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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武兰亭石刻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七、《兰亭考》卷六、《兰亭志》卷五
定武兰亭石刻,富春何予楚能道其详,唐曰正本。
石晋末,耶律德光辇而归,弃之中山,为土人李学究所得。
韩魏公索之急,李瘗诸地中,而别刻以献。
李死,其子乃出之,宋景文公始买寘公帑,后为薛绍彭换取。
至大观间,遂入宣和殿。
靖康中,竟落北方。
故世传定武者有二,今宜中所藏两卷,此其善者也。
崔侍郎(一)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洺水集》卷一八
薰风初暑之候,恭惟肃将明命,往护全蜀,上帝嘉娱,台候宴启万福。
某抵此曶数月,求所以上蓄其槃,下育其荄者,未之能焉,故卷卷一书,晓夕在念。
高情绝俗,惠然以翰墨先之。
烟霞郁兴,词谊高明,区区感浣,不知所喻。
至言兴在山林,则非所望于侍郎者。
蜀之不靖者两年于此矣。
某尝嘿计目前之可以任此者,舍侍郎未见其次焉。
人才岂不曰有数哉!
舜止五臣,武王止十乱,汉止三杰而已。
唐之初造,一时依乘风云者,固为甚盛。
中世以来,国步多艰,有若韩昌黎、郭中令、李卫公之辈,皆能赫然仗公忠而化奸骄,詹威灵而服戎虏,光明如日月,动荡如雷霆,植唐于将仆,洗唐于已昏。
数公功烈,千载如生,每一开卷,令人飞动。
自古以来,中原有变,蜀必先乱,中原既定,蜀必后平。
又况今日之蜀非前日比,安知后日之事又岂止今日而已邪?
万一此胡窜身无地,徙巢入关,则蜀之去天也远,去虏也近,可不先定其规模,一言而后行乎?
少年不更事之人,疏率无谋,老成持重之人,又复退缩。
今推择而至侍郎,非苟然者。
古之兴事造业者,其机在于兴起人心、鼓动士气而已,至若兵若将若财,特节目耳。
然士亦患于亡闻也。
夫惟负天下之望者,方其未用,已足以系天下之心,而其一有施设也,又足以服天下之心。
夫未用而望,已用而服,以若人而图事,何事不立哉!
此朝廷之所以有取于侍郎,而天下之所以望于侍郎者也。
上宽九重之顾,下慰海内之望,侍郎必有以处此矣。
然比日以来,士大夫规模日陋,多事之秋,所与共功名者天下之英杰也。
顾乃小智自是,闭门拒之,阂上下之情,失事功之会,皆是物也。
耶律德光云:南人饮食动息,北人无不知之。
若北方之人以堂堂十万之师,或在九天之上,或入九地之下,南人未必知之也。
今千百载而南人此病终不可瘳,可叹也已。
兼之辟置之属,盖与之共腹心者,始择不审,无几斥去,安能得士之死力哉!
蜀不为无人,某不能尽识。
陈同年仲酉颇负胆气,亦有谋略,尝率凤州之人深入其地,顷坐粗豪,今更涉历,盖亦老于风霜矣。
试召与语,恐足以备采择,是以因书并及之。
范文正公尝言:「幕府辟客,须可为己师者」。
盖平时敬之为师,则必用其言,而平时以朋友待之者,则言之用否未可必也。
虽然,此亦其细者尔。
古人所谓内外臂指,乃可成功。
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是事也,又岂可不先图之?
非为执事计也,为蜀计也。
珍重道涂,归当坐凤池而象麟阁矣。
金左副元帅宗维书建炎二年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一
某自北来,众所鄙弃,独左右见怜,故知英雄度量,与凡俗自不同也。
尝欲通书于左右,而自下自疑,因循至今。
某闻为大英雄之人,然后能听大度之言,敢略陈固陋,惟左右留神省察。
古之君子,莫不以济世安民为己任,故有国土者,止能安一国之人,有天下之土者,然后能安天下之人。
是以尧、舜、禹、汤之君,而辅以皋、夔、稷、卨之臣,则日月所照,风雨所及,莫不被其泽。
载于典籍,昭然可考,不在一二陈也。
且以近事言之,昔唐之太宗,起自晋阳,奄有天下,征伐荒外,西破高昌,北禽颉利,可谓黄帝之师,莫强乎天下也。
而远思长久之计,知突厥稽首戴恩,常为北藩,故唐之衰也,终得沙陀,以雪国耻。
匈奴冒顿单于汉高祖白登,七日不食,当时若取之,如俯拾地芥,冒顿单于不贪近利,以为远图,使高帝得归,以奉祭祀,故得受缯币,举中国珍异玉帛,奉约结好。
匈奴国乱,单于争立,终得宣帝拥护呼韩
契丹耶律德光责石氏之失约,长驱至汴,举石氏宗族,迁之北荒。
然中国之地,亦不能守,以致縻烂灰烬,数十年之间,生灵肝脑涂地,而终为刘智远所有。
比之唐太宗、冒顿单于,其英雄度量,岂不万万相去远哉?
先皇初治兵于辽东,不避浮海之勤,而请命于下吏,蒙先皇约为兄弟,许以燕、云。
平山妄人,啸聚不逞,某之将臣巽懦,怀鼠首之两端,某亦过听,惑于谬悠之说,得罪于大国。
问罪之初,深自刻责,黜去大号,传位嗣子,自知甚明,不敢怨尤。
近闻嗣子之中,有为彼方之人所推载者,非嗣子之贤,盖祖宗德泽在人,至厚至深,未易忘也。
不审左右欲法唐太宗、冒顿单于,受兴灭继绝之名,享岁币玉帛之好,保国治民于万世耶?
抑欲效耶律德光,使生灵涂炭,而终为他人所有耶?
若欲如此,则非某所知;
若欲如彼,当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书,谕嗣子以大计,使子子孙孙,永奉职贡,岂不为万世之利也哉!
伏惟左右以命世之才,当大有为之时,必能听大度之言也。
昔人有为赵使秦者,秦王赵可伐欤?
赵使对曰:里人有好色者,好色之患,世所共知,而母言之则为贤母,妻言之则为妒妇。
今日之事,大类是也。
惟麾下多贤,必能审处。
言欲尽意,不觉覼缕,伏望台慈有以照察,幸甚!
制虏论1126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二、《梁溪先生文集》卷一四三、《永乐大典》卷一○八七七
夷狄之为中国患也,惟北虏为最盛。
盖其天性忿鸷,怙气负力,逐水草,便骑射,习攻战,强忍难屈,真中国之坚敌,非三陲之比也。
自昔制禦之术,缙绅之儒则守和亲,介胄之士则言征伐,皆偏见一时利害,未有得全策者。
请借西汉以明之。
秦灭六国,使蒙恬将数十万众以北击胡,起临洮,尽辽东,阻山堑谷,筑长城者万里,匈奴北徙,不敢南下而牧马。
然天下因之骚动,陈胜起于谪戍,而秦亡。
其后楚、汉战争,中国纷扰,匈奴复居故塞,其兵寖强。
高祖初定天下,有轻匈奴之心,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士或七日不食,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
于是刘敬脱挽辂以建和亲之议,妻单于以汉女,岁奉金缯以遗之甚厚,然匈奴为边患不为衰止。
孝惠高后时,益骄倨,肆为嫚书以陵辱中国。
孝文即位,与通关市,约和亲,而匈奴数背约束,边境屡被其害。
是以文帝中年发愤,躬戎服,从六郡良家材力之士驰射上林,讲习战阵,聚天下精兵军于广武,亲屈帝尊,以伸亚夫之军,顾问冯唐,与论将帅,喟然叹息,思古名将。
此则结和亲非策之全者也。
武帝继文、景节俭之后,财力有馀,水衡之钱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红腐而不可食,一时将帅人材众多,慨然欲事匈奴,以摅高祖之宿愤。
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馀年,浮西河,绝大漠,追奔逐北,穷极其地,以临瀚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斩首虏以万计。
然汉之士马物故大半,亦略相当,天下萧然。
武帝末年悔悟,下哀痛之诏,弃轮台之地,海内少安。
此则事征伐非事之全者也。
孝宣时,值匈奴艰阨之运,单于争国,饥馑荐臻,畜产殆尽,于是权时之宜,覆以威德,单于款塞,稽首臣服,遣子入侍,三世称藩,宾于汉庭。
由此观之,终西汉之世,其与匈奴有修文而和亲者,有用武而克伐者,皆非全策。
至于威服而臣畜之,则非天时人事若合符节,未有能也。
得制御夷狄之全策,惟我本朝为然。
方五季之乱,石晋割地以赂契丹北乡而臣事之。
其后耶律德光至举兵灭晋,拘出帝以归其国,则一时强盛,可胜言哉!
周世宗威武,躬率六师以征之,仅能复关南之地。
太祖受天命,至太宗时,海内僭乱以次削平,得良将帅以守边境,契丹不敢犯。
澶渊之役,京师震动,辅臣有建议幸蜀、幸金陵以避其锋者,赖寇准力争,遂定亲征之谋。
天助神相,巨弩潜发,歼其渠帅,于是契丹震怖,通使请和。
当是之时,以骁将强卒邀其归路,则疋马只轮无返者。
章圣皇帝天覆海涵,不邀一时之功,而建万世之策,乃许之盟,诏诸将勿追,而契丹得以全师出塞,戴德砻威,誓不复叛。
当时盟誓之信,皎如日月,约束之严,曲为之防。
通使有常时,赠贿有常数,燕犒有常礼,仆从有常制。
其慰荐抚循,交际威仪,俯仰拜起,纤悉备具,故能结欢修好,百有馀年,并边之民不识兵革,振古以来所未尝有。
谨守盟约,虽传至万世可也。
故曰得御夷狄之全策,惟本朝为然。
汉贾谊欲施三表五饵之术以系单于,当时以为疏;
董仲舒有言:与之厚利以没其意,与盟于天以坚其约,匈奴虽欲展转,奈失重利何?
赖欺上天何?
史臣亦谓未合于当时,而有缺于后世。
然以今观之,则亦、仲舒之策得矣。
或者曰:契丹桀黠,与中国抗衡,有志之士未尝不为之扼腕。
今幸其种族之离叛,畜牧之凋耗,人卒之羸弱,北有女真以为彼扰,东有高丽以为我援,因时制变,一举破之,复中国之旧制,成祖宗之宿志,此千载一时,不可失也。
则将应之曰:不然。
汉高遣使使匈奴匈奴匿其精壮,示以疲乏,使者还报,以为可击。
高祖听之,故有平城之困。
契丹澶渊之役以来,涵养亦百馀年,不有谋者,其能国乎?
种族之离叛,畜牧之凋耗,人卒之羸弱,间牒之言,未可信也。
往年女真尝为之梗,寻即底定。
借使与之结约,共亡契丹,能保女真之不为患乎?
自古与夷狄共事者,未有无患者也。
至于高丽地接虏境,畏其威而服属之,我虽待之者,安可必其背彼而助我哉?
夫百年养之为不足,一日坏之为有馀;
动而扰之则易,静而安之则难。
从子之策,吾惧契丹之衅结,而北陲之不复安,举未必,虽而不能无后患也。
或者又曰:昔武帝以卫、霍而焚龙庭,显宗窦宪燕然太宗李靖而禽颉利。
今我委属得人,风扫雷击,何遽不若古也?
且胜负兵家常势,纵一举之未得志,何后患之有?
则将应之曰:龙庭之焚,燕然之勒,颉利之禽,适会其时之可为,而将帅之有人也。
子视今日将帅为何如哉?
杜牧有言曰:「上策莫如自治」。
自治者必有智勇之将帅,必有精鸷之士卒,必有山积无穷之金缯谷粟,必有必信素明之号令赏罚。
无是数者,而欲谋人之国,盖亦难矣。
西夏与北虏孰强?
虽三尺童子知北虏强而西夏弱。
自数十年来,西鄙用师,卒不能得灵武,而我之覆师蹶将者皆是也。
今不能敌弱者,而欲与强者斗,可乎?
吾恐二虏合而为中国患,非浅浅也。
且天地之所以制限中外者,必有险阻之地,故北虏之与中国接者,若蜚狐、古北之口,所谓险阻也。
幽燕割而险阻之地悉归于虏中,今之所恃者不过塘泺耳。
自雄、霸以达畿甸,平原易野,健马疾驰,不半月可至。
一有不然,可不为之寒心哉!
故曰坚守盟约,可以传万世,勿见小利而败大事可也。
作《制虏论》。
上封事论和议不可信绍兴九年正月 宋 · 连南夫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五、《中兴两朝圣政》卷二五、《中兴两朝编年纲目》卷八、《宋史翼》卷九
臣闻老子之言曰「不信者吾亦信之」,又闻孔子之言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此皆大圣人之用心,陛下纳金国和议之约,允蹈其言。
又闻「信不足,有不信」;
又闻「言不必信,唯义所在」,此皆神圣通变之道。
《易》曰「几者动之微」,《传》曰「知几其神乎」。
大金素行凶诈,比年以来,两国皆堕其术中。
大概彼以和议成之,此以和议失之。
今陛下果推赤心信之,以其割河南之地遂恩之乎?
臣知陛下知几,有不信也。
何以言之?
丙午之祸,父母兄弟、六宫九族,咸被驱虏,逮今十四年,辱莫大焉。
使太上圣躬无恙,随所割地全而归之,十四年羁縻隔绝之恨,念之犹且心折。
得梓宫犹不足为恩,得土地顾何足以为恩乎?
况陛下于太上有终天之恨,于大金有不共天之雠,方且许还河南之地、许还梓宫、许还渊圣六宫,彼其计实老子所谓「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兵法所谓「不战而屈人兵」之术也,谁不怒发冲冠,握拳嚼齿而痛愤哉?
借使尽得所许,彼何加损?
汉王吕后曰:「使赵王有天下,顾少乃女乎」?
臣窃恐陛下天性孝悌,方感其恩,无「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之志。
盖用心不刚则四肢委靡,将士虽欲断发请战,有不可得,谁为陛下守四方者?
是陛下十馀年宠将养兵、殚财蓄力之意,一旦积于虚空无用之地,倒持太阿,捧手而付之矣。
太祖皇帝之南征也,李煜遣其臣徐铉朝于京师曰:「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失,柰何见伐」?
太祖曰:「尔谓父子为两家,可乎」?
安知大金之计不出于此乎?
岂吾太祖行之而陛下不悟者乎?
唐高祖借兵于突厥,尝臣事之;
至颉利为太宗所擒,后世称之为英主
陛下肯出唐太宗下哉?
臣伏见生灵戴宋几二百年,沦肌浃髓之恩,视陛下为亲父母。
不幸旧染腥膻之俗,视大金甚于仇雠。
韩愈曰:「叛父母,从仇雠,非人之情」。
民情大可见,大金岂不知之?
耶律德光之击晋也,述律后尝非之,曰:「吾国用一汉人为主,可乎」?
德光曰:「不可」。
述律曰:「然则汝得中国亦不能有,后必有祸,悔无及矣」。
许还之约,安知不出于此乎?
使大金用述律之言则可,窃吾太祖之言用之无乃不可?
是说也,陛下圣性高明,固知之矣,知之则不信,亦审矣。
然臣犹不能无疑者。
伏读正月五日赦文曰「戢宇内之干戈」,又奉圣旨不得诋斥大金
如此直堕其术中,使忠义之士结舌而不得伸,忠良之将缩手而不为用。
范增之说项王曰:「天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
可不鉴哉?
此臣所以昧死上竭愚衷,愿有献纳。
臣闻张良汉王借前箸以筹挠楚之权谋,为汉王不能制项王死命,遽欲效武王休马放牛,具陈:「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陛下谁与取天下」?
审如诏旨,臣恐将士解体,鱼溃兽散,如张良所谓「谁与取天下」者。
然则计将安出?
臣方闭户深念,不觉大喜曰:河南之复殆天授,非人力。
《传》曰「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时至弗行,反受其殃」,又曰「机不可失」。
愿陛下因而图之,大事济矣。
近闻彼国新主厌兵,乃有此议。
臣谓使其果有厌兵之心,正当乘其懈而击之。
如其不然,先发制人,后制于人,陛下必知所决择矣。
议者若曰「强弱大小,犹且不侔,未易轻举」。
臣闻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所谓在德不在众。
汉高祖亭长除秦暴,唐高祖以一旅取孤隋,光武接十二帝之统而起自单微,以至中兴。
今陛下复河南之地,实以圣继圣,日新又新,挺真主之姿,应帝王之运,六师方张,旧民协力,抑又多助之至。
此臣所以愿陛下因而图之也。
臣闻陛下方遣侍从宗臣祗谒宗庙陵寝,将亲见宫室之禾黍,陵寝之盗掘,此正诗人徬徨不忍去之时也。
恐有扶老携幼,感泣而听诏者。
少者之哭,哭其父与兄也;
老者之哭,哭其子也。
戏笑甚于裂眦,长歌过于恸哭,天地日月亦必为之悽惨郁结。
陛下闻之,追悼其因,是谁之过欤?
与还地孰少孰多?
而我河南之民何啻百万,昔者乐生,今日效死,因民之欲,北向为百姓请命,而以王师甲兵之众随之。
此皆精锐愿战之师,彼皆悲歌感恸之士,河南起而河北应。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孟子之言,于今有验,旷世之举,不约而同。
此臣所以愿陛下因而图之也。
臣平居尝谓不复中原则不可以立宗社,不有四海则不可以子万民。
今有机会,河南归我,首尾同体,岂不中应,大河安得而间断哉?
此臣所以愿陛下因而图之也。
臣伏仰陛下英武天纵,孝弟性成,抚艰运于一纪,来和议于此时,然不知陛下愿为英武主乎?
愿为孝悌主乎?
臣昔守建邺,获望清光,首为陛下陈尧舜之道,非谓垂衣拱手坐视夫民而名尧舜也,愿陛下效汉高祖、唐太宗之英武,败戎狄,迎父母,以成尧舜之道也。
今陛下俯首和戎,端为父兄,是孝悌既如此。
臣愿陛下乘机应变,殄歼丑虏,雪祖宗之宿愤,扩天地之妖氛,英武又如此。
使天下万世皆仰陛下圣而不可知之神矣,越汉唐之所谓孝悌英武,顾不伟哉!
其如应变于耳目之前,或且经营于年岁之后,皆在陛下雄断,如陈蓍龟而决,期日月而已,臣犹迟之。
李渤上平贼三策,攻不失战,战不失守,河南以连河北
三策具存,乃敢以献。
欧阳修曰:「世徒见周师之出何速,而不知述律有可取之机也」。
是时述律以谓周师所取是汉故地,不足顾也,然则十四州之故地皆可指挥而取矣。
使新主果有厌兵之心,事亦类此。
臣区区之心,发于忠愤,若谓不识大体,不省几事,欲逃万死之罪,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乎!
方今堂下有耆老硕辅,阃外有良将奇兵,更乞睿慈,付之公议,熟计而行之。
臣不胜战汗待罪之至。
赵元镇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二、《东牟集》卷一○
某自夏中东走行在,见大臣三人,某素知二人焉:一曰丞相范公,旧尝遇于学宫;
一曰参政张公,官乌府时因缘张公亲旧,得望履舄。
独于枢侯未尝一接款曲,惟于律学博士何泳直舍一觇风采,退而问,曰:「此天府赵侯也」。
邂逅既退,不知短长,故于枢侯最为无故。
然自获进见也,蒙枢侯向人称道不绝口
夫进见大臣,以所业为挚,此常礼尔。
枢侯独取观之,再三称赏。
删定官魏矼曰:「朝廷添置敕局官以代道山,当先以王某为首,此枢侯言也」。
自念枢侯方一再进见,所论天下事未甚深切,而枢侯赏之,是岂欲招置同类,助为腹心,使士誉益彰,爵位益固,而可长保者哉?
其意必欲兼收并用,庶几其有益于国也。
枢侯所期于某者如此,则之期于枢侯当如何哉?
窃观今日之事大有可急者,意枢侯思虑所及,不在人后,何久而弗言?
枢侯为大臣,进见主上必有密勿之论,而敢谓枢侯不言者,大臣不言即已,言之则当从之,从之则当行之;
如其不从而止,是与不言类耳。
方今之急,日甚一日,急于救焚,急于拯溺,急于救经而趣解,急于倒垂搏艾然顶而营免。
马盘礴,近在长江,候骑持一赤白囊南乡,则行在震惊,上下骚动。
官吏先治舟楫,幸其得免,踰冬减死,转至春夏,则褒衣峨冠,复求进用。
呜呼!
今之进见丞相,坐语立退者,几人不为其身谋,而以宗社安危生灵休戚为念者哉!
使贾谊复生,不暇痛哭,自绝于世矣。
今不量度,辄欲以两言因枢侯以献于上:其一曰立根本以固宗社,其二曰履危事以决安危。
此两言者,愚意有言于大臣者矣,而大臣弗听,无益也;
必有观事势、露风旨而达主上者矣,主上弗从,无益也。
王彦章见事迫切,自内一刀见梁帝,欲先自刭,而梁帝听之。
夫朱梁之臣其行事甚可羞愧,然欲辟群小、进至言,非感激垂涕以死自明,则不能入。
今日之事迫矣,大臣奈何不闻以死自明者乎?
呜呼,此天下所望于大臣者也。
之言非但欲批逆鳞,犯忌讳,邀一时名,幸而进官以为身荣,不然身死而名彰,亦为一时之望也。
之所陈,盖亦有取焉,枢侯其试听之。
仁祖之朝,中外惊急,不知何如,仁祖圣嗣未立,自大臣庶寮日夜为忧,必至圣心改悟,建立根本,至今蒙福。
真祖契丹澶渊,其势不减耶律德光,而当时大臣必强车驾渡河,以张士气。
二祖之朝,与今日事大不同,而当时大臣必力争廷议,期当而后已,岂不可为后世法哉?
愿主上选宗臣谨厚好学无过者,使主筦钥,主上提兵而出,召大臣诸将歃血而盟,若曰:「嗣位以来,所遭艰棘,自古未有。
安得复不奋怒,以为生民请命?
若天命果在乎,当一战戡敌,复我祖宗疆土。
如其不然,大臣将士宣力辅弼,俾无坠我祖宗之基」。
相斯言也,感激指天以誓。
意如此,则天地必为震动,将士必为感泣,日月必为顺行,星辰必为循轨,风雨必为时若。
譬如提纲先振大者,自馀条目,其顺从者不可胜言矣。
呜呼!
宣和之末,官于京师,敌人初至城下,窃闻主上毅然请行,都人之戴主上也,慈父爱母何足比称。
方敌人之欲解,而主上未回也,尝于都人众中闻有一人言曰:「有能迎康邸归者,官至大将,赏锡巨万」。
众口杂然和之。
又有一人言曰:「有能得张邦昌如何」?
有应者曰:「送府,杖而遣之」。
众人亦大称快。
以是知人心天命,牢定如此。
后至建炎秋夏,邦昌在位,都人望翠华之来,引颈沥血,以为生死决在朝夕。
其后敌人日盛,朝廷日弱,主上走马远避,然天下之心皆知君父实不得已,故至夷灭州县而人心不怨君父,诚知其无奈何。
然而如是行之,今四年矣。
敌人去岁涉重江,逐行在,荼毒之虐,自盘古以来未之闻也。
意上天至是亦震怒矣,所以敌人所至则贵如珠,人民艰苦,州郡尚存者五谷丰熟,将士饱食。
此天助顺之明效也。
天心助顺而恶逆,今既怒矣,人子不继之怒以行天威,其奈何哉,其奈何哉!
呜呼,主上之心太仁,与敌人用兵相反。
敌人之兵,进则有生,退则必死;
我国家之兵,进则必死,退则必
故累年以来,敌人之兵日强,而中国之兵日弱。
然而以善气敌杀气,以仁心对祸心,则福常在我,祸常在彼,常在我,杀常在彼。
论诸人事,虽彼强而我弱,观诸天意,恐我忠厚而彼残贼也。
天道三年小变,今踰三年矣,盍小变之以振兵威乎?
所谓小变以振兵威者,非欲劝人君以多杀也。
主上既怒,则大臣怒;
大臣既怒,则将士怒;
将士既怒,则智者竭谋,能者出力,并鼓以前,富者敢爱财乎,贫者敢爱力乎?
今日之弱怯,可化而为盛强也。
尝论靖康中京城所以败者,皆缘爱死以得死。
时敌人叠壕,其功过半。
渊圣一幸城隅,闻大将有缒城击贼者。
使当时大臣力劝渊圣张黄盖,设御幄,上南薰门,粟帛官爵并列在前,日募果敢陷坚却敌,知城必不陷。
奈何为宦官宫女者以姑息爱天子,必曰:「不可临城,如天子临城,安用臣下为」?
右给事者爱大臣,必曰:「不可临城,如大臣临城,安用将吏」?
故方是时,天子仰大臣,大臣仰将吏,将吏仰士卒。
堂堂中国所恃以却敌者,女墙数夫与策应将卒,百十为群者耳。
孙傅东州朴儒也,粗知义命,有不爱死之气。
所馀僚属,知其人焉,其称贤者曰宋齐愈
齐愈之居,适与邻,常与夜语,一日告客曰:「孙公今日自城上迁城下矣,实劝之。
以谓大臣当清心治事,城上哤杂,岂能治事也」?
度之,齐愈亦以姑息爱其主人耳。
呜呼!
城门之遥与沙漠孰远?
临戎之苦与竁帐孰危?
百官有司络绎奉养,与酪浆膻肉孰丰?
不知大略者徒知以姑息爱人主,初欲远祸而得祸,如此姑息之流,果可与论大利害乎?
事之往者既已若此,其未来者可循习前日之弊而袭之哉?
以谓履危事者,非敢强大臣劝主上当枹鼓之急,而以贼遗君父也。
金陵自古龙盘虎踞之所,保江南者能守金陵则事济,不能保金陵,则江表非其有也,故未尝不与北兵对垒。
且孙氏与曹氏孰强?
曹氏临江者屡矣,孙氏欲迁武昌而不可;
刘备孙权秣陵从之而孙氏以安。
南唐与中土孰强,李氏保金陵则安,中徙南昌,国势遂不复振。
吴会者,阖闾定霸之所,虽夫差不修国政,奸谀用事,句践谋二十二年而后敢动,后因吴大用兵,乃乘其敝耳。
此二地,利保江表者必争之所。
去岁杜充强愎好杀,将士离心,周望怯懦庸缪,望风先遁,所以败事。
若六飞临按,张将士气,飞三吴之,增上流之,四方闻之,谓天子变弱为强,化怯为勇,必有瞋目攘袂、切齿扼腕思自奋者。
天时人事,恐可一战而定也。
又浙西太湖之险,四绝平陆,青龙华亭,皆岸海道
若果坚敌未摧,军势不振,方徐图之,天下孰不益知君父为不得已者!
连城跨邑,肝脑涂地,知天下必无怨上之心。
如其不然,日事退衄,即恐人心真解体耳。
所谓立根本,诚可勿疑者。
渊圣皇帝朝,主上初请使敌营,后领兵河北,可谓大有勋劳矣。
然使渊圣太子尚留中国,以为讴歌讼狱,必有所在,名分既定,人不轻变。
今主上自临御以来,人心爱戴,知君父之艰难,虽无知之民,罔不垂涕激发,思奋励者。
使奸谀虽有他意,安得动摇?
独患朝廷不能自立,轻为进退,民心渐离,万一包藏蛇豕心如苗傅者猝发怀袖,则非所敢言。
窃料金人用兵踰二十年,诡计百出,连年以来,或来或否,或春来,或冬至,皆谋出我不意。
度之,今岁未必由江北来也。
以江北之兵疑我君臣,陈船欲度,或潜突浙西,却以奇兵由他道来袭我不备。
我若提兵浙西,保吴会太湖之险,命信臣守行在,铨部以下百官有司一切留之,是亦所以伐谋也。
呜呼,枢侯其念言!
若枢侯迅勇自奋,出万死一生以徇国家一时之急,愿屏弃妻子,执鞭弭以身为卫,与枢侯同死生无悔。
天地神明,听之临之,不敢有妄。
又谏幸汾阴大中祥符三年十二月 北宋 · 孙奭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三、《皇朝文鉴》卷四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四、《太平治迹统类》卷四、《皇朝类编大事记讲义》卷六、《东都事略》卷四六、《容斋三笔》卷七、《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九、《宋史》卷四三一《孙奭传》、《宋元通鉴》卷一三、《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古文渊鉴》卷四三
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弗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矜存之。
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夺攘之盗公行。
北虏治兵,不远边境;
使者虽至,宁可保其心乎?
陈胜起于徒戍,黄巢出于凶饥。
隋炀帝勤远略,而唐高祖兴于晋阳
少主惑小人,而耶律德光长驱中国。
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仍岁荐饥之墟,修违经久废之祠,不念民疲,不恤边患。
安知今日戍卒无陈胜,饥民无黄巢,英雄将无窥伺于肘腋,戎狄将无观亹于区脱乎?
先帝尝议封禅,寅畏天灾,寻诏停寝。
今奸臣乃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
先帝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
则群臣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帝之志者,反务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于继迁,曾不思主辱臣死为可戒,诬下罔上为可羞。
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车驾,虐害饥民。
冀其无事往还,便谓成大勋绩。
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佞邪侥倖之资。
臣所以长叹而痛哭也。
夫天神地祇,聪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
未闻专事笾豆簠簋,可邀福祥。
《春秋传》曰:「国将兴,听于民;
将亡,听于神」。
愚臣非敢妄议,惟陛下终赐裁择。
冯道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栾城后集》卷一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一○○
冯道宰相事四姓九君,议者讥其反君事雠,无士君子之操。
大义既亏,虽有善不录也。
吾览其行事而窃悲之,求之古人,犹有可得言者。
齐桓公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又从而相之
子贡以为不仁,问之。
孔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
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管仲之相桓公孔子既许之矣。
道之所以不得附于管子者,无其功耳。
晏婴崔杼俱事齐庄公弑公而立景公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
曰:「独吾君也乎!
吾死也」?
曰:「行乎」?
曰:「吾罪也乎!
吾亡也」?
曰:「归乎」?
曰:「君死安归?
君民者,岂以陵民?
社稷是主。
臣君者,岂为其口实
社稷是养。
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
为社稷亡,则亡之。
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
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
将庸何归」?
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
兴,三踊而出。
卒事景公
虽无管子之功,而从容风议,有补于齐,君子以名臣许之。
使自附于晏子,庶几无甚愧也。
唐明宗,始为宰相,其后历事八君。
方其废兴之际,或在内,或在外,虽为宰相,而权不在己,祸变之发,皆非其过也。
明宗虽出于夷狄,而性本宽厚,每以恭俭劝之。
在位十年,民以少安。
契丹灭晋,耶律德光见道,问曰:「天下百姓如何救得」?
顾夷狄不可晓以庄语,乃曰:「今时虽使佛出亦救不得,惟皇帝救得」。
德光喜,乃罢杀戮,中国之人赖焉。
周太祖以兵犯京师隐帝已没,太祖谓汉大臣必相推戴,及见道,待之如平日。
太祖常拜,是日亦拜,受之不辞。
太祖意沮,知汉未可代,乃立湘阴公为汉嗣,而使逆之于徐。
曰:「是事信否?
吾平生不妄语。
公毋使我为妄语人」。
太祖为誓甚苦。
道行未返,而周代汉。
篡夺之际,虽贲育无所致其勇,而以拜跪谈笑却之,非盛德何以致此?
而议者黜之,曾不少借,甚矣!
士生于五代,立于暴君骄将之间,日与虎兕为伍,弃之而去,食友麋鹿易耳,而与自经于沟渎何异?
不幸而仕于朝,如冯道犹无以自免,议者诚少恕哉!
直前奏事劄子嘉定七年七月二十五日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五、正德本《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三、《两朝纲目备要》卷一四、《至大金陵新志》卷一三下之上、《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七、《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七、《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五、《宋史纪事本末》卷八六、《续资治通鉴》卷一六○
臣不佞,蒙陛下擢司记注,日侍天光,在庶僚中最为亲近。
每惟报国之谊无若效忠,而缄默不言,臣实有罪。
今将以便亲求郡,行去阙庭,敢不亟陈其愚,冀补万一?
臣窃闻女真以达靼侵陵,徙巢于汴,此吾国之至忧也。
盖达靼之图灭女真,犹猎师之志在得鹿,鹿之所走,猎必从之,既能越三关之阻以攻燕,岂不能绝黄河一带之水以趋汴?
臣恐秋风一生,梁宋之郊已为战场矣。
使达靼遂能如刘聪、石勒之盗有中原,则疆埸相望,便为邻国,固非我之利也。
或如耶律德光之不能即安中土,则奸雄必将投隙而取之,尤非我之福也。
今当乘虏之将亡而亟图自立之策乎?
抑幸虏之未亡而姑为自安之计乎?
夫用忠贤、修政事、屈群策、收众心者,自立之本也;
训兵戎、择将帅、缮城池、饬戍守者,自立之具也。
以忍耻和戎为福,以息兵忘战为常,积安边之金缯,饰行人之玉帛,女真尚存则用之于女真,强敌更生则施之于强敌,此苟安之计也。
陛下以自立为规模,则国势日张,人心日奋,虽强敌骤兴,不能为我患;
陛下以苟安为志乡,则国势日削,人心日媮,虽弱虏仅存,不能无外忧。
昔者孔子诵《鸱鸮》之诗,以为知道,闻《沧浪》之歌,则使小子听之,盖安危存亡,皆所自取。
若夫当事变方兴之日,而示人以可侮之形,是堂上召兵而户内延敌也。
微臣区区,窃所深虑,敢僣为陛下陈之。
古者一士止百万之师,一贤制千里之难,季梁在而随不可伐,宫奇存而虞不可欺。
今济济周行,号为多士,然汉儒所谓骨鲠耆艾,论议动众心,忧国如饥渴者,既难其人,间有意见小异则已成枘凿,论议小激则目以诪张,岂以朝廷之上所少者非此耶?
夫平居工文墨、便刀笔,名儒宿望,或所不能;
至于正色而沮奸萌,立谈而断大事,不以利害为迁就,不以招麾为去来,则又非小有才者所能办。
惟陛下以尊君重朝为心,合天下正人以自助,毋间同异,毋徇爱憎,则鼎昌之势成,金城之守固。
折冲厌难,孰大于斯!
臣故曰用忠贤为自立之本也。
勾践之栖于会稽也,饮食不致味,听乐不尽声,内则修令宽刑,赈贫吊死,折节下士而厚礼宾客,外则具车马兵甲而与三军共饥劳之殃,凡可以报吴者无不为,而非可以报吴者不暇为也。
国家南渡,驻跸海隅,何异会稽之日,宗庙宫室本不应过饰,礼乐文物本不应告备,惟当养民抚士,一意复雠。
秦桧乃以议和移夺上心,粉饰太平,沮铄士气。
今日行某典礼,明日贺某祥瑞,士马销亡而不问,干戈顿弊而不修。
士大夫豢于钱塘湖山歌舞之娱,无复故都黍离麦秀之叹。
之罪所为上通于天而不可赎也。
今豺虎斗于中原,狐狸嗥于境上,危机交急,不同常时。
臣愿削去虚文,颛行实政。
百司庶府,轮奂一新矣,继自今缮营不急之役姑缀焉可也。
簿书会之事整整有绪矣,继自今常程琐细之务付之有司可也。
陛下日旰视朝,惟大政是议,辅臣夙宵尽瘁,惟大计是图,则勾践之功可寻,而中兴之烈可冀矣。
臣故曰修政事为自立之本也。
昔汉有边鄙大疑,必使群臣杂议。
季布得以中郎将而折列侯哙,狄山得以博士而诘御史大夫汤。
北匈奴来求和亲,光武既从皇太子言却其使矣,而班彪乃以不宜绝北为言,是一司徒掾而敢与太子异议也,岂非国家大事臣子皆当尽言故耶?
我朝熙宁中契丹来议地界,时王安石当国,神宗乃以问韩琦、富弼。
元祐初,夏人遣使纳款,时司马光为相,哲宗乃以问大防、纯仁。
高宗中兴,内外尤为倥偬,然无一事不采人言。
建炎四年尝议矣,绍兴初元尝议便民弭盗矣,五年则令前宰执各陈禦寇之策矣,八年则令侍从台谏各上讲和利害矣。
夫祖宗之明,非不知独运专断为神,顾以广谋从众为得者,凡以尽天下之心而建久长之策也。
今事会之来,日新未已,臣愿诞颁明诏,以虏徙而南,寖迫吾圉,凡厥有位,其各尽言,然后博采众长,按为定论。
《书》曰:「好问则裕,自用则小」。
命诸大夫各以情告,无阿孤者,勾践之所以霸;
诸有忠虑于国,但勤攻己之阙者,诸葛亮之所以贤。
惟陛下以勾践为心,大臣以武侯为法,则事无不集矣。
臣故曰屈群策为自立之本也。
国之元气,在于人心,元气充则外邪却,人心固则外患销,天地常经,断断不易。
陛下亦尝察近日人心之舒戚乎?
向者弊法新改,令出加严,虽大为防禁以示民,非欲峻刑名而绳下,而刺举之官承迎过当,奏劾来上,类多中以深文,使追禠者未闻牵复之期,贬窜者尚隔惟新之望,荐绅之论,畴不赍咨?
臣愿明敕有司,原情差次,稍从释免,以收士大夫之心。
厥今州郡监司,莫非材选,然平易中和之政少,而操切击断之意多,以理财自诡则征利密于秋毫,以行令自媒则用刑深于刺骨。
夫我朝立国,本尚宽仁,以此毒民,惧者众矣。
臣愿选用循良,退斥贪暴,宣德意,洗涤疮痍,以收百姓之心。
君人之柄,唯器与名,当靳而予则侥倖者生心,宜予而靳则劳能者觖望。
顷缘军赏多滥,一切难以微文,虽惩伪所以别真,而矫枉亦虞过直。
今边堠孔棘,正牢笼武勇之,臣谓荆襄两淮之人尝以功绩著见为众所推者,宜命帅守监司搜扬来上,择其尤异者数人不次擢用,自馀悉下铨曹,审其来历,茍非妄冒者,悉与随资注拟,以收豪杰之心。
往者两淮募兵虽数万计,有如诸军阙额,自可拨隶分填,而议者以廪给为忧,急于汰遣。
方其例予缗钱,资之使去,小人寡虑,媮快一时,赀用既空,搏手亡策,强者遁藏山泽,伺时而为奸,懦者丐乞道涂,偷生而就尽。
夫急则望其效死,缓则委弃弗图,后复使人,畴肯用命?
今宜择其伉健,收寘戎行,非惟增壮军容,济弭奸慝,亦以收忠义之心。
丙寅之役,淮民流离,有司振恤失时,死亡略尽,虽展上供贷常赋,而凋残未复,生聚绝稀。
比闻州县科役颇繁,田赋虽蠲,撮课仍重。
民兵团结,衣装弓弩责其自备,教阅资粮令其自赍,呻吟之馀,何以堪此!
臣愿朝廷深念保鄣之重,多方优恤,俾获苏醒,以收边氓之心。
北境遗黎,本吾赤子,日夕南望,如慕慈亲,彼既襁负而来,焉有可拒之理?
窃闻疆吏便文塞责,至以锋镝驱之,既绝其向生之涂,是激其等死之忿。
又闻秦陇之间,有相率内附者,自󶸅其面,示无还心,视昔八字之军何异,而入南不受,归北不可。
兽穷则搏,势有必然,臣恐欲以靖边,祗以扰边,将以无事,适为多事也。
臣闻古之有国者,患民之不附,而不患民之加多。
孟子曰:「为汤、武驱民者,桀与也。
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诸侯皆为之驱矣」。
今中华之民穷而归我,是女真为吾之鹯獭也,其忍不为茂林深渊以受之耶?
羊祜、祖逖之事浅矣,然能务修德信,抚纳新附,故吴人悦服,晋土复归。
况堂堂钜宋,岂无能任二子之事者?
诚能谨择其人,分镇三边,务以恩信怀柔,而使远人欣慕,民既我附,土将焉归!
恢拓之基,实在于此。
臣愿朝廷亟加之意,以收中原赤子之心。
夫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陛下诚能内有以保吾国之民,外有以怀邻国之民,则以守则固,以战则克矣。
臣故曰收众心为自立之本也。
抑臣又闻,有自立之本,有自立之具。
今连营列戍,虚籍不填,老弱溷殽,教阅弛废,衣廪脧削,憔悴无聊。
荆淮所恃者义勇民丁,而团结什伍反成绎骚,无以作其超距翘关之勇。
东南所长者舟师战棹,而绘画图册,徒事美观,而未尝习以凌波破浪之技。
傥非痛扫弊端,一新戎政,则缓急将无可用之兵。
掊歛成风,而士卒之怨弗恤;
忌克成习,而偏裨之长莫伸。
或拔于奔北,而威望不足服人;
或相为水火,而用心莫能协一。
公朝苞苴之路绝,而别通交结之涂;
田宅子女之欲盈,而外窃廉洁之誉。
傥非博采众言,精加蒐择,则缓急必无可用之将。
李纲建议,以为欲保江南,当葺理淮襄,以为家计。
荆襄形胜,臣固习闻,而两淮利病则尤所深悉。
盖军国所资莫如盐筴,而淮有鬻海之饶;
兵食所仰莫如屯田,而淮有沃野之利。
其齐民则天性健斗,每易视虏兵;
其豪民则气槩相先,能鸠集壮勇。
使范蠡、诸葛亮辈得而用之,力本以务农,教民以习战,虽方行天下可也,其肯委之为不足守之地哉?
中兴之初,志在进取,故不暇修营;
讲和之后,束于要盟,又不克经理。
孝宗皇帝所以设捍、辟空旷者,未尝不留圣心。
窃惟今日实南渡以来所未有之时,政当乘机自立,继孝宗所欲为之志。
夫高城深池,劲兵重戍,边之大命也,今淮东要害在清河之口,敌之粮道,实在于兹;
淮阴无寻丈之城,无尺寸之兵,徒以山阳可恃而已。
山阳虽大,前无淮阴之蔽,后无宝应之援,若敌以重兵遮前而奇兵断后,则高邮维扬之路绝,而山阳之形孤。
山阳不守,则通、泰危而江浙震矣。
淮西要害在涡颍之口,敌之粮道,亦自此出,而濠、梁安丰,城则庳薄,池则堙狭,兵则单虚,徒以庐、和可恃而已。
然有安丰之屏捍,则敌始不得以犯合肥,有濠、梁之遮蔽,则敌始不得以走历阳
藉有它径可由,而吾之庐、和当前而濠、寿断后,则彼有腹背之虞,我有犄角之助,其能长驱深入、荡无所畏乎?
故欲固两淮,先三口。
此非臣之臆说也,昔孙氏之保江左,邾城虽小,犹屯三万人。
今维扬、合肥两淮之根本,而兵数单弱,不及孙氏一邾城,故李纲尝谓大将拥重兵于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以为非策。
臣谓今日当议徙江上之屯,以壮淮甸之势。
或谓果尔,如江面何?
两淮藩篱也,大江门户也,藩篱壮则盗贼无闯门之虑,两淮固则戎马无饮江之忧,苐当精阅舟师,布列津要,则表里相应,屹如金汤。
其与区区坐守江壖而使贺若弼之徒得以经营飞渡者,利害何翅什伯哉!
虽然,此不足烦圣虑也。
古之为国者,必有重臣以当阃外之寄,故蜀以孔明汉中,吴以陆逊守荆渚,皆付以事权,不从中御,故二人者得以乘机制变而收成功。
江陵建邺,虽有制阃之名,而实处内地,边陲机事,多不即知。
至于小有措置,必皆听命于朝。
有请辄从,尚云可也,请而弗获,抑又多焉,藉有异材,何由展布?
因循误事,可为深忧。
臣愿于近臣中择其更事任、熟军情、威望素孚、文武兼备者二人,一于襄汉,一于两淮之中,建立幕府
财许移用,官许辟置,其他悉如吴、蜀任二臣故事,则荆淮之家计可成,而朝廷之忧顾可释,此陛下所当亟图而不可忽也。
或曰,彼方纷拿,我幸无事,但求镇静,焉用张皇?
臣窃以为不然。
夫自古未尝无夷狄,惟有以待之则不敢窥;
未尝无奸雄,惟有以折之则不敢肆。
今不于斯时大有所振立,万一更生虎狼之敌,知吾易与,潜启桀心,当是时也,不知安边金缯、行人玉帛可以窒其无餍之欲乎!
夫古今之患非一,而蒙蔽为甚。
范仲淹尝谓时当用兵,不当讳言边事,今朝廷若以张皇为戒,臣下希指,虽有警急,不敢上闻。
本恶张皇,乃成蒙蔽。
云南丧师,反以捷告,原其积渐,不过如斯,盛明之朝,可不鉴此?
臣本迂疏,岂应妄论大事,然惟臣子之谊,有怀弗尽,不足为忠,是以冒昧决于一言。
区区爱君之心,惟圣明财察。
〔贴黄〕臣窃惟汴都者,我祖宗开基建国,立郊社宗庙,正南面朝群臣,而八蛮六狄奉琛臣妾之地也,今垂亡腥臊之虏乃得窃而居之。
伏惟陛下赫然发愤,思列圣所以得之守之之繇,考宣和靖康所以失之之故。
臣窃谓其得之守之也,莫不由于用君子;
其失之也,莫不由于用小人。
臣愿深惟否泰之象,致察于君子小人消长之间,则王业之隆有日矣。
臣窃惟虏既以移巢来告,索币之报,必将踵至,其在朝廷,尤宜审处。
以臣愚虑,茍能显行止绝,以其货币颁犒诸军,缮修戎备,于以激士心而禠敌气,此上策也。
命疆吏移文与议,削比年增添之数,还隆兴裁减之旧,此中策也。
彼求我与,一切如初,非特下策,几无策矣。
盖今远夷群盗,交驰中土,安知无善谋者,觇吾举措,必将曰:女真彼之深仇,亡在旦暮,且奉之唯谨,它日乘战胜之威,为虚辞以恐动,将何求而弗获耶?
此召侮之端、致寇之本也。
惟陛下超然远览,而销患于未形,宗社幸甚。
按:是日读至此段,口奏云:「虏人既有迁都之报,旦夕必须来索币,臣窃以为不可与。」上曰:「不当与。」玉音颇厉,异于常时。未几,对境果移文来索,丞相史某奏云:「从臣刘和李珏皆有文字,谓不当予币,取自圣裁。」上曰:「真德秀亦曾说来。」时十一月也,去德秀直前之日稍久,而圣心犹简记如此。
代道君皇帝与金国左副元帅宗维书建炎二年六月 宋 · 秦桧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 创作地点: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
某启:季夏毒热,伏惟元帅郎君台候动止万福。
某居处幸安,实赖庥庇。
汴京已踰年矣,鄙怀千万,久欲闻于左右,常恐犯不韪之咎。
今阅日既久,则复虑后时之悔。
又数蒙存问,审知英雄大度,可感以诚,敢悉布腹心。
顷自大圣皇帝治兵之初,某即承命于下吏。
先皇帝惠然顾怀,结为兄弟,载在盟书,永以为好。
某之敝邑,仰荷威德,怡然无事。
又尽得前代故地,顾此恩纪,未知报所。
适会妄人啸聚不逞,某之将臣巽耎畏事,怀鼠首之两端。
某亦惑其谬悠,得罪大国,自知甚明。
故于问罪之初,深自刻责,不敢抗兵,亟去位号,委国计于嗣子。
亦蒙大国沛然宽宥,许之自新,复遵前好。
而嗣子愚弱,不娴于礼,小人贪功,要取名誉,妄有交搆,遂重获罪于大国。
祸皆自取,悔将何及。
某向自传位以来,退处道宫,不复干预国事。
事无大小,并不预闻。
此非敢妄为之说,天下之人所共知也。
凡诸往事,姑置勿论,请以今之事势言之。
夫南北之俗有异,因其君长而臣属之则可。
若混一之理,自古以来,无是事也。
契丹耶律德光皇帝迁徙石氏,拘于北方,南朝遂为刘智远所有,终不臣属。
且石氏有天下方二世,本乃篡立,初无德泽,智远所以能攘其位而有之。
赵氏自太祖不血刃取天下,仁恩结人深矣。
厥后六宗,世世修德,不忝前人。
百馀年间,不识兵革。
斯民仰事俯育,衣食无憾,乃以异姓易之,此在某实难言。
天下之人,自知其不可。
今若因而存之,则世世臣属,年年输贡,得失可见矣。
必欲拿舟交、广,驰马闽、蜀,蹑关、陕,决大计于金鼓之间,就使一一如志,欲所得之利,尽归公上,则莫若岁岁受金帛。
使佗人守疆,则莫若因旧姓而属之
郎君宜熟计而审处。
闻嗣子有在南方为彼人所依,此祖宗恩德在人,未易忘也。
如蒙郎君以某前所言为然,望赐采择。
某遣专介谕嗣子以大计,郎君可不烦汗马之劳,而坐享厚利。
伏惟麾下多贤,通知古今,谙练世故者不为少,想当裨赞成画,笑谈而定。
瞻望旌棨,鹤立俟报,不宣。
东宫劝读录一 其一 陆宣公奏议论沿边守备事宜状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六
中夏有盛衰,夷狄有强弱,事机有利害,措置有安危,故无必定之规,亦无长胜之法。
万里曰:古今论禦戎之策者,皆以严尤为至论,某以为不然。
之言曰:「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无策焉。
至于上策,自古未有得之者」。
来则有备,去不穷追,故宣王薄伐之师止于太原而已。
之所谓中策也。
武帝虚内以事外,汉与匈奴更胜迭负,未尝不相当也。
非晚年之悔,汉亦殆哉。
之所谓下策也。
至于秦筑长城,征匈奴匈奴未亡而秦先亡矣。
之所谓无策也。
至于上策,古之圣人盖得之矣,而不足以知之。
《书》曰:「儆戒无虞,罔失法度。
罔游于逸,罔淫于乐。
任贤勿贰,去邪勿疑。
疑谋勿成,百志惟熙。
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
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此非尧舜禦戎之上策乎?
盖其上策大概有四:曰修身,曰爱民,曰用人,曰立政。
「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修身也;
「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用人也;
疑谋勿成」,立政也;
「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爱民也。
四策备矣,又以「无怠无荒」朝夕策励以终之,如是则中国安强,主德无可议,国势无可窥,四夷安得而不来王乎?
尧舜禦戎之上策也,而曰古无上策,策谋之士,无经术之学,顾何足以知之!
国家自禄山扇乱,肃宗中兴,撤边备以靖中邦,借外威以宁内难。
于是吐蕃乘衅,吞噬无厌;
回纥矜功,冯凌亦甚。
万里曰:自古夷狄之患,寇攘中国则有之矣,横行中国则未之有也。
其所以能横行中国者,非夷狄之入中国,而中国之纳夷狄也。
今有人居山而忧虎者,亦不过高其藩墙,固其门关,虎亦安能为害哉!
不幸夜半而狼入其室,恍骇之间,无以制之,则开门招虎以制之,狼则去矣,虎可去乎?
唐肃宗是已。
天宝之末禄山作难,明皇幸蜀,肃宗即位灵武,欲先取两京,非不善也。
然以中国之力取中国之地,何不可者?
其患在于取两京而欲速,是故乞师于吐蕃,借兵于回纥禄山则亡矣,两京则复矣,而吐蕃、回纥之祸不至于唐亡则不止,其过在于结夷狄以取中国也。
虽然,误肃宗者,高祖也。
高祖起义兵平隋乱,欲速取关中,是故用刘文静之策,假突厥之兵千有二百人、马二千,终高祖之世,无岁无突厥之寇,是以肃宗祖其遗策也。
岂特误肃宗而已乎!
石晋耶律德光之师以灭后唐而得天下,不知夫灭唐者耶律也,灭晋者亦耶律也。
夷狄以取中国且不可,而况夷狄以取夷狄乎?
本朝禦戎之道亦尽善矣,寇来则与之战,不来则与之和。
与之战如真宗澶渊之役是也,与之和如列圣屈己而与之币是也。
是以圣圣相承,中国承平者一百六十有六年,自汉唐以来未有也。
宣和间王黼、童贯之言,用赵良嗣之策,遣使自海道约金人以灭辽。
辽则灭矣,而中国始有靖康之祸,此夷狄以取夷狄之过也。
至今劳圣主之忧,可不戒哉!
择将吏以抚宁众庶,脩纪律以训齐师徒,耀德以佐威,能迩以柔远,禁侵掠之暴以彰吾信,抑攻取之议以安戎心。
彼求和则善待而勿与结盟,彼为寇则严备而不务报复,此当今之所易也。
贱力而贵智,恶杀而好生,轻利而重人,忍小以全大,安其居而后动,俟其时而后行。
是以脩封疆,守要害,堑蹊隧,垒军营,谨禁防,明斥候,务农以足食,练卒以蓄威,非万全不谋,非必尅不斗,寇小至则张声势以遏其入,寇大至则谋其大以邀其归。
据险以乘之,多方以误之,使其勇无所用,掠则靡获,攻则不能,进有腹背受敌之虞,退有首尾难救之患。
所谓乘其弊,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中国之所长也。
万里曰:尧舜三代之后,禦戎之策惟陆宣公得之。
岂特唐可用也,至今可用也。
太子曰:「甚善,甚善」。
钦宗论割地书靖康元年二月十一日 北宋 · 杨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三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七
二月十一日太学生杨诲谨昧死上书皇帝陛下:臣闻夷狄犯京师,掠近辅,残馘夏人,以骋其欲,虽汉唐全盛之际,容或有之。
汉文帝之十四年匈奴候骑至雍甘泉。
唐太宗贞观之初突厥埽地入寇,抵于渭上。
当此时,二虏承父兄馀资,兵锐马多,傲然骄气,直出百蛮上,视中国为不足与,故能一举而骑甲漫衍帝都,其势可谓盛矣。
然窃考文帝、太宗所以制禦二虏之术甚优游暇豫者,此其故何耶?
汉唐当天下无事时,庙堂之上君画臣谋,能以戎务为急。
一旦事起仓卒,而吾先有以处之。
语其大要,不过诡而礼之,使虏志寖骄而已。
志意寖骄而务远略,忽近虑,士卒疲弊,而畜产耗亡,取死之道也。
天子于此兴问罪之师,谁敢屈强颉颃作气势如曩时邪?
汉唐所以鞭笞四夷,其大计不出乎此。
臣窃惟道君太上皇帝临御天下二十六年,承祖宗积累之厚,天下无事,咸顺指令,大臣于此时不能思艰难,致勤苦,务柔声婉颜以狐媚圣上,此汉唐计策不复闻,故金人得以乘中国之衅也。
夫夷狄乘中国之衅,岂自古帝王之时无其事耶?
守禦之方,羁縻之术,征讨诛伐之法,简编具存,宜缙绅大夫平昔所稔闻而厌道之,柰何朝廷大臣遇前日猖獗之变,圜视共计,率不得其要领?
上皇出狩,宗庙震惊,此皆失于不素练之罪也。
陛下嗣登宝位,矜悯元元,不谋于庭,首发讲和之诏,仆械卷铦,以厚利啖之。
臣初闻命,以谓陛下此举特以骄夷虏跋扈之志,纾畿甸攻掠之危,至于经略施为,发自天衷,非愚贱所得而臆度。
而旬日之际,道路所传,臣窃惑之。
臣闻陛下自金人之来,既赉以金帛,又许以岁币,今且遣使割地以赂之。
夫金帛岁币已不足惜,柰何割祖宗之地以赂遗夷狄乎?
夫割地以赂夷狄,虽汉唐之陋,犹不忍为,孰谓陛下神圣英武而肯为此?
且中国与夷狄议和,不闻于三代,而特起于汉唐
汉之文帝、唐之太宗所以待匈奴、突厥者勤矣。
备币以岁献则不失于伤财,降尊以和亲则不恤于损威;
然终不肯以尺寸之地轻予之者,二帝之意岂不曰土地人民国之根本,不可轻以授人乎?
臣不知今日割地之谋,谁为陛下筹之也。
臣草茅贱士,无由预朝廷末议,事之利害皆不可得而详定,独不识陛下今日所割之地其三关耶?
臣闻昔周世宗下三关瀛漠,皆异代事,戎人不得以为辞。
又况自祖宗以来二百馀年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所以为之限制者甚备,今一割之,是失限制也。
不识陛下今割之地其四镇耶?
臣闻太原、中山其地严重,可以扼虏咽喉,自祖宗以来,精兵重卒悉屯驻于此。
今若割之,是失形势也。
夫以限制形势之地遗夷狄,其不犹倒持太阿,授人以鐏乎?
然陛下必毅然为之而不顾者,臣知其意矣,岂非惮于用兵邪?
臣闻兵虽凶器,战虽危事,然而自古神圣之君所以立卓绝之迹者,未尝不由于用兵。
向者金人之来起于意表,陛下以其乘我不虞,又诸道兵未会,不战宜矣;
以其近于禁城,宗庙社稷,不可不忧,不战宜矣。
今贼兵既归,师老械弊;
又其来也,必啸聚数国之师,禽兽之心,见利而忘义,乌合而易散,既磨之以岁月,安知不自相背叛耶?
陛下宜于此时,驰一介之命,喻诸镇之兵,因其交地之际,启发衅端,电扫风除,以破其众。
将见腥膻之徒兽奔而瓦解矣。
必欲守区区之信,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且陛下亦知割地有三不便乎?
今既割地以与金人,则中都迫于北边,陛下必不免迁都矣。
方今洛阳长安近于敌国,不可都;
江左西蜀偏方下国,不可都。
就令今日夷狄炽盛,国势危弱,用事之臣计无所出,不过劝陛下都襄、邓州
夷漫百里,其东汉凤林为关,其南菊潭环居而流属于汉,西有上洛重山之险,北有白崖连络,昔人号为形势之地、沃野之墟,疑若可都矣。
然昔唐高祖宇文士及按行,秦王力谏,以为不足用;
至昭宗时朱朴上议以为建都之极选,疏入不报,岂非有所不便故邪?
京师自祖宗以来缮治非一日,宫阙神丽,局务府藏,里闬市肆,极侈而丰。
借使陛下一徙都,必且鉴前弊,惜民力,因陋就寡,为一切因循之制,将何以贻厥孙谋,昭示四方邪?
臣以为一不便者,此也。
今既割地与金人,则胡夷岁骄,华夏日蹙,臣恐北虏吞噬边氓,不止今日。
陛下何不以往事而验之?
唐宝应二年吐谷浑、党项领兵二十万来略武功,留于京师十五日
太和三年,南蛮率众掩劫戎、巂三州,陷之,止于西都者十日。
当此时,天子务为姑息,以纾一时之急,不发兵以穷讨,使牧马牵牛之隶,有轻中国心。
自此以来,扬尘鸣镝,突我疆埸,曾无宁岁。
臣尝读书至此,虽愤丑虏不庭,然亦未尝不恨中国有以诱之也。
今吐番、南蛮略我郊甸,解鞍缓带至于旬日,目悦燕赵之色,口厌甘美之味,文绮佳纨,又皆如意。
夫纤丽散则戎羯之心生,戎羯之心生则侵盗之本也,又况黠虏已习知吾山川要害也?
臣谓今朝廷不怖金人以兵,则背胁痈疽之患成,殆恐其来不已,唐室之患且复见于今日。
此臣以为二不便者,此也。
今议者但以庆历之初仁宗与虏通好,自后契丹不敢拥兵窥中原,当慎首初,以遏边萌之祸,且示大信于边人。
臣谓渭水之盟,杜如晦实败之;
平原之盟,李晟亦不肯信。
已而可汗就质,普赞背叛。
如晦、晟非晓术数者也,然而遇事若烛照而数计者,诚以胡性翻覆不情,故不信之也。
臣谓北虏所以不败庆历之盟者,特以仁宗之初有以结其心耳。
夫本朝自仁宗以来,朝廷方举群策以收太平之功,四海所环,无一州无兵者。
当此时,契丹何由而跳梁边陲邪?
况祖宗故事,奉之如骄子,不敢触其意,彼虽冥顽,何以启其衅?
向使天祚不失道,人畜犹盛强,迁延寖息抵于今日,睹前朝政事之因革,知中国士马之丰耗,臣谓北虏败仁宗之盟也已在于数年前,陛下能保其不控锐抗戈,以觇候风云乎?
能保其不敚攘以邀丐厚利乎?
然则明誓于北虏果何有哉!
此臣所以为三不便者,此也。
夫去所不便,而行所甚利,唯圣人能之。
伏愿陛下顺天人之心,发英伟之志,因丑虏之暴,出汤武之师,伺其过河交地之际,不固执前盟,先发其衅,示以必战。
天道佑善,必克清大憝,以为子孙无穷之基。
凡今缙绅士大夫,但揣陛下之意,厌于用兵,必曰:「本朝自太上皇以来相臣将臣,文恬武嬉,习熟治安,未尝练卒蒐骑,又庙堂之上,卒未有应变之臣,是势未可以战」。
臣独以为不然。
臣闻何代而不生才,何才而不资世?
顾人君所用如何尔。
艺祖好武功,则勇猛之士出而为用兵;
太宗好奇谋,则计画之士出而为之虑。
以今天下之大,安知其无人?
少濡沐之,将见朝廷之上,不独李纲、种师道辈可称述也。
虽然,今将相如李纲、种师道,臣知二臣亦可以办一时事,何则?
纲之忠义有馀而可以事君,师道之谋略有馀而不至于误国。
又况辅之以吴敏之鍊达,耿南仲之老成,将欲建功,何有不济?
臣多见讲和不如用兵之利也,陛下清閒之馀,淹贯古今,岂不知其利害邪?
且夷狄虽与中国相为盛衰,然自古以来,控御之术不一而足,当其悖慢太甚,曷尝不与之战?
今日但以石晋为戒,不敢与争锋,不知石晋时天下四分五裂,朝廷君昏臣愚,德既不足以怀徕,而威又不足以制服,此耶律德光所以一举而覆汴都也。
以陛下春秋鼎盛,天资英特,而又承祖宗有赫之炎图,指挥顾盼,行有馀,岂可与区区之列国同所虑乎?
臣诚不佞,虽岷陬一布衣,平居常患无以过人,遂取古人书闭门熟读,月延岁累,颇识古今治乱,自谓论世事,顾贾谊、马周不足多。
伏惟陛下自即位以来,宽大之声、勤俭之政已著闻于天下,感激垂涕,愿尽死力。
然而区区之愚,尚有望于陛下者,但愿陛下临时听政,更少济以英断明决,助成圣德,使巍巍之功业,上拟商宗、周宣。
臣谓百蛮且不足平,况蕞尔金人而足以轸圣虑也?
狂瞽不识朝廷忌讳,罪当万死。
宜州乙酉家乘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二七、《豫章先生遗文》卷一二
四年春正月庚午朔
元明永州唐次公俱来,居四日矣。
是日,州司理管及时当来谒元明,饮屠苏。
二日辛未,小雨。
永州脚夫四人回寄糟蟹、虾朐、、蠓子、大烛、草豆蔻、蜡,作未酉亥腪肫。
元明、次公会食罢,步出小南门,西过龙水县,道遇崇宁道人文庆。
三日壬申,阴,微寒。
食罢,元明、次公对棋,予独步至安化门,得黄雀数十。
四日癸酉,微阴。
叔时元明、次公同饭,为元明作花吉贝背子。
叔时棋,叔时再胜而三败。
五日甲戌,晴。
郡守而下,来谒元明,得柘姑。
六日乙亥
四山起云而朝见日,大热,才裌衣。
始迁书药入新居。
七日丙子,阴。
辰巳,大雨。
入新居,大寒
八日丁丑,晴。
张载熙兄弟、冯当时、周惟深书。
得大含笑一枝。
叔时来棋,人胜一筹,叔时三胜而四败。
九日戊寅,晴。
元明步至管时当莫疏亭。
十日己卯,晴。
步至三角市。
食罢,从元明步自小南门,绕城观四面皆山,而无林木。
历西门、北门、东门、正南门,复由旧路而还。
得曹醇老书,寄二酒、乾、生熟栗、黄甘、山蓣。
十一日庚辰,阴。
元明步出小南门,西入慈恩寺,又西入香社寺,乃折而东,入植福寺,略龙水乡而归。
十二日辛巳
朝雨霢霂,巳、午晴。
十三日壬午立春,晴又阴。
元明步出小南门,访崇宁道人文庆,卧于庆公之室。
紫堂山人王渐、僧惠宗实同行。
十四日癸未,晴又阴。
夜从元明步出东门,上高寺,入天庆观,乃至崇宁寺
僧崇广自融州回。
十五日甲申,晴。
嗣文书,送五缣,报嗣深光山罢归,得先民辟通行交子司勾当
兄弟仕同郡而不阂法,可庆也。
知命长女与其婿张钧及其姑之乳媪来留半月。
十六日乙酉,晴。
夜从元明步至崇宁寺
十七日丙戌,晴。
元明浴于小南门石桥上民家浴室。
叔时棋,叔时三北。
太医朱激馈双鹅。
十八日丁亥,晴。
大热,不可裌衣。
十九日戊子,又阴,小冷,可重裌衣。
华阴细辛于王紫堂,初见楝实,与□产不异。
二十日己丑,阴。
大寒,可重茧。
永州平安书,并得南丰无恙书,知李倩、女睦家音问,云欲遣人至宜。
元明得李磁州及女姻书。
相书报张子发出自讼斋,会蒋子人、邹得久、棁于高山寺
借马从元明南山及沙子岭,要叔时同行。
入集真洞,蛇行一里馀,秉烛上下,处处钟乳蟠结,皆成物象。
时有润壑,行步差危耳。
出洞顷之,得张贵州书,传致范德孺、晁无咎书。
夜中急雨,寒甚。
二十一日庚寅,阴。
夜从元明过王紫堂。
中夜大雨达旦。
二十二日辛卯,雨不已。
二十三日壬辰,晓雨乃晴。
武阳寨书、象州书、贵州书。
入夜小雨彻明。
二十四日癸巳,雨不已。
得曹醇老书,以元明至宜,予暂开肉,故寄一羊及子鱼、虾朐、蛤蜊酱、蟹螯、腊蟹酱、金橘三百,并为督到王溉逋钱九十千。
二十五日甲午,晴。
安国对棋,且胜且败,而安国负七局。
二十六日乙未,晴,不见日。
崇宁道人来速元明及予同饭。
二十七日丙申,阴不雨。
二十八日丁酉,晴。
元明北山,由下洞升上洞,洞中嵌空,多结成物状。
又有泉水清彻,胜南山也。
二十九日戊戌,晴。
三十日己亥,阴不雨,气候差温。
叔时来棋,且胜且败,而叔时负三局。
元明作平气丸成。
乐善寨黄远送雪菌䐳。
酉后冻雨,夜雨达旦。
二月庚子朔,雨不已,小寒
带溪文颀刲羊见馈,继以建溪北果又以万钱为寿,是张子发之媦婿也。
二日辛丑,雨甚,可复近火。
三日壬寅,要秦禹锡、区叔时同酌,元明叔时棋,叔时负三局。
四日癸卯,雨。
五日甲辰,晴又雨。
诸人置酒饯元明于崇宁,并召予,予亦宿崇宁寺
六日乙巳,晴,天极温,才可裌衣。
与诸人饮饯元明于十八里津。
七日丙午,晴,似都下四月气候也。
象州人回,得才叔书,报松柏市之縡已达。
李仲牖书,寄建溪叶刚四十銙、婆娄香四两、蜀笺四轴、鲎桶赤鱼鳔五十。
并得少伊书。
八日丁未,晓寒甚,已而小雨,又晴。
九日戊申,阴寒不雨。
步到崇宁采荠作羹。
叔时来对棋。
十日己酉,雨,不甚寒。
元明丙午柳城书,报周通叟象州教授,要来苏舟,为邹至虚乞正书两纸。
唐次公柳州来,送菖蒲四器。
是日午后雨止。
十一日庚戌,晴。
唐次公来,共蔬饭。
十二日辛亥,雨,又霁,夜中冻雨。
十三日壬子,雨。
作素包子,召次公不至。
元明书。
十四日癸丑,晴,又雨。
柳州僧禅进送才叔上元日书。
遣高德修书。
十五日甲寅,雨。
元明甲子书。
下重酝酒。
十六日乙卯,晴。
答禅进书。
夜中月明。
十七日丙辰,晴。
叶筠元礼来约相见。
十八日丁巳,晴又阴,而不雨,天小寒
唐叟元老寄书,并送崖香八两。
十九日戊午,阴不雨。
元明十二日师塘铺书。
二十日己未,雨。
崇宁道人同宗广二僧、王紫堂来啖素包子。
累日苦心悸,合定志小丸成。
二十一日庚申,晴初见日。
元明乙丑寄书。
午雨,晚晴,夜雨。
二十二日辛酉,雨不已。
崇宁庆公来,遂率至寺中食包子。
僧崇广之全州
二十三日壬戌,雨。
二十四日癸亥,雨止,气微温。
小许送鸤鸠六,王沙监送溪鱼十五,皆班诸邻。
得鞭笋二十馀,甚美。
二十五日甲子,晴,不可挟纩。
蒋侃送蛮布坐荐四,絮以苇花、金铃子、雪菌,皆一篰。
三鼓马军营外火,焚十家。
二十六日乙丑,晴。
元明二月十四日丁卯书,寄书一篇、《青玉案》一篇、滑石压纸五枝。
得相、棁正月二十八日平安书。
得李德素李郎三十日、本月十七日书。
蒋侃送山药(佳。),莫泂送雪菌。
得天民正月书,报乡中事种种(新知县陈夬宣德二月上。)
得戴坤父正月五日书。
二十七日丙寅,晴。
元明丙寅书。
二十八日丁卯,微雨不寒。
发相、棁书。
二十九日戊辰,社雨。
宾州王元道书,送丙椰子及来阳火箸。
昼晴骤温,可单衣。
闰二月己巳朔,晴,中夜冻雨。
初二日庚午,晓晴,终日夜雨达旦。
初三日辛未,雨。
王佺来求白鹇,得雌雄一双与之,此《尔雅》所谓雗雉也。
初四日壬申
过管时当西斋
初五日癸酉
西斋
终日夜大雷雨。
初六日甲戌
数日皆夜雨昼晴,是夕星月粲然。
初七日乙亥,晴。
初八日丙子,晴,夜雨达旦。
初九日丁丑,雨止。
元明戊辰书。
孝叔寄书,并送所买药一篰。
初十日戊寅,雨。
蒋侃、莫泂寄买崇宁倚卓钱四千,莫并寄橄榄百枚、数十头。
德谨砦秦靖寄橛、山药
食罢,过管时当西斋
十一日己卯,雨。
十二日庚辰,雨。
十三日辛巳,不雨。
十四日壬午,晴。
德谨寨秦靖馈山药、炭四笼。
改火。
十五日癸未,晴。
十六日甲申,雨。
十七日乙酉,晴。
十八日丙戌,阴,辰、巳晴。
崇宁道人出诸岩作佛事。
十九日丁亥,晴。
沐浴于石桥之湢室。
二十日戊子,阴不雨。
自南门步向东城,过望仙楼,复至小南门而归。
二十一日己丑,晴。
与僧惠宗、了观浴于石桥。
叔时来对棋,予败四局。
二十二日庚寅,晴,大热,不可裌衣。
叔时来对棋,叔时再胜而三败。
二十三日辛卯,晴。
观书于南楼
二十四日壬辰,晴。
卧于南楼终日。
叔时来棋,三胜而再败。
二十五日癸巳,晴。
天气似京师五月。
二十六日甲午,晴。
接癸巳,夜涷雨,晨凉,辰巳间阴曀小冷。
二十七日乙未,晴,寒。
二十八日丙申,晴。
永州书。
思立寨孙彦升子渐崇班送石菖蒲二桶、小菜桶四枚。
二十九日丁酉晦,晴,寒,时作数点雨,不沾湿。
元明丁卯书至长沙
三月初一日戊戌朔,晴。
初二日己亥
丁酉戊戌中夜皆澍雨。
德谨寨寄大簟一床,又寄大苦数十头,甚珍,与蜀中苦笋相似,江南所无也。
初三日庚子,大雷雨。
初四日辛丑,晴。
初五日壬寅,晴。
入夜星月粲然。
初六日癸卯,晴。
郭戎送枇杷,甘甚(又送面两石。)
初七日甲辰,晴。
党君送含笑花两枝。
初八日乙巳,晴。
党君送含笑花三枝。
初九日丙午,晴。
党君送含笑花两枝。
初十日丁未,晴。
党君送含笑花两枝。
作顺气丸成。
十一日戊申,晴。
暑气欲不可堪。
元明闰月十四日己巳书,并得相、棁书。
十二日己酉,晴。
十三日庚戌,晴。
普义邵革送山药二篰。
十四日辛亥,晴。
夜中大雷雨。
十五日壬子,晴。
成都范寥来相访,好学之士也。
得相、棁书。
十六日癸丑,晴。
长沙僧去。
元明戊辰书。
十七日甲寅,晴。
十八日乙卯,大雷雨,沟浍皆盈。
得张八十外甥须城正月书。
十九日丙辰,晴。
武阳莫彦照送粟米。
二十日丁巳,大雷雨,溪水溢入城濠,井泉皆达。
王紫堂将诸雏入桂林
二十一日戊午,雨。
何浚、范寥同饭。
二十二日己未
得高德脩书。
二十三日庚申,晴。
思立孙子渐送人参、芎。
二十四日辛酉,晴。
普义邵革侍禁来。
二十五日壬戌,晴。
普义送粟米二㪷。
二十六日癸亥,晴。
二十七日甲子,大雷雨。
郡守杀鹅于城南之龙泓,于是三日矣。
二十八日乙丑,又雨,农夫以为庆。
二十九日丙寅,晴,又雨。
三十日丁卯,晴。
四月初一日戊辰,晴。
城西南再火。
初二日己巳,晴。
初三日庚午,晴。
孝叔元明己巳书及相、棁书,寄纸药鞋袜及公衮书,送纸六轴,人参十两。
朱彦明、徐靖国皆有书。
邹德久及棁各寄诗来,皆可观。
夜雨,震电。
初四日辛未,阴,欲雨。
是日煨菹、菹、茄菹。
初五日壬申,昼晴夜雨。
初六日癸酉,晴。
崇宁僧法旻置饭,与范信中同之。
初七日甲戌,晴。
与时当、信中剥粽子。
初八日乙亥,午风,未冻雨,少顷又晴。
初九日丙子,晴。
初十日丁丑,晴。
十一日戊寅,晴。
十二日己卯,晴。
十三日庚辰,晴。
十四日辛巳,晴。
十五日壬午,晴。
予病暴下,不能兴。
十六日癸未,晴。
十七日甲申,晴。
十八日乙酉,晴。
十九日丙戌,晴。
普义寨寄米、山蓣。
二十日丁亥,晴。
沙监王稷寄朱砂及猿皮。
二十一日戊子,晴。
思立寨寄竹床。
二十二日己丑,晴。
德谨寨寄竹簟。
二十三日庚寅,晴。
自丙子至庚寅,昼夜或急雨,檐溜沟水,行辄霁,问民间,未可以立苗也。
新莲实
二十四日辛卯,晴。
大腑始和,沐浴于城南民家。
二十五日壬辰,晴。
崇宁道人来同粥。
二十六日癸巳,晴。
二十七日甲午,晴。
市人始卖木等多改切子,皮殷红,肉甘酸,生者微涩,核猥大而肉少。
余旧闻岭南等子即药中山茱萸也。
沙监王稷寄渠酒、历来,自去年十二月未请。
二十八日乙未,晴。
二十九日丙申
四鼓欲竟,大雷雨,至寅卯少止,农民遂有西成之庆。
乙酉之夜,郡守斋宿,请雨于上帝。
郭全甫置酒于南楼,与者四人,予及刘君赐、管时当、范信中。
思立孙子渐寄糟、簟、凉床,秦禹锡送鲊。
五月初一日丁酉,雨。
普义邵彦明木瓜及蜜,郭子仁荷苞鲊。
初二日戊戌,雨。
夏至
郭全甫、管时当、李元朴、范信中会于南楼
初三日己亥,雨。
元明长沙三月书,南丰三月书,转附到睦三月书。
初四日庚子,雨,晚晴,夜见星月。
初五日辛丑,晴。
郡中以令为安化蛮置酒。
初六日壬寅,雨。
初七日癸卯,雨。
自此宿南楼范信中同之。
初八日甲辰,雨。
陶君送牛脯、雀鲊、蜜
初九日乙巳,雨,夜中大雨。
初十日丙午,晴。
邵彦明木瓜二十。
十一日丁未,晴。
十二日戊申,雨。
十三日己酉,雨。
十四日庚戌,雨。
十五日辛亥,晴。
欧阳襄自柳州来。
邵彦明来。
十六日壬子,雨。
李元朴置酒郭全甫之东轩,与者向日华、邵革、管及、王彦臣、贾琪、刘焕、高权、范寥、欧阳襄,其一客则予也。
彦明五㪷。
十七日癸丑,晴。
陶君送鲂鱼䱹十包。
十八日甲寅,晴。
范信中、欧阳佃夫浴于崇宁
崇宁道人过徐常,步至石泉,泉甚清壮甘寒,但不渫不甃耳。
邵普义送䱹。
十九日乙卯,晴。
佃夫弄琴,作《清江引》、《贺若》、《风入松》□□米七㪷。
/(中缺)二十五日庚寅,雨。
二十六日辛卯,雨。
二十七日壬辰,雨。
二十八日癸巳,雨。
二十九日甲午,晴。
三十日乙未,雨。
沐浴于崇宁。
七月初一日丙申,晴。
郭全甫、幸子宜晚过南楼
初二日丁酉,晴。
步出城西。
安国,亦可啖。
初三日戊戌,晴。
郭全甫携酒来,与李元朴、范信中、欧阳佃夫同饮。
初四日己亥,晴。
甘祖奭来访,问得岩西寿圣院是计监院,又云其叔父表民第十三在岩西居。
未申间,大雨。
医黄宝全送安石榴
初五日庚子,雨。
冯才叔送八桂两壶。
初六日辛丑
信中、佃夫浴于崇宁。
初七日壬寅,晴。
初八日癸卯,晴。
吴彦成送焦子石栗。
初九日甲辰,晴。
全甫送五石。
初十日乙巳,晴。
佃夫闻其母夫人疾作,不俟晨饭而行。
十一日丙午,晴。
信中浴于崇宁。
高允中来,卧南楼
十二日丁未,晴。
昌天河寄木瓜及瓷瓯十枚(昌惟贤字任之。)
全甫、元朴、允中、信中来会,酌于南楼下月明中。
十三日戊申,晴。
将官许子温见过,弹《履霜》数章,又作《霜钟晓角》而去。
陶君送面十斗,区君送及蕉子、紫水茄。
全甫、允中、信中来,小酌月明中。
十四日己酉,晴。
子宜家庄客还南丰,附元明己巳书。
十五日庚戌,晴。
子温来,弄琴数曲。
禹锡牂柯酒,殊可饮。
全甫、允中、信中月下饮牂柯酒,尽一壶。
十六日辛亥,晴。
三人者又同饮牂柯酒。
十七日壬子,晴。
信中浴于崇宁。
十八日癸丑,晴。
牂柯酒一尊于刘君。
信中步至秦禹锡家。
明日,刘君又送牂柯酒二壶。
十九日甲寅,晴。
自壬子至今,有风,甚凉。
二十日乙卯,晴。
任德公(黄丕微仲携来。)
二十一日丙辰,晴。
同允中、信中浴于崇宁。
二十二日丁巳,晴。
同允中、信中就全甫小饮。
二十三日戊午,晴。
带溪文仪甫来送二簟、黄粱、鱼腊。
前日黄微仲送沉香数块,殊佳,从以乌樠、花梨木界方、粉腊。
天河昌任之送蜜。
二十四日己未,晴。
闻郡官请雨。
崇宁道人来,受粥而不受饮。
二十五日庚申,晴。
同黄微仲、范信中浴于崇宁,崇宁道人置饮。
二十六日辛酉,晴。
全甫、允中来饮解酲酒。
二十七日壬戌,晓雨,又大晴。
黄积微、文仪甫来,共蔬饭。
范信中李元朴问疾。
二十八日癸亥
晓,大风而雨。
二十九日甲子,晴。
同积微、信中浴于崇宁。
八月乙丑朔,晴。
初二日丙寅,晴。
初三日丁卯,晴。
宜守党明远是日下世。
初四日戊辰,晴。
初五日己巳,晴。
初六日庚午,晴。
初七日辛未,晴。
初八日壬申,晴。
初九日癸酉,晴。
初十日甲戌,晴。
子正送八桂十二壶。
十一日乙亥,晴。
德谨寨送香橼子、芭蕉
十二日丙子,晴。
允中置饭于南楼,全甫不至,与积微、允中、信中同饭。
十三日丁丑,晴。
十四日戊寅,晴。
十五日己卯,晴。
十六日庚辰,晴。
十七日辛巳,晴。
十八日壬午,晴。
十九日癸未,晴。
二十日甲申,晴。
二十一日乙酉,晴。
二十二日丙戌,晴。
二十三日丁亥,晴。
二十四日戊子,晴。
二十五日己丑,晴。
二十六日庚寅,晴。
小雨甚急,不能久。
二十七日辛卯,小雨,不能歛尘。
二十八日壬辰,小雨,颇清润。
晚,大雨。
积微致糯三担、八桂四壶。
二十九日癸巳,晴。
晋问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三
或谓:「为人后者改其所生父母之名,考于六经与古今典礼,固无之矣。
而前世有天下之君多矣,果无之乎」?
曰:有而不足法也。
盖自汉以来,由藩侯入继大统,其为人后合礼而得正之君,皆无之也。
五代晋出帝尝以其所生父为皇伯矣,此何足道也!
出帝者立不以正,非为后继统之君也。
盖其不当立而立,必绝其所生则得立,不绝则不得立,故不得已而绝之也。
出帝父曰敬儒高祖之兄也。
敬儒早卒,高祖出帝孤而养以为己子,而高祖自有子五人。
高祖疾病,以其子重睿托于大臣。
高祖崩,晋大臣背约,欲得长君,故舍重睿而立出帝
其义不当立,惟欺天下以为高祖真子,故得立,则其势岂敢复顾其所生父也哉?
其以为皇伯者,不得已也。
盖立不以正之君,又不得已而至此,其可为后世法哉!
呜呼!
五代之际,礼乐崩坏,三纲五常之道绝,先王之制度文章于是扫地矣,盖篡逆贼乱之始也。
而晋氏尤甚,自高祖契丹为父子,出帝耶律德光则为祖,以其所生父则臣而名之,是其可以人理责乎?
是其可以为世法乎?
出帝既立,不旋踵而契丹灭晋,迁其族于北荒,幽之黄龙府,举族饿死,永为夷狄之鬼。
其灭亡祸败,自古未有若斯之酷也。
议者谓汉哀、桓乱世不足为法可矣,若晋出帝者,果可为法乎?
李光绍兴九年正月十四日 南宋 · 杨炜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五、《宋史翼》卷一一
绍兴九年正月十四日,具位某谨再拜,献书参政丈阁下:某自束发成人接士大夫,已知称阁下为令于平江,能抗朱勔而去官;
继登御史,则又触权臣而得罪。
某虽碌碌庸众,浮沉里巷,然而亦已钦慕。
阁下信刚决君子人也。
晚得与诸郎游,卒又登门获侍巾履,误辱存瞩甚厚。
退虽感激,及进观阁下之所履,不无稍异于昔时,某前日钦慕之诚亦稍解体,而不能无疑也。
非诬阁下也,盖阁下自起废进用,再登八座,七为郡守,仕宦至此,亦非不可有为之地。
及按其实迹,以较阁下之晚节,似觉从前挺特不群之风少衰,徒有傲岸虚骄之气雄压聋俗而已。
非独某不能不疑,举天下有识者莫不皆疑之。
然尚以谓阁下为侍从不得专造,居朝廷不甚久,上下方安于积薪未燃,虽阁下独欲有所建明,世必以为不祥,天子亦未必见信,当且泯默尸位,必将有待而发尔。
属者黠虏遽求讲和,遣诏谕使,至以甘言诱我,以无礼臣我,以盟誓制我,以重币穷我,举国諠哗,议论不一,上贻当宁之忧,下疑四海之听,人情汹汹,弥时不定。
遽闻阁下奉召造朝,天下之人与夫贤士大夫欣欣然,皆颂阁下曰:「泰发至,则事当有所折衷矣」。
尚妄意阁下靖康之朝挺挺之节固在,履此危机,正昔所谓有待而发者,庶几能为圣主开陈存亡利害之势,维持善后之策,尽识虏诈,洞悟天听,断此国论。
不数日阁下既至,遽复合为一党,寂然无声。
有识者谓阁下非不知利害之晓然,所以然者,卖谄取执政尔。
已而果然。
呜呼,利禄之移人一至是耶!
管子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
盖礼义立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
匹夫若是,犹不足以成人,为国家大臣而无所不为,无所不取,则朝廷安危之计从可知矣。
阁下平昔自谓高明卓立,何为至此遂不知人间有廉耻事乎?
某窃意阁下殆将文其过也:「柰何圣主重以怀念母兄之切至,亟于梓宫之速还,帝意坚决,不容有阙字」。
以此欺天下尔,斯民未可欺也。
今朝廷岂少阁下哉!
阁下若以死争之,不得其职而去,是亦以道事君之大效也。
某闻忠孝从义,而不从君父,阁下岂不知帝王之孝与臣民不同?
匹夫立于乡党,士大夫立于缙绅,则固当谨信行,修末节,饰礼文,以求区区之誉,为扬名立身之基。
帝王之孝唯安宗,固社稷,使祖宗之业万世不坠,其为孝固甚大而不可企及。
其或不然,乃下同于匹夫,拘拘于礼之末节,事几一去,九庙四海且不可保,况其他乎?
不尔,汉高祖终不屈楚,忍发分羹之语,乃遂当为万世大不孝之罪人。
又况黠虏之诈,屡讲无信之和,效验明著,如日月经天,河海带地,不可掩也。
覆车不远,参政丈岂不洞知之?
且自宣和以来,先帝始与此虏为海上之盟,彼固首倡夹攻之约;
辽虏既灭,固尝割燕、蓟九州以啖我矣。
沙塞万里,空空数十城,曾不得一缕之赋,卒竭中原膏血以安之。
曾未三载,中国之储尽在九州(燕、涿、易、檀、顺、景、蓟,又山后武、宿二州。),黠虏知我之敝于燕、蓟有积年矣,卒假虎翼一奋,并京国而取之。
阁下岂不见前日之割我燕、蓟,初不得阙而托迹耶?
今夫钓者必以饵,钓不以饵,不得鱼也。
始虏欲钓中原,前以燕、蓟为大饵。
我既不悟其机,而贪其饵,既一钓而举之矣。
自靖康国破,主上南狩,无厌之虏既袭广陵,又侵吴越,其意固宜重有所在也。
虽蹂践残戮,血流川野,其酷莫此甚。
所幸神灵庇护,社稷有主,其利害固万万于靖康之后。
不然,虏之欲和也已讲于前日,我必推诚待之,不复退避,尚何约至今日哉!
自是虽岁岁连兵淮甸,而天其或者将俾我以中兴,诸将激扬,无曩日奔溃之风,而胡马屡北,国势亦似稍张,自此固当尝胆思耻,且示以大帛之冠,何事不可为哉!
比年已来,黠虏知我不可以兵取也,又恐我国势或至于遂强也,及发于数岁阙汲汲然万里遣使见招于太上之丧,以探朝廷意,谓我若遣使而有请,则倡为之和,空我国家,困我之师,欲异日一举以取之尔。
今来果入其计,安得此虏不欣欣然?
一岁再使,许还地而来和也,阁下岂不悟此贼计耶?
今将举前策,复割中原,为一大饵以钓江南
且向欲竭中原,举天下实一燕、蓟,犹不三年而遂敝;
况今欲竭江南偏僻一方,求实中原,其敝将立见,不数月,彼遂安坐受吾烬矣。
阁下亦又不悟此贼自长驱中国,所过诛掠劫虏,无不空之郡邑也。
况今以久陷中原,一旦弃之而去,固当埽地尽矣。
不过留数空城,老弱病疾沟壑之馀,贻我以大累。
想见系虏之后,父哭其子,妻哭其夫,冤号之声痛彻天地,岂易举目属耳也哉!
今诸公乃佥谓不求而自得,欲欺主上以太平者,尽谓天下无人乎?
唯其不求而自得,此所以为虏之计也。
伏读赦文,所复州县减免租赋三年,蠲放差徭五年,兵官各令按月支给衣粮请给,或加犒设,或令存恤。
不知空空之地,孱老孤寡,既不可赋税,按月所支,一切调度何从出乎?
诸公殆将举所谓燕山免夫钱复行之乎?
不特此尔,将见数月之后,众使还来,纷纷归报,且曰虏使当供,陵寝当修,宗庙当葺,官府当治,城郭当筑,库藏当实,老幼当赈。
百役纷然,将猬毛而起,不知东南数十州所有几何?
频年以来,换度牒,鬻官爵,出卖户帖,预借和买,头会箕敛,衰世掊尅之法略已尽行,剥肤椎髓,无所不至,膏血无馀,不知何从出乎?
加之虏使自此势须结辙而来,数以重币困我,供奉礼物动计百万,再三往复,倾国谒囊不能支矣。
阁下曷不令板曹司询帑藏之有无,可指掌见矣。
今日已有三空之讥,异时那能以有限之财,充无厌之虏?
是以江海实漏卮尔。
日者乃始揭榜都城,有曰「虏人并无需求」,某所不识也。
诸公蒙蔽天听,是何异掩耳窃钟也哉!
傥或梓宫可还,真伪未辨,如为所欺,彼且恃为大恩,百索累至,决不可继,又且数至,四方之费,恐未能给。
阁下若不早悟,断以独见,开悟圣听,旬岁之閒,拱手无策,行见江南无宁宇矣,尚何有于中原哉!
参政又岂不知中原乃吾之版图,我之国威稍振,自可一举而复,又何不少有忍于须臾,徒托重币急求市之,以取后祸?
彼或稍拂虏意,转足而复至,则其失犹前日也。
国力屈矣,阁下不可以不早虑之也。
不然,或使渊圣銮辂而果遂南归,由辱留之久,险阻备尝,尽识虏诈,力发奸谋,洞然观火,晓示主上,则阁下诸公误国之罪将无所逃。
一旦败露,头颈堕地,愿为豚豕,岂可得矣?
为阁下计,宜略明此,翻然改悟,早建善后之策,历告吾君,尚可及也。
又况自古连和结好,讲邻国之欢,以求偃兵息民者固多有之,试数其一二。
论敌国之势,惟我大而彼小则可和,我强而彼弱则可和,我盛而彼衰则可和。
不然,我大而彼亦大,我强而彼亦强,我盛而彼亦盛,皆可和也。
何则?
盖我大我强我盛,而彼以小以衰以弱请和于我,则权在我,我安得而不受?
既受之矣,彼或败盟,或有可取之形,或有可乘之机,顾不妨我徐举而覆灭之。
盖我全制其权,擒纵在我也,如此岂不悦其和哉!
设或不请和于我,尚当求之,何敢拒也?
至于大小强弱皆如是而和,则其势各不相吞噬也。
故一讲和,则可以彼此皆奠枕而长存。
如不得已,交隙而用兵,又胜负未可知也。
如此而和,则和在彼,此皆可和之势也。
若乃我小而彼大,我弱而彼强,我衰而彼盛,乃欲请和,以幸旦暮之存,彼固不可知也。
盖和全在彼,擒纵在彼,彼何惮而拒我哉!
如是则利害晓然,尚或讲和于彼,则是速灭而已矣。
西汉之与匈奴,本朝之与辽虏,和也皆以安强盛大相若也,相与之和,盖和在彼此。
匈奴犹为汉患,辽虏数惊边鄙,正犹禽兽豺狼不可以信义结也。
虽然,曾不至以为大患者,以其皆可以相制服也。
及观六国之与秦和也,秦未尝不欲和也,秦欲用兵而自若也,卒之一朝乘机,遂一举而灭六国,此以小和大之明验也。
石晋之与契丹和也,契丹未尝不与之和,既和矣,契丹倨嫚自若也,终之一旦豺狼易心,耶律德光一举而灭晋,此亦弱和强之明验也。
不必更求远證,我太祖太宗之肇造也,其割据诸国,亦尝告和于本朝矣,未尝不纳之和也。
及其机可乘,则命将出师,破而灭之,如取诸掌耳,曾何害于和哉!
此亦衰世之明验也,可不鉴哉!
可不戒哉!
则今日之和,诸公不过谓梓宫可还,中原可复,不暇他虑耳。
曾不思不测之虏,今甚大矣,甚强矣,甚盛矣,积岁累时,方以有心于此哉?
我鄙我图,必万计以规万全。
一旦当连兵未解,忽若风雨退散,鬼神潜藏,欲还地而修和于吾,我固当思曰:「彼何为而畏我怜我爱我,而遽和我哉」?
顾此贼计之见啖,亦晓然矣。
不知阁下明智独步当世,何为独不悟此?
柰何今之市井愚夫愚妇皆能知此虏之计,若阁下果独不知之,是不智也;
傥阁下知其不可和,徒媚宰相取尊官,遂噤默而不以告吾君,是不忠也。
为大臣而不智不忠,果可以安国家、利社稷乎?
况今圣主以孤孑之身,独立于上,基本单寡,隤废而易拔,其危又万万于靖康,又岂堪复当此不测之虏乎?
何阁下为御史则能言人之是非,今为执政遂不知其非耶?
安有身为大臣,坐视君上贬屈尊称,臣于丑虏,恬不为恤?
诸公世事儒业,号为知书,此岂平昔所学于圣贤致君之事业哉!
今天子以祖宗之天下,承祖宗之大统,因臣民之爱戴,建大号,即帝位,于今十有三年矣,天地社稷宗庙神灵实式临之,今无故遽为番犬傲弄,而一旦贬屈于是耶?
阁下勿谓目前灭裂支梧,可以欺天下,数月虏使复至,前事固在,今不改为,自兹将见朝廷戎诏不暇矣。
此事于古无有,唯唐高祖之初未得天下,始尝臣事丑虏,以图大事。
石晋契丹以建国,遂有此厚礼,然其终亦遂为所灭。
其后则国家肇造之初,南唐李煜尝规模自贬尊称,降损省府,取媚本朝,以乞须臾之命,然卒亦无效。
此盖强弱盛衰之理使然,固不可以取媚存也。
今国家兵籍非不甚众,诸将非不有人,但当谨谋谟于帷幄,收虏币以赏战士,期之岁月,何患中原之不复,梓宫之不还,太后、渊圣之不归?
诸公能早暮以思致君尧舜,乃不念之,而日求臣事于丑虏,欲诛民之膏血以充虏币,而不知愧,岂不哀哉!
若此数事,以平日观之,宜非望于阁下所肯为也。
设若主上睿谋独断,未悟虏机,阁下宜思天下所以责望于己,固当身先百辟,抗议廷诤,虽鼎镬在前,当无顾避。
此诚越国之男子也,扬名夷狄,功显圣朝,非阁下而谁?
况天子仁圣,容受直谏,礼貌大臣,阁下虽犯颜撄鳞,甚不过夺职宫祠而已。
此而不为,是阁下惜濡足之故,而不救天下之溺。
不止姑谩一言而已,又扬誉欺天下曰:「前日非我力争,安得杀礼遽至于是」?
某虽至愚,犹不之信,况有识之士哉!
褚遂良高宗武昭仪,卒至还笏殿陛,乞骸骨归田里,将甘心贬死,若此斯可谓大臣矣。
赵中令太祖皇帝,尝为一事择官,中令列二臣姓名进,太祖不肯用;
他日又问,复进而不用;
如是三,复问,而中令卒不易前人。
太祖怒甚,裂其奏掷置殿陛下。
中令不动,󲦤笏带间,徐拾碎纸,袖归中书
他日又问,复以碎纸补缀以进。
太祖大悟,终用二臣。
某窃谓官二臣,此朝廷至细事也,而赵中令犹确然,终不夺于太祖之盛怒而卒用之。
大臣事君,不当如是耶?
况今日事实系宗社存亡,阁下忍轻于诡随乎?
事已急矣,今诸公偃蹇自为得计,昂然百僚之表,施面目于通衢,出入称参政以耀聋俗,此何为耶?
向使他人居阁下之位,为阁下之为,阁下适在远外,五松闲澹而视之,岂不笑绝冠缨也哉!
阁下平日之志自许如何?
今一旦昏于利禄,门生故吏往往又从而谄谀阁下为伊尹、周公之才,某窃恐阁下必不自知其非,犹以谓目前之虚誉可以袭而取也,不知今天下之人已极日讪笑阁下平生之伪矣。
某独不忍退而非诋阁下,辄以所闻告之左右。
傥阁下不此之恤,将使后世书之史册曰「此卖谄宰相以取执政者」,阁下能堪之乎?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阁下自为谋可也。
《春秋》之法责备贤者,某区区之心,犹冀阁下尚能改悟,力解社稷之祸,挈而置之安存。
不然,不得其职,自可引身而去矣,岂可与卖国之奸谀甘心低头,共槽枥而食耶?
以阁下曩时挺挺之节,必非护前而不悟者,某所以未敢遽绳阁下以贤者之责也。
丞相秦公方且含垢忍耻,不避天下之讥骂,力专误国之谋,倾心黠虏,犹卢杞以百口保朱泚李林甫以忠诚称禄山,非某疏逖之言能入也。
参政孙公,某之舅子,平生龌龊谨畏,天下初不以此责之。
今日可任《春秋》之责,唯阁下耳。
今公论藉藉,又谓阁下乃丞相之门生,顾以私恩不敢违,其果然乎?
某闻大臣事君,当知有社稷,而不知有其身;
知有君上,而不知有私门可也。
参政如不为私恩,请亟破误国之谋,尽发黠虏之诈,历告吾君,罢绝使命,收还金币,正天子之尊号,薄黠虏之聘礼,饬诸将之兵备,扬问罪之先声,传檄中原,各保境土,人自为战,以待王师,一切改辙而图之。
然阁下姑欲爱惜名位,随群而入,逐队而趋,亦以谓虏必可信,和必可讲,礼币可供,百索可从,自今以往,不加赋而用度自足,皆有以为善后之计,而某乃州县细吏,敢将狂瞽之说,荧惑视听,则请直以此书上之天子,置于典宪,某所不辞。
愤激之次,方寸乱矣,引笔行墨,不觉言多,惟阁下察之。
怀远军带溪寨等在任物故使臣子孙诏庆历五年四月癸巳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六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五
广西转运使怀远军带溪寨、天河寨,富仁监普义寨,镇宁州环州思立寨,智州德谨寨,皆烟瘴之地,其使臣在任物故者,录其子若孙一人。
五代杂论 其五 高祖德刘知远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七
明宗与梁人战德胜桥,晋高祖马甲断,兵几及。
刘知远以所乘马授之,复取高祖马殿而还,高祖德之。
悯帝出奔,高祖卫州知远尽杀左右,留传舍而去。
耶律德光高祖潞州,临决,指知远曰:「此都军甚操刺,无大故勿弃之」。
后徙知远归德,耻与杜重威同制,杜门不出。
高祖怒,欲罢其兵职,赵莹以为不可,遣和凝就梁宣喻,乃受命。
右《新史》第十卷。
五代惟梁、唐并立,夹河百战而唐得之
梁又内乱,其失国固无可疑者。
晋取于唐,汉取于晋,周取于汉,皆勋臣阻兵以危疑促祸。
惟其草昧,君臣之分未定,而藉人之力以取大宝。
一人得之,一人从后而伺之,至其已迫,反为所取,曾不旋踵。
悲夫!
德不足以相君臣,又牵于旧恩以不早辩,其失也,尚谁咎哉!
故必有圣人出,而后天下大定。
非数也,理也。
军都虞候已上及藩方马步军都指挥使御前忠佐南郊加恩封赠妻制(二)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九九九、《蔡忠惠集》卷一三
敕具官某:朕肃见神休,覃施县县,下逮和门之职,率褒合姓之贤。
以尔淑性端庄,柔仪闲婉。
来嫔遵于礼则,作德谨于闺风。
久敦中助之诚,克著宜家之誉。
阳畤方成于熙事,脂田特启于大封。
恩庆其承,益务恭顺。
五代1085年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八、《柯山集》卷三五、《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四、《圣宋文选》卷二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春秋时,季梁在随,宫之奇在虞,皆明安危,晓利害,强国惮之而不敢易。
予窃怪五代之君,虽起武夫悍卒,未尝学问,不足以得士,而一时将相谋臣,当其败亡之际,皆足蹈坎井,头抵株木,安受祸患而无策。
事成则相与苟且富贵,事败则拱手受戮。
岂纷乱之极而人才亦从而不振欤?
予深考之,而得四人焉,皆智士也,或用或不用也,则系时君之昏明。
安重诲明宗世,常恨不为国家去潞王
潞王盖一罢镇节度也,而重诲独知祸之原在此。
其后卒覆国者,潞王也。
清泰帝时,石敬瑭太原,欲叛有状。
时廷臣有吕琦者,言于朝曰:「敬瑭必结契丹为援,可先以重币结契丹,以分敬瑭之援」。
卒之立晋者,契丹也。
若二人之见亦明矣,使明宗清泰信其言而先为之所,可以纾祸也必矣。
契丹大举入晋,志吞南夏,而其母述律乃独非之曰:「譬之吾国以一汉人为主,可乎」?
耶律德光果不能安于南夏,狼狈客死于路,大劳甚费,而于契丹初无大利也。
德光丧归,其母不哭,曰:「待国中人马如故,然后葬汝」。
呜呼!
若此戎媪亦智矣。
李谷、韩熙载少以功名相期,熙载将仕江南,与谷别,熙载曰:「江南如用我,当长驱以定中原」。
曰:「中原见用,取江南如探囊中物耳」!
已而,周世宗,遂臣江南,兵不劳而国不费,信乎其如探囊也。
何者?
自古秦灭楚、晋灭吴、隋灭陈,长江复山,不能为固,天下有定势,非智力可强。
诸葛孔明且不能用蜀取魏,江南岂有长驱定中原之理乎?
于审天下之势亦明矣。
此四人者,三见忽而一用,故惟李谷独有功。
呜呼!
天下何尝无士哉,独不知之耳!
应诏上封事条陈国家大体治道要务凡九事1234年1月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六、《许国公奏议》卷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贴黄〕奏为臣应诏上封事,言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奏闻事,伏候敕旨。
〔贴黄〕臣所陈九事,踰一万言,繁芜唐突。
盖以情发于中,理散于事,必使尽而后止。
臣闻孝宗皇帝之时,群臣封事有可行者,率以片纸节录,出示三省。
间有御劄圣谕,乃是剪下白劄条子,粘于宸翰之前。
如臣今所陈可采,乞依故事降出,取旨施行。
臣伏睹正月一日御劄,令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须至奏陈者。
臣恭惟皇帝陛下亲政以来,训吏如师,爱民如子,薄海内外,咸仰至恩。
而臣属将指摄事,职在奉承德意志虑,不度绵薄,蠲租免算,一再奏闻。
然此特使事所及尔,若乃国家大体,治道要务,心窃计之而不得言,口能言之而不得达。
奉明诏,大开不讳,百辟庶士,悉使尽言,是人有所欲而天从之,子有所怀而父母启之也。
有君如此,感激流涕,谨条为九事,以备采择。
一曰顾天命以新立国之意。
昔我艺祖皇帝躬擐甲胄,讨平僭伪,以造区夏,而不私其子,上帝鉴之。
丁未孝宗诞于秀,踰三纪而为乾道,迨甲子而陛下诞于越,垂三纪而为端平,此岂偶然也哉!
臣请得而极言之。
今日有可畏之机三,又有可喜之机一。
天难谌,命靡常,自尧舜氏以讫五季,上下三千馀年,惟三代汉唐号为长久,而周室独得八百馀年。
然自宣王中兴之后,旋以不振,竟拥虚器而至于赧。
大率历代中叶以后,如人中年,营卫有限,少失调摄,疾病便生。
前代东南运历正统,不出百年,其间偏霸,又所不论。
盖土薄水浅,气脉易耗,用之不已,势固难支。
自古南北立国,虽曰殊方,而天地之气,本相流通,元无间断,故北方有危亡,则南方亦鲜克安枕。
〔贴黄〕臣谨按孙氏肇开江左,至于宋、齐、梁、陈、南唐,皆以偏霸自立,或五六十,或三四十。
琅邪王以晋正统,百有馀年。
元魏之后,无再兴者。
陈留夺而孙皓降,苻坚灭而桓玄起,姚泓死而刘裕兴,拓跋分而侯景来,宇文废而叔宝入。
我国家受命垂三百年,六飞渡江,又踰百载。
今乃适当金毙靼强,中原鼎沸,封豕长蛇,近在疆埸,臣所谓可畏之机有三者此也。
柄臣沦亡,权归上圣,以四十年禄去公室,而一旦威福惟辟;
以万几庶务壅底胶轕之极,而一旦伸缩进退,惟吾所欲;
以薄海内外郁抑愤懑之久,而一旦轩豁舒快,如睹青天
臣所谓可喜之机有一者此也。
可畏者方亟,而可喜者忽新,岂非天祐我宋,将使陛下以艺祖之神孙,绍复艺祖之大业,穷而变,变而通,通而至于无穷不息哉!
臣愿陛下上稽天命,内立圣心,常自忧勤,力为恭俭,必如尧舜成汤文王之用心,不自满假,恶旨好善,慄慄危惧,不迩不殖,不盘于游,不遑暇食,精诚上通而天鉴之,实行下孚而人信之。
然后卓然以艺祖拨乱为法,运其神武,深其谋谟,惜其时日,务其功实,期于再造乾坤,重立人极,非但随宜补缀,因隙扶持,展转多谋,不出旧辙而已。
庶几延洪景命,扶植丕基,已坏者可全,将仆者消,欲去者挽。
此则立国之意,惟陛下留神焉。
二曰植国本以广传嗣之庆。
木无根则不蕃,水无源则不远。
帝王之庆,莫过于子孙之繁衍。
然必有以为之根源,使人心系于下,而天休应于上。
国朝故事,甲观未期则遴养近族,前星已叶则归奉宗藩。
盖导迎景贶,镇压群疑,事体得宜,意虑及远。
此实累圣已行之成宪,非若汉唐叔末讳护牵制之为也。
陛下光临大宝,十年于兹,圣德日新,简在上帝,诜诜振振,当自今始。
臣深愿留圣虑,特采旧章,博立小宗,必有岐嶷,少迟绿车之出,以候朱邸之还,百世本支,万年基绪,实系于此。
〔贴黄〕臣谨按真宗皇帝即位六年,适有周王之戚,即取宗室子养于宫中。
仁宗皇帝能就外傅,则宗室子亦归邸矣,濮安懿王是也。
明道元年,章献太后犹未撤帘,仁宗皇帝圣寿甫二十三,而安懿生子,又数年乃养于宫中,故英宗嘉祐末入为皇子,年二十馀。
当其未为皇子之时,实在宣仁坊宅。
盖必其后后宫多就馆者,而王子乃还濮邸,用前例也。
绍兴五年高宗皇帝宰相曰:「朕年已二十九,尚未有子」。
且谓国朝自有仁宗故事。
盖谓有养于宫中之事,非遽指末年事也。
于是上在位且十年矣。
三曰笃人伦以为三纲五常之宗主。
尧舜之道,光于万世,其要匪他,孝弟而已。
三纲五常,系于人主之一身,孝弟积而三纲五常立,三纲五常立而天下定矣。
陛下事先后以孝,待诸父昆弟以友悌。
三年之丧,必哀必敬,群臣庶民,莫不感动。
而亲政未几,近属之疏恩,王邸之绍爵,尤于亲睦之义亹亹焉。
然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善推其所为而已。
以陛下躬行孝弟,不得有如宋王成器者而终始之,亦既遭人伦之变矣。
顾其行不至如淮南厉王之甚,不幸诖误于仓猝之间,其可终负尺布斗粟之讥乎!
伏惟圣人恻怛,远体夙昔鸰原相与之至心,及此亲政之始,比死者一洗之,复爵赐谥,略如秦邸故事,以扶人伦,以建皇极,宗社幸甚。
〔贴黄〕臣谨按宋文帝徐羡之、傅亮等擅诛庐陵王义真,首正其罪,非忘功也,盖为此事关万世议论尔。
陛下高明之学,过于元嘉远甚,伏惟少留圣心,早赐处分。
〔贴黄〕臣窃惟陛下以艺祖之神孙,享艺祖之天下,而又天纵之圣,格于上下,天日之表,冠于群伦,薄海内外,倾心畏爱,本无异词。
巴陵之陷于诖误,惟当掩匿覆护,以全陛下之至仁。
而一时奸邪之臣,如盛章、王塈之在给舍李知孝、莫泽、梁成大之在台谏,创为危言,以恐动陛下,必欲明正典刑,显加罪罚,谓非是不足以厌天下之心,安陛下之位。
盖小人志在官职,惟知藉此邀功,以固宠禄,而不知陷陛下于日月之蚀,为臣不忠,其罪莫大。
数年以来,火盗并兴,水旱交作,夷狄内讧,未必上帝之意、祖宗之灵不以此介介也。
方故相当国时,天下固以此事望陛下,而知陛下之志未能以直遂,故不敢有尤陛下之心。
今陛下亲政四阅月矣,国家之务,大略具举,而独此一事,未见施行。
臣恐天下将以前日之所以尤故相者而尤陛下,则陛下何以诿其责乎!
孝弟之至,通于神明,臣以为慰天人之心,延国家之祚,消夷狄盗贼诸变,其机端在于此。
惟陛下曲留圣心,宗社幸甚。
四曰正学术以还本朝斯文之气脉。
成周以礼乐治天下,而礼乐出于王道,王道坏则礼乐亡。
国朝以文章治天下,而文章出于学术,学术坏则文章息。
故小人欲窃大权,必忌善类,欲空善类,必恶文章,欲灭文章,必及学术,斯坏矣。
蔡京以弟卞力攻元祐为邪说,而崇宁之党成,其效至于神州为百馀年腥膻之区;
韩侂胄高文虎力排程氏为伪学,而庆元之焰成,其效至于长淮为四十年兵盗之窟。
宁考更化,收拾儒学之士,柴中行、杨方、先臣柔胜、廖德明、黄干、□□□□□□□□□□□□□□□□□□参错怙权,阴防正士,借其似是而非可得而制者,尊礼而表异之,以此欺世。
而憸薄之徒,口传家剽,因以媒利而干时。
由是虽名曰崇尚学术,而学术实坏,反不若、卞、侂胄之世,尚有此一种善类,伏于人间,传其徒而不变也。
是以三十年间,朝廷之上,表章儒先,易名录后,光宠倍于前世,而人心无所感动,名教无所扶持,则以本无学术故也。
陛下心造圣处,既知信受朱熹之学,当推其学出于程颐,而之风旨言论,唯《易》《春秋》传为成书。
愿仿陆贽《奏议》、司马光《通鉴》例,取此二书,列于讲读,使伏羲、文王、孔子开物成务、拨乱反正之道,得以少裨经纶天下之大经。
而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然后庠序之士,真知此学一反之正,不出于彼之所以为欺者。
学术既归于一,则文章必趋于古,而中朝之人物可继,列圣之治化可兴矣。
此实新政要务,非老生常谈也。
〔贴黄〕臣谨按程颐之学,自南渡后,门弟子之仅存者三人。
其一侯师圣师圣传之胡安国父子,安国之子宏传之张栻,此湖湘一支也。
其一尹彦明彦明传之祁宽,宽之后无传焉。
其一杨时时传之罗仲素仲素传之李侗李侗传之朱熹,此闽中一支也。
其后至于孝宗朝,吕祖谦乃得陆九渊于省试。
九渊既仕,自名其学,抗衡朱熹号为象山传之杨简号为慈湖,而行其学于四明矣。
臣虽晚出,幼闻先臣之训,言不敢妄。
伏乞睿照。
〔贴黄〕臣复有愚管。
祖宗开设学校,所用教官,多乡党经行之士,不拘资格,孙复、胡瑗、徐积是也。
近世教官差遣,凡以上舍及前名或试中在选者犹有说,为其习时文耳。
若久为俗吏,乃以规求荐剡,冒授此阙,而吏部以其资历,亦例与之。
其人早去文墨,且但为身事计,既无以作成士类,反坏学校,招词诉,甚者为奸利。
欲望圣慈特下吏部,除合得教官差遣人外,其馀并须试中,不得汎滥注授。
其每岁试教官,却与优数取放,庶几庠序得人,师道可立。
五曰广蓄人才,以待乏绝。
积才如积谷,陈未尽而纳其新;
种才如种木,本未萎而培其檗。
三十年间,柄臣嫉恶善类,遇有善苗,即加锄治。
是以风俗陵夷,气节不立,人才大坏,每有缓急,徬徨四顾,莫适器使。
此既往之咎,不可追之悔矣。
故栽接日广者善为圃,耕贩交致者善为生,新故兼收、远迩毕取者善为国。
此一说也。
又有一说,栽接必有候,耕贩必有方,新故远迩必有唱。
贤人君子,唱之所在,人以为方,以为候者也。
陛下躬揽权纲,收召人物,意向所之,谁敢不应?
然而迟而未至,至而未言者有矣,其故何哉?
闽一贤而置之福,蜀一贤而置之庐,润一贤而置之家食,三贤善人之唱而孤外阔远如此,则其方犹不达,其候且不应矣,夫孰能信之?
惟陛下深思独断,无失人望,幸甚。
〔贴黄〕臣谨按祖宗朝,常先用以言去国之人风示天下。
章献上仙,仁宗范仲淹为台谏,蔡确罢政,宣仁司马光宰相是也。
真德秀、魏了翁,皆以言事及送胡梦昱,与洪咨夔皆去,陛下既召咨夔为察官,而二人乃置远方,是使人犹得以前憾议圣德也。
胡梦昱之节,宜有赠典,并乞施行。
古者立贤无方,诸葛亮出京襄,周瑜出于淮西张九龄出于曲江,姜国辅出于日南。
国朝以文取士,虽东南为盛,而吕夷简、韩琦、刘挚、冯京诸臣,往往河北、荆襄及淮人也。
陛下网罗英隽,一时文章议论、忠亮鲠直之士,亦既并集于朝矣,区区之愚,更愿至公四达,搜取实才。
才之所在,不拘荆淮湖广,不止闽浙江左,拔十得五,拔五得二,必有杰然而出,堪委寄。
其未仕者,尤当推本此意,凡以二广、荆襄、两淮进士省试,当如祖宗分路法,使一方各有所推之士。
每举在选,就令注授邻近初官。
既使咸慕文儒之风,亦可渐革摄官之弊。
惟陛下亟图之。
〔贴黄〕臣谨按英宗朝,知封州柳材奏,乞南省将考校诸道举人试卷,各以逐路糊名下两制详定,而司马光奏言比较两项,每举多少得失之数显然不同。
盖以国家设官分职,以待贤能,大者道德器识,其次明察惠和,其次方略果敢,小者刑狱钱谷,岂可专取文艺之人?
欲以备百官,济万事。
远方之人,虽于文艺或有所短,而其馀所长者,益于公家为多。
乞依柳材所请,将十八路临时各以一字为号,逐号之中,随其短长,十人取一。
不满十人,六人以上亦取一人。
孝宗朝,广西率臣张栻援引此说,欲将二广到省士人,立号考校,登科人未改秩以前,只注本路阙,俟数年后尽罢摄官,以其员归部之说,后施于陕西五路。
之奏以他路士人不到而止。
臣谓二广之士,今多能文,而荆淮承平百年,士风不减内地,二臣之议施于今日,尤为允惬。
伏睹御劄取会解额,欲望并以臣此请,下礼部详酌施行,自来年始。
远方幸甚。
〔贴黄〕臣又闻四蜀省类,每举率留二名,以待关外之士,此孝宗皇帝所以惠远方也。
关外四州耳,况两淮荆襄数千里,自古人物美俊林所,合参酌前议施行。
臣又窃观御劄,特许文武朝臣,各荐监司守令将帅一二人,兼收并蓄之意,大如天地,公如四时。
顾窃有愚管焉。
夫举仕路而遗里居,采缙绅而失岩穴,其于明扬之道尚狭。
三十年来,员多阙少,且非炙手不可仕。
故其甘心退处,不从调、不求辟者,多在田里之间。
若夫未仕之人,抱其古学,踬于时文,与渔樵伍,终身不遇者,又非一士。
谓宜特降睿旨,许令所在州军从公采访土著官士三两人,并须本人文行术业委系彰闻,及所著书有补世教,不得汎滥将寻常寄居官员、场屋举人容私应选。
守贰结罪保明申奏,以待审察,旌擢施行。
六曰实恤民力,以致宽纾。
东南自偏霸割据,赋歛无艺,祖宗随宜罢减,田里少苏。
蔡京发运之财,朱勔花石之奉,南方监司,率用豺虎。
重以陈亨伯、翁彦国,乃于民穷盗起之后,更为刮毛刺骨之策。
绍兴讲和,兵事少解,又以秦桧粉饰太平,费等宣、靖,无由蠲减。
开禧嘉定,相继用兵,州郡所蓄,扫地殆尽。
柄臣喜用才吏白撰取盈,于是率以劫盗之威,行一切之政,夺民之食,剥民之衣,少应公家,多备苞苴,兼充私橐,又三纪于此矣。
盖东南民力,几三百年,朘削日深,生息无几,直至近岁殚穷见底,可为痛哭。
幸于天启圣明,黜远贪残,谨节赋敛,诏旨每下,民欣然若更生。
然而治病不对證,则久莫能痊;
去草不除根,则后将复炽。
今内地之民,穷于秋苗之倍取;
边方之民,穷于和籴之多收。
此而不救,墙壁有文,虽勤无补。
臣闻五代乱世,苗米每石额外多取三斗,史犹讥之。
今自江以南、二浙、江东西、湖南、福建诸郡,一石之苗有量至二石五六者,有至二石三四者,少亦不下二石一二;
折纳之价有一石至二十千者,是曾五代不若也。
臣请各路专委清正监司一员,亲历诸郡,面与守贰计算一年苗米若干,上供若干,官吏兵支请若干,与之勘酌去处,量出为入,立中定制,特从朝廷重新给降文思斗斛,仍令百姓自行概量,不许颗粒过取。
如此,则纳官之外,稍有赢馀,富者可及乡井,贫者可赡妻孥,持以数年,必有宽纾丰泰之象矣。
〔贴黄〕如从臣所请,乞从文思院制造五斗斛若干,斗若干,给付所委监司,令依样腾造,雕镌印记,以「某年月日某官姓名、恭奉圣旨给降文思样制造、发下某州、受纳秋苗使用」为文。
其斗专以侍入加七加六之零数,若合加八,则两斛之外,以此量八斗,加七而下如之。
江北两淮京湖诸郡,又有甚者。
盖秋苗者,内外之大庄课也;
和籴者,边郡之大庄课也。
惟其各有深利,如根株不可移,如胶漆不可脱。
虽有贤吏,心知其非而不能正,自洁其身而止,于民病何暇议!
朝廷之斛,不过文思所降而已,两淮乃有所谓市斛,或一斛而当文思之三,或一斛而当文思之二。
州县散钱不过一斛之价,其量于民则以市斛,其交于朝廷若上司则以文思。
由此朝廷若上司虽降一百万缗,州县但以五十万缗,已得一百万缗之米,所馀皆归之官吏。
〔贴黄〕臣奉使总饷,目击此事。
盖有淮乡人家出产之田仅二百四十亩,而县司明出给由子,科以和籴百四十四石者。
纳一石既当二石,而石数之外,又有呈样罚筹堆尖脚剩名目,若公吏而下诛求,更不预焉。
是以二百四十亩之田,而欲三四百石米输官也,然则人家无颗粒入口腹矣。
臣虽严加禁戒,未易止绝。
臣尝谓和买为内地无穷之苦,和籴为边方无穷之苦。
然和买尚同二税,且内地乐土犹可。
淮百姓,日与强敌为邻,而比年困于兵革征役,居处服食,几同狗鼠,仅有米谷,出自力耕。
今又夺之,此岂高宗皇帝所以惠恤边民之本意!
由是言之,士大夫之罪不可磨矣。
欲望圣慈仁不忘远,特发睿旨,亦与新给文思正斛,于两淮京湖诸郡,明加斛面五升,以为雀鼠耗折之费,许令入中,百姓照所给斛,自行槩量。
备劄各州,晓示禁约,严立罪罚,有敢违戾,以违制论。
仍许越诉,官员窜殛,公吏决配。
庶几官员稍知畏惮,不失和籴美意,而边民自此且乐与官为市,虽与籴千万,亦可立办。
塞下,其策莫长于此。
〔贴黄〕如从臣所请,乞造斛二百只,雕镌印记,以「行在文思院准圣旨给降,专充两淮湖州军和籴使用」为文。
其斛面五升,亦从文思特造五升量,同斛发下,雕镌印记如之。
然此特州县所以宽民也,陛下代天子民,专以养民为职,可徒止于革弊,而无以施惠乎?
后世田不井授,既失其养民之方,而困于养兵,惟重有取民之具。
故王政不能行,犹可行惠,欲行惠,莫如节用。
汉文帝躬行节俭,国用既富,则间赐田租,久则尽除田租。
祖宗之世,议者欲大为省节,久乃计其赢馀,拟当经费,时以与民。
臣愚欲望陛下充广此心,服行此事,以祖宗追思甲马营艰难之时自训,以祖宗击碎定瓷,不视首饰训嫔御,以祖宗七夕公主不过数千训贵戚,以常衮之辞常封训宰执,以司马光之不受遗馀训侍从,以晋宋军兴故事王以下皆减俸训百官族姓。
申命宰臣,大约一岁财计出入之数,始自宫掖,以至于外庭,一切用度,稍从贬损。
且以减四分之一为率,岁所剩馀当不减至百万,则举以代纳一路之赋,岁代一路,则积十岁可代诸路。
〔贴黄〕当今东南号为腹心根本,所当固结者,不过两浙福建、江湖数路。
两浙为畿内,福建江东为近畿,猝有匮乏,可取于民,茍有缓急,可倚以济事。
臣谓节约既久,特旨蠲贷,又始自两浙,达于诸路。
代纳有二,代商税而尽免之,则市井行旅之民悦;
代四等五等下户二税及役钱而尽免之,则田里力耕之民悦。
使陛下之至心实德,从此霈发,实及细民,民力必宽,民怨必减,盗贼必不作,虽作必不相挺。
国有缓急,必能效死而不去;
上有匮乏,必能乐输而不恨。
夫革弊以医民生之久伤,施惠以维民心之久散,祈天永命,其本在此。
惟陛下与二三大臣亟图之。
〔贴黄〕臣尝契勘江东一路,下四等五等人户夏税,折帛为钱,不满八千馀万贯,为绢不满二十馀万疋,其他诸路,可准而知。
若以陛下刻志为民,岁月办此,正自不难。
此在陛下以五帝三王为师,以大本大原为意,以万年亿世为图,则微臣之言,或上当圣心。
不然,则指以不识时宜,臣无所措其说矣。
七曰边事当鉴前辙,以图新功。
养全,前辙也;
通靼,新功也。
臣观故相谨守家法,不启兵端,特以委任非人,措置不善,深居独运,缪误相仍,狼狈披猖,至今为梗,盖有六失:一、不知人而好持久。
刘倬盱眙曾式中在淮右,郑损在蜀,陈赅京湖,或十馀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非败非没及以故去不易。
二、不知兵而好分屯。
屯江者尽以屯淮,而江上更募市人,以为防江之兵;
屯鄂江陵者尽以屯汉上,而腹心之地,但加以副使之虚名。
又不能择要地而聚大兵,不过千人,或三百,或五百,蜂屯蚁列,皆不成军,欲使沿淮沿汉千里之地尺寸而守,得乎?
臣闻绍兴间,金人复取陕西,蜀帅胡世将谋于张焘谓川口散漫不可守,不如敛兵保固关隘,从之,而全蜀无虞。
三、不信制阃而好牵制。
两淮金陵,断而为三,鄂与荆襄,裂而为二。
金陵常为文具,而两淮各不相通。
襄阳既处极边,不能以力庇鄂荆;
鄂州自守江,徒欲以名兼蕲黄。
〔贴黄〕臣谨按绍兴隆兴之间,率以重臣开督府宣司金陵姑苏,其他两淮、荆襄,但以民事付守帅,兵事付军率,大阃居中,四面禀受,得体知要,气势雄浑。
比者江淮合一,以建大司,于时逆全在太,闻而色变,未几授首。
盖以其权重势尊,指撝轻利,无掣肘不一之患。
四、讳败不治而军法弛。
泗州之役,死者数万,不治也;
许国之变,诸军不救,不治也;
全、张惠之反,京口大军,不战而去,不治也。
五、补阙不练而戎伍衰。
嘉定以来,蜀军四败,京口之军,三败金陵,江池之军,覆于蕲黄,偾于江右,无虑数十败,乃急补阙以弥缝之。
其存者皆在军久而食钱多,则可利其所有,于是乎靳汰;
其募者皆流离乞丐之子,弱而易制,可以掊刻而无变,于是乎滥刺。
由是连营皆老弱,虽欲练而无由。
六、核实不精而边政坏。
朝廷以意向示人,不喜其实而喜其名,不课其事而课其言。
州县并为城池,而壕堑不治,楼橹不修;
关隘每置寨栅,而支径可通,旁蹊可入。
募府上功而冒滥大半,将帅奏捷而败亡实多。
沿江皆损腐之舟,列淮尽空虚之廪。
器械钝阙,士马单微,徒有画图之整与夫申牍之圆备,畀以信赏,尽成具文。
〔贴黄〕臣观襄阳、维扬所筑城壁,皆孝宗郭杲任其事,至今坚固无虞。
臣闻之滁人,本州筑城奏功,得旨命扬倅立寿迈验视。
守臣急于集事,用糯米糊叠砖砌城,验视之际,以手揭起,守窘力祷,竟为保明。
当时核实之政类此。
以此六失,养成逆全,馀风遗毒,至今未瘥,可不痛惩而力革之乎!
今庙谟一变,遣二荩臣分制淮土,联鄂护升,首尾相维,足可应猝。
傥于此时更留圣虑,大为自治之计,如前六失,洗刷涤荡,俾无因循茍且之患,则边声日振,边备日充,而绍兴隆兴江淮大将数十万之兵,气势赫然复还。
以此通靼,虽有狼子野心,将凛凛入其中而不敢肆矣。
然而通靼易,察靼难,要当疑其可疑而为防,幸其可幸而为待。
其靼能吞十分有九之金,而不能得取蕞尔一隅之蔡,至求我以共济,此可疑者一。
靼如熊狼,殊非人类。
今乃渐杀其前此之暴鸷,师屯至蔡,粗有纪律,此可疑者二。
鞑纵无仇于我,然中原投拜户以及诸国种类,鞑之所不能强,此可疑者三。
中原投拜户以及诸国种类,亦纵无仇于我,然贼妇杨氏以至国用安、全、郑衍德之徒,鞑之所不能保,此可疑者四。
又使其皆不致怨于我,而河南邱墟,民失耕稼,人无所食,饥饿之民所在万计,鞑之所不能收拾,此可疑者五。
况夷狄之性,贪而无厌,犹犬齧骨,不尽不止,犹犬噬人,不击不退。
女真之初,未尝无并吞江南之心,一败于韩世忠,再败于刘锜,三败于吴玠、吴璘,而后和议成。
今鞑自辛卯之冬,蓦我西边,入吾蜀口,而我不能遏,遂由金洋蹈京襄以趋,如行无人之境,有轻我心。
又自壬辰之冬偏师信阳直捣德安,犯黄岗,纵兵大掠,驱人民牛马,道浮光,渡淮以北,我不能禦,有轻我心。
又自襄阃失谋,合兵攻蔡,靼之酋长,往来无禁,吾将帅之能否,士马之多少,地里之险易,粮储之有无,与夫边备之空虚,边民之愁叹,彼无不熟知之,当益有轻我心。
挟五疑,负三轻,无一胜,而欲以玉帛与之讲信修睦,三尺童子,知其必不然矣。
然而有可幸者存焉。
知攻者必知守,而靼不知;
知取者必知收,而靼不知。
向也金类元魏,以夷狄而为中国;
今也靼类赤眉,以夷狄而为盗贼。
其兵力若锐于金之全盛,其人才实不迨于金之初兴。
是以三十年间,横行中原,惟务杀戮,惟事剽掠,而不能有其人民土地。
然彼固帝王之驱除耳。
鞑破灭诸国,往往杀其父兄而养其子弟,名之曰投拜户。
人谁无父兄之心,特以畏其强暴,姑俛首而听命。
今投拜户日繁,多于鞑之种类,而鞑渐不能制,或有隙可乘,起以毙鞑者,未必非投拜户也。
靼自殄金蹙,吞并诸小国,金帛子女,充满盈溢,亦颇有安享富贵之心,而渐忘其前日勇往杀伐之习。
乘中原之怨,贾吾国之勇,其刚易折,其强易弱,其胜易败。
苻坚不得志于晋,魏太武不得志于宋,何况鞑哉!
金之方盛,已有蒙古为北荒之敌国,兀术至谓他日必为国患。
又安知今日之鞑,不如所传闻狗国、大人国诸强,垂涎朵颐而乘其后也!
可疑者不可轻,而可幸者不可喜。
惟当急脩吾武备,急储吾军实,急搜吾人才,急收吾民心,闭之玉关,处以门外,待之以虚文谩语,而听其恍惚,而常示之以重备强形,以压其骄骜无礼。
谨节而应,舒徐而俟,不使隙开,亦不轻发,以观其势之所趋何如而图之耳。
彼如求币,吾应之曰:「币非所靳,礼必先定。
昔也金人与我为仇,彼有所挟持,我有所牵制,暂焉勉强,竟以不终。
今吾与汝,本无雠衅,以义相求,宜从变通,庶保长久。
南土湿热,北土寒凉,皆非二国信使所宜。
我欲交币于河北,彼可奉礼于汉上。
岁不过二,正旦、生辰,一切汎使,彼此勿遣」。
〔贴黄〕臣谨按国朝延安雄州受辽,或有不时无厌之请,但使州郡以未敢上言为辞,而徐与之议。
今境上之郡,非唐、邓,即光化枣阳,宜择一处,精选如何承矩、李允则辈,以任玉帛来往应接支吾之责。
彼如归地,吾应之曰:「中原遗黎,本皆赤子,彼之豪杰,久固归心。
但汝方有事于剿除,吾不欲遽许于延纳。
今其破灭,悉汝之劳,吾以何名,享其土地」。
〔贴黄〕靼必与我,靼必不与我河南
但当俟襄阳小使之名,为假道谒陵之举可也。
盖法当示之以无所利,不然,必有深虑。
夫彼得吾之币,而吾之执彼之地,彼将心愎而谋沮。
而中原之地,必自飙驰云扰,彼终不能制,将如耶律德光之患山东,势当北归。
吾徐出而收之,非吾有乎?
〔贴黄〕靼性畏热,春夏之交,势当北去。
河南之地付之守者而经理之,将图我也;
河南之地委弃而不守,将诱我也。
二者皆非吾利,尤当谨之重之。
或有金之旧臣,土之豪杰,以接境州郡若县镇来者,惟当密用羁縻之术,以通河南之气脉,觇鞑人之情伪而已。
迟则为福,速则必为祸,静则有可俟之机。
生民休戚之关,决不可轻也,不可躁也,不可茍也,不可贪也。
惟陛下与二三大臣熟计之。
〔贴黄〕臣窃惟神州陆沈,八陵夐隔,天时人事,适在此时。
若乘鞑人之北归,因中原之思汉,用师数万,收复河南,抚其人民,用其豪杰,上自潼关,下至清河,画河而守,此诚大有为之规模,不可失之机会也。
但量吾事力,实有难言。
今姑以淮西论之。
朝廷桩积之米不过百万馀石,往往三分虚数;
在籍之兵不满八万,往往大半老弱。
加以椎剥掊尅之馀,败亡伤耗之后,人无固志,士有饥腹,三边事体,大略可知。
往年淮安之役,朝廷会诸道之兵至十二三万人,东总至用米一百二十馀万石,乃克有济。
若举师北向,费当十倍,窃计国力,决不能支。
蔡谟之言,殷浩之失,不可不深长思也。
京襄十年闭境,仅无乏兴,一与鞑通,公私大困,朝廷至捐平江百万仓之米,淮东西、湖广三总所合得上供之米,溯流二三千里而给之。
京鄂之间米石,为湖会六七十券,百姓狼顾,枕籍道途。
然则兵岂可易言哉!
臣又闻靼既破蔡,不肯北归,移兵于息,牧马淮西,渐逼吾境,其意可见。
山东一项,鞑人头目阿鲁术大官人课课不花者,谷用安辈又挟之以侵迫寿春淮西势当与之交兵矣。
和于彼而战于此,朝廷既无坚定之规模,边臣又无画一之遵守,悠悠泛泛,莫知所止。
夫鞑非小敌,和战非细事,岂可尚同故相时周遮掩护,不公谋之卿士,谋之国人,以为万全之策乎!
臣又闻寿春以北,强壮之散在对境者,淮西欲有招纳,必须钱粮,若源源不已,恐无以继。
又闻襄阃遣人,约降息州息州者已弃城而走信阳
夫金虏在河南,我未尝向北发一矢,今彼以鞑政灭,人民无主,我方于是时收之。
鞑欲杀之,而我顾纳之,万一鞑以为词,我何以对?
谓宜明谕边臣,悉加禁断,但力为自治之计,以观其势之所趋可也。
〔贴黄〕臣又闻蔡城之破,空空无所有,仅存残兵百姓数百人及伪参政一人而已。
盖其无食无兵,固宜溃散。
而边阃侈然以捷书来上,分骨之奏方腾于朝,而北方乃传鞑人于地窨中获伪主去矣。
息州残民千馀,方畏鞑之暴,而我又招之。
彼舍畏途而就生路,自应归我。
盖未尝有攻击斗敌之事也,而边阃又以捷闻矣。
其为欺罔,大率类此,夷狄闻之,宁不窃笑!
此二十年来边臣膏肓之疾也,岂可复蹈哉?
〔贴黄〕臣观东晋六朝兵屯财计,比于今日,甚为寡弱。
而能北抗胡羯,间掠中原,绰乎有裕,而无急迫艰难之象者,不恃和而常自治也。
其于北方往来,不过小臣轻币,随行通塞而时其行留,但略以存邻交而已。
而自于彭城以东,南阳以南,建立大藩,或用亲王,或用名将,精兵数万,资实如之。
襄阳雍州江陵荆州武昌江州合肥豫州广陵青州,如今之路,所统或十数郡,文武寮吏,或以千计,其重且专如此。
然后天子都于金陵,据江山之固以临之。
此则其自治之规模也,岂以和为恃哉!
八曰楮币当权新制以解后忧。
朝廷以楮价减落,收换十四十五两界,诚为知务。
但金银之出不能多,多则伤国;
度牒官诰之出不可多,多则伤大家;
会之出不容多,多则人仍贱之。
故所赖以收旧楮者,惟商贾品搭盐钞而已。
然施行有次第,而后商贾急于品搭;
商贾急于品搭,而后旧楮可尽。
今虽有品搭之文,而无期限之节,故商贾亦不过以资次请盐之钞,迫期赴务场品搭而已。
以通、泰、承三郡之钞言之,在民间者二百二十八万九千馀袋,而自降指挥以来,其赴务场品搭者,截日终仅三十馀万袋。
合新旧两袋之钞,所得旧楮,为数三十。
总十三万袋计之,则所收旧楮三百九十万而已。
折钞真钞,又所未论。
若此者非十年品搭不可,安在其为收旧楮乎?
是以商贾所积旧楮,尽辇以入京而封桩,新楮兑换,为之不继。
新楮之出既多,人亦视同旧楮,不甚爱惜。
自浙以西,率以旧楮一贯三百易新楮之一贯。
旧楮之陌,为钱三十有三,以此展算,则新楮之陌已暗落为四百二十九矣。
是以物价翔踊,愈甚于前,闾阎之民,尤为狼顾。
如病而服药,药不对而病愈增,岂不殆哉!
目前之策,惟有变通盐钞旨挥,以术驱之,于数月之内,使商贾急于品搭,则旧楮自少;
旧楮既少,则新楮可通,则官司秤提之政方无窒碍,而百姓危蹙急迫之證可以立宽矣。
臣方外小臣,不敢辄议朝廷大政事体。
陛下诏二三大臣亟图之,无使异时功利之徒得以窃起章惇役法之议,幸甚。
〔贴黄〕臣观今日国用殚屈,和籴以楮,饷师以楮,一切用度皆以楮。
万一有水旱盗贼、师旅征行之费,又未免以楮,则楮者诚国家之命脉也。
去岁未变楮令之时,诸处旧楮,其陌尚有及五百者。
今既变楮令之后,新楮钱陌反不逮故岁旧楮之价,则何以一番纷纷为也?
良由无术以收旧楮,而但出新楮,故民不贵而价愈落。
且旧之在民间者,为数不下三百万,若有术以驱商贾,使之急于品搭,计一袋所入为旧楮三十,则三百万袋已可以收旧楮九千万矣。
其于一二千万,则以度牒官诰收其二,金银收其二,新楮收其六,不出数月,旧楮尽而新楮见行,将自流通,物价将自减落。
权之所在,民之趋之,顺于流水,特在于使由之而不知尔。
今不亟为区处,新楮甫出,其弊已尔,年岁之后,将甚于昔。
官司之所仰者在楮而民不重,官之所倚者在法禁而民不服,楮非吾楮,则国非吾国矣。
金人之毙,虽由于鞑,亦以楮轻物贵,增创皮币,或一楮而为三缗,或一楮而为五缗,至于为十为百,然人终不以为重。
其末也,百缗之楮止可以易一面,而国毙矣。
楮之不可不制于其微如此,并乞睿照。
九曰盗贼当探祸端而图长策。
比年以来,绿林之风,遍于内地。
汀与南安,盗之祖窟,盱赣军而盗,衢民而盗。
若循梅间今之所未降者,乃其馀支残裔尔。
汀与南安,其端在郡贫,盱赣与衢,其端在吏缪。
南渡以前,汀、南安号为朴俗,不闻有盗。
比年乃为大阱,波流四出,王师仅然后克之,何哉!
盖汀为八郡之最贫,往昔朝家时或裨其郡计;
南安以邑创军,调度不足,按其图至一日常欠六十馀缗支遣。
况年来官吏养尊习侈,苞苴囊橐,过于上供,不为无艺之求,何以取给?
由是深山穷谷,无不追宿逋,无不食贵盐矣。
福建之盗所以起于盐子,江西之盗所以起于峒民也。
赣素有齐逊之风,而狂宪乃操刻薄之政,日夜鞭之而不顾;
盱能捍金人之寇,而庸守乃处反侧之际,视之如平时而无所虞。
衢与严接,腊寇所熏,村夫野氓,斗争自喜,一牛之讼不审,而千里之祸立成。
当时守倅之罪,其可逃哉!
然则精择守令,奉宣德泽,以和辑其民,而盗之祖窟,又为之专条区处,使吏寡于求,而民安于自养,则盗永不作矣。
〔贴黄〕臣闻所谓盐子者,皆汀赣间恶少不耕之徒,若不贩盐,即以劫盗自给。
与其使之为盗,宁宽盐禁?
前此盐子率千百计来往,不以盗闻,民亦习以为常,且百年矣。
只由无状之吏乃以江浙间体例,尽行止绝,而州县却自增鬻官盐,彼穷且忿,安得不流为大盗!
谓宜行下闽漕,与汀守商议,量助郡计,稍宽盐禁;
仍于宁化等处,选辟廉吏为令,俾推行之,不为文具,庶几公家减去纲数,盐子有衣食之方。
曹参谓齐相无扰狱市,臣亦谓汀守不当扰盐子。
伏乞睿照。
南安军财计,只靠南康一邑所有,只由大庾人户无几,若郡计更有不给,必至波及山峒之民,利害明甚。
亦乞并诏江西漕臣,一体相度施行。
若夫湖湘之盗,又有说焉。
盖此长沙桂阳零陵故壤,畴者以寇盗书于史相踵也。
故其山峒里邑以盗为俗,农事有暇则为盗,守令不惬其心则为盗,俄合俄散,乍服乍离,特在帅府善区画而郴衡诸郡有扶持耳。
〔贴黄〕臣窃见湖南帅府从来应接支吾,全在飞虎一军。
近年乃以分戍信阳武昌
及至捕寇,却要鄂兵来赴。
朝廷区处倒置如此,何以责帅府
谓宜劄下湖南、京湖,从公相度长久利便之策,免至往来烦扰,且有奔命不及事之患。
若自湖以北,号为五溪,蛮猺错居,承平百年,仅幸帖息。
而比来贪吏狃其衰懦,亦务侵渔,金砂材木之产,方舟而下,皆自此出,怨气满腹,忽焉一发,钟相、杨么,益以盘瓠,其患必大
方江湖二广桴鼓相闻,独未及湖北,而祸胎所伏,渐不可讳。
此在守臣得人,修举职事,训阅民兵,检坐猺省交通之禁。
仍令监司常切觉察,官吏如有收买货物、骚扰生事者,并计赃劾治。
广西琼管一带,亦乞准此施行。
第惟比年以来,官吏狃于贪残,殆成痼疾,虽陛下谕之以诏旨,励之以赏罚,正恐士习已坏,未易挽回。
臣欲仿祖宗故事,于朝臣中选择公清忠亮之士,分道奉使,布宣德意,访闻疾苦,举扬廉白,纠察奸贪,庶几观听耸动,吏道可清。
且使远方百姓知陛下忧之念之之深如此,自然感悦爱戴,不忍复为盗贼,以梗圣化。
〔贴黄〕臣谨按高宗皇帝绍兴二年九月壬午,手诏选强明廉谨不欺之人,观风问俗,平反狱讼,宣布德意。
三省以监察御史明橐五人为请,上皆召见,赐以宣谕吏民诏书、御宝手历、招降盗贼旗榜而遣之,其居他官者仍摄御史
十月己卯,宣五使刘大中、胡蒙、朱异、明、薛徽言同班入见,上谕曰:「比所下诏,州县徒挂墙壁,皆为虚文。
今遣卿等,民被实惠。
奸赃之吏,必须按察,公正奉法之人,必须荐举。
如山林不仕贤者,亦当具名以闻。
平反狱讼,观风问俗等事,并书于历,朕一一行之」。
此非寻常遣使比也。
其后五使多以称职闻。
〔贴黄〕臣闻江西盗陈三枪为害累年,未能招捉,吉赣事力,为之大困,民死于杀掠,兵死于转戍,不宜久而不治。
谓宜因遣使者,就以黄榜招降,许以不死,或更量与补官。
彼必欣然听命,是亦高宗皇帝已行之规也。
庶几内地蚤得平定,不至蔓延,蠹国残民。
伏乞睿照。
臣区区孤忠,粗已殚竭,于九事之外,复效其愚。
臣伏睹御劄,首以听言用人为治道之要,言则自近以及远,人则循名而责实。
大哉圣谟,愿裨毫末。
臣闻听言用人,非二说也。
盖听言以观其人,则得其邪正真伪之实,若不知言,则亦不知人矣。
古者有听言以兴,亦有听言以衰,有以言用人而得贤,亦有以言用人而得不肖。
是故人君不可以慕听言之名,当求所以知人之实。
臣愿陛下以湛然至一之心,察纷然不一之论。
凡有包藏者,其言必支;
内有媚忌者,其言必隘;
不公言之而密言之,其言必不正;
不礼言之而间言之,其言必不实。
〔贴黄〕臣所谓礼言之者,以劄子、以封章、以弹劾轮对也。
元祐初韩维以口奏臣寮过失,宣仁太后怒而出之,盖为此。
陛下诚以此察左右之言,使倾侧偏诐之说无所容其间,则贤者安,能者勉,而陛下始有可用之人矣。
〔贴黄〕臣窃见元祐间,诸贤并集于朝,一时气象,复还太平矣。
只缘各人不能心无适莫,自相攻击,洛党朔党之属,纷然角立,以君子而得朋党之名,遂为熙、丰间小人所窥,阴拱默伺。
及于绍圣,其说得行,一例窜斥,善类为空。
盖兄弟内阋于墙,则仇人因以为利,此前之明鉴也。
伏惟陛下独观公听,预察几微,鉴于前辙,明谕此意。
二三大臣经筵台谏、给舍侍从以及百执事,下至学校之士,皆当惟是之从,惟中之适,不必以一己爱憎、一事顺忤而自为异同,茍为臧否,以激朋党之渐,以启群小窥伺之萌。
庶几公是坚定,治体浑全,不堕绍圣覆辙,宗社幸甚。
臣一介孤迹,素抱苦心,窃睹近年天下之势日就沦胥,未知所死。
忽逢大化更新,不翅瞽者之还明,病者之顿苏,感激奋励,莫知所云。
第恨学识短浅,不能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勉竭狂愚,少伸臣子报上之谊。
傥蒙圣慈俯垂省览,或有涓埃上裨海岳,臣虽九殒不悔。
瞻恋轩墀,臣无任陨越屏营之至。
须至奏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