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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诗二十首 其一 明 · 张元凯
 押删韵
时序有代谢,晦朔若循环。
灵景歘以驰,六龙杳难攀。
舜华曜曦林,蜉蝣息夕寰。
流运感人思,履世云孔艰。
菌芝想霞外,孔翠悲笼间。
栖遁托素业,韬精保朱颜。
迅彼云螭驾,迟尔冥鸿还。
长揖当涂客,去矣归空山。
户部侍郎致仕彭公行状熙宁四年1071年 北宋 · 程颢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六、《河南程氏文集》卷四、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濮阳市
公讳思永字季长
其先京兆人,唐之中世有为吉州刺史者,因家焉,今为庐陵人
尚书治经术,以能诗名于世,慷慨有大节,仕不得志,未老以东宫官退居临湘,公其次子也。
公性淳粹明重,材质瑰秀。
孩提时即异于常儿,未尝为戏弄之事,数岁已自知为学。
尚书每抚其背曰:「兴吾家者,必是儿也」。
未冠,居尚书丧,以孝闻。
家贫无以葬,昼夜号泣,营治岁终,卒能襄事,扶丧数千里归庐陵,知者无不咨叹。
终丧,益自奋励力学,有文称。
天圣五年,举进士擢第,授南康军判官
计臣言其材,遂监泰州角斜盐场
当路益知其贤,交荐之。
秩满,迁大理寺丞,监洪州盐务,移知广州南海县
以母丧去职。
服除,知洪州分宁县。
二邑素号难治,前令比以罪去,民化公之诚,相戒以毋犯法,至于无讼。
既又通判睦州
会海水大上,夜败台州城,郡人多死。
监司择良吏往抚之,公遂行。
将至,吏民皆号诉于道。
公悉心救养,不惮劳苦,至忘寝食。
尽葬溺死者,为文以祭之。
问疾苦,赈饥乏,去盗贼,抚羸弱。
其始至也,城无完舍,公周行相视,为之规画,朝夕暴露,未尝憩息。
民贫不能营葺者,命工伐木以助之。
数月而公私之舍毕复,人安其居。
公视故城庳坏,仅有髣髴,思为远图,召寮属而谓之曰:「郡濒海而无城,此水所以为害也。
当与诸君图之」。
程役劝功,民忘其劳,城成,遂为永利
天子嘉之,锡书奖异。
后去台还睦,二州之民,喜跃啼恋者交于道。
未几,就移知潮州
潮民岁苦修堤之役,吏缘为奸,贫者尤被其害。
公为之法,役均而费省,民大悦。
代还,知常州
时为都官员外郎,寻召为侍御史
极论内降授官赏之弊,以谓斜封非公朝之事仁宗深然之。
皇祐祀明堂前一日,有传赦语,百官皆得迁秩者。
公方从驾宿景灵宫,亟上言,不宜滥恩,以益侥倖。
既肆赦,果然。
张尧佐以妃族进,王守忠以亲侍帷幄被宠。
参知政事阙员,尧佐朝暮待命,守忠亦求为节度使,物议欢动。
公帅同列言之,皆曰宜待命行。
公曰:「宜以先事得罪,命出而不可救,则为朝廷失矣」。
遂独抗疏极言,至曰:「陛下行此覃恩,无意孤寒,独为尧佐守忠故取悦众人耳」。
且言妃族秉政,内臣用事,皆非国家之福。
疏入,仁宗震怒,人皆为公危之。
公曰:「茍二人之命不行,虽赴鼎镬无恨」。
于是御史中丞郭劝谏官吴奎,皆为上言其忠,当蒙听纳,不宜加罪。
仁宗怒解,而尧佐守忠之望遂格。
公犹以汎恩罢台职,以司封员外郎出守宣州
前守以赃败,郡政隳弛,岁复大歉。
公至,修纪纲、抚凋瘵,奏发官庾以活饥莩,卒无流亡。
体量安抚使上公治状,为诸路之最。
侬智高连陷州郡,岭表用兵,饷馈仰于荆、湖
北路转运使,至部,奏黜守令之残暴疲懦者各一人,而八州知
下溪蛮酋彭仕羲恃险而骄,将帅群蛮为乱,先移文骂辰州守将,将不能制,请公诛之。
公行部至辰,仕羲畏公,即遣亲信持书迎谒,礼甚谨。
公推诚待之,谕以祸福,皆悚惧感服,请自悛革,边患遂息。
大农以利诱诸路使以羡馀为献。
公曰:「裒民取赏,吾不忍为」。
遂无所献。
南寇平,公以劳进工部郎中,召为度支判官,升刑部
岁馀,出为益州路转运使
直史馆,赐三品服。
入辞,仁宗谕之曰:「益部远方,以卿安抚,吾无忧矣」。
,会成都阙守,诏公权领府事。
前政多务姑息,寖失法度,至有吏盗官钱千缗,付狱已三岁,犹纵其出入自若者。
公命穷治之,一日而狱具。
人以交子贸易,皆藏于腰间,盗善以小刃取之于稠人中如己物,民病苦之。
公得其状,即捕获一人,使疏其党类,得十馀辈,悉黥隶诸军,盗者遂绝。
二罪而人知畏法,乃大治。
岁有中贵人祠峨嵋,常留成都中数十日,诛取珍货奇玩,例至数百万钱,一出于民间。
公命三省其二,使者恨怒而去,公不之顾。
任中迁兵部郎中,召还为户部副使
岁馀,以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
河朔谋帅,以公镇高阳,仍进秩谏议大夫
英宗嗣位,恩升给事中
时狃于承平,治兵者鲜明纪律,而三关为甚。
公为帅,方重严正,犯者颇以军法从事,骄兵大戢。
河北旧以桑麻为产籍之高下,民惧,不敢艺植,故益贫。
公奏更其法,自是丝绩之利,岁岁增益。
在镇二年,边圉帖宁,人民浃和。
公恶边臣之邀功启事者,屡加裁正,遂与大臣持议不合。
由是以病请解兵任,求为江南官,徙知江宁府
潮与江宁旧多火灾,迄公去未尝作,人以为德政之感。
金陵岁馀,复召权御史中丞
时追崇濮园大号,复有称亲之议。
谏官御史以典礼未正,相继论列者六七人,皆以罪去。
公始拜中司,力陈其不可,且请召还言事者。
上未之察,更为疏极论其事,言益切至。
英宗深加听纳,事几施行,而大臣持之甚力,故不果。
公因求解宪职,以章言者五,进见而面陈者,多至不记。
英宗不豫,公方忧惧,不复自言。
今天子践祚,正拜御史中丞,请裁损山陵用度,务从俭约,以称先志,上嘉纳之。
御史蒋之奇奏发大臣阴事,其说盖盛于都下,而之奇欲扳公为助,乃曰「公尝言之」。
公亦谓帷箔之私,非外人所知,诚难究诘,然亦有以取之,故谤言一兴,而人以为信。
且其首为濮园议,违典礼以犯众怒,不宜更在政府
执政之奇所论,冥昧不可质,迫公言其所从来。
三问而公奏益急,且曰:「风闻者以广聪明也。
今必问其所从来,因而罪之,则后无闻矣。
宁甘重谪,不敢废国家开言路之法」。
因极陈大臣朋党专恣,非朝廷计。
翌日,降授给事中,知黄州,道徙太平州
郊祀推恩,复工部侍郎,知亳州
未满岁,移扬州
熙宁三年,上书告老,迁户部侍郎,致仕。
朝廷怜之,故诏辞甚美,所以宠耀其终始焉。
公晚乐历阳风土,遂徙居之。
将归,十一月金陵二十六日,以疾终,享年七十有一。
金陵之人奔走供事,往来哭于道路,其得人心如此。
公任官四十五年,累阶至某,勋某,爵某,食邑若干。
公精慎,长于政事。
遇繁剧,他人若不可堪,而公处之裕然,故世称有大体、精吏治者,必归之公。
其事业磊落,见于时者为不少矣,然其德性之美,心术之醇,世尤尊之,盖资禀有过于人者也。
故其仁厚诚恕,出于自然。
年八九岁时,尚书岳州从事,公晨起将就学舍,得金钗于门外,公默坐其处,以伺访者。
有一吏徘徊久之,问故,果坠钗者也。
公诘其状,验之信,则出付之。
吏谢以数百金,公笑不受曰:「我若欲之,取钗不过于数百金邪」?
吏叹骇而去。
始就举时,贫无馀赀,惟持金钏数只,栖于旅舍。
同举者过之,众请出钏为玩。
客有坠其一于袖间者,公视之不言。
众莫知也,皆惊求之。
公曰:「数止此耳,非有失也」。
将去,袖钏者揖而举手,钏坠于地,众服公之量。
抚宗族有恩意,外姻孤女,收视之如己子,为择善士而嫁之。
守常一,不妄迁习。
与朋友交,尽信义,始卒无移改。
廉洁纯俭,本之天性。
居母丧,贫甚,乡人争馈之,皆谢去,风俗为之化。
后居显仕,自奉养不改其素。
平生无声色奇巧之玩。
其气宇高爽,议论清澹,而端庄恭谨,动必由礼,未尝有惰慢之色,戏侮之言,见者皆知畏重。
然襟度夷旷,不可澄挠,与人处,虽终岁莫见其喜怒之变。
遇事明白,不事襮饰,接人无贵贱高下,一以忠信,动无疑忌,即之温然,有大雅之德。
为政本仁惠,吏民爱之如父母,惟不喜矫情悦众,扬己取誉。
常曰:「牢宠之事,吾所不为」。
宪府,多所论奏,未尝以语人。
或疵其少言,惟谢之,终不自辨。
每谓人曰:「吾不为他学,但幼即学平心以待物耳」。
又尝教其子弟曰:「吾数岁时,冬处被中,则知思天下之寒者矣」。
盖源流如此,宜其仁恕之善,见于天下,自朝廷至于庶人,推其诚长者。
至其持守刚劲,不可毫发迁夺,喜善嫉恶,勇于断决,不为势利诱,不以威武移。
潮州州宅,旧传多怪,前后守臣无宁处者,公迄去,未尝问其有无。
其达理守正若此,凛乎其丈夫也。
历事三朝,人主信之。
公娶晏氏,故相元宪公之侄,而刑部侍郎讳容之子也,封延安郡君,有贤行,为宗党所尊。
二男:长曰卫,前赵州军事判官,孝谨和厚,以亲老不忍去左右,解官归侍者十年矣。
次曰衍,俊敏有高才,方举进士而卒。
五女子:长适知鄂州嘉鱼县胡从,次适宜李伯英,次即颢之室,又次适太常博士田祐,次适著作佐郎齐域,而归李氏、齐氏者皆早世。
孙四人:曰该,曰咨,并试将作监主簿,询、䜣尚幼。
孙女五人,俱未嫁。
公终之明年,嗣子将以某月某日,奉公之丧,葬于和州历阳县某乡某里某地。
前期,得公之官次行事于其家。
若公之道德,则颢所亲炙而知者,谨加编录,请求志于盛德君子,以图不朽。
谨状。
御试策一道(有题)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七、《文山全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六四
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
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
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
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
圣圣相传,同此一道。
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精神心术,达之礼乐刑政。
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
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者何欤?
朕以寡昧,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志愈勤,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
子大夫明先圣之术,咸造在廷,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
三坟而上,大道难名;
五典以来,常道始著。
日月星辰顺乎上,鸟兽草木若于下,九功惟叙,四夷来王,百工熙哉,庶事康哉,非圣神功化之验欤?
然人心道心,寂寥片语,其危微精一之妙,不可以言既欤?
誓何为而畔,会何为而疑,俗何以不若结绳,治何以不若画像?
以政凝民,以礼凝士,以《天保》、《采薇》治内外,忧勤危惧,仅克有济,何帝王劳逸之殊欤?
抑随时损益,道不同欤?
及夫六典建官,盖为民极,则不过曰治、曰教、曰礼、曰政、曰刑、曰事而已,岂道之外又有法欤?
自时厥后,以理欲之消长验世道污隆,阴浊之日常多,阳明之日常少,刑名杂霸,佛老异端,无一毫几乎道,驳乎无以议为。
务德化者不能无上郡雁门之警,施仁义者不能无末年轮台之悔,甚而无积仁累德之素,纪纲制度为足维持凭藉者,又何欤?
朕上嘉下乐,夙兴夜寐,靡遑康宁。
道久而未洽,化久而未成,天变荐臻,民生寡遂,人才乏而士习浮,国计殚而兵力弱,苻泽未清,边备孔棘。
岂道不足以御世欤?
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
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
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
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
宝祐四年五月八日
臣对:恭惟皇帝陛下处常之久,当泰之交,以二帝三王之道会诸心,将三纪于此矣。
臣等鼓舞于鸢飞鱼跃之天,皆道体流行中之一物,不自意得旅进于陛下之庭,而陛下且嘉之论道。
道之不行也久矣,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
然臣所未解者,今日已当道久化成之时,道洽政治之候,而方歉焉有志勤道远之疑,岂望道而未之见耶?
臣请溯太极动静之根,推圣神功化之验,就以圣问中「不息」一语,为陛下勉,幸陛下试垂听焉。
臣闻天地与道同一不息,圣人之心与天地同一不息。
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其间百千万变之消息盈虚,百千万事之转移阖辟,何莫非道?
所谓道者,一不息而已矣。
道之隐于浑沦,藏于未雕未琢之天,当是时,无极太极之体也。
自太极分而阴阳,则阴阳不息,道亦不息;
阴阳散而五行,则五行不息,道亦不息;
自五行又散而为人心之仁义礼智、刚柔善恶,则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穹壤间生生化化之不息,而道亦与之相为不息。
然则道一不息,天地亦一不息。
天地之不息,固道之不息者为之。
圣人出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亦不过以一不息之心充之。
充之而修身治人,此一不息也。
充之而致知,以至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一不息也。
充之而自精神心术,以至于礼乐刑政,亦此一不息也。
自有三坟五典以来,以至于太平六典之世,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皆自其一念之不息者始。
秦汉以降,而道始离;
非道之离也,知道者之鲜也。
虽然,其间英君谊辟固有,号为稍稍知道矣,而又沮于行道之不力。
知务德化矣,而不能不尼之以黄老;
知施仁义矣,而不能不遏之以多欲;
四年行仁矣,而不能不画之以近效。
上下二三千年间,牵补过时,架漏度日,毋怪夫驳乎无以议为也。
独惟我朝,式克至于今日休。
陛下传列圣之心,以会艺祖之心;
艺祖之心,以参帝王之心,参天地之心。
三十三年间,臣知陛下不贰以二,不参以三。
茫乎天运,窅尔神化,此心之天,混兮辟兮,其无穷也。
然临御浸久,持循浸熟,而算计见效,犹未有以大快圣心者。
上而天变不能以尽无,下而民生不能以尽遂,人才士习之未甚纯,国计兵力之未甚充,以至盗贼兵戈之警,所以贻宵旰之忧者,尤所不免。
然则行道者殆无验也邪?
臣则以为道非无验之物也。
道之功化甚深也,而不可以为迂;
道之證效甚迟也,而不可以为速。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
「之德之纯,纯亦不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
为治顾力行何如耳,焉有行道于岁月之暂,而遽责其验之为迂且远邪?
臣之所望于陛下者,法天地之不息而已。
姑以近事言,则责躬之言方发,而阴雨旋霁,是天变未尝不以道而弭也;
赈饥之典方举,而都民欢呼,是民生未尝不以道而安也。
论辩建明之诏一颁,而人才士习稍稍浑厚,招填条具之旨一下,而国计兵力稍稍充实,安吉庆元之小获,维扬、泸水之隽功,无非忧勤于道之明验也。
然以道之极功论之,则此浅效耳,速效耳。
指浅效速效,而遽以为道之极功,则汉唐诸君之用心是也。
陛下行帝而帝,行王而王,而肯袭汉唐事邪?
此臣所以赞陛下之不息也。
陛下傥自其不息者而充之,则与阴阳同其化,与五行同其运,与乾坤生生化化之理同其无穷。
虽充而为三纪之风移俗易可也,虽充而为四十年圄空刑措可也,虽充而为百年德洽于天下可也,虽充而为卜世过历、亿万年敬天之休可也,岂止如圣问八者之事可徐就理而已哉?
臣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读圣策曰:「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
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
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
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
圣圣相传,同此一道。
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于精神心术,达之于礼乐刑政。
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
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何欤?
朕以寡昧,临政愿治。
于兹历年。
志愈,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
子大夫明先王之术,咸造在庭,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
臣有以见陛下溯道之本原,求道之功效,且疑而质之臣等也。
臣闻圣人之心,天地之心也;
天地之道,圣人之道也。
分而言之,则道自道,天地自天地,圣人自圣人;
合而言之,则道一不息也,天地一不息也,圣人亦一不息也。
臣请溯其本原言之。
茫茫堪舆,坱圠无垠,浑浑元气,变化无端,人心仁义礼智之性未赋也,人心刚柔善恶之气未禀也。
当是时,未有人心,先有五行;
未有五行,先有阴阳;
未有阴阳,先有无极太极;
未有无极太极,则太虚无形,冲漠无朕,而先有此道。
未有物之先,而道具焉,道之体也;
既有物之后,而道行焉,道之用也。
其体则微,其用甚广。
即人心而道在人心,即五行而道在五行,即阴阳而道在阴阳,即无极太极而道在无极太极。
贯显微,兼费隐,包小大,通物我。
道何以若此哉?
道之在天下,犹水之在地中;
地中无往而非水,天下无往而非道。
水一不息之流也,道一不息之用也。
天以澄著,则日月星辰循其经;
地以靖谧,则山川草木顺其常,人极以昭明,则君臣父子安其伦。
流行古今,纲纪造化,何莫由斯道也?
一日而道息焉,虽三才不能以自立。
道之不息,功用固如此。
夫圣人体天地之不息者也。
天地以此道而不息,圣人亦以此道而不息。
圣人立不息之体,则歛于修身;
推不息之用,则散于治人。
立不息之体,则寓于致知以下之工夫;
推不息之用,则显于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验。
立不息之体,则本之精神心术之微;
推不息之用,则达之礼乐刑政之著。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犹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
道之在天地间者常久而不息,圣人之于道其可以顷刻息邪?
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
大《易》之道,至于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而圣人之论法天,乃归之自强不息。
《中庸》之道,至于溥博渊泉,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圣人之论配天地,乃归之不息则久。
岂非《乾》之所以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法天者亦以一不息。
《中庸》之所以高明博厚悠久无疆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配天地者亦以一不息。
以不息之心,行不息之道,圣人即不息之天地也。
陛下临政愿治,于兹历年。
前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自朝而午;
今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至午而中。
此正勉强行道,大有功之日也。
陛下勿谓数十年间,我之所以担当宇宙,把握天地,未尝不以此道,至于今日,而道之验如此,其迂且远矣。
以臣观之,道犹百里之途也,今日则适六七十之候也。
进于道者不可以中道而废,游于途者不可以中途而画。
孜孜矻矻而不自已焉,则适六七十里者固所以为至百里之阶也。
不然,自止于六七十里之间,则百里虽近,焉能以一武到哉!
道无浅功化,行道者何可以深为迂?
道无速證效,行道者何可以迟为远?
惟不息则能极道之功化,惟不息则能极道之證效。
气机动荡于三极之间,神采灌注于万有之表,要自陛下此一心始。
臣不暇远举,请以仁宗皇帝事为陛下陈之。
仁祖,一不息之天地也。
康定之诏曰「祗勤抑畏」,庆历之诏曰「不敢荒宁」,皇祐之诏曰「缅念为君之难,深惟履位之重」。
庆历不息之心,即康定不息之心也;
皇祐不息之心,即庆历不息之心也。
当时仁祖以道德感天心,以福禄胜人力。
国家绥静,边鄙宁谧,若可以已矣,而犹未也,至和元年仁祖之三十三年也,方且露立仰天,以畏天变,碎通天犀,以救民生。
贾黯吏铨之职,擢公弼殿柱之名,以厚人才,以昌士习。
景初减用之言,听范镇新兵之谏,以裕国计,以强兵力。
以至讲《周礼》,薄征缓刑,而拳拳以盗贼为忧;
将帅,明纪律,而汲汲以西戎北虏为虑。
仁祖之心,至此而不息,则与天地同其悠久矣。
陛下之心,仁祖之心也。
范祖禹有言:「欲法尧舜,惟法仁祖」。
臣亦曰:欲法帝王,惟法仁祖
仁祖则可至天德,愿加圣心焉。
臣伏读圣策曰:「三坟以上(云云),岂道之外,又有法欤」?
臣有以见陛下慕帝王之功化證效,而亦意其各有浅深迟速也。
臣闻王行道之心,一不息而已矣。
尧之兢兢,舜之业业,禹之孜孜,汤之慄慄,文王之不已,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皆是物也。
三坟远矣,五典犹有可论者。
臣尝以五典所载之事推之。
当是时,日月星辰之顺,以道而顺也;
鸟兽草木之若,以道而若也;
九功惟叙,以道而叙也;
四夷来王,以道而来王也,百工以道而熙,庶事以道而康。
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盖无一而不拜帝道之赐矣,垂衣拱手,以自逸于土阶岩廊之上,夫谁曰不可?
尧舜不然也,方且考绩之法,重于三岁,无岁而敢息也;
授历之命,严于四时,无月而敢息也;
凛凛乎一日二日之戒,无日而敢息也。
此犹可也,授受之际,而尧之命舜,乃曰「允执厥中」。
夫谓之执者,战兢保持而不敢少放之谓也。
味斯语也,则尧之不息可见已。
河图出矣,洛书见矣,执中之说未闻也,而尧独言之。
尧之言赘矣,而舜之命禹,乃复益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之三言。
夫致察于危微精一之间,则其战兢保持之念又有甚于尧者。
舜之心,其不息又何如哉?
是以尧之道化,不惟验于七十年在位之日;
舜之道化,不惟验于五十年视阜之时。
读「万世永赖」之语,则唐虞而下数千百年间,天得以为天,地得以为地,人得以为人者,皆尧舜之赐也。
然则功化抑何其深,證效抑何其迟欤?
降是而王非固劳于者也。
太朴日散,风气日开,人心之机械日益巧,世变之乘除不息,而圣人之所以纲维世变者亦与之相为不息焉。
俗非结绳之淳也,治非画象之古也,师不得不誓,侯不得不会,民不得不凝之以政,士不得不凝之以礼,内外异治,不得不以《采薇》、《天保》之治治之。
以至六典建官,其所以曰治、曰政、曰礼、曰教、曰刑、曰事者,亦无非扶世道而不使之穷耳。
以势而论之,则之治不如唐虞,商之治又不如,周之治又不如商。
之所以者何其逸,王之所以王者何其劳!
慄慄危惧,不如非心黄屋者之为适也;
始于忧勤,不如恭己南面者之为安也。
然以心而观,则舜之业业即尧之兢兢,禹之孜孜即舜之业业,汤之慄慄即禹之孜孜,文王之不己,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何莫非兢兢业业孜孜慄慄之推也?
道之散于宇宙间者无一日息,帝王之所以道者亦无一日息。
帝王之心,天地之心也,尚可以者之为逸而王者之为劳耶?
臣愿陛下求帝王之道,必求帝王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或可与帝王一视矣。
臣伏读圣策曰「自时厥后(云云),亦足以维持凭藉者,何欤」?
臣有以见陛下陋汉唐之功化證效,而且为汉唐世道一慨也。
臣闻不息则天,息则人;
不息则理,息则欲;
不息则阳明,息则阴浊。
汉唐诸君,天资敏,地位高,使稍有进道之心,则六五、四三王,亦未有难能者。
奈何天不足以制人,而天反为人所制;
理不足以御欲,而理反为欲所御;
阳明不足以胜阴浊,而阳明反为阴浊所胜。
是以勇于进道者少,沮于求道者多,汉唐之所以不唐虞三代也欤。
虽然,是为不知道者言也。
其间亦有号为知道者矣
汉之文帝武帝,唐之太宗,亦不可谓非知道者,然而亦有议焉。
先儒尝论汉唐诸君以公私义利分数多少为治乱。
三君之心,往往不纯乎天,不纯乎人,而出入于天人之间;
不纯乎理,不纯乎欲,而出入乎理欲之间;
不纯乎阳明,不纯乎阴浊,而出入乎阳明阴浊之间。
是以专务德化,虽足以陶后元泰和之风,然而尼之以黄老,则雁门上郡之警不能无;
外施仁义,虽足以致建元富庶之盛,然而遏之以多欲,则轮台末年之悔不能免;
四年行仁,虽足以开贞观升平之治,然而画之以近效,则纪纲制度曾不足为再世之凭藉。
盖有一分之道心者,固足以就一分之事功;
有一分之人心者,亦足以召一分之事变。
世道污隆之分数,亦系于理欲消长之分数而已。
然臣尝思之,汉唐以来,为道之累者,其大有二,一曰杂伯,二曰异端。
时君世主有志于求道者,不陷于此则陷于彼。
姑就三君而言,则文帝之心,异端累之也;
武帝、太宗之心,杂伯累之也。
武帝无得于道,宪章六经,统一圣真,不足以胜其神仙土木之私、干戈刑罚之惨,其心也荒。
太宗全不知道,闺门之耻,将相之誇,末年辽东一行,终不能以克其血气之暴,其心也骄。
杂伯一念,憧憧往来,是固不足以语常久不息之事者。
文帝稍有帝王之天资,稍有帝王之地步,一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而晁错辈刑名之说未尝一动其心,是不累于杂伯矣。
使其以二三十年恭俭之心而移之以求道,则后元气象且将骎骎乎商周,进进乎唐虞。
奈何之纯心,又间于黄老之清净!
是以文帝仅得为汉唐之令主,而不得一侪于帝王
呜呼!
武帝、太宗,累于杂伯,君子固不敢以王事望之;
文帝不为杂伯所累,而不能不累于异端,是则重可惜已!
臣愿陛下监汉唐之迹,必监汉唐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将超汉唐数等矣。
臣伏读圣策曰:「朕上嘉下乐(云云),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
臣有以见陛下念今日八者之务,而甚有望乎为道之验也。
臣闻天变之来,民怨招之也;
人才之乏,士习蛊之也;
兵力之弱,国计屈之也;
虏寇之警,盗贼因之也。
夫陛下以上嘉下乐之勤,夙兴夜寐之劳,怅岁月之逾迈,亦欲以少见吾道之验耳。
俯视一世,未能差强人意,八者之弊,臣知陛下为此不满也。
陛下分而以八事问,臣合而以四事对,请得以熟数之于前。
何谓天变之来?
民怨招之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人心之休戚,天心所因以为喜怒者也。
熙宁间大旱,是时河陕流民入京师
监门郑侠画《流民图》以献,且曰:「陛下南征北伐,皆以胜捷之图来上,料无一人以父母妻子迁移困顿、皇皇不给之状为图以进者。
览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正欺君之罪」。
上为之罢新法十八事,京师大雨八日。
天人之交,间不容发,载在经史,此类甚多。
陛下以为今之民生何如邪?
今之民生困矣!
自琼林大盈积于私贮,而民困;
自建章通天频于营缮,而民困;
自献助叠见于豪家巨室,而民困;
自和籴不间于闾阎下户,而民困;
自所至贪官暴吏视吾民如家鸡圈豕,惟所咀啖,而民困。
呜呼,东南民力竭矣!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今尚可谓之不见乎?
《书》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今尚可谓之小乎?
生斯世,为斯民,仰事俯育,亦欲各遂其父母妻子之乐,而操斧斤,淬锋锷,日夜思所以斩伐其命脉者,滔滔皆是。
然则腊雪靳瑞,蛰雷愆期,月犯于木,星殒为石,以至土雨地震之变,无怪夫屡书不一书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安民之道,则民生既和,天变或于是而弭矣。
何谓人才之乏?
士习蛊之也。
臣闻穷之所养,达之所施;
幼之所学,壮之所行。
今日之修于家,他日之行于天子之庭者也。
国初诸老,尝以厚士习为先务。
宁收落韵之李迪,不取凿说之贾边;
宁收直言之苏辙,不取险怪之刘几
建学校则必欲崇经术,复乡举则必欲参行艺。
其后国子监取湖学法,建「经学」「治道」「边防」「水利」等斋,使学者因其名以求其实,当时如程颐徐积吕希哲皆出其中。
呜呼,此元祐人物之所从出也!
士习厚薄,最关人才,从古以来,其语如此。
陛下以为今之士习何如邪?
今之士大夫之家,有子而教之,方其幼也,则授其句读,择其不戾于时好,不震于有司者,俾熟复焉;
及其长也,细书为工,累牍为富,持试于乡校者以是,较艺于科举者以是,取青紫而得车马也以是。
父兄之所教诏,师友之所讲明,利而已矣,其能卓然自拔于流俗者何人哉?
心术既坏于未仕之前,则气节可想于既仕之后。
以之领郡邑,如之何责其为卓茂黄霸
以之镇一路,如之何责其为苏章何武
以之曳朝绅,如之何责其为汲黯、望之?
奔竞于势要之路者,无怪也;
趍附于权贵之门者,无怪也;
牛维马絷,狗苟蝇营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无怪也。
悠悠风尘,靡靡媮俗,清芬消歇,浊滓横流。
惟皇降衷,秉彝之懿,萌蘖于牛羊斧斤相寻之者,其有几哉!
厚今之人才,臣以为变今之士习而后可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淑士之道,则士风一淳,人才或于是而可得矣。
何谓兵力之弱?
国计屈之也。
谨按国史,治平间遣使募京畿淮南兵,司马光言:「边臣之请兵无穷,朝廷之募兵无已,仓库之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
愿罢招禁军,训练旧有之兵,自可备禦」。
臣闻古今天下能免于弱者,必不能免于贫;
能免于贫者,必不能免于弱。
一利之兴,一害之伏,未有交受其害者。
今之兵财,则交受其害矣。
东海城筑而调淮兵以防海,则两淮之兵不足;
襄樊复归而并荆兵以城襄,则荆湖之兵不足;
自腥气染于汉水,冤血溅于宝峰,而正军忠义空于死徙者过半,则川蜀之兵又不足。
江淮之兵又抽而入蜀,又抽而实荆,则下流之兵愈不足矣;
荆湖之兵又分而策应,分而镇抚,则上流之兵愈不足矣。
夫国之所恃以自卫者,兵也,而今之兵不足如此,国安得而不弱哉!
扶其弱而归之强,则招兵之策,今日直有所不得已者。
然召募方新,调度转急。
问之大农大农无财;
问之版曹版曹无财;
问之饷司饷司无财。
自岁币银绢外,未闻有画一策为军食计者。
是则弱矣,而又未免于贫也。
陛下自肝鬲,近又创一安边太平库,专一供军,此艺祖缣帛以易贼首之心也,仁宗皇帝出钱帛以助兵革之心也。
转易之间,风采立异,前日之弱者可强矣。
然飞刍挽粟,给饷馈粮,费于兵者几何?
而琳宫梵宇,照耀湖山,土木之费,则漏卮也。
列灶云屯,樵苏后爨,费于兵者几何?
而霓裳羽衣,靡金饰翠,宫庭之费则尾闾也。
生熟口券,月给衣粮,费于兵者几何?
而量珠辇玉,倖宠希恩,戚畹之费,则滥觞也。
盖天下之财专以供军,则财未有不足者。
第重之以浮费,重之以冗费,则财始瓶罄而罍耻矣。
如此则虽欲足兵,其何以给兵耶?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节财之道,则财计以充,兵力或于是而可强矣。
何谓虏寇之警?
盗贼因之也。
谨按国史,绍兴间杨么寇洞庭,连跨数郡,大将王𤫉不能制。
时伪齐挟虏使李成寇襄汉,么与交通。
朝廷患之,始命岳飞措置上流。
已而逐李成,擒杨么,而荆湖平。
臣闻外之虏寇,不能为中国患,而其来也,必待内之变。
内之盗贼,亦不能为中国患,而其起也,必将纳外之侮。
盗贼而至于通虏寇,则腹心之大患也已。
今之所谓虏者,固可畏矣。
然而逼我蜀则蜀帅策泸水之勋,窥我淮则淮帅奏维扬之凯。
狼子野心,固不可以一捷止之,然使之无得弃去,则中国之技未为尽出其下,彼亦犹畏中国之有其人也。
独惟旧海,在天一隅,逆雏穴之者数年于兹。
飓风瞬息,一苇可航,彼未必不朝夕为趋浙计,然而未能焉,短于舟,疏于水,惧吾唐岛之有李宝在耳。
洞庭之湖,烟水沉寂;
而浙右之湖,涛澜沸惊,区区妖孽且谓有杨么之渐矣。
得之京师之耆老,皆以为此寇出没倏闪,往来翕霍,驾舟如,运柁如神,而我之舟师不及焉。
夫东南之长技,莫如舟师,我之胜兀术于金山者以此,我之毙逆亮于采石者以此。
而今此曹反挟之以制我,不武甚矣。
万一或出于杨么之计,则前日李成之不得志于荆者,未必今日之不得志于浙也。
曩闻山东荐饥,有司贪市榷之利,空苏湖根本以资之,廷绅犹谓互易。
知无为其乡道者
一夫登岸,万事瓦裂。
又闻魏村、江湾福山三寨水军,兴贩盐课以资逆雏,廷绅犹谓是。
以捍卫之师为商贾之事,以防拓之卒开乡道之门,忧时识治之见,往往如此。
肘腋之蜂虿,怀袖之蛇蝎,是其可以忽乎哉!
陛下近者命发运兼宪,合兵财而一其权,是将为灭此朝食之图矣。
然屯海道者非无军,控海道者非无将,徒有王𤫉数年之劳,未闻岳飞八日之捷。
子太叔平苻泽之盗恐不如此。
长此不已,臣惧为李成开道地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求所以弭寇之道,则寇难一清,边备或于是而可宽矣。
臣伏读圣策曰:「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
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
臣有以见陛下久于其道,而甚有感乎《中庸》、大《易》之格言也。
臣闻天久而不坠也,以运;
地久而不隤也,以转;
水久而不腐也,以流,日月星辰而常新也,以行。
天下之凡不息者,皆以久也。
《中庸》之不息,即所以为大《易》之变通;
大《易》之变通,即所以验《中庸》之不息。
变通者之久,固肇于不息者之久也。
盖不息者其心,变通者其迹,其心不息,故其迹亦不息。
游乎六合之内而纵论乎六合之外,生乎百世之下而追想乎百世之上。
神化天造,天运无端,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
天地之所以变通,固自其不息者为之;
圣人之久于其道,亦法天地而已矣。
天地以不息而久,圣人亦以不息而久。
外不息而言久焉,皆非所以久也。
臣尝读《无逸》一书,见其享国之久者,有四君焉,而其间三君为最久。
臣求其所以久者,中宗之心,严恭寅畏也;
高宗之心,不敢荒宁也;
文王之心,无淫于逸,无游于畋也。
是三君者,皆无逸而已矣。
彼之无逸,臣之所谓不息也。
一无逸而其效如此,然则不息者非所以久欤?
陛下之行道,盖非一朝夕之暂矣。
、绍以来,则涵养此道;
端平以来,则发挥此道;
嘉熙以来,则把握此道。
嘉熙而淳祐,淳祐而宝祐,十馀年间,无非持循此道之岁月。
陛下处此也,庭燎未辉,臣知其宵衣以待;
日中至昃,臣知其玉食弗遑;
夜漏已下,臣知其丙枕无寐。
圣人之运,亦可谓不息矣。
然既往之不息者易,方来之不息者难;
久而不息者易,愈久而愈不息者难。
昕临大庭,百辟星布,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
暗室屋漏之隐,试一警省,则亦能不息否乎?
日御经筵学士云集,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
宦官女子之近,试一循察,则亦能不息否乎?
不息于外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内;
不息于此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彼。
乍勤乍怠,乍作乍辍,则不息之纯心间矣。
如此,则陛下虽欲久则證,臣知《中庸》九经之治,未可以朝夕见也;
虽欲通则久,臣知《系辞》十三卦之功,未可以岁月计也。
渊蜎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此全在陛下自斟酌,自执持。
顷刻之力不继,则惩久之功俱废矣,可不戒哉!
可不惧哉!
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悉矣,臣之所以忠于陛下者亦既略陈于前矣,而陛下策之篇终复曰:「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
臣伏读圣策至此,陛下所谓详延之意盖可识已。
夫陛下自即位以来,未尝以直言罪士;
不惟不罪之以直言,而且导之以直言。
臣等尝恨无由以至天子之庭,以吐其素所蓄积,幸见录于有司,得以借玉阶方寸地,此正臣等披露肺肝之日也。
方将明目张胆,謇謇谔谔,言天下事,陛下乃戒之以「勿激勿泛」。
夫泛固不切矣,若夫激者,忠之所也,陛下胡并与激者之言而厌之邪?
厌激者之言,则是将胥臣等而为容容唯唯之归邪?
然则臣将为激者欤?
将为泛者欤?
抑将迁就陛下之说而姑为不激不泛者欤?
虽然,奉对大庭,而不激不泛者固有之矣,臣于汉得一人焉,曰董仲舒
武帝之策仲舒也,慨然以「欲闻大道之要」为问。
之求道,其心盖甚锐矣。
然道以大言,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也。
使仲舒于此,过言之则激,浅言之则泛。
仲舒不激不泛,得一说曰「正心」。
武帝方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仲舒乃告之以真实浅近之理,兹陛下所谓切至之论也。
奈何武帝自恃其区区英明之资、超伟之识,谓其自足以淩跨六合,笼驾八表,而顾如此语忽焉?
仲舒江都去,而武帝所与论道者他有人矣,臣固尝为武帝惜也。
堂堂天朝,固非汉比,而臣之贤亦万不及仲舒,然亦不敢激不敢泛。
切于圣问之所谓道者,而得二说焉,以为陛下献,陛下试采览焉。
一曰宰相以开公道之门。
臣闻公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壅阏,所以昭苏而涤决之者,宰相责也。
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责,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
天子而侵宰相之权,则公道已矣。
三省、枢密,谓之朝廷,天子所与谋大政,出大令之地也。
政令不出于中书,昔人谓之斜封墨敕,非盛世事。
国初三省,纪纲甚正,中书造命,门下审覆,尚书奉行,宫府之事,无一不统于宰相
是以李沆犹得以焚立妃之诏,王旦犹得以沮节度之除,韩琦犹得出空头敕以逐内侍杜衍犹得封还内降以裁侥倖。
宰相之权尊,则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
今陛下之所以为公道计者,非不悉矣。
以夤缘戒外戚,是以公道责外戚也;
以裁制戒内司,是以公道责内司也;
以舍法用例戒群臣,是以公道责外廷也。
雷霆蔀,星日烛幽,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明。
然或谓比年以来,大庭除授,于义有所未,于法有所未便者,悉以圣旨行之。
不惟诸司升补,上渎宸奎,而统帅躐级,阁职超迁,亦以夤缘而得恩泽矣。
不惟奸赃湔洗,上劳涣汗,而选人通籍,奸胥逭刑,亦以钻刺而拜宠命矣。
甚至闾阎琐屑之斗讼,皂隶猥贱之干求,悉达内庭,尽由中降。
此何等虮虱事,而陛下以身亲之,大臣几于为奉承风旨之官,三省几于为奉行文书之府,臣恐天下公道自此壅矣。
景祐间罢内降,凡诏令皆出中书枢密院仁祖之所以主张公道者如此。
今进言者犹以事当间出睿断为说,呜呼,此亦韩绛仁祖之辞也。
「朕固不惮自有处分,不如先尽大臣之虑而行之」,仁祖之所以谕者何说也?
奈何复以绛之说启人主,以夺中书之权,是何心哉!
宣、靖间创御笔之令,蔡京坐东廊,专以奉行御笔为职。
其后童贯梁师成用事,而天地为之分裂者数世,是可鉴矣!
臣愿陛下宰相之权,正中书之体,凡内批必经由中书枢密院,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二曰收君子以寿直道之脉。
臣闻直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颓靡,所以光明而张主之者君子责也。
然扶直道者君子之责,而主直道者人君之事。
人君而至于沮君子之气,则直道已矣。
夫不直则道不见,君子者,直道之倡也。
直道一倡于君子,昔人谓之凤鸣朝阳,以为清朝贺。
国朝君子,气节大振,有鱼头参政,有鹘击台谏,有铁面御史,军国之事无一不得言于君子。
是以司马光犹得以殛守忠之奸,刘挚犹得以折李宪之横,范祖禹犹得以罪宋用臣张震犹得以击龙大渊曾觌
盖君子之气伸,则直道始有所附而行也。
今陛下之所以为直道计者,非不至矣。
月有供课,是以直道望谏官也;
日有劄,是以直道望廷臣也;
有转对,有请对,有非时召对,是以直道望公卿百执事也。
江海纳污,山薮藏疾,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量。
然或谓比年以来,外廷议论于己有所未协,于情有所未忍者,悉以圣意断之。
不惟言及乘舆,上勤节贴,而小小予夺,小小废置,亦且寝罢不报矣。
不惟事关廊庙,上烦调停,而小小抨弹,小小纠劾,亦且宣谕不已矣。
甚者意涉区区之貂珰,论侵琐琐之姻娅,不恤公议,反出谏臣。
此何等狐鼠辈,而陛下以身庇之!
御史至于来和事之讥,台吏至于重讫了之报,臣恐天下之直道自此沮矣。
康定间,欧阳脩以言事出,未几即召以谏院
至和间唐介以言事贬,未几即除以谏官
仁祖之所以主直道者如此。
今进言者犹以台谏之势日横为疑,呜呼,兹非富弼忠于仁祖之意也。
倾身下士,宁以宰相受台谏风旨,弼之自处何如也?
奈何不知弼之意,反启人君以厌君子之言,是何心哉!
元符间,置看详理诉所,而士大夫得罪者八百馀家。
其后邹浩陈瓘去国,无一人敢为天下伸一喙者,是可鉴已。
臣愿陛下壮正人之气,养公论之锋,凡以直言去者悉召之,于霜台乌府中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盖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古帝王道者,无先于此也。
臣来自山林,有怀欲吐。
陛下怅然疑吾道之迂远,且慨论乎古今功化之浅深、證效之迟速,而若有大不满于今日者,臣则以为非行道之罪也。
公道不在中书,直道不在台谏,是以陛下行道用力处虽劳,而未遽食道之报耳。
果使中书得以公道总政要,台谏得以直道纠官邪,则陛下虽端冕凝旒于穆清之上,所谓功化證效可以立见,何至三十馀年之工力,而志勤道远,渺焉未有际邪?
臣始以「不息」二字为陛下勉,终以公道直道为陛下献,陛下万几之暇,傥于是而加三思,则跻帝王,轶汉唐,由此其阶也已。
臣赋性疏愚,不识忌讳,握笔至此,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激,亦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泛,冒犯天威,罪在不赦。
惟陛下留神。
臣谨对。
杂咏十首 其一 渔父 明 · 张元凯
 押词韵第五部
余生革莽,放旷形骸。世及戎官,数奇踉蹡。心固学农圃而事渔猎矣。癸酉秋日,偶阅储光羲之杂咏而稍为效颦,托迹虽殊,莫非林薮。系名不一,同尔逍遥。乃若磬折于当涂而自婴于时纲者。吾安能置之齿颊云乎哉。
溪桥转山径,湖水碧于苔。
渔舟柳阴下,举网得四腮。
樵薪犹未至,新醅业已开。
团圞坐妻孥,不簪亦不鞋。
欲要采菱人,西风吹船回。
蔌蔌芦叶响,月上潮正来。
波涛非云险,梦寐良不乖。
向逢楚大夫,言言伤我怀。
太守傅尚书易镇当涂二十韵 南宋 · 徐玑
五言排律 押词韵第七部
帝业江淮表,丕承七十年。
太平南北共,内禅子孙传。
弓矢深櫜橐,桑麻郁垄阡。
江河春混混,雨露夜涓涓。
治久情多纵,才卑气或偏。
穹苍宜予弼,渊默正思贤。
四世忠勋积,三朝节概全。
威仪新禹服,光彩旧星躔。
本以文为治,尤知政有权。
粟红初穰穰,散亦翩翩。
国似传东鲁,名能躐颍川
殊恩方锡马,盛美又临轩。
易镇旌旗远,趋朝剑履便。
想知环去旆,咸似渴思泉。
典诰黄麻出,衣冠紫禁联。
安危看去就,扶掖赖精专。
江岸梅花小,山城桂影圆。
歌思惟两地,动化及无边。
相复中兴旧,书重说命篇。
元勋列青史,焜耀祖宗前。
恭谒先世祖荣禄大夫都督公赐茔墓在杭州毛家埠 明 · 张元凯
 押词韵第四部
吾祖从靖难,功成受虎符。
镇越佐五朝,将星东南殂。
先皇为悼惜,赐葬兹山隅。
屡谕藩臣祭,碑版耀西湖
云仍锡带砺,百世卫姑苏
邈矣七叶孙,赋性一何愚。
不能挽强弩,但欲事操觚。
历官已廿载,落魄俨腐儒。
同侪贝锦张,亲戚从揶揄。
何令彼谮人,猴冠而当涂
不望印累累,其如锥也无
仅存三寸舌,终愧七尺躯。
偶来此行役,聊复荐萍
石人衣薜荔,宿草莽故墟。
抚膺一长恸,洒泪为枯。
悲风起夕阳,愁杀夜啼乌。
钱省元太平州教授 南宋 · 徐玑
五言排律 押寒韵
王国重熙洽,邦基百世安。
深源混清浊,直道阐平宽。
学术知同贵,师儒颇异观。
脩名袖兰省,旧格到蝉冠。
十载田庐隐,三年客授官。
括溪方水涨,江左尚春寒。
论议何时一,行藏此日难。
宿酲江柳绿,风物强加餐。
孔经甫贤良兼简许少张状元 北宋 · 陈舜俞
 押词韵第六部
晚泊姑孰浦,忽逢潇湘人。
口称丹邱客,面带湘江云。
此客骨不凡,九天之麒麟。
新上紫烟顶,以头触天门
赤龙怒当路,夭矫惊百神。
麒麟顾何力,牙爪勇踞蹲。
既欲掎其角,又或批其鳞。
此身甘万死,齑粉不逡巡。
帝曰汝无罪,濯濯良不群。
辍吾黄金铺,纵之赤城尘。
收头缩下土,别待风雷春。
龙怒逐之去,四海波涛翻。
顾我天一涯,遗下颜色温。
昔为游天梦,尝受一日恩。
老来因对客,念往惊心魂。
寄谢剡溪子,入朝可无言。
周瑜赤壁之鉴 宋 · 李舜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四、《江东十鉴》(清抄杜藕山房十种本)
臣闻举江东之力,足以抗天下之全师者,赤壁之战,为之张本也。
当汉之季,曹操以阴贼险狠之资,潜移汉鼎。
义师之定于江东者,所不便,将遂并吞之。
荆州之役,长驱数十万之众、飘忽奋迅而下江陵,目下已无吴越矣。
尚赖江东诸将,忠愤激烈,出而与刘豫州等合谋并力,藐其巍巍而疾攻之,一举而焚之于赤壁之下。
当此之时,老瞒褫魄,颠沛濒死,义师之气,遂大振于东南。
六朝江左以图中原,此为第一机会。
江东君相,倘能乘此之锐,蹙彼之困,命一二骁将间道衔枚,以要其归路,而周瑜等辈继以大将蹑之,则彼众可以尽得,而可生虏,惜乎孙、刘之不知出此也。
曹操既遁,荆楚既平,其意以为虎豹豺狼之属既已驱而出诸境,不啻便足。
于是关羽周瑜杂处南郡,而刘豫州亦遂驻兵公安,聚三雄于荆州,而纵曹操河南,则是曹操荆州为饵而渔天下也。
呜呼!
以一荆州而絷三雄,遽至于顿舆息辔,而倒戈自攻,此何为也哉?
至此然后知赤壁之役所以不能遂入中原者,非江东土绵力薄之罪,而孙、刘纵敌以争荆州之罪也。
荆州之地,吴蜀之冲也。
天下有变,命一上将将荆州之众以向宛洛,则足以撞敌人之胸臆,孙、刘于此从而争之固也。
然愚窃以谓孙、刘之争荆州、当争之于赤壁未胜之前,而不当争之于赤壁既胜之后。
何则?
江东之师,联镳并辔,才过襄邓,则荆州已为筌蹄矣。
奈何周瑜吕蒙之徒,眷眷于此,自赤壁既胜之后,且战且攻,至荆州而遽止,终不肯越荆襄一步,以向中原。
今日借荆州,明日索荆州,今日夺荆州,明日分荆州,六七年之间,以一荆州之故,内自相攻,而中原国贼乃置之于度外。
逮夫襄阳之役、关羽方入于樊城,而吕蒙摇橹之声已传于江陵
关羽才死于樊城,而先主七十馀屯已出于白帝
兵连祸结,又复三年。
是时死丕立,中原之衅,正当可乘,而吴蜀方自以干戈相向,梁寓赵咨之徒奉吴之聘以讲于魏者,盖无虚日。
至于辛毗任子之请,辞之不可,然后白帝之聘始通,而合二长以兼天下之说始用。
吁,已晚矣!
故吴自濡须、中洲之役而下,凡八攻魏;
蜀自祁山天水之役而下,亦凡八攻魏。
其间如吴克石亭则蜀围陈仓,蜀出武功则吴向合肥,谋不为不同,力不为不并。
然是时魏居中原,根本已植,位号已定,其衅之隙可乘,无复如曩时矣。
间有攻一城,取一邑,鏖兵相敝,仅能克之,往往得不偿失,空自疲薾,其计失也甚矣。
向使赤壁既胜之后,移争荆州之心以争天下,因操之败,穷兵逐之,使河洛之妖氛顿息,而汉之日月重光,则当涂氏之子孙,安得有如今日之陆梁也哉?
惟其器褊而量狭,志小而谋疏,知有荆州而不知有天下,故赤壁之役,有大机会,可以混一四方,而遽失之。
以此而观,则周瑜等辈逐曹操华容,而使之归于许洛者,乃所以除地于荆州,以待孙、刘之争耳,可不为之长太息哉!
虽然,建安之末,吴自为吴,蜀自为蜀,固不可强连鸡之栖以图中原,其取荆州之地而中分之,尚无足多责,而东吴之君臣,英才有馀,而立志不广,则深可责也。
自破虏以来,立国于江东者,盖亦数世,吴之君臣至望画江而守之,初未尝有志于中原,故鲁肃首陈鼎足江东之计,止欲包有荆楚
吕蒙间陈规取关羽之计,亦欲全据长江
其谋取荆州则久之,而其进图天下之计则未之前闻也。
朱宣尝因石亭之胜,请进取寿春,以窥许洛,而吴王弗用。
商礼尝因魏氏之丧,请西命益州,以共图大举,而吴王之省。
五十馀年之间,命将出师,攻城略地,东不过合肥,北不踰襄阳
抑尝征阳夏,围新城,攻六安,然阳夏之役,荀禹乘山举火,则遽退;
新城之役,魏明帝亲至寿春,则又退;
六安之役,司马仲达引军救樊,则又退。
其轻出游兵,姑欲抄掠缘江之一城一镇而已,非真一举而取中原者也。
其弃蜀而讲和于魏,取荆州而全据长江者,亦之君臣胸怀本取云尔,可胜惜哉!
善用江东者,前监东吴之陋,而勉图混一之功,庶几车书混同之效,发轫于东南,以振江东之气,则天下幸甚。
五月骑驴入华山 清末至民国 · 陈曾寿
 押词韵第七部
华山之高孰可攀,青崖白谷非人间。
天生芳臭不并世,待时敛翼归名山。
山中师友足磋砺,读书被褐方悠然。
大云舒卷一千里,三峰屹立凝苍颜。
僭窃当涂典午,避秦见志渊明贤。
草付风云偶会合,犹可牵连三十年。
千年一清圣人在,河流到海何时还。
六朝五季并乱世,持校今日犹非艰。
五岳峥嵘在天地,渺然人物空云烟。
渔洋山人际盛世,赋诗送远摹高骞。
戴生务旃画笔好,奇气还仗诗人传。
我事丹青易升斗,日储月敛惟忧煎。
聊图故事寄愧慕,嵯峨寤寐长周旋。
何时真人定六合,坠驴绝倒希夷仙。
林子长姑孰泮宫 宋 · 虞俦
七言律诗 押寒韵
绿波风驶引征帆,九万扶摇入羽翰。
诗句最怜云不定,宦情况与月同寒。
襟期莫作别时恶,出处须留晚岁看。
漫道江东怀李白,清才应合在金銮。
上时相书(二) 北宋 · 陈舜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五、《都官集》卷九
三月三十日,具官陈某,谨斋沭裁书,再拜献于集贤相公阁下:以不佞而贱,故惟日恐恐无毫发树立,卒泯没于天下愚不肖中,乃不知量,瞻望当世道德文章发见于天下之人,必欲奔走而见之。
亦非有心附会,希觊自为声光,特彼博见广闻,人人沾沭熏炙之已耳。
为是心于阁下,亦十年矣。
数月前既来阨居,勇欲果就其志,不复顾计有势位之限。
又窃以阁下德业声名,充塞洋溢,愚夫稚子皆知称诵者,百口一语。
而自阁下当国大用,为天下行事,众责群望,有所疑虑,请谒之始,宁若进说,且谓士传言,其职也。
乃不忌讳,采摭一时之事,条布稠人之论,具于书以献于门下。
伏蒙阁下不间鄙贱,延置堂上一席之地,假借颜色,赐之馀论。
然至愚安足识大贤者之心乎!
姑譬之入武库,见戈矛剑戟、旗旄胄甲森森然,知其可以雄三军、威四夷,橐包戢束,皆利而未试者也。
既而喜,出而语人曰:「阁下之心,古君子之心也」。
虽其功未就,其膏泽未及于天下,已为天下生灵贺矣。
自是以还,无一名字闻阁下之左右,无一足迹及阁下之门,岂自弃耶?
是恐见比于皇皇汲汲请造进取之人,为识者羞辱。
今已就禄一官,有千里之阻远,犹有馀说,愿获陈毕而后去,亦惟阁下察之。
宰相,天下之宰相也,非一人之宰相也,亦贤不肖杂处之位也。
贤者未必常得居,不肖者未必常不得居。
功盖宇宙,名白日月,有时而位去。
故世常有挟占术者说于人曰:命当得丞相命当免不为。
已而果有验者,由是知富贵得丧则天也,非人力也。
阁下前此居方面十馀年,虽天下之望日愈重,而深识善计之人未有敢料阁下必得亟为宰相者,况阁下能逆知而自信乎?
既得之,终身居之,不可知也;
旋踵而不居,亦不可知也。
所谓不可知者则天也。
若其建立施设天下之事,早晚则在阁下勇断而力行之,非天也。
借未及然,宜使心迹独信于天下,无久替人望,亦在阁下,非天也。
从古到今,魁梧明哲之人以天下自任者,必欲致君尧舜,纳民仁寿,岂一二哉?
心志之就不就,功名之成不成,亦天也,亦天下生灵之幸不幸也。
今日之事,惟恐阁下不为之;
茍为之,成败得丧则由天,幸不幸则系天下生灵,阁下之忧何预哉?
惟恐万一不幸,阁下之心迹不及见于天下,盛时一去,不可复得,为四海悔叹,不胜区区。
归官江湖之外,位卑事简,既得斗升之禄,欢欣养亲,以卒岁月,犹能延脰侧耳,听阁下致君之业、泽民之功,发为赋颂,塞儒者优游太平之责。
干冒台重,无任惶悚之至。
姑孰帖后即和帖中见存十一诗韵 其七 己亥 清 · 翁方纲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十八
乐天梦得叶石林。)渊明,家国关身孰重轻。
文字能为不欺语,世人每易逐虚声。
为农涧曲占春早,倚杖溪头看晚晴。
出处何曾烦计较,太平庵始是心平。
姑孰帖后即和帖中见存十一诗韵 其十 己亥 清 · 翁方纲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八部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十八
吉州廿卷勒淳祐,一代君臣迹已消。
虽共刘郎怀贺监,未应蹇足学蒲梢。
回塘晚泊风烟在陆放翁有《怀姑孰旧游》诗。),图画山居粉墨调郭功父当涂人王半山绘其山居诗为图。)
终古谢家庄上景,吟魂不用楚词招。
寿宁院记熙宁元年 北宋 · 侯溥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八、《成都文类》卷三八、《全蜀艺文志》卷三八
儒之心迹,佛之性相,一也。
道不以心性为体,故求道于心性而不可得,然所以冥于道者,心性也。
迹相亦然,道不存乎迹相,故求道于迹相而不可见,然所以行于道者,迹相也。
宇之殿之之谓庙,层之累之之谓塔。
指庙与塔而问人曰:「此道乎」?
虽至庸俚,其答之也,必谓之塔庙,而不谓之道。
试反之曰:「非道也,则盍摧之」?
彼其人必将鸣指膜拜,而不敢作摧之之意。
推此,则塔庙,其佛之所以行道之迹相乎。
释氏自永平迄今,繇天子、公卿、士大夫或信而爱,或诋而斥,或泥而佞,或毁灭而欲其忘,其为更阅多矣。
盖周、唐之二武,以君天下之重势尽力而除之,势宜不得复兴。
方是之时,桑门蒲塞,涕目洟鼻,相与赍咨愤戚于隐伏之中。
居未几,而塔庙之严复兴于天下,而厚费生民之力,不翅膏油之沃炭,虽暂灰死,而卒之逾炽于前也。
意者祸福缘报,必有形验,而生民之震畏忻慕,沦浃肌体,所不可得去邪。
佛以静为乐,故凡塔庙皆洁精谨严,屏远俗纷。
成都大圣慈寺据阛阓之腹,商列贾次,茶炉药榜、逢占筵专、倡优杂戏之类坌然其中,以游观之多而知一方之乐也,以施予之多而知民生之给也,以兴葺之多而知太平之久也。
此固寿宁院荒芜于昔而盛于今欤。
何谓之盛?
院莫大乎继承,而僧患夫寡。
今有文皇仁庙之洒翰,章圣之文章,以恩岁祴一人,师徒绵绵,日营日修,是故书有完藏,象有宏宇,入其门而柱石洁然,及其中霤而草木修然。
其为殊尤绝胜而得之天人者,有石盈尺,而塔之形影皓焉发乎苍穹之表,此得之天也。
孙知微之笔,鬼神恐其暴形,日星恐其运行,林木恐其发生,涛浪恐其奔鸣,瘠者为僧,偻者为道,趋翔者为衣冠之士,此得之人者。
其为生者,有温江四夫之田,始于张忠定公咏之所畀,而成于马正惠公知节之所奏,此其所为日盛也。
初,淳化寇窃之后,院为废田,吏民植碑乎其中,以颂上德。
于是内臣王继恩招安忠定作镇,乃议蒐择名行僧,使筦是碑,而得僧希白,遂奏求赐今院名。
白,华阳人也,姓罗氏
其教外通吾儒经,善草隶,有诗行于时。
文惠王元杰始封益,见而器之,贻之以诗,奏授师名文鉴。
凡院之所繇盛,皆文鉴为之也。
独完藏经成于其孙文蕴大师重巽,而藏经之堂继成于重复之手。
巽、复皆言行谨厚人也。
复今为都僧正,而求予记,因书其本末云。
熙宁元年记。
用材论 北宋 · 侯溥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四
臣闻开极之君,必多得英雄豪杰之士以为佐命,而平成之世,其得人尝寡于初基。
求其说,盖平成之时,取人以权量,初基之际,无权量以局天下之才。
何则?
开极之君急于功业,才高者进,力高者用,尽□者尊,战胜者荣。
虽屠狗贩缯、窃盗污滥之人,茍有所长,皆得尽其所施设,此英豪雄杰之所为多也。
天下既定,文墨并用,清谈者以为高,洁行者以为贤,畏懦者以为谨,皓首经术者以为真儒。
屠狗者目之为暴夫也,贩缯者目之为贱商也,窃盗者目之为凶憝也,污滥者目之为匪人也,四者不得与士大夫齿,而安求其才用乎。
今之制科,进士明经明法武举之类,皆权量之物也,而欲求不可权量之人,不亦过乎。
虽间或得人,然英豪雄杰之士不若宗祖之多也。
臣窃谓平成之世,宜取人犹良医,金石、草木、齿骨、毛蜕、寒者、温者、芬者、臭者、甘者、苦者、和者、毒者,莫不毕收,以备攻治之用。
若夫辩博之可使奉使,刚直之可使弼违,智勇之可使治边,文章之可使近侍,柔良之可使莅民,精慎之可使典选,心计之可使商利,水学之可使行河,孝弟者可旌之以风俗,廉洁者可尊之以风吏,隐遁者可聘之以风士,此皆太平之所必得也。
然而致太平之道则在主焉,在相焉。
《管子》曰:「君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在焉。
若欲霸王,则夷吾在此」。
此夫奇才不可以权量局也。
以臣观之,使夷吾生于今之时,必将以侈僭为宪官之所深诋,尚何大用之敢觊乎?
臣历观前世之君,窃谓汉、魏二武为能取人。
汉武病常士之陆陆,而思得跅弛之士以驾驭之,求其成功,故四百年间,独孝武一朝为得人之盛。
相如之文章,严助朱买臣之才辩,而皆不得大用,于是知孝武之果能用人,以其轻虚言而重大体也。
魏武兴霸功于求贤,盖尝三下令于当时。
初则曰「得无被褐怀玉,钓于渭滨,盗嫂受金未遇知己」。
中则曰:「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有司明思此义,则士无遗滞」。
终则曰:「文俗之吏,高才异质,或堪为将首,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其各举所知」。
是以魏之得人,驾肩前王。
臣故曰汉、魏二武为能取人。
汉武班固称其雄才大略;
魏武陈寿称其明略最优,良以此也。
夫高世之人,非雄材明略之君,亦不可以驾驭。
散财以抚士,则有收人心之疑;
汲贤以□政,则有结朋比之谤;
以便宜制边事,则有怀异图之谮;
以忠□指时病,则有轻人主之责。
是皆明君之所深察也。
方今朝多士,然卓越魁磊之才,为天下所知者不过数人而已。
虽二虏守盟,不可无备。
万一而北边有警,中外皆欲得人,则孰为陛下竭谋尽力而决胜于边境之上哉?
臣以为高才异质之人,或有负俗之累,则朝廷所设科选,皆不得就,或者又不能为科选之业。
是太平之时,徒有高才异质,而没齿不为天下之所知用,可为叹息也。
今夫有负俗之累者,独可从军尔。
高才异质之人,其心且欲佐人主役使夷夏,而肯从军以受它人之所役使者乎?
此当今取士之未周也。
臣不敢援□前古,以为迂阔之谈,如种世衡得罪于仁宗之初,削籍流窦州,□死灰无复然之望也。
仁宗复其爵而任之,康定庆历之间营田青涧、保宁环州,出奇谋以间虏之君臣,使诛握兵用事者。
夫未欲混一夷夏,而世衡以疾死,不然,元昊之首徇于藁街矣。
由此观之,陛下必欲得英豪雄杰之人以备任使,则非科选权量之所能得也。
是宜深诏大臣,如魏武之三令,俾举其所知,而神明躬察焉,取士之路,其盖此矣。
甲寅十月十日四首 其一 民国初 · 连横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天安门上阅兵来,万马无声紫禁开。
九派龙蛇将起陆,一时鹰犬亦登台。
秋风故国惊华发,落日昆池话劫灰。
莫说当涂能代汉,本初健者是粗才。
请伐吴疏 曹魏末晋初 · 羊祜
 出处:全晋文卷四十一
先帝顺天应时,西平巴、蜀,南和吴会,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乐安之心。
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
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由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役无时得安。
亦所以隆先帝之勋,成无为之化也。
故尧有丹水之伐,舜有三苗之征,咸以宁静宇宙,戢兵和众者也。
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此来十三年,是谓一周,平定之期复在今日矣。
议者常言吴楚有道后服,无礼先强,此乃谓侯之时耳。
当今一统,不得与古同谕。
夫适道之论,皆未应权,是故谋之虽多,而决之欲独。
凡以险阻得存者,谓所敌者同,力足自固。
苟其轻重不齐,强弱异势,则智士不能谋,而险阻不可保也。
蜀之为国,非不险也,高山寻云霓,深谷肆无景,束马悬车,然后得济,皆言一夫戟,十人莫当。
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限,斩将搴旗,伏尸数万,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
非皆无战心,诚力不足相抗。
刘禅降服,诸营堡者索然俱散。
江淮之难,不过剑阁
山川之险,不过岷汉
孙皓之暴,侈于刘禅
吴人之困,甚于巴蜀。
而大晋兵众,多于前世;
资储器械,盛于往时。
今不于此平吴,而更阻兵于相守,征夫苦役,日寻干戈,经历盛衰,不可长久,宜当时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误之,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
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
吴缘江为国,无有内外,东西数千里,以藩篱自持,所敌者大,无有宁息。
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名臣重将不复自信,是以孙秀之徒皆畏逼而至。
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
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
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楯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
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固,还保城池,则去长入短。
而官军悬进,人有致节之志,吴人战于其内,有凭城之心。
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晋书·羊祜传》)
议兵策(上)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四、《圣宋文选全集》卷二二、《崇古文诀》卷二八、《文翰类选大成》卷一四五
天下之事,莫难于兵;
天下之才,莫难于将。
今夫奉法令、畜士民,虽提顿矫暴之,其逆顺祸福,持非岁月之久,理势之极,动之有非是。
虚徐而议,彷徉而止,利可以缓从,患可以中避。
若夫群数十万之众,局熊罴之气,聚貙虎之力,制之非其道,则若奔马之辔,不可收厉。
吾人人而敌人与抗,时我有瞢,睨我小跌,一有形罅,若弩羽之来不可障。
是故朝为胜兵,暮为野骴;
朝为彊国,暮为丘墟,其存亡死生之速如是。
故曰:「天下之事莫难于兵」。
生者人之所甚乐,死亡人之所甚恶,将使人触白刃、冒流矢,赴死如赴生;
安逸人之所至愿,劳苦人之所最病,将使之草食水饮,介胄而骑,角逐出入于死生之场,趋劳如趋逸;
耳目之众也,将使之莫敢不一;
心志之异也,将使之莫敢不同;
我之迹,将使之不可窥;
彼之情,将使之不可隐。
故曰:「天下之材,莫难于将」。
一治十,十治百,百治千,千治万。
万一者将也,百万者兵也。
以一人动静进退而百万之命系焉,故国之命在师,师之命在将。
国轻用将,将轻用师,危亡之本也。
非仁不能以怀物,非威不能以戢士,非勇不能以震敌,非智不能以应变,非信不能以固结。
专于仁则慢而不为用,专于威则怨而不为用,专于勇则力折而机误,专于智则声蔽而实穷,专于信则事滞而利失。
备者多胜,专者多败。
故将之材得则兵未战而先胜,将之材失则兵未战而先不胜。
有不可用之将,无不可用之兵。
将胜则兵少以为多,兵弱以为彊;
将不胜则兵多而乱易,兵彊而陷速。
知兵必胜之将,其大略盖出于智谋、仁义,而仁义施之阳,智谋藏之阴,阳明而无不知,阴潜而下不可见。
至哉,知此者其知所谓为将乎!
故良将之材未易有也,有之而未易知也,知之而未易用也,用之而未易终也。
非至君不能用将,非至将不能用兵,非至兵不能破敌,兵事将材之难如此。
太祖皇帝角材智、合寇雠而任之,即位之四年,慕容延钊荆南高继冲献其地。
五年,王全斌代蜀。
六年,降孟昶、平三川。
十一年,潘美之兵趋广南,数月而絷刘鋹
十五年,一曹彬,桥长江,过师于采石。
十六年,拔金陵,俘李煜
将明卒锐,势如决河海,声若走风霰,素定之策,印圈钥勘,不失寸尺,算日数刻,以俟捷奏。
积世之珍,入于王府,数路之籍,登于版图。
以此之将,将此之兵,故兵用而武功成,将出而敌国破。
长摹远据,以授后圣太平之业,百年馀矣,庙堂之上,习于安娱;
辕门之口,恬于豢养。
兵不知律,将不知兵,国不知将。
观今之所谓将,其在内者,徒车骑容冶,日奉朝谒,利厚禄以肥子弟,茍声色、田宅而已;
其在外者,资公养之费,约结要人,酣歌玉食,希冠盖之誉,庇占惰卒,便豆觥庖厩、织纴绣画、针韗凫锻、伎巧玩好之事而已。
其于训练之精粗,赏罚之后先,士气之彊怯,地形之迂直,鹅鹳之疏密,虏态之诚伪,慢焉不知百一。
以此之将,将此之兵,是故治安闲暇之日,名繁数稠,高位大俸,索上农夫十户之赋,足以给一兵;
悉关市之征,不足以奉一将。
阔视哆言,尚各不满,一旦走檄传警,投之敌前而用之,小出必小挫,大举必大北。
血丹原野,肤钝锋刃,四夷以为大噱。
非天之灾,非地之变,非时之不幸,国不知将,将不知兵,兵不知律之祸也。
韩非曰:「所用所养,所养所用」。
故臣愿陛下于优安寡事之时,留神于兵,垂意于将,当涂以收之,当术以验之,委之以难而观其决,付之以事而观其应,问之以疑而观其虑,尝之以政而观其材,愒之以险而观其忠,较之以气而观其勇,则将斯得矣。
《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今此下民,或敢侮予」。
孟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
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
北有松陉之膻丑,西有赫连之遗种,南有盘瓠、杂獠、丁黎馀民。
陛下畜十馀将,练数万人,守则守,战则战,四边必睥睨而不敢动。
备虑之有素,谁敢恐惧中国而侮之者!
陛下垂拱于太平之上,澹不早图,岁茍一岁,日茍一日,养不可用之将,蓄未尝战之兵,猝有风尘从疆而起,扰吾赤子,掠吾土毛,然后骇而为之,则亦暮已。
答李雅州 宋 · 晁公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二、《嵩山集》卷一八
猥守一邦,方愧心劳而政拙;
相望百里,敢言地丑而德齐。
窃承视事之初,辄致交邻之问。
某官政能知要,才善拨烦。
虽云当涂之所知,尤恨用才之未尽。
远方何幸,盛德肯临。
治绩屡闻,盖共称于循吏;
交游相谓,岂宜弃于诸侯?
想召节之遂来,恐亲仁之难久。
某无由趋谒,但切驰怀。
如平生之欢,顾期会之未卜;
察邻国之政,当矜式于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