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题虞世南小楷书用笔赋 北宋 · 苏舜元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
公小楷见于石刻者,世亦甚鲜,况其真侯乎!今观所书《用笔赋》,柔劲险媚,真如铁线萦结而成。或者评为柳诚悬所临,似则似矣,其入神处恐非诚悬所至也。嘉皊五年三月七日,苏舜元。
按:《唐宋八大家帖》卷一,乾隆拓本。
隋蒙州普光寺碑跋(〔仁寿元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八、《集古录》卷五、《六一题跋》卷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蒙州普光寺碑》。蒙州者,汉南阳郡之育阳县也。应劭曰:育水出弘农卢氏,南入于沔,故于后人「育」加水为淯阳,西魏置蒙州。隋仁寿中改为淯州,又为淯阳郡。唐为县,属金州。碑仁寿元年建,犹曰蒙州,既而遂改淯州矣。碑无书撰人名氏,而笔画遒美,玩之亡倦。盖开皇仁寿以来碑碣,字书多妙,而往往不著名氏。惟丁道护所书,常自著之,然碑石在者尤少,余每与蔡君谟惜之。自大业已后,率更与虞世南书始盛,既接于唐,遂大显矣。治平元年正月七日书。
隋丁道护启法寺碑跋(〔仁寿二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八、《集古录》卷五、《六一题跋》卷五、《云麓漫钞》卷一四、《蔡福州外纪》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启法寺碑》,丁道护书。蔡君谟,博学君子也,于书尤称精鉴,余所藏书未有不更其品目者,其谓道护所书如此。隋之晚年,书学尤盛,吾家率更与虞世南皆当时人也,后显于唐,遂为绝笔。余所集录开皇、仁寿、大业时碑颇多,其笔画率皆精劲,而往往不著名氏,每执卷惘然,为之叹息。惟道护能自著之,然碑刻在者尤少,余家《集录》千卷,止有此尔。有太学官杨褒者,喜收书画,独得其所书《兴国寺碑》,是梁贞明中人所藏,君谟所谓杨家本者是也,欲求其本而不知碑所在。然不难得,则不足为佳物,古人亦云「百不为多,一不为少」者,正谓此也。治平元年立春后一日太庙斋宫书。
唐孔子庙堂碑跋(〔武德九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八、《集古录》卷五、《六一题跋》卷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孔子庙堂碑》,虞世南撰并书。余为童儿时,尝得此碑以学书,当时刻画完好,后二十馀年复得斯本,则残缺如此。因感夫物之终弊,虽金石之坚不能以自久,于是始欲集录前世之遗文而藏之。殆今盖十有八年,而得千卷,可谓富哉!嘉祐八年九月二十九日书。
千文后虞世南书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
右虞世南所书,言不成文,乃信笔偶然尔。其字画精妙,平生所书碑刻多矣,皆莫及也。岂矜持与不用意,便有优劣耶?熙宁辛亥续附(《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八。又见《集古录》卷五,《六一题跋》卷五。)。
「附」字原无,据原本卷末校记补。
唐颜鲁公法帖跋(虞世南帖附)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集古录》卷七、《六一题跋》卷七
右颜真卿书二帖,并虞世南一帖,合为一卷。颜帖为刑部尚书时乞米于李大夫,云「拙于生事,举家食粥来已数月,今又罄乏,实用忧煎」,盖其贫如此。此本墨迹在予亡友王子野家。子野出于相家,而清苦甚于寒士,尝模帖刻石以遗朋友故人,云:「鲁公为尚书,其贫如此,吾徒安得不思守约」?世南书七十八字,尤可爱,在智永《千字文》后,今附于此。
荣王从式墓志 北宋 · 韩维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南阳集》卷二九、民国《巩县志》卷二三
王讳从式,字智□,今皇帝之从伯父也。太祖孝明皇后生楚康惠王德芳,康惠王生昭信军节度使兼侍中、英国公惟宪,王即英国公之第二子也。天禧三年始赐名,授右侍禁。四迁至东八作副使。景祐二年,换左千牛卫大将军。庆历四年,兼彭州刺史,稍迁右屯卫大将军、台州团练使。嘉祐五年,领蕲州防禦使。英宗即位,正授磁州防禦使。兄从古薨,袭封舒国公,进泾州观察使。上即位之明年,以王太祖之系,属近且尊,超拜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封安定郡王。王足疾不能朝,有诏即其家拜之。王素性忠义,自以宗室之老,蒙国厚恩,病无以报,慨然恨叹,见于辞色。后三年,制授保康军节度使。其年十一月,病亟,上遣中贵人挟太医诊视。王一旦尽出玩好物,会宗族散之,曰:「吾必不起矣」!后数日而薨,时熙宁四年十二月八日也,年六十有五。上闻震悼,为辍视朝,即日临奠,追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荣王,命右正言知制诰曾布、入内都知张茂则监护丧事。以五年五月二十三日葬于南永安县。王仪状秀整,幼敏悟,于经史汎为疏通,喜赋诗,尤精于笔翰,得虞世南之法为多。仁宗宴宗室于太清楼,出祼玉诗题使赋之,王立成,仁宗大加赏。元昊叛,西鄙骚动,王抗疏愿身临阵,操戈讨贼,仁宗壮之,而不许也。居母夫人某忧,未尝饮酒茹荤,惟日诵佛书,资冥福。素俭约,居室服用不华侈。历事四朝,踰五十年,非有疾未尝废朝。尝谓其族人曰:「若等既不任事,惟朝谒为奉上之礼,尚可以少懈耶」?临终,又戒其子弟以向学,诸族雍睦。呜呼!可谓贤王也已。夫人高氏,西头供奉曰习之女,封高平郡君,有贤行。子男三人。长世谟,右骁卫大将军、窦州刺史,早卒,追赠随州观察使、汉东侯;次世采,羽林右军大将军、茂州团练使;次世恩,右武卫大将军、梅州刺史。孙男十六人。令磋,右监门卫大将军。令祁、令祛、令觌、令驹,右千牛卫将军。令昼、令岳、令璋、令术、令,率府率。令瓈,右班殿直。五人未赐名。曾孙一人,子礼,尚幼。孙女三人。西头供奉官王瑞卿、右班殿直张□□、高师言,其婿也。曾孙女十二人,元孙女一人,皆幼。铭曰:
赫赫大祖,仁育万方。庆流本支,或公或王。王维曾孙,忠厚质良。文史之游,法度是将。熙宁之元,特见表扬。尊爵重镇,即授于王。扶疾祗命,慨然自伤。怀忠思奋,言出涕滂。有力不效,以讫云亡。宸衷震悼,赙恤加常。爰诏侍臣,俾识厥藏。巍然令名,愈久益光。
皇侄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右监门卫大将军使持节浔州诸军事浔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护军天水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八百户赠邠州观察使追封新平侯墓志铭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九六、《公是集》卷五二
赠邠州观察使、新平侯克构者,上从祖兄之子,曾祖曰廷美,秦悼王。祖曰德彝,颍川郡王。父曰承最,赠宫苑使、宜州刺史。母刘氏,东平郡夫人。生十馀岁,召见赐名,补右班殿直,再迁西头供奉官。天子以谓宗室以服属为亲疏,其授之官虽无事,当使位尊而秩优,以宠嘉之,不当与庶姓等,由是改右千牛卫将军,迁左监门卫大将军。皇祐二年助祭明堂,领浔州刺史。嘉祐元年十二月辛未以疾卒于位。讣闻,天子加哀怜,使中使护丧事,厚赙恤之,而以邠州观察使、新平侯印策告其柩。侯之为人,温厚有姿望,能自饬以礼,举止甚重,事太夫人以孝闻。喜读书为诗,又善射,好虞世南书,学之几得其法。尝与宗室召对,各使写先帝自所造歌诗,第其高下,侯所书第一,受诏敦奖。上与族人,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教育矫括之,惟恐不至。其有一善,辄加赐金帛,以厉其意。而侯尝以材见优,故于其时受赐为多。累阶金紫光禄大夫,勋护军,开国郡侯,食邑至一千八百户,享年四十二。夫人李氏,吴王煜之曾孙,右侍禁继荣之女,封乐寿县君,先侯十二年而卒。又娶王氏,赠镇南军节度使中正之孙,东头供奉官世昌之女,封仁和县君。子男六人:长叔璨,右千牛卫将军。次叔况,太子右监门率府率。次叔派、叔婼,皆太子右率府副率。其二人不及名而死。女六人:长未嫁而卒,次适左班殿直郭昭彝,次适右班殿直刘君平。其三人不嫁,学老子法,居延宁宫为道士,天子赐之名,曰洞仙、洞深、洞惠云。其一亦早死。嘉祐五年十月,诏以侯之丧葬汝州梁县其先人之兆。铭曰:
《麟趾》之诗,王风是首。显允公族,其德信厚。猗嗟新平,资质淑温。知孝其亲,信厚之元。不忌不矜,技艺毕能。以善自名,天子是称。生有荣耀,没有褒锡,刻此铭章,以告窀穸。
上杜相公书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五、《元丰类稿》卷一五、《曾文定公集》卷五、《曾子固集》卷一七、《南丰曾先生文粹》卷四、《皇朝文鉴》卷一一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一、《古今事文类聚》新集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庆历七年九月日,南丰曾巩再拜上书致政相公阁下:巩闻夫宰相者,以己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不足;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有馀。古之称良宰相者无异焉,知此而已矣。舜尝为宰相矣,称其功则曰举八元八凯,称其德则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卒之为宰相者,无与舜为比也。则宰相之体,其亦可知也已。或曰:舜大圣人也。或曰:舜远矣,不可尚也。请言近之可言者,莫若汉与唐。汉之相曰陈平,对文帝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对周勃曰:「且陛下问长安盗贼数,又可强对邪」?问平之所以为宰相者,则曰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观平之所自任者如此,而汉之治莫盛于平为相时,则其所守者可谓当矣。降而至于唐,唐之相曰房、杜。当房、杜之时,所与共事则长孙无忌、岑文本,主谏诤则魏郑公、王圭,振纲维则戴胄、刘洎,持宪法则张元素、孙伏伽,用兵征伐则李绩、李靖,长民守土则李大亮。其馀为卿大夫,各任其事,则马周、温彦博、杜正伦、张行成、李纲、虞世南、褚遂良之徒,不可胜数。夫谏诤其君,与正纲维、持宪法、用兵征伐、长民守土,皆天下之大务也,而尽付之人,又与人共宰相之任,又有他卿大夫各任其事,则房、杜者何为者邪?考于其传,不过曰:闻人有善,若己有之,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己长格物,随能收叙,不隔卑贱而已。卒之称良宰相者,必先此二人。然则著于近者,宰相之体,其亦可知也已。唐以降,天下未尝无宰相也。称良相者,不过有一二大节可道语而已。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宰相体者,其谁哉?数岁之前,阁下为宰相。当是时,人主方急于致天下治,而当世之士,豪杰魁垒者,相继而进,杂遝于朝。虽然,邪者恶之,庸者忌之,亦甚矣。独阁下奋然自信,乐海内之善人用于世,争出其力,以唱而助之,惟恐失其所自立,使豪杰者皆若素繇门下以出。于是与之佐人主,立州县学,为累日之格以励学者;课农桑,以损益之数为吏升黜之法;重名教,以矫衰弊之俗;变茍且,以起百官众职之坠。革任子之滥,明赏罚之信,一切欲整齐法度,以立天下之本,而庶几三代之事。虽然,纷而疑且排其议者亦众矣。阁下复毅然坚金石之断,周旋上下,扶持树植,欲使其有成也。及不合矣,则引身而退,与之俱否。呜呼!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宰相体者,非阁下其谁哉!使充其所树立,功德可胜道哉!虽不充其志,岂愧于二帝、三代、汉唐之为宰相者哉?若巩者,诚鄙且贱,然常从事于书,而得闻古圣贤之道,每观今贤杰之士,角立并出,与三代、汉唐相侔,则未尝不叹其盛也。观阁下与之反复议而更张庶事之意,知后有圣人作,救万事之弊,不易此矣,则未尝不爱其明也。观其不合而散逐消藏,则未尝不恨其道之难行也。以叹其盛、爱其明、恨其道之难行之心,岂须臾忘其人哉!地之相去也千里,世之相后也千载,尚慕而欲见之,况同其时,过其门墙之下也欤?今也过阁下之门,又当阁下释衮冕而归,非干名蹈利者所趋走之日,故敢道其所以然,而并书杂文一编,以为进拜之资,蒙赐之一见焉,则其愿得矣。噫!贤阁下之心,非系于见否也,而复汲汲如是者,盖其忻慕之志而已耳。伏惟幸察。不宣。巩再拜。
宗室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行太子右清道率府率兼御史大夫上轻车都尉赠右领军卫将军墓志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七、《华阳集》卷五二
皇祐元年四月九日,皇侄孙太子右清道率府率世迈终于睦亲之邸,享年二十四。天子闻讣闵恻,遣中贵人护丧加赙,而宠以右领军卫将军之绂。越嘉祐五年冬,将从濮王葬于河南永安之原,申诏词臣,条次其行而镵于石。领军字仲远,系出太祖皇帝。其曾祖讳德芳,潭康惠王。祖讳惟能,集庆军节度观察留后、南康郡公。父从古,右卫大将军、蕲州防禦使、安国公。母京兆郡君宋氏。领军生而警秀,方髫龀时,已自崭然,不复与群儿戏。甫九岁,才胜衣,入预晨谒,綷缨繠佩,煇如也。自右班殿直累迁太子右清道率府率。娶刘氏,内殿承旨、閤门祗候永宁之女。二男:曰令昶,太子右监门率府副率,蚤卒,曰令谖,太子右内率府副率。三女,一已夭,馀尚幼。领军处贵游间,夷雅畏饬,能自倾下,后房无竽瑟之音。平居宴坐,以讽咏自适。雅善笔札,遒劲精婉,包虞永兴之法。盖尝以所书奏御于上,深被奖叹。至性孝谨,凡获赉予,必归之亲庭,未尝敢私。比疾且革,父母往视之,感泣辞诀,初无他语,第以养亲之日短为恨,斯可哀也已!其葬十月乙酉之吉。铭曰:
天室之系,德茂源远。懿哉领军,幼钟惠警。九岁奉朝,进退恂然。献书于前,帝为改观。胡祐不遐,而遘沦阏!勒铭垂休,其载勿绝。
宗室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右武卫大将军使持节舒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清源郡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赠安化军节度观察留后高密郡公墓志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九、《华阳集》卷五四
惟皇从兄高密郡公讳宗望,字子国,太宗皇帝之曾孙,潞恭宪王元佐之孙,安远军节度使、密国公允言之第七子。初命为供奉官,先帝念邢王之后不可以无祀,命公以内殿承制实嗣邢国,是为文惠王元杰之孙。景祐中,朝廷始用卫府之秩,宠加同姓,改右监门卫将军。庆历中,诏封诸王之裔,遂爵清源郡。皇祐二年,秋祠合宫,除右领卫大将军,积迁右武卫大将军、舒州防禦使。公少聪警,力学,善属文。其进止方重,驭内外严而有法,然不以富贵加人。喜亲师友,每陈书于前,观自昔忠义之士,未尝不掩卷而叹。作《戒子文》,刻石斋楹下,其大略以世禄骄华为戒。初,先帝尝敕宗室子弟学虞永兴之书,公退阅字法,亟书《千字文》一卷以进,上嘉其笔翰精婉,特宠以刺史之拜。后复于延和殿试宗室子弟所学书,令宗正第其高下,以公书第一。比献所为文,上问所欲,愿尽赐国子监书,以勉诒子孙之学,遽从其请。先帝好飞白书,侍从蒙赐者以为荣,公前后所得殊多。又尝以金泥纹罗书「宗望好学乐善」及「为善最乐」字以赐之,非它儗也。公因请建阁第中,贮帝所赐书。既成,上又为亲书阁名,其见宠遇若此。公所被赐予,多赒人之急。外姻之贫未葬者,公为出金缯,歛而葬之,闻者高其谊。今年春,闻先帝寝疾甚,因谓族人曰:「虽托肺腑,而不得进侍左右,吾积沈忧,恐先犬马,不能以报厚恩」。未几,果发疽,太医驰视,已不及。其终,嘉祐八年三月十七日也。启手之夕,召诸子床下受遗令,其言如《戒子文》。享年四十四。上闻,恻然为哀,命入内供奉官梁从政典护丧事,所以赙襚之礼甚厚。赠安化军节度观察留后、高密郡公。其年十月甲午,仁宗皇帝葬昭陵,遂举公之丧西祔于文惠之园。夫人张氏,封永嘉郡夫人,赠太师、兼中书令、徐国公耆之女,先公亡。子男七人:长仲合,次仲嘉,皆右监门卫大将军;次仲炎、仲峭,皆右千牛卫将军;次二子蚤亡,次尚幼。女五人:长适侍禁李天益,封南阳县君;次适侍禁李庠,封华容县君;次二女蚤亡,次尚幼。铭曰:
天子仁恩,闵族弗绪。有贤维公,实大邢宇。其来有仪,组䩛镂膺。以烝以尝,孝孙是承。夙志于学,德日俊茂。锄首金葩,赐书盈构。讣闻几何,忽出缀衣。素车之从,万祉无期。
御试制策一道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八
皇帝若曰:自昔欲治之主,曷尝不进图贤材以共论天下之务哉?终之名发事施,以传休于无穷,朕甚慕之。近代设策士之科而失取人之实,所问或非要而所言未必有所合,至使迁忠愤之极论,角靡曼之虚文,情郁事辽,上下相失,曾何大道之补焉?朕享国之日浅,永惟任大而守重,欲闻谠直之言以鉴不逮,而未始云获。子大夫袖然应书,其考于古而不迂,质诸当今而易行,为朕竭思而茂明之。夫天人之际,灾祥各缘类而至也,故至治之时,必有休符,发为星辰、雨露、草木、鸟虫之祥;皇极之不建,乃六沴并作,害于而民,君人者傥不思复天变,则遂至悖谬而不可扶持,此皆前世已然之效也。朕即位以来,非有歌钟狗马之娱,与夫外家女宠、爵位赏赐之过也,乃二月乙巳大风昼冥,四月丁未白气起西方,七月丁丑太白昼经天,八月庚寅大雨霪京师,半年之间,钜异四发,岂朕不共不忱、不决不达之致与?是以夙夜顾省厥违之靡宁也。矧今吏治之未醇,民风之未厚,官溢而滥入之源未塞,兵众而选用之法未精,工作淫巧于都中,豪右僭侈于公上,田野虽加辟而农有寒饥之患,关市虽弛禁而商无赀货之通。岂不欲人蹈名节,而廉耻常不立;岂不欲人远刑罚,而抵冒常不止。将以六正八疵察迹夫忠邪之端,则悼不能以情见;以七教三法化陶乎善恶之类,则患不能以家抚。来远、临人、节礼,曷为异同之论;生利、事神、保民,岂无后先之指。设饮于乡,以岁行之,使知有恭老悌长之节,古独以为宜乎?歛谷于社,以时发之,使知救贫恤荒之政,今独以为难乎?宋景一言而胜妖眚,朕下罪己之诏,甚祗惧也,而未有转祸之感;汉宣终世以核名实,朕发责吏之书,甚丁宁也,而未有饬职之应。昔仲舒之推灾异,专治《春秋》之学;刘蕡之对阙失,深陈社稷之计。远鉴百王兴坏之所繇,近摹四圣功业之所就,何行而适世变,何修而当天心,子大夫其思致祥救弊起治之术,熟之复之,毋枉执事,以称朕详延之意焉。
臣对曰:承学臣愚,生于太平之日,而游息于天地和气之内,与草木同其荣,与麋鹿共其乐,数十年矣。常以谓不见兵盗流亡之灾,虽老于农耕,比之危朝乱邦之臣,其犹万万于彼而无所憾。况今弹冠曳绶,欸乎交戟之下,亲见圣主,得以尽其所学而言当世之事,人臣之幸,夫何以过于此?圣策曰:「自昔欲治之主,曷尝不进图贤材以共论天下之务,终之名发事施,以传休于无穷,朕甚慕之」。此陛下虚己以来下情之至也。臣闻士无贵贱,道是则合;人无远迩,志通则应。昔第五伦为吏长安市,尝读诏书,叹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及见光武,酬对政道,帝果深然其说。臣虽不肖,亦尝默观时事而商略陛下之志矣。陛下继统承政,恭俭之德,中大禹之法,而忧勤庶事,有虞、舜、周文之心,杜女谒、抑阍寺、厚亲族,体貌臣下,损无名之禄,罢不急之用,命信而不妄,罚严而必行,群下莫不耸勇淬涤,奋厉怠惰之气,而思以忠信自结于上,于此知陛下有志于为治。而臣亦窃喜今日之可以言,庶乎第五伦之遇于汉,异世而同事矣。然臣窃有所虑者。天下之大利害隐于无形,言者或能言之,而常患人之不能见;利害之小者可以见,而言者常以为屑屑,耻之而不言。夫大事言之而不能见,小事耻之而不言,则天下之事无时而举矣。臣则不然,大不敢隐,小不敢弃,而听明王之所自择。陛下幸听之,则庶几有益于毫毛,而天下之利也。圣策曰:「近代设策士之科,而失取人之实,所问或非要而所言未必有所合,至使迁忠愤之极论,角靡曼之虚文,情郁事辽,上下相失,曾何大道之补焉,欲闻谠言以鉴不逮」。臣闻百官各有职,小不得以语大,右不得以治左,惟宰相遍得治天下之事,而谏官、御史遍得言天下之事。下此则有六科。六科之人,一介贱士也,而独得论治乱之大计,天子之所宜闻,宰相之所当治,御史、谏官之所当言,无所不可言者。大臣以格荐之,陛下以礼而临试之,其可谓不轻而重矣。然臣窃有所怪者。自设科以来,卒未闻朝廷得一言、行一事,岂朝廷之虚设科选以收可用之才,而不系于言之可行与否耶?将言者务为浮语虚论,徒以惊世高俗,不切于实邪?朝廷虚设其选,则言者几为狂瞽而妄为,来于是科者,为无所益于国而专为进取之计,凡此者,臣之所深耻也。今陛下既招来下臣而亲屈大问矣,使臣言有可行,陛下举而行之,茍有以少补于世而迹不辱于天下,则刀锯不足以为臣忧,禄赏不足以为臣利,而臣之私愿毕矣。臣安敢不考古质今而为陛下详言之哉!圣策曰:「天人之际,灾祥各缘类而至也,故至治之时必有休符,发为辰星、雨露、草木、鸟虫之祥;皇极之不建,乃六沴并作,害于而民。即位以来,非有歌钟狗马之娱,与夫外家女宠、爵位赏赐之过也,乃二月乙巳大风昼冥,四月丁未白气起西方,七月丁丑太白昼经天,八月庚寅大雨霪京师,半年之间,钜异四发」。而陛下又退托于「不共、不忱、不决、不达」,臣见陛下畏天省己之道有过于前古之君也。臣亦尝究天文、《洪范》、五行、六沴之学矣,盖六经皆记异而不书其说,圣人以为足以下戒时君之思而上不敢以己意期天事,如此而已。后世学者,往往指事推迹以言灾异,而终不免乎牵合,此其近于巫史之术,圣人之所不取也。今陛下取钜异四列以访臣,臣岂敢为牵合之说而茍塞圣问耶?学者以大风昼冥,则不过曰号令暴急;以白气太白,则不过曰当有蛮夷之兵;以大雨为害,则不过曰简宗庙、不祷祠。臣之言之则异乎此。天地之大,譬之于人,人之所以为四支之彊者,其本在下而为腹心肺腑,其本在上而为五官,其气有所经纬而其神有所舍止。神有所敝,则气有缪戾矣,腹心肺腑之间有所攻塞,则五官有所不宁矣。善医者,原脉察色而知其疾之所自来,耳之病则知其出于肾,目之病则知其出于肝,此皆上下之相牵而变动,事理之必然,而不足怪者也。然则五官之不宁,其原亦在乎腹心肺腑而已矣。天地亦何以异于是乎?日月辰宿,天地之五官也。民人生聚,天下之心腹肺腑也。云雨其气也,变化其□也。今之风冥而气异,星变而雨霪,是岂他哉?亦民人生聚之间有所疾痛不乐已。是故善治五官之疾者,不治五官而治腹心肺腑;善止天地之异者,不止天地之异而止民人疾痛不乐。自古圣君贤臣,见天地之异则相与咨嗟戒惧,故商高宗遭雊雉之异,而祖己戒之曰:「祀无丰于昵」。唐太宗逢彗星之妖,虞世南谏之而悟曰:「我不可以轻天下之士」。今陛下统政之始,宜有星辰、雨露、草木、鸟虫之祥以为明圣之表,而咎验众至,此上天爱陛下而以此戒陛下也。陛下损膳彻乐,下责己之诏,束敝政、访直言,是以应天顺人之一端矣。若夫聚缁黄无名之学而为厌胜禬禳之事,此何所益于承天受民者哉?陛下复策曰:「吏治之未醇,民风之未厚」。陛下可谓深讲当世之敝矣。陛下无惑乎吏治之未醇、民风之未厚也,其原盖自乎朝廷而已。今朝廷喜于增官置局而不能责任贤能,多为条令而不行赏罚,鄙弃实用而崇尚虚名。寒士无涂而阀阅易进,有为者多累而因循者获安,朋党相推而孤立之士沉退,文吏与武吏相嫉而不同心。官不恤民之私,民不趋官之事,而上下异志。朝廷务于蔽塞任子而不知釐革之本源,士大夫乐于进趋而不能安廉耻进退之分。儒臣不过循守令式以避过,彊臣不过颉颃贾直以为名。瘠民而肥吏,贫农而富游手,兹十数者未之去,吏治安得而醇、民风安得而厚哉?陛下熟讲而亟变之,则吏治醇而民风厚矣。圣策曰:「官溢而滥入之源未塞,兵众而选用之法未精」。此二者固所当留意而先治也,臣请为陛下言滥入可止之术。今文武之吏弁冕而治人者,岂特士人之多邪?有黥徒、有商贩、有僮仆、有胥史,有医技之亲戚、有官者之旁友附赘,有纨绔襁褓之子孙。士大夫其杂乱如此,朝廷因仍而弗汰则患其溢,汰之则虑其嚣而怨,是仕籍终不可得而清也。仕籍未清则文武为君、周召为相不可以为治,故滥溢不可以不汰。汰之者必有道,在籍者勿复汰,继来之滥,为令以却之。黥徒、胥史、医技,凡以杂色入流者,宠之本品而足矣,何得预仕籍?贵臣以恩请者,必冠而后可,无以与襁褓之幼。富人入刍廥菽粟于县官,援之假版,使得以赎小罪,与夫久劳于事者,眦畀之以他赐,无以名器授之,非所宜得,一切寝格而不下。夫已源塞而涂隘矣,然后登进天下贤者,计民而置官,太平之化,可指掌而致也。然而为是者在陛下,不可以委臣子。何哉?官赏者人主之柄,人主为之而天下莫不顺。唐一日罢斜封官三千,无敢作言以起事,议虽出于姚、宋,而明皇自为之也。张始均祸于魏而暨艳诛于吴,主未为之倡也。臣请复为陛下言兵众选用之法。臣闻兵在选而不在众。祖宗之时,兵不过数十万,而四夷奔走之不暇。今天下数至百馀万,财力耗弊而威不行。然则茍不能选用,虽多兵,适所以为累,而何贵百万之众哉!今有卒于此,力可以彍彊弩婴胄而行,日可以驰二百里,其月禄为钱千、粟二釜;又有卒于此,疲冗而材甚下,其月禄亦为钱千、粟二釜,则彊勇之卒,必有不嗛于心矣。见敌格斗,鼓旗相当,剑楯相薄,冗卒先奔而溃,则勇者不能不牵而动。故无事而居,杂以精冗,则消军之志;有事而用,杂以精冗,则为敌之福。中人十户之赋,岁不过十万钱,十户之赋仅足以养一卒,县官养兵之众,不胜其敝矣,尚何容疲冗于其间哉!然而汰之不可以速,汰速则怨,老癃无归,群持瓢囊,行丐道路,伤战士心。今不若汰其老癃,□其壮子弟,壮子弟不失业而老癃有所归。其数不足则择取下卒之秀者,兵不他募而可以足用,用之而人人知战事矣。陛下若欲天下之兵举可以用,皆有杀敌致死之力,而无不逊骄惰之气,则祖宗蒐兵责师之法,载于国史,陛下可以为之也,今何俟而弗举耶?陛下又以工作淫巧、豪右僭侈之为患。夫僭侈者众则淫巧者多矣,其失则自乎礼制之不明。先王之为礼制,所以定丰约、限贵贱也。故使宫室有量,车服有节,器用有等,人徒有数,君子得以异于小人之群。小人虽有其财而不敢居君子之车,服君子之服,用君子之器,则淫巧可禁而僭侈可止也。今之天下礼制既不明,而法令亦不甚可畏,君子、小人侪并而肩随,三公之服与兵吏同色,里民之室屋与官寺争华,富人之妾被珠玉而僮走曳丝纨,百工争□新伎奇器以应之,始于中都,遍于天下。富人茍财之所及则足其欲,而惟力是视,小人桀骜,视君子亡如也。君子见轻,则虽为廉约不足以率下,此伪乱之始也。臣愿为礼制以示天下,而严为之法令,以别君子小人。上下之分立而争者知止,则淫巧僭侈庶几乎息矣。圣策曰:「田野虽加辟而农有寒饥之患,关市虽弛禁而商无赀货之通」。陛下之问下及于农商,此陛下欲为仁政而深论天下之弊也。臣请先言农之敝。今之天下为本者常不足,而为末者常有馀,浮民贵而农民贱,家于田亩者不若居市里,以耒耜为业者不若操货财。浮民自以为材智之当然,而财力勤苦之民,盻盻焉不足于衣食,而常有赋徭之忧、寒饥之患。比者陈、邓、许、亳尝饥矣,农人之死者不可胜计,而他业之民,富厚恬夷无异乎平日,有司不能救,朝廷为转米粮以为之食,事已则宴然而弗议,是岂强国均民之道哉!今天下之用,郡县百索,莫不出于农,枲赋纻褐,桑敛绨絮,上取米麦而下取藁芊,治堤堨、夷道途,河川之徒杠,亭传之茨塈,凡□时之输、暴集之役,其劳苦无时得息,此所以田野虽辟而农人不免于寒饥也。臣愿陛下为令以宽农人,杂征苛取,使出之于他业之民,而无专于农,以宽生民之力而厚其本,则可以鲜转徙寒饥之人矣。农之敝如此,而臣复请言商之敝。臣闻四民各有业而无不得其所,此三代之法也。是故吏而不农,农则有役;仕而不商,商则有征。今吏而兼农商者,太半于天下,农则不得而役,商则不得而征,民所欲为而吏以其彊力遍为之矣,民安能不较之哉!欲农之寒饥之寡,则莫若使吏而农者无得免郡县之役;欲商之赀货之通,则莫若使仕而商者无得略关市之征。谨司察之而深置之法,甚者还之农商而无以为吏,则吏民不相慁而商可以少通矣。圣策曰:「岂不欲人蹈名节而廉耻常不立,岂不欲人远刑罚而抵冒常不止」。臣以谓廉耻之不立,此用人失实之过也;刑罚之不止,此守令非其人之罪也。陛下知人之所以不安其分,而有觊觎觖望之心乎?一卒无功而为将,则一军皆惊曰:我何谓不至于此;一士无能而得美官,则众人皆有所望曰:我之不获也,何哉?人知为善无效,则猖狂肆行于廉耻之外,而不力于名节之路矣。今陛下之用人,陛下以为可用而天下或以为不称,陛下以为人莫之及而天下或以为无能。士人不务为忠力以卜主上之知,而情有所下交,恩有所主出,此愚臣素所痛嫉而深愤者也。昔我太宗,尝擢张咏于常参之列,其绩效终如何哉!臣以谓陛下宜自擢其人于常参下士之列,其为守倅而还者,皆召问之,不惟可以博访四方之动静疾苦,观视其人之材智如何而为之用,言之可采者疏其名于屏壁,详择而以职事试之,此愈于群臣之所荐者远矣。夫既用人如此,则又参之以荐举,名誉无间乎世胄,科级而复考之以实,曰某为是职,尝办是事矣;某言是事,尝有是效矣;某典是兵举是士,尝有是功矣,则虽用之而天下不敢有觊觎觖望之心也。厉名节长廉耻,孰大于兹乎?世之论治者莫不欲人远刑罚,而多患抵冒之不止,则遂欲变更律令,以为措刑将在于此。夫刑措在人而不在法,法者天下之大纪也,可以一贤愚、齐强弱,而不足以尽天下之变。皋陶之法,皋陶能举之;商鞅之法,商鞅能举之。人不任事,则法在而不举,而又将为巧吏奸民之资,借吏以为己威,借法以为己用,而刑不胜蕃矣。往者仁宗颁新法以示天下,苛者弛而为宽,疑者抉而为明,缺者补而为完,识者皆知其详,当而可从也。行之以及于今,而小人犹不能远刑罚,是诚何邪?守令不足以安民也。陛下欲人之远刑罚,则莫若慎择贤以为守令,使之为政化以齐郡县之俗。守令贤则小人虽欲为罪,皆自屏匿而不敢辄发。陛下得一贤守而一郡之刑措,得一贤令而一邑之刑措,守令皆得其人则天下之刑措矣。臣故曰:刑罚之不止,此守令非其人之罪也。圣策曰:「将以六正八疵察迹夫忠邪之端,则悼不能以情见;以七教三法化陶乎善恶之类,则患不能以家抚」。陛下既策臣以当世之务矣,又欲取古人之教而究观天下之情伪,使忠邪不得而逃也,故举六正八疵以为之目,抑陛下可谓仁圣察言好问之主矣。夫察言好问,固圣主之事,然而访诸正人则正言进,访诸邪人则邪言进。明足以了邪正之辨,则察之问之而益广;明不足以别邪正,则察之问之而益疑。今陛下假宽容煦和之色,以尽臣下一见于前者,人人自谓可中上旨,真伪杂进,是非相纷,此正陛下用明之时也。陛下欲知忠邪之异乎?进而合于忠孝,退而合于仁义,言有益于圣主,而利可以兼被于天下,斯者忠已。进不为忠孝,退不为仁义,言无所益乎国,而利无所加于民,斯则邪已。陛下用此而忠邪判然,皆不得而混矣,而何取于六正八疵之辩、庄周之语乎?若夫《戴礼·王制》以父子、兄弟、夫妇、君臣、长幼、朋友、宾客命之曰七教,以兴民德;《周官》以三刺: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三宥:一曰不识,二曰过失,三曰遗忘;三赦:一曰幼弱,二曰耄,三曰惷愚,总之曰三法,以求民情、断民中,而施上服下服之罪,此皆二经之至要。陛下果得良吏而任之,使之明教慎刑而陶善恶之类,则何至于家抚而有治道之不兴乎?圣策又曰:「来远、临人、节礼,曷为异同之论;生利、事神、保民,岂无后先之指」者,夫孔子之所以问同而答异者,皆视问者之所病而为之箴切讽厉,故一问之以为政,而孔子答之以政在来远,政在临民,政在节礼也。丘明为外传,载富辰谏王之辞,以其将举狄师而伐郑,伐之以内利三德,故曰:「义所以生利,祥所以事神,仁所以保民也」。陛下又策臣曰:「设饮于乡,以岁行之,使知有恭老悌长之节,古独以为宜乎?敛谷于社,以时发之,使知有救贫恤荒之政,今独以为难乎」?陛下举二者而资之于臣,此圣明之意,悼天下之薄俗,无恭老悌长之节,而欲复乡饮,思朝廷之遗缺,未有救贫恤荒之政,而欲复社仓也。古者以井田治畿甸邦国之民,民有馀力暇日,不迫于兵戎赋役之事,田夫宾贤祭蜡之时而从事于礼,为之坐立之位,俎豆之数,降升上下之文,以采饰之,而民莫不知节。今来为裕民之术,而欲先复乡党饮酒之礼,是将无益于天下,臣以谓独宜于古矣。社仓之作,其始也,本以备凶饥之时,及其末也,或取而为兵费,是以起于古而不行于今。今复之,则见于常赋之外,复有加焉,而臣恐有司之不能守,掠取以入县官,其名为恤民而其实为加赋,臣以谓难于今日。圣策曰:「宋景一言而胜妖眚,朕下罪己之诏,甚祗惧也,而未有转祸之感」者。臣闻天感于诚而不以浮文为感。宋景之言,其始非有意于感上天,而其心本不主于退火而取寿也,发于恳款,形于怛悯,而深格于神之听已,欲后己而先臣民,而天为之祐矣。臣有所区区者,辄因陛下求转祸之美策,而不敢不致忠赤于陛下。伏以仁宗皇帝纳民于富寿之中者四十二年,挈国玺而授之明圣,知陛下可以胜万世之托也。陛下至德如尧舜,有为如文武,然后可以副先帝之意,而满天下望。然三年于兹,尚未有兴利除害可以甚慰人心者,岂可谦挹而未遑耶?岂阴视天下之事,欲遍悉其情伪,可为不疑而后为之邪?贾谊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言为治不可以后也。陛下殚精留神于万事之际,日夜思所以慰人之望,则安享福祚而比日月天地之无穷,彼宋景之事,曷足为至圣之慕邪?圣策曰:「汉宣终世以核名实,朕发责吏之书,甚丁宁也,而未有饬职之应」者。陛下欲为汉宣之政,可谓得救敝之道矣。陛下知汉宣之所以不失名实者乎?此在乎赏罚行而已矣。今天下之事因循而皆敝,其本则盖自乎赏罚不分。夫财用之不足,漕挽之不通,河防之不固,兵律之不严,狱讼寇盗之不止,马政之不举,此天下之所共知,陛下之所以为忧,而群臣多士积岁深论而不决者也。臣以一言该之,而数者行以自治。何也?陛下患财用之不足,漕挽之不通,则宜责计臣;患河防之不固,则宜责水官;患兵律之不严,则宜责将帅;患狱讼寇盗之不止,则宜责刺守;患马政之不举,则宜责牧职。皆任之以久而观其效,岁久而其敝犹是也,则深案而谨诛之,取其职以畀能者。夫赏罚既明,则无实之人虽与之烦权剧使,有睥睨而不敢者矣,此汉宣之为也。今陛下与辅相之臣,不务明赏罚以劝督群下,而历取天下之事以自任,勤劳而不能周,耗乱而不能举。平日列群司,赐厚禄,一有四方之事,则符敕纷纷,冠盖交道,而居其职者以谓事理之常然而己无负于职,亦足怪已。陛下行赏罚以核名实,则汉宣之治何异于古乎?圣策曰:「昔仲舒之推灾异,专治《春秋》之学;刘蕡之对阙失,深陈社稷之计。远监百王兴坏之所由,近摹四圣功业之所就,何行而适世变,何脩而当天心」者。此陛下拳拳于治,而远思董仲舒、刘蕡至切之对,欲以天人之学过望于愚臣也。仲舒治《公羊春秋》,好言灾异,而亦自用闭阴纵阳之术以治其国,其言报应相与之际,大略则具之于策,其详则载之于《繁露》之志矣。刘蕡以官者之擅权、藩镇之窃命,指陈时病,虽有司不敢以入第,而天下正人传读其文,至有相对泣下者。如臣之愚,安敢望二子之域哉!然陛下之所访者,臣已粗道于前矣。臣尝历选百王兴坏之迹,三皇而五帝,五帝而三代,三代而东、西京,东、西京而魏、吴、蜀,魏、吴、蜀而西晋、东晋,东晋而后魏,后魏而东、西魏,东、西魏而宋、齐、梁、陈、后周,一之于隋而为唐,一之于唐而又为朱梁,为后唐,为石晋,为刘汉,为周室,然后至于圣宋。自馀国而下,其微而特一爝火之明也,奚足论哉!若夫三皇五帝之世,虽其极治,亦未足以远过于圣宋者。臣观今之治,明圣五世,康乐百年,岂不足季仲视周汉而臧仆命晋魏邪?臣闻十一月之冰霰,小人皆知其寒也,而阳以之生;五月之日,小人皆知其暑也,而阴以之始。治乱之变,犹寒暑也。寒暑之期,三月而改;治乱之势,百年而迁。善岁之家,知寒暑之必至,是以在暑成裘,在寒成絺,其所以虑患之道先,是以终身无寒暑之患。为天下者,治而不可不忧乱,安而不可不忧危,危乱而后忧之,则虽有舜禹之材,亦无所措其智已。方今之世,其久安而无所事乃至于此,此常人皆以谓无足忧,而智者之所虑也。天下之福挂于昭昭,而天下之敝藏于默默,岂无憸臣邪党欲爚乱天子之视听,乘间而图权?岂无夷狄之国欲连兵而为盗,岂无奸桀之民,伺民之不给,欲为亡命奋臂之倡?有一于此,臣窃为陛下忧之。若夫持治安之势,预为之备,以销天下之忧,则四圣之功业卓然见于天下,皆可以为后世法。惟陛下摭诸史氏,咨之于故老之口,取其要者,力为之而已矣,又何患世变之邪适,天心之弗当乎?陛下求销异致祥救敝起治之术,臣愿以摹治四圣为对。臣闻功莫大于天地,明莫并于日月。天地之功或有所不及,而粪壤补其用;日月之明或有所不照,而灯烛扬其光。以臣之浅陋,何以上副陛下待之问之之意乎?虽然,或有益于朝廷之缺,而陛下纳臣之言,贳狂愚之罪,则臣不胜死生之幸也。谨对。
为家君上神宗皇帝论薄葬书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河南程氏文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五、《程子年谱》卷七
具位臣程珦皇恐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闻孝莫大于安亲,忠莫先于爱主,人伦之本,无越于斯。人无知愚,靡不知忠孝之为美也,然而不得其道则反害之。故自古为君者,莫不欲孝其亲,而多获不孝之讥;为臣者莫不欲忠其君,而常负不忠之罪。何则?有其心,行之不得其道也。伏惟陛下以至德承洪业,以大孝奉先帝,圣心切至,天下共知。然臣以疏贱,复敢区区冒万死以进其说者,愿陛下以至孝之心尽至孝之道,鉴历古之失,为先帝深虑,则天下臣子之心无不慰安。所谓历古之失,臣观秦、汉而下,为帝王者,居天下之尊,有四海之富,其生也奉养之如之何,其亡也安厝之如之何,然而鲜克保完其陵墓者,其故何哉?独魏文帝、唐太宗所传嗣君,能尽孝道,为之远虑,至今安全,事迹昭然,存诸简策。呜呼!二嗣君不茍为崇侈以徇己意,乃以安亲为心,可谓至孝矣。汉武之葬,霍光秉政,暗于大体,奢侈过度,至使陵中不复容物,赤眉之乱,遂见发掘。识者谓赤眉之暴,无异光自为之,为其不能深虑以致后害也。二君从俭,后世不谓其不孝;霍光厚葬,千古不免为罪人。自古以来,观此明鉴而不能行之者,无佗,众议难违,人情所迫尔。茍若务合常情,遂亡远虑,是乃厚于人情而薄于先君也,不亦惑乎!魏文帝所作终制,及唐虞世南所上封事,皆足取法。其指陈深切,非所忍言,愿陛下取而观之,可以见明君贤臣所虑深远。古人有言曰:「死者无终极,国家有废兴」。自昔人臣当大事之际,乃以兴废之言为忌讳,莫敢议及,如此茍循人情,辜负往者,不忠之大者也。臣窃虑陛下追念先帝,圣情罔极,必欲崇厚陵寝,以尽孝心。臣愚以为:违先帝之俭德,损陛下之孝道,无益于实,有累于后,非所宜也。伏愿陛下损抑至情,深为远虑,承奉遗诏,严饬有司,凡百规模,尽依魏文之制,明器所须,皆以瓦木为之,金银铜铁珍宝奇异之物无得入圹,然后昭示遐迩,刊之金石。如是则陛下之孝显于无穷,陛下之明高于旷古。至于纨帛易朽之物,亦能为患于数百年之后,汉薄后陵是也。或曰:「山陵崇大,虽使无藏,安能信于后世」?臣以为不然。天下既知之,后世必知之。臣尝游秦中,历观汉、唐诸陵,无有完者,惟昭陵不犯。陵旁居人尚能道当日俭素之事,此所以历数百年,屡经寇乱而独全也。夫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岂有陛下欲厚其亲,而臣反欲薄于其君乎?诚以厚于先帝,无厚于此者也。遗簪坠履,尚当保而藏之,不敢不恭,况于园陵,得不穷深极远以虑之乎?陛下嗣位方初,群臣畏威,臣茍不言,必虑无敢言者。陛下以臣言为妄而罪之,则臣死且不悔;以臣言为是而从之,则可以为先帝之福,大陛下之孝,安天下之心,垂万世之法,所补岂不厚哉?臣哀诚内激,言意狂率,愿陛下详览而深察之,天下不胜大愿。臣无任踰越狂狷恐惧之极,臣昧死顿首谨言。
咏唐史 虞世南 北宋 · 韦骧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太宗宠异号名臣,五绝当年赐目新。
亡也重嗟文物去,石渠东观谓无人。
张竞辰永康所居万卷堂 北宋 · 苏轼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
君家四壁如相如,卷藏天禄吞石渠。
岂惟邺侯三万轴,家有世南行秘书。
儿童拍手笑何事,笑人空腹谈经义。
未许中郎得异书,且共扬雄说奇字。
清江萦山碧玉环,下有老龙千古闲。
知君好事家有酒,化为老人夜扣关。
留侯之孙书满腹,玉函宝方何用读。
濠梁空复五车多,圯上从来一编足。
汉武帝唐太宗优劣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七
轼以谓古之贤君,知直臣之难得,忠言之难闻,故生尽其用,殁思其言,想见其人,形于梦寐,亦可谓乐贤好德之主矣。汉武帝雄材大略,不减太宗。汲黯之贤,过虞世南。世南已死,太宗思之。汲黯尚存,武帝厌之。故太宗之治,几至刑措,而武帝之政,盗贼半天下,由此也夫!
题荣咨道家庙堂碑(咨道名缉,号子雍。)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三、《山谷全书·正集》卷二八
今世有好书癖者荣咨道,尝以二十万钱买虞永兴《孔子庙堂碑》。予初不信,以问荣,则果然。后求观之,乃是未劖去「大周」字时墨本,字犹有锋锷,但墨纸有少腐败处耳。
题张福夷家庙堂碑(福夷名威。)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三、《山谷全书·正集》卷二八
顷见摹刻虞永兴《孔子庙碑》,甚不厌人意,意亦疑石工失真太远。今观旧刻,虽姿媚,而造笔之势甚遒,固知名下无虚士也。荣咨道尝以二十万钱买一碑,即此碑旧刻。其中缺字亦略相类,唯额书「大周孔子庙堂之碑」八字为异耳。又碑末「长安三年太岁癸卯金四月壬辰水朔八日己亥」木书额,相王书也。又云:「朝议郎、行左豹卫长史、直凤阁钟绍京奉相王教榻勒碑额,雍州万年县光宅镌字」。又卷尾昔人题云:「咸通七年七月七日于二十二姊处得,龙兄来认」。今福夷无大费,而甚爱之,虽无前后数十字,非宝藏是书之本意。
题蔡致君家庙堂碑(致君名宝臣。)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三、《山谷全书·正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顷年观《庙堂碑》摹本,窃怪虞永兴名浮于实。及见旧刻,乃知永兴得智永笔法为多,又知蔡君谟真行简札,能入永兴之室也。元祐四年在中都,初见荣辑子雍家一本;绍圣元年在湖阴,又见张威福夷家一本;其十二月在陈留,又见蔡宝臣致君家一本。以石本未刓缺,不以摹本补缀,则荣本第一,张本第二,蔡本第三。亦尝于它处见数本,新旧杂揉,所谓「海图折波涛,旧绣移曲折。天吴及紫凤,颠倒在裋褐」者也。然尚有典刑,亦不可废也。陈留净土院书。
题虞永兴道场碑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三、《山谷全书·正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南市商河县
草书妙处须学者自得,然学久乃当知之,墨池笔冢,非传者妄也。虞永兴常被中画腹书,末年尤妙,贞观间亦已耄矣,而是书之工,唐人未有逮者。元丰乙丑五月戊申,平原监郡赵正夫会食于西斋,出以示余,谛玩无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