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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何元英 宋 · 郑刚中
押词韵第三部
己(原误乙)未夏入秦,马足临渭水。
辛酉冬使蜀,去渭亦无几。
君于两年间,同我三万里。
我今寄戎阃,君复持行李。
客衣挂尘埃,闲关亦劳矣。
垂髫读诗书,平视取青紫。
侧翅随人飞,此计宁得已。
人生功与名,天付在男子。
有物执其柄,小大听所委。
请君但强饭,加意重生理。
见蜺傥弗骇,换骨正刀匕。
青春到边城,杂花乱如绮。
储粟三百万,护种一千垒。
日与诸少年,醉卧春风里。
行行勿我念,峡束江未起。
辨(金华丛书本作办)事早言还,下榻当设醴。
谏议和奏疏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一
臣今月十九日准枢密院劄子,备奉圣旨节文,「以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阙、兄弟宗族之故,欲屈己就和。令在廷侍从、台谏之臣,详思所宜,条奏来上」。臣伏读流涕,仰见陛下孝友格天,戎虏改意,事虽可喜可疑,至于屈己之言,则臣之所不忍闻也。且国家南渡以来,间关险阻,寒心销志,仅能自立,谓今日可与虏争者,非痴则愚。又况虏遣使曰休兵,我何辞曰用兵?虏曰通和,我何辞曰立敌?虏曰奉梓宫母后还,我何辞曰不欲?听其甘言,领其善意,少降辞气,以就和议,势有不可已者。然陛下诏群臣以屈己,则臣所未详。夫屈己之事,非一端也。前世固有奉子女者,有供金缯者,有割土地者,有北面而称臣者,皆上为宗社,下为生灵,不得已而为之。今国家之于金虏,土地为其所据,金缯、子女为其所取,崇高之号,亦常自贬而臣称之,屈己至矣,不知此外又将何如其屈也!父子之间,所本者孝;君臣之间,所本者忠。陛下欲为亲屈,此孝也,安能使天下皆忘陛下而废忠乎?上而士大夫,下而国人,众而三军士卒,方同心而上戴。有如虏使狂悖,过一县则欲使县令拜,过一郡则欲使郡守拜,至中都又妄有所欲,则是传一函纸,自北抚定而南,非通和也,人皆肯从乎?国人之情,士大夫之情也。陛下询士大夫,则见国人之情矣,至于三军士卒之情,亦即此而可卜。陛下倘未以为信,试呼二三大将问之,彼不至为郦琼,必不率三军而屈膝也。士大夫之情不得顺,小则去,大则其身死而已矣,三军之情不得顺,则事有不待臣言者。夫强敌之奉命至境,而吾军民顺从者半,不从者半。使者眙愕相顾,触藩而返,则结雠造怨,益不浅浅。曷若卑辞报使者曰:「江南虽小,要自各有君临。以小事大,称臣可也,独难行之礼,无以塞大国之责,勿辱顾怜」。则是吾之诚意,不足以感动大国,而上天终未至于悔祸,末如之何也已。然后督励将士,谨备不虞。江外尘起,则上下协心,再修甲寅之役,臣恐虏人便未能越长江如坦途也。虽然,臣有一焉,陛下欲谢使者,必先呼集大将,更令各与近上统制官数人同定此议。陛下仍开心诿之曰:「强虏邀我以难行之礼,汝辈其许之乎?谓可许,则后日虏再封一函纸,又甚于此,计将安出?谓不可许,即有边陲之警,孰为吾当之」?彼如慷慨垂泣,各愿效死,则长江之气,已增十倍,谢使者何惮?臣不敢远引前代,铺叙为可观之文,直以存亡祸福之几系于今日者,为陛下言其梗槩。愚陋不足以奉承明诏,臣罪当万死。惟陛下幸赦之(《北山文集》卷一。又见《敬乡录》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九,《金华文徵》卷一四,《金华徵献略》卷七。)。
「惟陛」句:原无,据右引补。
上浦江周令书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六、《北山文集》卷四
昔有同学医于秦越人者,其一问于师曰:「医之道若何」?师告之曰:「医者,方也。虚者补之,盛者泻之,伏者汗之,犹匠者之有绳墨规矩,当一遵其方」。又一人问于师曰:「医者道若何」?则告之曰:「医者,意也。药饵之所投,针石之所刺,汤熨之所和,犹匠者之出于绳墨规矩之外,随意用之」。二人者感秦越人教之,曰:「寻常之病,书之所常载者,则用方为先;非常之病,书之所不载者,则用意为先。如是而疾可已」。自是二人者见国中有经络不平,荣卫不理,姜、桂可以发散,参、术可以调和者,则节宣补治,悉由其方。气逆而厥,风壅而痰,顽可以伏乌啄,猛可以胜狼毒者,则冲激钩扰,以意为主,治病无不愈者。某谓学者之治民,正亦类此。簿书法度,医之方也;随宜适变,医之意也。年谷顺成,风俗安靖,其间痛瘁乍作,如人体中小有不平。当是时,详慎审酌,不可不以簿书法度为约。凶梗未去,残贼尚在,其间痞结传染,如人关腠内外壅塞。当是时,疏决拯救,不可不以随宜适变为事。国家安平垂二百年矣。去年山谷妖厉之气,化为盗贼,如痈痔结聚,初不出于尺寸之肤,而血脉钩连,毒气旁贯。婺七邑,浦江受病尤甚,衔毒而死者骨尸相枕,馀皆鬼手脱命,负痛呻吟者。阁下今日携持良药,来作医师,起膏肓不腊之人,再使食新,诚此邑之司命也。其间啖土炭,嗜咸酸,短蛲修蛔,肝伏肾浮之状,皆在法善镜中矣。然某窃谓此邑所遭,乃非常之病,拘守方书,难以立功,正当出规矩绳墨之外。药饵、针石、汤熨,随意用之,常使乌啄狼毒之力,行于桂姜参术之先。瞑眩之功,即日可见。何则?簿书法度,乃治康持久之具;而随宜适变者,正今日此邑之所急也。某久为太平男子,手纹镜影,不成公相,跛倚重膇,不能轩举。自前年由金华寓食于此,遭阻祸艰,生事如扫,魂魄不召,自视如行尸。今幸以虢国馀喘,托阁下拯救之手,断不敢缄默如众人,故于阁下莅事之始,妄挟小说,效古人一言之献。虽阁下自有肘后奇方,笼中妙药,能为百里之民安谷母气,平复所苦,然区区之诚,亦进见之一端也,阁下以为如何?
上浦江于令书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六、《北山文集》卷四
始元五年,有乘犊建旐、诣北阙自称卫太子者,吏民聚观以万数。公卿疑惑,莫敢是非,惟隽曼倩知其诬,叱使吏缚之。建始三年,京师无故相惊,言大水至,百姓奔走,老弱号呼相蹂躏,惟王子威知其讹,长安遂定。噫!二人,真男子也。且诬罔之造奸,讹言之震恐,众人忧惶不决,二人乃能平心定气,辨明镇压于扰攘之中,非胸中过人,不能如此。国家刁斗不鸣二百年矣,今者犬鼠为盗,初失于捕搏,噬毒跳梁,焚掠寖广。郡邑间纡章绾印,高论大言,以尊贵自处者,率同妇人女子,挺身窜伏。其上负国家,下负所学之罪,此固未易云也。某族居金华,自去年挈妻子寄食姻家,托阁下之治,亲见执事以百里小邑孤立狼居虎穴之中,人卒不多,甲兵非利,独以忠义至诚之气,率约僚佐,安坐不摇。不啻有诬罔讹言之惊,而绰有曼倩、子威之勇,胸中过人可知矣。某窃谓此邑之内,扶老携幼之民,所以自保不死者,皆倚阁下为命;而乌合啸聚之辈,所以未敢响应者,以畏阁下之威。愿阁下持聪明而不改,固胆略而不破,念子思「君谁与守」之言,而终始如一,则妖孽刬除之后,定可爆然有声于东南矣。蚍蜉撼树,势必不久,旦夕安堵如故。道路之间,行见父兄相率牵载嘉石,求文人为阁下立颂德碑。苟为不然,阁下匹马朝去,此邑暮为墟矣。利害相悬,不啻白黑,阁下审处之,无忽。
答潘叔豹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八、《北山文集》卷九
叔豹吾友:辱诲字,承日来所苦不衰,使人执书慨叹久之。失意远归,贫病如此,其何以堪!来书谓夏初一书往复之后,无一字相及,视安否如秦越,疑若有之,然自揆于心则有说。夏时既报来帖,家人就蓐,小子生不旬日,以毒疡化去,家人忧苦成疾。盛暑中,子死妻病,百端煎悲。八月十三日,遂般挈还金华。到家则官中征罗绢䌷帛,免无钱,里胥每登门,徬徨无所出。坐此怀抱无一日好,然念吾叔豹之心,则犹梦寐不忘也。数日前,郡中见章子云,曾得左右书,具言体中未平。欲附药去,又不知近来疾状如何,相对忧虑,得书始大惊惧尔。平生友善相知如左右者有几?尚期他日相扶行道,万一终坐坎𡒄,则桑榆暮景,鸡黍往来,冀终此身,公何谓旧约之易寒如此乎?乍寒,病人易觉增重,惟宽心调治。某更数日,定走左右面叙,此不多及。愧悚愧悚。
与沈元用给事 其二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八、《北山文集》卷九
东阳郡自去年孤危耗敝,日可寒心,非给事救护百计,则即今耕锄著业之民皆成盗贼,而衣冠之士已为沟渎埋藏之鬼矣。虽然,大人君子有康时济物之功,而其身抱谤讥不明之叹者,古来如此。执事以全活千里生灵之德,岂不足以塞二三萋斐小人?行将赐环前席,付以大柄。徵今日毁誉好恶之所亲尝者,而以公论进退人材,使其皆得勉力就事,则旦暮之淹,乃所以启后日庙堂之业也。
与淩季文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九、《北山文集》卷九
某钝朽无堪,得忝同年已大幸,而胪唱之声,切联高躅,于时但知参附为荣,而未知有相与之乐。奉违之后,抗走营营,倏忽岁月。念临安两月之间,辱慇勤而蒙厚意者,无所不至,然后始邈然追思,慨然相怀矣。敝居在金华最村处,仲夏望中抵家,应接人事略遍,则闭门孤坐在深井。八月七日,田子侔忽附到数字,九月七日再得书。发缄快读,既知履此穷秋,作止万福,又知子韶动止之详,非寻常慰喜之心也。季文酝藉风流,又名声灼灼,今只以幕吏待次,何也?岂造物者之于寒士,常有意相扼耶?某自还乡后,夏不雨,薄土旱失什五,窘短尤甚。前望远阙,日月不可胜计,欲从人干觅,则面生惭热,公谓奈何?季文生事当薄有涯,亲戚间有可借力者否?因书愿见报也。秋风益高,千万涵养,以茂远业,馀无足言者。谨上状。
与何倅 其二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北山文集》卷二○
某再拜。某占籍金华,家城北三十里。绍兴初,公造化其山野田园之气,因得变换绅笏,固尝面叙此恩万分矣。然一行作吏,尘埃逼人,坐拥文书,又复化为俗物,上负知遇,无可言者。永嘉民顽喜讼,弊如鼠穴,持身效力,然亦不敢自欺。尚赖庇庥,未即矌败,自馀言不能究也。
封州寄良嗣书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四、《北山文集》卷三○
自许老三月来复州,众谓汝辈皆当无恙。独我自念罪犯深重,又汝所坐亦是钱物,决无径还之理,今得信果然。柳佳郡,又去封亦不甚远,此天地造物之私也。父子须当碎首知恩。我四月十日,复州备录到省劄,十一日出门,六月九日到。到不二十日,杜方来,得妈妈安信,并汝开福寺所发书,慰喜非常。我自离复州,一路不入州郡,遇县自更易夫脚外,皆径过。止潭、衡间,暴下困乏,共迟留三四日。封守极贤明。今在半村郭间一小宅子居住,到即杜门念咎,此外一切勿以为念。妈妈得书,与骨肉若能自宽者,又未知真是如何。汝所陈般家利害亦分明,但思虑未甚周遍。人子之心,踰年不见母,自囹圄中免死得命,虽甚流落,亦愿便得团聚。曾不知汝非他人比,既身坐重罪,又其父有大戾,朝廷不忍诛,以隆恩姑置父子于岭表,正当杜门俯伏,以听后命,岂可便望与骨肉会合?此事非但我如此,汝亦有焉。万一辛苦拖拽,未及相就之间,更有施行,一家狼狈极矣,父子不足论也。杜方归到乡里,已是九月中旬,使仓猝收拾,亦是来春。今若得至秋放心般移,不过展却半年许,却无忧患,二者孰愈哉?汝又谓般家后作经纪,经纪二字,切不可说着,此又启祸之门。目下粗衣淡饭,莫问饥饱,且兢兢度日。更三四个月之后,莫若团聚一小学,教蒙童以给朝暮。妇党之说,闻之且喜且忧。喜则喜汝有依,有所依而不善处,则吾所深忧也,安知其无深意乎?熟思之,熟思之。乍到,不得自以为言,而对他人说及,仍禀白其人,亦令勿露,且只作寻常编置人相待,徐假其力。图书社之事,亦须转手。不此之思,但见目前少快,恐致迁移之祸。书社不得不谋,恐外议谓予自有盘费故也。在彼而谓是庶官,切不得与人乱往还。及出入之类,言语自寒温之外,半字不得乱发,亦不须数遣人来封州。有便,度可通书,自通书矣。来书又谓以我所作所写为念,不知谓何等文字?岂彊亦未曾加,丙恐吾忧,故谩谓已毕耶!《日录》顷见汝说与彊同置,今何如也?《乌有》长短编亦在拘数耶?更以实报来。籍没之事竟如何?恐无还理,或谓指挥不带下,则自无没理。然汝指挥与子云同,而子云自谓已籍,何也?汝在彼听敕,岂不知有无籍没指挥?谓无之,而子云报我,谓渠已籍;谓指挥虽不带,而物已在官,则官中自有行遣。今杜方来时,已是四月念二,而婺州略无施行。又我在桂阳界上,得郡官五月十八日书,彼间亦无承受,何也?不可解,不可解。然此犹是馀事,且头数月间无他闻,则万幸万幸。自桂阳来,六百里半月程,不知柳距□计几里,可批来。十三郎六月二十日发遣归矣。过桂阳界上日,自走介诣监,乞公据封州翻结而归,长沙竟无耗。归路恐亦不至狼狈。送到贺州人已回。且得渠一人了当,甚幸甚幸!泾童已深瘴,又遍身生疮如大风,人已废物,盖往日拖拽损也。汪举亦且而已,两行却且在此。我小便犹有红沙,然今亦岂计此?饮食并身体,比相别时并减一半。谓将息得好者,非小人乱说,则知识相宽之语,实不然也。妈妈头雪白,不忍闻之。汝果足衣服,且逐日挨抵,不要归煎迫家中,盖彼实无所出,徒然生受也。杜方且支与到柳盘费,彼可支与回封盘费,俟我却支与回乡。果足,家书便附取来。书中戒愎言语,我所以必欲杜方回此者,欲更得问汝仔细故也。汝生日时,为当时只写册子上,已忘记,可再写来。广中将息之道,如汝所告,更不得少食生冷之类。饥饱生冷,不慎风,此取瘴之大者。此外无所言。七月五日晚。
跋左达功所示李泰发诗卷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北山文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宣和丁酉,某以桑梓拜天台左先生于金华。于时达功才十岁许,侍立先生之旁,照人如玉笋。后二十二年,达功相访临安,而衫犹未青也。高材淹泊,乃至是耶!既而诵参政李公四诗,见其称道许与如此,知达功富贵不晚矣。
跋雷公达所示潘仲严诗卷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北山文集》卷一六
金华潘氏与予同乡井,子贱学校游从尤雅,仲严才气之豪,笔语之秀,不因今日诗卷而后详也。然公达自东吴道长沙,逆犯三峡风涛之险,行李间关者万里,而箧中仲严三十八诗,与偕来无恙。珍藏爱护,所向不忘,公达友朋之谊,信如子贱所谓贤于人远矣。
可友亭记跋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
予丁未岁作小亭于舍西,与山名四尖者正相对。亭四柱,南北可坐二人。其前桑柘蔬茹,杂以桃李,后则梅㭪松柏,黄杨筼筜。小径纡曲,与永慕亭通,盖太夫人栖真之陇也。布衣时,每汎扫永慕,徘徊既久,则携书至亭上观之。空翠萧森,山气连接。禽鸟自在,闻其声而不见其飞。往往忘言自得,竟日孤坐。家人求之,复怀书自木叶间出。是时能文之士,以诗相贲者近百篇,里人待制潘公义荣一诗,尤予心所甚爱。有意挂冠得归,少加增葺,以遂馀志。近闻义荣已下世,予复身在万里,诗亦散亡,今无乃使西山有索居之叹乎!因追省旧所作亭记,并录义荣诗于此,用以自慰(《北山文集》卷二五。又见光绪《金华县志》卷五。)。
㭪:按「㭪」谓树木丛聚,于义不合,疑当作「楠」。
知旨斋记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北山文集》卷一三
《学记》曰:「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呜呼!古人能取喻如此,世之甘糠籺、齧蔬荠者,虽五鼎七牢、百珍八酱置其侧,彼未必以为美者,以其未尝得味耳。郑自五季家金华,皇伯祖中散洎先公奉议三数公,皆涵泳儒学。后世枝叶分派,诗书凋零,子弟用干蛊克家,其嗜以为日用者,或至食蓼忘辛,而韦编澹泊之言,有在酱瓿间者矣。某禀生奇孤,耕无田,居无屋,见他人有刍豢隽永,则染指流涎不能自已,故得粗见道腴,无甚馁。绍兴二年,既登进士第,至九年,备数禁庭。虽自知事业无以踰人,而人或不见谓不肖。族兄信仲慨然叹曰:「旨哉!嘉肴之肥人也,吾知之矣。虽然,吾宗蕃大,岂无醍醐酥酪?若尽取六经诸子之言,设为脍炙,以作成其美,则他日餍而饫之者,何独弟也哉」!于是即舍之东偏辟馆聚书,教其孙子,而使某命名焉。欣然援笔,诵《礼记》,而榜其斋曰「知旨」。
题邢侯遗像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
气宇不凡,面犹心赤。殁为灵神,生为豪杰。护国佑民,恩封三锡。冕旒衮衣,万年血食。
按:《金华徵献略》卷一六,率祖堂丛书本。
族兄巨中嫂王氏姚氏合葬铭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北山文集》卷七 创作地点:广东省肇庆市封开县
吾兄巨中,讳溥,婺之金华人。宣和辛丑,盗据婺城,二月戊辰掠拱坦,谓巨中郑姓,家世宦学,害之。其妻姚氏衔负祸毒,哭之百日不绝声,以其年五月乙巳卒。子玠艰难险苦,嗣立门户。乙巳十二月庚申,始克奉二丧,并迁其所生母巨中始娶王氏之柩,合葬于东阳乡之黄坞焉。巨中故中散大夫详之孙,故乡贡进士汝能之子,享年四十九。姚故同郡士人公度之女,享年四十一。巨中失王氏,欲不复娶,则念无以事其母;姚亦归故三班奉职廖几道矣,寡居誓守,坚其志而迫于贫。巨中闻其在家孝甚,力求妇之。姚不得已,执其罍篚,柔顺庄靓,果欢其姑。一子曰珌。巨中不能饮酒而喜宾客,非富有而乐施惠,读书能文而不事进取,居今之世,可以为难矣。王故缙云县尉秉均之女,死今二十有一年,玠以所葬不吉,徙从新卜。志虽弗为具载,然克相巨中而成其德者王始。识墓有石,族弟某哭而铭之曰:
惟兹黄坞,松柏之蓊然者,巨中之阡。挟堂封而左右者,王姚祔焉。岂若人而无报,吾固知自玠而后,必有学古扬名而慰幽泉者。
何氏考妣墓表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北山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
建炎元年四月丁亥,将仕郎何君卒。明年正月己酉,葬于邑之同义乡长松坞。又明年某月甲子,君之夫人郑氏卒,以其年九月丙午,合葬长松之原。绍兴十四年,其子矩致书为某言曰:「矩不孝,并失怙恃,属时多艰,风波靡宁,仅于鞍马之隙,奉二柩藏于土,所谓彰遗德而传后世者,未遑及也。念遂湮没,则罪逆之身殒越难报,尚惟论撰世次,发扬幽光,表于墓上,则无穷之恨,万分可塞」。乡人刘友端谨状以请:「兄其为我图之」。某因念儿时,闻族有姑归义乌何氏,勤俭慎淑,克相其夫,而何氏以昌,即夫人也。夫人之贤,盖先公诸父平日所相与称道者,某其敢忘之?君讳先,字谦终,世为婺之义乌人。曾大父湜,大父祐,皆不仕。父京,亦守将仕郎。将仕公生三男,君仲子也,幼子蕡游学蚤死。君与伯兄奉承乃父,经画其家。将仕公赋性严毅,智度深峻,而又奋志为生。君独从容启悟,得其欢心,以古人积散取予之道开陈其旁,使贫窭受惠,孤嫠得所,田园自饶,而州里称为长者。将仕公即世,君则以所以事父者事其兄,恭谨逊顺,发于至诚。相处六十年间,周旋曲折,如手足之不相忤。既孝友著闻,门户和气粹然,故凡与君缔结姻好者,皆吾乡之贤士也。其居在重峦曲水之间,聚书辟馆,门巷幽雅。夫人郑氏具肴醴,延宾客,君得以徜徉萧散,享安逸而广名誉。宣和庚子,盗起青溪,朝廷分兵锄治,邻党所在,蟠结牢甚,矩锐然上破贼之策。东南平,朝廷命矩以官,人咸谓矩之休显其亲当自此始,不幸君与夫人死矣。君享年七十,夫人七十,皆以疾终于寝。郑为金华大姓,夫人之懿德,幼蔼吾宗,凡君孝友之行终始无缺者,皆其赞助之力。君为人简洁方正,寡笑言,平生不事进取,而涉猎经传,谈道今古,得其理义。晚年尤好修塔庙,治津梁,乐施惠,盖其与夫人辈设心在于化人为善,非因感于祸福之说也。呜呼!世之作德者,孰谓无报也哉!余观何氏自上世绵积,然将仕公三男子,蕡最力学而器业不就。君四男子,楶、杲、槃皆先卒,所存者独矩尔,乃能奋布衣取官,今为保义郎,磊落慷慨,未可量。孙男三人:忻、恪、怃,咸积学自进。女一人,适进士陈阡。孝友之泽,至今未已,是虽金石之传不在圹中,而邻里称道,自可传于后世。惟兹墓上之碑,姑见矩之孝思云尔。某月某日,乃立石。为铭曰:
长松之原,戊申之阡。惟兹圹中,无金石传。所传后者,乡党之言。岁越甲子,具此深镌。长松生风,朝霞暮烟。视我铭诗,何千万年。
族嫂陈氏墓志铭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北山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
某族有兄讳浚,字资深,世居婺之金华,故中散公讳详之孙,故知录公讳汝嘉之子。宣和辛丑,东浙盗平,某还自外邑,资深已下世,族人凋零破坏,无家不孤。资深之夫人方卧病,指其子琯辈为某哭且言曰:「兄不幸,枉祸之馀,独四男子,敢以累叔。傥诗书义理之言,时开道之,他日为家为学,仅立门户,获盖前人之大痛,所以友兄之谊高矣」。某闻而叹曰:「嫂志如是,资深之业,其忧不昌乎」!自是,琯与琚者苦志经营,条寻坠绪,力振起之,而镶与琈者,未尝一日不以书卷自随。绍兴壬子,某既登进士第,蒙上委使,十年未得归。闻琯辈各专其业,筑第辟馆,聚书延士,园池花木,庭帏晬温。夫人雍容其间,庄笑言,慎礼则,起居康宁,规矩勤俭,中散公之家世风流如在也。岁癸亥七月乙丑,夫人以疾卒。明年甲子,琯遣人走益昌,以葬请余铭。某曰,夫人之贤,乡里宗族能道之,不铭可传也,至岁月次序,则宜永之金石。夫人姓陈氏,同郡赠中奉大夫讳邻臣之女,享年六十八。男五人:长曰瑞,先卒;次即琯、琚、镶、琈。女六人:长适贡士陈柄,次适进士张𩑰、陈格、陈正己、陈嵃、陈岠。孙男女一十四人。以甲子十月二十日葬保福山,合于资深之窆。铭曰:
荥阳中艰,义理其子家再昌。若堂之封,壤泉钟聚深且长。有缄铭诗,为琯万里下巴江。
右承议郎致仕曹公墓志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北山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
某族叔千之,名士也,以女归同郡曹毅君佐。尝怪君佐以田家改业为太学士,而士夫之贤者乐与之游,是必有道。识者曰:「君佐之学,盖其兄安雅公实畀之。安雅辛苦治生,生事理,则请其父买书择师教其弟,又教其子绩,曹之白屋改矣」。政和丙申,某游乡校,绩为同舍。明年绩贡辟廱,又明年中上舍高选,自是名宦益振,而安雅教子功成。绍兴癸亥,公随绩官益昌,越乙丑二月十九日卒。绩奉丧归葬如礼。前期以左朝奉议、前知渠州流江县事练祗柔之状,泣血请铭,谊其可辞?公讳宏,字安雅,世为婺之金华人。曾祖光明,祖欢,父享,皆隐德不仕。安雅天性孝友,遇人诚信和易,喜愠不形于色,乡党钦爱之。君佐虽未第而死,然绩已成立,诸孙相次进,茂颍者复自湖北漕司荐送。安雅知门户儒学之风不衰,则围棋饮酒,所在自得。方某之宣谕四川也,请于朝,以绩偕行。及被旨留师,欲请主管机宜,绩曰:「愿归从老人问行止」。至则安雅欣然随之。谓所亲曰:「顾夷险,择远近,非吾望子孙意」。自入蜀,遇峻阪辄下马,行步如飞,左右者趋之莫及。居益昌且二年,每相过,必叙说乡曲,持杯笑语,尽醉而去。一日,忽令绩寄谢知友,治后事,家人惊勿敢听。翌旦,正衣冠,翛然逝矣。呜呼贤哉!安雅六被恩封,官至右承议郎,享年八十一。娶章氏,五男子:绩今官至左朝奉郎;曰纲者,蚤卒;曰缙、曰总、曰绍,悉知愿守家法。女二人:长适胡璿,次适其从弟琏,皆举进士。孙男女二十六人,曾孙男女一十人。以丁卯正月壬午葬于所居之乡万家坞,合章夫人之竁。铭曰:
惟公种德,自其父祖。公有子弟,自公学古。学古而修,坐观成效。安荣寿考,亦享其报。幽幽壤泉,郁郁松柏,万家之坞,藏此诗曰。
拟先公墓表(系省记)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一
荥阳氏五季末有自闽中避乱趋浙东者,一族居婺之金华,今为拱坦郑;一族居衢之西安,今为石室郑。拱坦有讳百药者,生三子:曰克从、克允、克明,后枝为东西中三派。克从有子曰详,以进士官至朝请大夫,累赠中散大夫,克从亦赠至金紫光禄大夫,盖东郑也。克允有子曰咨,累贡礼部不第。克明有子曰诰,进士特奏名,不显。故西中两郑,凋落不能起。先生盖府君咨之子,西派之厚德君子也。讳某,字子宪,生于天圣辛未七月二十五日某甲子,卒于崇宁乙酉十一月四日某甲子,享年七十有五。尝主卫之汲县、岳之平江、潭之湘乡簿,由湘乡升为醴陵县令,由醴陵致其仕,得承事郎。娶盛氏,男子二人:长曰某,次曰邵老,未名而卒。女子二人:长适申屠晏,次适杨某,皆同郡士。先生有容止,美须髯,眉目如画。未冠时入太学,赋《清微之风养万物》,名称大振,林希自以为不及,文忠欧阳公以礼延致,谓为秀杰。后累入举不第。元祐戊辰,始以特恩调官,非其志也。先生既游学,悉以家事付两弟,生理大匮。丁母太夫人方氏忧,毁过垂死。祥除,糜粥不赡,为近寺僧所怜,分饭食之。年且五十,始娶盛氏。盛夫人竭所遣嫁,俾图温饱,先生辄取以遗其弟。或诮之,则曰:「人患不义而生,古无贫死者」。遇大寒,独处一室,窃窃诵书。夫人往窥之,多见其单露冻慄,问衣之所在,则曰解付某人矣。率以为常。历四任,口不及人之臧否。至其谈说今古,论道理,则衮衮成文。方其俛首小官,不见喜怒,有加谤嫚者,先生受而不拒。其在湘乡,洞蛮寇邵州,朝廷出察访使者、湖南北两道安抚使交兵以进,期会旁午,先生事至即办。畴赏第功,同列或攘取之,先生与而不争。挂冠之日,醴陵士民相与言曰「郑大夫贫无以归」,各致厚赆。先生中夜拿舟去,一钱不取。至乡,无屋可入,从族人借环堵之舍,编竹以居,时年七十四。每岁时祭享,见其尊夫人画像,必流涕俯伏移时。顾谓其子某曰:「吾以不自振耀,使吾母半世桑苧,与辛苦同尽,兹为大痛。汝勉卒业求富贵,他时无寒瘁汝母如吾母也」。乙酉冬三日,饮醇酒,观图画,夜犹读细字书。翌旦,如有所不乐,盥濯正衣冠以逝。有《诗集》二十卷。山谷尝咏其「看书就日影,对客避檐风」及「酒量晚年终是减,花天雨意自然多」之句,曰:「平澹不刻削,杂置古作者中,未见孰先后」。其为名流所推重如此。戊子春三月十六日甲子,始克葬于东阳乡官田山祖茔之侧。某复窘穷,势力未足以得乡大夫之文以铭诸幽。宣和戊戌,予始得以先生之盛德表于墓上,而系之以辞曰:
先生之壮,虽有文章,命穷而不得奋发;先生之老,虽在仕路,官小而不见施设。及其死也,所存者厚德清名而已。以此易彼,端不磨灭。
某宣和间尝拟为先公墓表,窃纪潜德之大槩,以俟作者。待制潘公良贵一日探箧见之,叹曰:「上世委祉于后者如此其深,君其爱重」。后十年,某叨取科名。绍兴壬戌,以端明殿学士缪当坤维寄阃。越乙丑,进职资政殿。恩宠日隆,材力寖敝,念一旦颠仆,则先公幽宫未铭之恨,必抱以终天。丁卯春,叩首致书潘公曰:「惟公乡井笔砚之旧,知某最深,今兹名位踰分,满盈之祸,恐勿克逭。官田之山,松楸拱抱,而下无信后之碑;先公所留诗文二十卷,又悉因盗火化去,其何以流清芬于永久?窃名贲身,日复一日,荣不盖痛。公幸怜之,赐以大笔,表之墓上,使他时不肖孤骨朽而丰珉不坏,则存没之光不一朝夕止,敢状以请」。公报曰:「先中奉长者之声,人谁不闻,文字其敢轻道?然念福庆山先人之藏,亦未有铭,非公无所托者。禄食迷误,兹志往来于怀,久而未敢有言,读来示『荣不盖痛』,不知涕泪之横落也。要是二老人之遗美,当互见吾二人之手。此菲陋今日所以不得辞。曰『先生之壮,虽有文章,命穷而不得奋发;先生之老,虽在仕路,官小而不见施设』,与夫『以此易彼』之句,使良贵竭精尽虑,未知于此语上更能少进否也」。报至未几,某以罪恶暴著,物论勿容,上怀不忍,止放南裔。年馀,待制潘公亦已倾逝。呜呼!我之所以托公,公之所以属我者,皆不遂矣。窃伏自念衰瘁馀生,裹以瘴疠,其何能久,谨录始末,以付后之有立者(《北山文集》卷二七。)。
先公:原无,据文章内容补。
郴江百咏 其八十六 桂门关 宋 · 阮阅
七言绝句 押齐韵
恶名辨正可无疑,已有金华学士题。
寄语往来荆广客,鬼门关在郁林西。
按:桂门关,在郡之西,始呼为鬼门关,近曹德载作文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