露之益。
顾于家有死如弃如之患。
抚心自怜。
泪尽成血。
相公以天下为一堂也。
忍其向隅而伤和气哉。
所以迟回周道。
欲行中止。
解悬之望。
属在仁明。
藏之而不言。
小人之罪也。
一物失所。
伏惟相公图之。
孟秋尚热。
伏惟相公尊体起居万福。
谨因洪州奏事官沁水果毅徐冕奉笺。
尘黩清襟。
伏深战灼。
祐甫惶恐叩头叩头。
任尚书希夷举著述科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八、《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四
上命公以纳言,甫膺隆委;
公报上而荐士,宜首异材。
是何濡滞出昼之人,辱此吹嘘上天之赐!
名充著述,实发兢惭。
某闻简厥修简其不修,古不谓之恩地;
观其主观其所主,近反类于市区。
然而推贤扬善之盛心,乃是辅世长民之元气。
眇然一世,知此几人?
司马公请建十科,本为何事;
崔祐甫尽除群吏,不假此途。
谩勤为天启齿之劳,间有画地作饼之笑。
如仆所见,与众则殊。
伯牙之绝朱弦,特为知者;
虞卿之取白璧,是有命焉。
第令收名定价于大君子之门,何必商功计利于贱丈夫之陇?
况欧阳公不能挽圣俞之达,而东坡老亦难拔方叔之穷。
物固假于气嘘,命实通于心肯。
况某无状,触事多畸。
荷锄而耕宽闲,只伤地脉;
乘槎而游汗漫,又犯天河。
无端读书,有时为养。
既痛三千钟之弗洎,又濒四五十之无闻。
小材不离于小官,已知安分;
大惭或谓之大好,人自过情。
驯致误执事之知,欲令备弟子之列。
先唱之矣,又唱之矣,肯引去蓬岛之风船;
昔谓斯何,今谓斯何,却回作瞿唐之烟棹。
旁观千丈之落,自计三寸之存。
心不同兮媒劳,委禽勿强;
射有似乎君子,正鹄是求。
敢图进退之间,偶合高明之见。
径持典丽,举及妄庸。
皇帝曰嘻,往赞碧幢之帅;
翰林为主,入言墨客之
不以昧于时宜为俗儒,是可称于天下曰知己。
兹盖伏遇某官眼高四海,胸著千年。
盛之白玉堂,辞足以鼓天下之动;
拜于青琐闼,学足以格君心之非。
龙墀引听履之星辰,鹤禁宾重离之日月。
是固见耐官之器,孰能窥忧世之心!
大厦非一木之枝,故椳闑扂楔与欂栌而并蓄;
小市无千金之药,故苓参木合以兼收。
急求烛武则无以重朝廷,近舍皇甫则无以劝岩穴。
虽只字片言之无用,亦三光五岳之所关。
不忍弃捐,力加收拾。
何其久也,必有以也,知己在于遣中;
我仪图之,爱莫助之,亦漫为之言上。
感知而已,勿谢得乎!
某敢不图称所蒙,力鞭其后?
舍文章之小技,勉节义之大闲。
孔明四十围,香叶试寻于鸾凤;
任公之竿五十犗,大钩会掣于鲸鲵。
次对奏状咸平四年 北宋 · 杨亿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武夷新集》卷一六、《文献通考》卷六五、《宋史》卷一六八《职官志》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位列朝行,次当转对,辄倾鄙见,上渎宸聪。
退省狂愚,伏增恐慄。
臣窃以朝廷之所贵者,唯班爵是先;
君人之所重者,唯名器为急。
是以笾豆之事,各有司存;
樽俎之间,不相踰越。
思不出位,君子称其守官;
必也正名,先王以之经国。
恭惟国家克遵旧制,并建群司,公卿大夫,表著咸设,台省监寺,曹局毕陈。
然而徒有其名,不举其职。
只如尚书会府,上法文昌,治本是资,政典攸出,条目皆具,可举而行。
今之存者,但吏部铨拟,曹详覆
自馀租庸筦榷,由别使以总领
民籍伍符,非奉司而校定。
职守虽在,或事有所分;
纲领虽存,或政非自出。
丞辖之名空设而无违可纠,端揆之任虽重而无务可亲。
周之六官,于是废矣。
且如寺、监素有于掌执,台、阁咸著于规程,昭然轨仪,布在方策。
昔者汉行故事,宣帝以之中兴;
鲁为长府,闵子讥其改作。
臣以为国家虑命拟之未允,故置审官之司;
忧议谳之或滥,故设审刑之署;
恐命令之或失,故建封驳之局。
臣以为在于纪纲之不举,不在于琴瑟之更张。
若辩论官材归于相府,即审官之司可废矣;
详评刑辟属于司寇,即审刑之署可去矣;
出纳诏命关于给事中,即封驳之局可罢矣。
至于尚书二十四司各扬其职,寺、监台、阁悉复其旧,按《六典》之制度,振百司之遗坠,在我而已,夫岂为难?
如此则朝廷益尊,堂陛益峻,典故益举,品流益清,端拱而天下治者,由兹道也。
臣又以唐虞之时,建官惟百,夏商官倍,秦汉益繁。
施及有唐,典策咸在,自三公之极贵,九品之至微,著于令文,皆有员数。
《传》云:「官不必备,唯其人」。
盖阙之,斯可矣。
若乃员外加置,任非其才,故「灶下」、「羊头」,形于嘲诮,「斗量车载」,播厥风谣。
国体所先,尤须慎重。
臣窃睹班簿员外郎及二百馀人,郎中亦及百数,自馀太常国子博士殿中丞中舍洗马,俱不下数百人,率预常参,皆著引籍,不知职业之所守,多由恩泽之序迁。
臣窃以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以为上应列宿,以至更直建礼,伏奏明光,含香握兰,雍容侍从
又尝读唐朝故事,益知省郎之贵。
三院御史岁满愿迁者,多拗项以望省署,因而名桥或次补,纶闱或便除;
给谏出刺大郡,犹谓左迁。
今乃百十为群,殆非为官择人之旨。
臣欲乞按唐制,应九品上官并定员数。
臣又念昔者秦之开郡置守,汉以天下为十三部,命刺史以领之。
自后因郡为州,以太守刺史,降及唐氏,亦尝变更,曾未数年,又仍旧贯。
今国家多命省署之职出为知州,又设通判之官以为副贰,此权宜之制耳,岂可为经久之训哉?
臣欲乞诸州并置刺史,以户口多少制其俸禄,分下、中、上、紧、望、雄之等级,品秩之际率如旧章,与常参官比视阶资,出入更践,省去通判之目,但置从事之员,建廉察之使以统临,按舆地之图而区处。
昔者兴国初,诏废支郡,出于一时。
十国为连,周法斯在;
一道置使,唐制可寻。
至若号令之行,风教之出,先及于府,府以及州,州以及县,县以及乡里。
自上而下,由近及远,譬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提纲而众目张,振领而群毛理。
由是言之,支郡之不可废也明矣。
臣欲乞复置支郡,隶于大府,量地里而分割,如漕运之统临,名分有伦,官业自举。
臣又睹唐制内外官俸钱之外,有禄米、职田,又给防閤、庶仆、亲事、帐内、执衣、白直、门夫,各以官品差定其数,岁收其课以资于家。
本司又有公廨田、食本钱,以给公用。
自唐末离乱,国用不充,百官俸钱并减其半,自馀别给一切权停。
今群官于半俸之中已是除陌,又于半俸三分之内,其二分以他物给之,鬻于市廛,十才得其一二,曾糊口之不及,岂代耕之足云?
西汉张敞萧望之上言,以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念吏俸不足者,常有忧父母妻子之心,虽欲为廉,其势不能。
于是宣帝下诏云:「吏能勤事而俸禄薄,欲其无侵渔百姓难矣」。
遂加吏俸,著于策书。
臣窃见今之结发登朝,陈力就列,其俸也不能致九人之饱,不及周之上农;
其禄也未尝有百石之入,不及汉之小吏
若乃左、右仆射,百僚之师长,位莫崇焉,月俸所入,不及军中千夫之帅,甚可骇也,岂圣朝稽古之意哉?
臣欲乞今后百官俸禄杂给,并循旧制,既丰其稍入,可责以廉隅。
官且限以常员,理当减于旧费,冗食悉罢,周行自清。
臣又念唐虞之制也,凡预品官,各设资考,课其殿最,归于有司,或历阶以升,或越次而补。
国朝多以郊祀覃恩,因而稍迁,考工之黜陟不行,士流之清浊无辨。
陛下深鉴其弊,姑务惟新。
昨有事于禋燔,但遍加于阶爵,虽矫前失,未振旧规。
臣欲乞依旧内外官各立考限,考功修举其职,每岁置使校考,以表尽公。
资秩改迁,赏罚惩劝,一遵典故,以振滞淹。
臣又念昔者成周之制也,公、侯、子、男皆列土以建国,大夫卿士并受田而无征。
西汉已来,用秦武功之爵,唯列侯启封,或踰万户,至关内侯,或有食邑,不过数百家。
自是因循,以至唐室,但食邑者率为虚设,言实封者岁入有差。
殆及圣朝,并无所给,至于除拜之际,犹名数未移,空有食采之称,真同画饼之妄。
臣欲乞依元和中所定实封条贯支给,削去虚邑,但行实食,以宠勋臣。
臣又念国家每属严禋,即覃大庆,叙封追赠,罔限彝章。
乃至太医之微,司历之贱,率蓼萧之泽,亦疏石窌之封,恩虽出于殊常,事不循于经制
臣又以勋、散之设,名器实繁,律文以勋、散为二官,已经删定。
故事,加散官至五品必以上闻。
今朝散、银青、犹阙命服;
护军柱国,全是虚名。
臣欲乞自今以后,常参官勋、散俱至五品者许封赠,官、阶、勋俱至三品者许立戟。
每遇庆泽,令有司准式施行。
既礼秩之昭彰,固名品之分别。
臣又以五等之爵,施之于今,虽有启封之称,曾无胙土之实。
苴茅建社,固不可以遽行;
翼子贻孙,亦足徵于旧典。
臣欲乞内外官封至伯、子、男者,许荫子;
至公、侯者,许荫孙;
别封国公者,许嫡子、嫡孙一人袭封。
并令有司考求前制,所冀国朝无虚授之宠,臣下知延赏之恩。
臣又以今之加功臣之称,始于唐德宗奉天,扈跸将士,并加「奉天定难功臣」之号,因一时之赏典,为万世之通规。
近代已来,将相大臣有加至十馀字者,尤非经据,不可遵行,所宜削除,以明宪度者。
昔讲求典礼,晋国以清;
考覈名实,汉朝称治。
当至化诞敷之际,是旧章咸秩之时,跂见太平,正在今日。
臣学术素浅,文理未明,辄述狂言,以塞明诏。
陨越于下,启处不遑。
干冒天聪,臣无任省循战汗、激切屏营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