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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书 远古 · 炎帝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一
禾生于枣,出于上党羊头之山右谷中。生七十日秀,六十日熟,凡一百三十日成。忌于寅卯。黍生于榆,出于大梁之山左谷中。生六十日秀,四十日熟,凡一百日成。忌于丑。大豆生于槐,出于沮石之山谷中。九十日华,六十日熟,凡一百五十日成。忌于卯。小豆生于李,出于农石之山谷中。生六十日华,五十日熟,凡一百一十日成。忌于卯。秫生于杨,出于农石之山谷中。七十日秀,六十日熟。凡一百三十日成。忌于午。荞麦生于杏,出于农石之山谷中。生二十五日秀,五十日熟。凡七十五日成。忌于子。麻生于荆,出于农石之山谷中。生七十日秀,六十日熟,凡一百三十日成。忌干未午辰亥。小麦生于桃,出于须石之山谷中。生二百日秀,三十日熟,凡二百三十日成。忌于子。稻生于柳,出于农石之山谷中。生八十日秀,七十日熟,凡一百五十日成。忌于亥。五谷以生长日种者多实,以老死日种者无实,又难生。以忌日种之,一人不食。
禾生于己,疾于酉,长于子,老于戌,恶于丙丁,忌于寅卯。黍生于寅,疾于午,长于丙丁,老于戌,死于申,恶于辰,忌于丑。豆生于申,疾于子,长于壬,老于丑,恶于甲乙,忌于丙丁。麦生于酉,疾于卯,长于辰,老于午,死于巳。恶于戌,忌于子。太岁在四季,葶苈子熟时可种禾豆,夏至时可种黍麻。夏至后百日,地气上时可种麦(丑未戌是也。)。太岁在四仲,椹熟时可种禾豆,夏至可种黍麻,夏至后九十日,地气上可种麦(子午丑酉是也。)太岁在四孟,以蚕眠起时可种禾豆。夏至前五十日可种稻黍麻。夏至后八十日,地气上可种麦(寅申已亥是也《开元占经》一百十一。)。
思恩府蛮人请盐钱谕碑(绍熙三年十一月) 宋 · 沙世坚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粤西文载》卷四四、道光《庆元府志》卷七
宜州去天最远,三方被边,溪峒猺蛮,种落不一。我国家自祖宗以来,深仁厚泽,与天无穷,并包裔夏,爱均赤子,锡汝钱、盐之券,庶几涵濡圣泽,各安巢穴,永为边陲藩。维岁月浸远,尔蛮子侄阴结寨吏,伪券日增,以诈取赏不一,如欲执以藉口,寇我疆埸,深负累圣好生之德。岁在壬子,本职准经略提刑都运敷奏,被命守边,历考争端,果由伪券。尽革前弊,与之更新,刻之坚珉,籍其姓名,著其斤数。思恩券凡二十八道,钱月计二十贯五十文省,盐月计二十九贯七百二十四文足重。合思立、镇宁、天河、带溪、河池、安远、德谨、怀远、临冲而计之,券总二千七百五十有七道,钱月总三百四十四贯一百省,盐月总六百一十三贯四百五文足重,各于所隶县支请。尚虑传道不能世守要约,从尔尊敬忠武侯,严其貌像,载书歃血,无背此盟。俾尔蛮长保盐券,后人无复减尅,因以杜绝衅端。明神所临,洋然在上,逆凶顺吉,尔蛮占之。矧今国家边备增置,强弩毒矢,非昔时之比。苟肆其野心,干纪犯分,闻之于朝,有诛无赦。宜致深长之思,上体国恩,父训其子,兄诲其弟,维继忠孝,以承天休。敬之毋忽!绍熙三年长至日,知宜州军事、开封沙世坚立石。
论王安石之文有异志奏(熙宁四年) 北宋 · 杨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八、道光《绵竹志》卷三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人君独享天下之奉,其势至隆也。以一人而块居深宫之中,其身至孤也。以其势之至隆,固不可不先绝乎觊觎也。以其身之至孤,固不可不深防乎危祸也。故《周易》之垂训未尝不戒之于无焉。如《坤》之初六,当一阴生之时,应建午之月,岂惟无坚冰而已,兼亦无履霜也。而曰「履霜坚冰至」,斯不谓戒之于无哉。其《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其《文言》曰:「阴疑于阳必战」,「由辨之不早辨也」。一阴始生,其卦遇《垢》,其九五曰「有陨自天,志不舍命也」,《临卦》才二阴始生尔,圣人已逆戒之曰:「至于八月有凶」,岂亦不谓戒之于无哉!盖谓必无而忽之,则有时而或有也。谓之为或有而备之,则必无矣。是以古圣贤者之著书立言,垂教于后世,未尝不先以辨君臣尊卑为首务也。昔高郢作《鲁议》,夫以天子礼乐祀于周公之庙,止施于死者也。高郢犹著论以非之者,盖天子之礼乐不可以两用之。臣观古史,凡有得建天子旌旗者,未有不至于大故,然后知高郢之论于防微之道著也。唐陈越《伊尹论》亦斯之类焉,云此皆贤圣之权。臣窃谓古圣贤未尝不以尊君卑臣为常道,至于权者,出于圣贤之不得已,亦未敢明著于书者,盖惧后世乱臣贼子如莽、操、师、温之辈,假之以为名也。臣欲一言于陛下,然未委陛下恕之乎,不恕之乎?恕之则不漏其言,臣之祸犹赊。不恕之乎,臣之祸不测。然臣岂得畏不测之祸,而不进忠于陛下也!臣窃见唐贤多以所为之文,见其人一生行事,如蓍蔡之不谬,如李绅作闵农诗,士称其有宰相器。韩愈称欧阳詹亦曰:「读其书,知其于慈孝最隆也」。丁谓诗有「天门九重开,终当掉臂入」。王禹偁读之曰:「入公门,鞠躬如也。天门岂可掉臂入乎?此人必不忠」。后果如其言。臣闻王安石文章之名久矣,尝闻其诗曰:「今人未可轻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今睹其行事,已颇类之矣。臣窃尝惑其文,今谨昧死而条之,乞陛下恕臣罪而反覆详之。王安石《杂说》曰:「鲁之郊也,可乎?曰有伊尹之志,则放其君可也。有汤之仁,则绌其君可也。有周公之功,则用郊不亦可乎」?王安石《杂说》曰:「周公用天子礼乐可乎?周公之功,人臣所不能为。天子礼乐,人臣所不得用。有人臣所不能为之功,而报之以人臣所不得用之礼乐,此之谓称」。王安石《杂说》曰:「有伊尹之志,而放君可也。有周公之功,而代兄可也。有周之后妃之贤,而求贤审官可也。夫以后妃之贤,而佐王以有天下,其功岂小补哉!与夫妇人女子从夫子者,可同日语乎」?臣窃谓孟子劝齐王无毁明堂者,盖当时天下无定主,故敢尔。若言之于一统之世,则孟子岂不为罪人?今王安石于君尊臣卑、重熙累盛之朝,而显然再三丁宁于伊尹放君,周公用天子礼乐之事,臣愿陛下详其文而防其志。臣言必死,罪不敢辞。
论八卦方位 北宋 · 杨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四、《周易义海撮要》卷一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八
乾、坤,父母也,艮,少男也,巽,长女也,而皆处乎偏。震、坎,长男、中男,离、兑,中女、少女也,而悉居于正,何其尊卑之不论也?答曰:乾,纯阳也。阳主于进,故在一阳生之前而处西北也。坤,纯阴也,阴主于退,故在一阴生之后而处西南也。左而旋之者,阳也。震为长男,位正东也;艮为少男,位东北也;坎为中男,位正北也:皆左而旋之者也。右而转之者,阴也。巽为长女,位东南也;离为中女,位正南也;兑为少女,位正西也:皆右而转之者也。震为长男,代父之任,故位于生物之地而主其功焉。世子宅于东宫,盖取诸此也。长阳既主其功,则坎、艮皆阳也。于义为嫌,故列艮于后,而坎切于嫌者抑又后之,以居空虚不用之地也。佐震而成功者,巽、离、兑皆属阴也。言之于国,臣之象欤。乾父之处西北也,岂徒逸于无为哉!抑将防嫌于阴祸也。战乎乾,言阴阳相薄者,则其义焉。
飞龙篇 明末清初 · 彭孙贻
出处:茗斋诗
戊戌八月十一日霪雨大㴻海上黄湾以北至于独山群龙俱起每山俱有龙窟秦山始皇庙侧龙起者三山僧云晨起云黑如墨须臾火发若万炬照岩谷大声连震者三雨霁巨木俱拔龙爪宛然当湖水门俱没舟从陆行入荡桨街衢间舴艋直入县治二日水始退吾闻龙之出也以时非时而出名曰龙孽况数邑怀襄乎昔陈思有飞龙萹言神仙冲举之术斯萹也名仍其故聊以纪异云尔
海为百谷王,龙也万鳞长。
以气相吞吐,二仪为震荡。
马嗥弹丸土,大泽环其东。
祖龙此来游,遗庙荒山空。
精灵发幽蛰,一怒裂群雄。
崩天迸厓罅,出穴驱丰隆。
随爪巨槎拔,噏呼风转蓬。
长樯并海行,淖作当湖穴。
千蜃之所都,百雉浮蚁垤。
忽焉巨浸至,疑有地维挈。
鱼虾游县门,帆桨入城闑。
乾坤倏浑沌,东南尽洪波。
朱鳞奋赤霄,慑伏蛟鼋鼍。
偃仆僵山精,陵阿且颓陁。
陆沉嗟九有,龙兮奈尔何。
与贵池县于丞札 宋末元初 · 胡次焱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三、《梅岩文集》卷八
伏以四槐障日,千竹输风,惟君仰佐凫仙,平立鹜吏,政一简静,神百撝呵,台候动止万福。某惟少府之于赞府也,分焉有严,则书焉不敢不敬。夭剡藤以为贽,告齐瓜之已香,照以岩电,幸矣。次焱尝学《月令》矣,「日长至,阴阳争」,谓阳盛而阴遇也。君子扶阳抑阴,则何以哉。敢再拜告于饔人曰,薄滋味所以抑阴;又加拜告于御人曰,处高明所以扶阳。佥书文檄之暇,幸留意焉。次焱读曼倩传,未尝不慨想高门之盛,而丞相、御史,驷马高车,赫然照耀人耳目,阴德之报未艾,其子孙虽去之百世,宜必有兴者。索之当今,蔓衍于湖。尝欲登青山寻谢公宅,陟白纻窥桓公井,退而访西平侯之故家,庶几文献之足徵也。筮仕尉督,乃发矞云,匪伊当拜瞻光霁于松厅下矣,临楮精爽飞越。次焱仰惟天门、龙山,铁瓮、石头,姑孰一伟观,往往流峙,不能秘其奇,则必磅礴郁种,钟为巨人,而长吏实当其会。人物九苞凤,问学五总龟,十八学士登瀛洲,祖风故无恙也,何蓄之厚而取之廉耶?肯为花县作《师说》,复来蓝田读《璧记》,何州县徒劳,而屑屑为之耶?圣朝收外府,皆是九天除,四辈趣召,幸勿曰子姑去,予方有公事。次焱闻之,尉为贱官,故位卑而难展布;又为𦂳官,故责重易于旷败。傥非长吏庇之万间,何以令始而善后?次焱天赋甚拙,鬼笑其穷。慈亲熊丸教育,眼粗识丁。猥以六馆诸生叨奉常第,尘埃捶楚,非吾志也,顾欲为毛义之喜耳。然而贵池地大人稠,徼巡匪易,儒腐初筮,凛乎负蚊。退惟丞贰一邑,无所不当问,宽辔策以来之,宏陂量以容之,庶乎免矣。参觌有日,此祷其真。某恭想暇日吟哦,与松风除水相清越,食烟火语,不当唐突其间,然骈俪通名,礼也,嗫嚅遣荷,惠徼宽掷。某遥望方壶、员峤,隔弱水之万里,福英禄萃,天畀安愈,何问之敢。借有沿途驱役,敢问其目。
夏至又雨 清 · 李锴
五言律诗 押尤韵
不识皇天意,空怜小麦秋。
眼穿看垤蚁,心苦辨林鸠。
烟火迟方举,云霓湿未收。
腐儒甘饿死,今日为谁愁。
论明堂秋享宜特举行状 南宋 · 范仲艺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中兴礼书》卷五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六四
臣等窃观传载黄帝拜祀上帝于明堂,唐虞祀五帝于五府,历时既久,其详莫得而闻。至《礼记》始载《明堂位》一篇,言天子负斧依南乡而立,内之公、侯、伯、子、男,外之蛮、夷、戎、狄,以序而立,故曰明堂也者,明诸侯之尊卑也。孟子亦曰:「明堂者,王者之堂也」。《周礼·大司乐》有冬至圜丘之乐,夏至方丘之乐,宗庙九变之乐,三者皆大祭祀,惟不及明堂,岂非明堂者布政会朝之地,周成王时尝于此歌《我将》之颂,宗祀其祖文王乎?后暨汉唐,虽有沿革,至于祀帝而配以祖宗,多由义起,未始执一。本朝仁宗皇祐中破诸儒异同之论,即大庆殿行亲飨之礼,并侑祖宗,从以百神,前期朝献景灵宫,飨太庙,一如郊祀之制。太上皇帝中兴,斟酌家法,举行于绍兴之初,亦在殿庭,盖得圣经之遗意。且国家大祀亦有四:春祈谷,夏雩祀,秋明堂,冬郊祀是也。陛下即位以来,固尝一讲祈谷,四躬冬祀,惟合宫雩坛之礼犹未亲行。今若特举秋飨,于义为允。臣等今据已行典礼及具录到仁宗时名儒李泰伯《明堂严祖说》,并治平中吕诲、司马光等集、近岁李焘奏劄,伏候敕旨,仍连具录到典礼。
雨舲中丞见示伊吾司马侯猗碑手钩一通适君以阁学内擢因题碑后兼写别怀 清 · 何绍基
押文韵 出处:东洲草堂诗钞卷二十一
东京侯氏颇寥阒,君房而后希有闻。
瑾也厕居边郦列(见《范书·文苑传》。瑾,敦煌人。),猗乎今见斯碑文。
伊吾司马始建设,屯田塞下督耕耘。
纵非威名等傅介,亦当恺悌如耿勋。
敦煌云中并河外,两侯或本同榆枌。
一文一武显晦异,碑词史笔齐垂芬。
我生金石宿缘厚,广蒐遗逸理放纷。
裴岑碣得旧打本,中有古馀祛蠹芸(余所得《裴岑碑》,乃张古馀先生旧藏,远胜后来拓本。)。
侯君铭字更奇重,光气上属天山云。
萨公工书我习见,政暇寻帖意甚殷(湘林先生昔守长沙,公馀惟作书、评帖而已。)。
初拓百本不到我,多付俗子供摧焚。
玉关飞越剩此纸,邮筒风义见两君(湘林、竹农。)。
独怪探奇睹三面,何不猎古掩其群。
睦堂祖谷定何语,无缘起问故将军。
香南居士偶获此,借到斋阁香先薰。
桂花浓开酒碗重,翠墨乍展诗魂欣。
三行磊落廿馀字,朗若星斗天章分。
摩挲十日不忍释,老掔钩出多细筋(余复识出首行「五」字、三行「盛」字,首行末「司」字亦隐隐可辨。)。
公膺畺寄扬历久,归依香案丝纶勤。
闻道趋朝已有日,顾余恋别无可云。
回忆谈碑几凔热,相与订古忘宵昕。
泺社秋风怅留滞,柧棱瑞霭瞻烟煴。
春明岂少文字乐,止愁膻附如蝇蚊。
几时再窥题躞秘,会合联句留书裙。
萨湘林《寄尹竹农书》略云:「伊吾城北行沙漠百二十里为南山口,登天山赴镇西府所必由。入口十里,道旁有石刻『焕采沟』三字,乾隆十五年田辅仁书也。道光十五年,许子直游天山归,言石上有隶书不可辨。余遣吏往,拓得两行。有曰『惟汉永和三年六月十五日』,(下系『付』字。)次行『马』字下有『云中沙海侯字』。碑三面刻字,可辨者尚有『睦堂陶君』等字,想亦纪功之作。」又云:「问仙云『祖谷戎军所立』。《沙壁压命碑》,裴岑写铭,以纪战功于归路道旁石上也。同时有三碑,一裴岑纪勋,二即此碣,三失于敦煌虏野云云。裴岑碣刻以玛纳斯碧玉,今置镇西北门外关帝庙。道光十三年,余拓寄同好,士大夫方见裴碑真面目。此断碑残字,又拓百纸遍寄,先寄竹农前辈。道光十五年闰六月廿八日。」尹竹农跋云:「右伊吾司马侯君题字,萨湘林得石于哈密,拓前三行以寄。其文曰:『惟汉永和□年六月十五日,伊□□马云中沙南侯□字伯。』以下不可识。按:哈密为汉伊吾庐地,顺帝永建六年复屯田,置伊吾司马一人。首行『伊』字下阙者,自系『吾司』二字,侯君名似『猗』字,疑莫能定也。湘林又言,石上字甚多,惜塞外不工椎拓,无从知其立石之由矣。道光乙未长至日,竹农识。」竹农前辈家历城,身后此轴落古董店,吴筱亭大令树声得之,以献雨舲中丞,余借钩之。
杨舍寓斋平池一亩跨以石桥桥左右向有红白荷花余今岁来游适交夏至荷蕊已满池面忽一夕大雨如注水长二尺众蕊皆淹感赋 清 · 赵翼
押阳韵 出处:瓯北集卷五十
寓斋何所恋,为有池荷芳。
池长三十步,石桥跨中央。
两边红白花,年年开满塘。
我来正夏至,菡萏苞方将。
或小如茧栗,波面尚半藏。
或如卢鼓槌,粗可挝渔阳。
预拟花繁时,开筵具壶觞。
招邀同调友,准备吟诗肠。
赏此众婵娟,破悭赵壹囊。
酣为碧筒饮,刷藕劈瓜瓤。
左昵粉白靥,右拥嫣红妆。
晨夕为欢娱,吾将老是乡。
岂期一夜雨,水长二尺强。
戢戢千万头,娇魂尽沉湘。
想渠被溺时,望救情孔伤。
恨无揠苗者,掖之身顿长。
坐受灭顶凶,安得奋首昂。
嫩蕊一被浸,难苏返魂香。
欲俟再发颖,补缀好景光。
竹非上番笋,茶已第二纲。
精神固暗减,宁复新嫁娘。
由来书生命,清福愿莫偿。
美食刚到口,忽有扼其吭。
转念忽自笑,此意殊痴狂。
时当翻犁候,得雨如琼浆。
君但知惜花,可计及栽秧。
偈颂二十一首 其八 宋 · 释坚璧
押词韵第三部
仲冬严寒,一阳长至。
佛祖有机关,俱落第二义。
岂不见沩山寂子与香严,未免将泥土里洗。
长至日内集分阳字 明 · 朱多炡
七言律诗 押阳韵
缇室飞灰月转阳,闭关兄弟且持觞。
共书云物惊时改,祇益穷愁与日长。
旋袖一为鸲鹆舞,称诗三复鹡令章。
阿奴不预人间事,岁岁承颜在北堂。
与彭郎凌云将仕(三)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卢溪文集》卷三一
某启上彭郎将仕:诸甥已就学,必有事业。远承缄启,审闻长至,所履增庆。百八娘诸甥均福。值节中人事之冗,草草答来价,不宣。
与刘舜元(一)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卢溪文集》卷三一
某启上舜元省干贤婿:窃闻迁转之荣,共增欢庆。长至无缘相聚,乃承惠启,四六粲然,赞美过厚,且审履此新阳,诸福骈集。乏人写启为报,兼迫人事,草草布谢。不宣。
杨海琴得蓬心先生浯溪读碑图喜而有作用山谷韵四首即送其回辰沅道任 其四 清 · 何绍基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东洲草堂诗钞卷二十八
苦热涸尽田间溪,溪头晒裂修桥碑。
兵戈未戢水旱至(今年各省非水即旱。),民命绝续细若丝。
半生不解问生计,晚岁未免烦吾儿。
薄田琐碎湘东西,乾荒敢望馀粮栖。
夏至三庚后更酷,老夫百事无可为。
病暍惟思井底伏,汗颜尚作城南师。
喜君来有几时聚,又闻返旆手怕挥。
职镇诸蛮厚自勉,志有千载尤知危。
忽听泠风偶到竹,当有好雨来催诗。
海华黄兄亦得郡,急思见面为别词。
来宵杯盘小饮具,兼出卷册清芬随。
暂抛时事少穷究,皓月一洗天人悲。
雨雹对 西汉 · 董仲舒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四
元光元年七月,京师雨雹,鲍敞问董仲舒曰:「雹何物也,何气而生之」?仲舒曰:「阴气胁阳气,天地之气,阴阳相半,和气周回,朝夕不息。阳德用事,则和气皆阳,建巳之月是也。故谓之正阳之月。阴德用事,则和气皆阴,建亥之月是也。故谓之正阴之月。十月阴虽用事,而阴不孤立,此月纯阴。疑于无阳,故谓之阳月。诗人所谓『日月阳止』者也。四月阳虽用事,而阳不独存,此月纯阳,疑于无阴,故亦谓之阴月。自十月以后,阳气始生于地下,渐冉流散,故言息也。阴气转收,故言消也。日夜滋生,遂至四月纯阳用事。自四月以后,阴气始生于天下,渐冉流散,故云息也。阳气转收,故言消也。日夜滋生,遂至十月纯阴用事。二月八月,阴阳正等,无多少也。以此推移,无有差慝,运动抑扬,更相动薄,则熏蒿歊蒸,而风雨云雾,雷电雪雹生焉。气上薄为雨,不薄为雾,风其噫也,云其气也。雷其相击之声也,电其相击之光也。二气之初蒸也,若有若无,若实若虚,若方若圆,攒聚相合,其体稍重,故雨乘虚而坠。风多则合速,故雨大而疏。风少则合迟,故雨细而密。其寒月则雨凝于上,体尚轻微,而因风相袭,故成雪焉。寒有高下,上暖下寒,则上合为大雨,下凝为冰,霰雪是也。雹霰之至也,阴气暴上,雨则凝结成雹焉。太平之世,则风不鸣条,开甲散萌而已。雨不破块,润叶津茎而已。雷不惊人,号令启发而已。电不眩目,宣示光耀而已。雾不塞望,浸淫被洎而已。雪不封条,淩殄毒害而已。雪则五色而为庆,三色而成矞。露则结味而成甘,结润而成膏。此圣人之在上,则阴阳和风雨时也。政多纰缪,则阴阳不调,风发屋,雨溢河,雪至牛目,雹杀驴马。此皆阴阳相荡而为祲沴之妖也」。
敞曰:「四月无阴,十月无阳,何以明阴不孤立,阳不独存邪」?仲舒曰:「阴阳虽异,而所资一气也。阳用事,此则气为阳;阴用事,此则气为阴。阴阳之时虽异,而二体常存,犹如一鼎之水,而未加火,纯阴也。加火极热,纯阳也。纯阳则无阴,息火水寒,则更阴矣。纯阴则无阳,加火水热,则更阳矣。然则建巳之月为纯阳,不容都无复阴也。但是阳家用事,阳气之极耳。荠麦枯,由阴杀也。建亥之月为纯阴,不容都无复阳也。但是阴家用事,阴气之极耳。荠麦始生,由阳升也。其著者,葶苈死于盛夏,款冬华于严寒,水极阴而有温泉,火至阳而有凉焰,故知阴不得无阳,阳不容都无阴也」。
敞曰:「冬雨必暖,夏雨必凉,何也」?曰:「冬气多寒,阳气自上跻,故人得其暖,而上蒸成雪矣。夏气多暖,阴气自下升,故人得其凉,而上蒸成雨矣」。敞曰:「雨既阴阳相蒸,四月纯阳,十月纯阴,斯则无二气相薄,则不雨乎」?曰:「然,纯阳纯阴,虽在四月十月,但月中之一日耳」。敞曰:「月中何日」?曰:「纯阳用事,未夏至一日。纯阴用事,未冬至一日。朔旦夏至冬至,其正气也」。敞曰:「然则未至一日,其不雨乎」?曰:「然,颇有之,则妖也。和气之中,自生灾沴,能使阴阳改节,暖凉失度」。敞曰:「灾沴之气,其常存邪」?曰:「无也,时生耳。犹乎人四支五脏,中也有时。及其病也,四支五脏皆病也」。敞迁延负墙,俯揖而退(《古文苑》)。
晞发道人诗序(闽人谢翱,字皋羽。)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三、《潜斋集》卷六
晞发道人诗原于《骚》,《骚》盖古诗变风、变雅之遗也。《骚》深于怨,古诗怨而不伤,而《骚》近之,怨非诗之正声也。商之声直以肆,周之声和以柔,一变而为国风,再变而为《黍离》,甚矣,而《骚》又甚焉。道人诗盖《骚》之墨守也,故其诗思远而悲,徵而不讦,而辞称之。诗之所至,志亦至焉,于此可以观道人之所志矣。驾言晞发,将以浮游于世垢之外。濯之洧盘,晞之阳阿,适矣,抑知夫终朝采绿,而余发之曲局否乎?首如飞蓬,膏沐谁容,其于卫国风之诗固命之矣。知我谓我心忧,不知者固谓被发行歌者同一调也。《反骚》之作,正恐如汉黄门郎者不少。折琼枝,结佩纕,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至元庚寅长至日序。
上书谏伐匈奴 西汉 · 主父偃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七
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敢避重诛以直谏,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世。今臣不敢隐忠避死以效愚计,愿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凯,春蒐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且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节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圣王重行之。夫务战胜、穷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战胜之威,蚕食天下,并吞战国,海内为一,功齐三代。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踵粮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胜必杀之,非民父母也。靡毙中国,快心匈奴,非长策也」。秦皇帝不听,遂使蒙恬将兵攻胡,辟地千里,以河为境。地固泽卤,不生五谷。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馀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能逾河而北。是岂人众不足,兵革不备哉?其势不可也。又使天下蜚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路死者相望,盖天下始畔秦也。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边,闻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进谏曰:「不可。夫匈奴之性,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窃危之」。高帝不听,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围。高皇帝盖悔之甚,乃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然后天下亡干戈之事。故兵法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夫秦常积众暴兵数十万人,虽有覆军杀将系虏单于之功,亦适足以结怨深雠,不足以偿天下之费。夫上虚府库,下敝百姓,甘心于外国,非完事也。夫匈奴难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盗侵驱,所以为业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兽畜之,不属为人。夫上不观虞、夏、殷、周之统,而下修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忧,百姓之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则变生,事苦则虑易。乃使边境之民靡敝愁苦,而有离心,将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以成其私也。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权分乎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书》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愿陛下详察之,少加意而熟虑焉(《史记·主父偃传》:上书阙下,所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又《汉书·主父偃传》。)。
元光元年举贤良对策 其三 西汉 · 董仲舒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三
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虖」!今陛下幸加惠,留听于承学之臣,复下明册,以切其意,而究尽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对,条贯靡竟,统纪不终,辞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浅陋之罪也。
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覆包函而无所殊,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阴阳寒暑以成之。故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亡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欢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乐循理,然后谓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
册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纣,浸微浸灭浸明浸昌之道,虚心以改」。臣闻众少成多,积小致巨,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发于诸侯,舜兴虖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尧兢兢日行其道,而舜业业日致其孝,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此其浸明浸昌之道也。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而人不见也。非明乎情性察乎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善恶之相从,如景乡之应形声也。故桀纣暴谩,谗贼并进,贤知隐伏,恶日显,国日乱,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终陵夷而大坏。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故桀、纣虽亡道,然犹享国十馀年,此其浸微浸灭之道也。
册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亡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毛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亡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馀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
陛下有明德嘉道,湣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举贤良方正之士,论谊考问,将欲兴仁谊之休德,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闻,诵所学,道师之言,廑能勿失耳。若乃论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秏,此大臣辅佐之职,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窃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亦大治,上下和睦,习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盗贼,囹圄空虚,德润草木,泽被四海,凤皇来集,麒麟来游,以古准今,壹何不相逮之远也!安所缪盭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试迹之古,返之于天,党可得见乎。
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以迫蹴民,民日削月朘,寖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得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上不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故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缓于谊而急于利,亡推让之风而有争田之讼。故诗人疾而刺之,曰:「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尔好谊,则民乡仁而俗善;尔好利,则民好邪而俗败。由是观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其患祸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亡可为者矣。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汉书·董仲舒传》)。
洞神宫记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五、《潜斋集》卷八
通真宏道崇玄法师、教门提点、住持洞神宫黄智远,以至元乙酉改作法堂大门两庑成,其师孙杨处潜复创作中门成。越三年,远乞记于潜斋何某,久弗得请,或曰记不足作故也。余谓宇宙间事所不足者固不在老氏也。世之偾骄乔鸷,相刁相靡,方相寻于无所纪极,至于老氏之徒离群立独,其于世殆若未数数然也。夫域于封疆之内皆民也,古之为民四,后之为民六,是老佛之徒亦民耳。戴天履地,食粟米,衣丝枲,孰能不在人世间哉!自汉文帝受河上《道德经》而老氏出,自明帝迎竺法兰于西域而佛氏入中国。道之宫起于元封,而盛于李唐;释之刹起于永平,而大盛于宋、齐、梁、陈。以至历代兴仆因革,虽不能不异,然其徒与民悉统诸有司,一其号令,而均其政刑,上下未始相戾。厥今隶有司者惟占籍为氓,其计户而不隶于氓者各建官以署其事。十羊九牧,疾驱而亟鞭之,交受其弊,儳焉胥顾,以至于死且徙者比比也。儒有官不竞,不得与巫医虞罗齿,贪官虐吏复越俎而鱼肉之,故儒下与黔愚骈首系颈就吏而已。惟道与释概得不治于有司,而释之官,震之以权,压之以威,其受弊殆与民类。惟道之教易以平,简以静,故其徒得以佚于民而优于释,独若不在人世间者。有廪得以食,有筐篚得以衣,而橐中之所贮蓄不至凛凛于叫嚣隳突者之所揭箧,故假之以暇而养其力,得以栋宇宫室而安焉。世之人得一投足于老氏之门者幸也,吾于洞神宫观之矣。其门前陌尘,墙外市声,扰扰者固已夐隔风雨。筑径树木,浚池畜鱼,触目成趣,虚堂静院,花卉蔽亏。时冠鹿皮,衣鹤氅,焚香燕坐,诵《黄庭》,歌《南华》,声若出金石。倦则登楼冯虚,仰招山云,俯吸溪月,苍翠绣错,澄鲜流丽,诡态百出,皆可纳之几席上。凡此者皆吾之所独私,而世人不得有焉者也。其视荒墟野刹,至有终岁流逋而不得以一食黔其突者,虚廊空阶,往往鞠为苔藓;而况崇台大宅化为禾黍荆榛者何限,而穷阎破屋渺莽于苍烟白水间,尚堪属目邪?然则老氏之徒得以安居饱食,以生死于其宫中,其相距悬绝甚矣。呜呼!孔堂丝竹,千载寥寥,斯民苟不得蒙诗书礼乐之泽,使老氏清净之说得以孤行于天下,而民与受其庇,尚庶几哉!时至元庚寅冬长至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