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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腾
蜀都赋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全蜀艺文志》卷一、《成都文类》卷一、《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五八二、《历代赋汇》卷三二、嘉庆《成都县志》卷四、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八
人物习性,有忠有邪,有智有愚,出于才行,而不由土产。
自赵谂狂图,好事者类指以疵蜀人,蜀之衣冠含笑强颜,无与辩之者,余尝切齿焉。
及读左思赋,见其薄蜀陋吴谄魏,以谀晋之君臣,苟售一时之声价,而灭天下之忠义。
晋之公卿一口称誉,风俗颓矣。
士无特操,以陷西朝于五胡,卒贻万世之愧。
夫魏者,汉之贼也。
原思之词,似欲尊正统而黜偏方,然不顾正气之沦溺,乃知蜀之横被枉抑,其所由来者久矣。
故作《辨蜀都赋》,以申蜀人之愤气。
其商略土风,采摭人物,不该乎治乱兴衰之变、邪正是非之理者,不在铺布之限。
非若前辈之辞主于类聚山川毛羽动植,以焕文彩之美观,悦读诵之利口而已。
辩疑先生核理储思,欲折《蜀都》,未绎其辞。
客有东方者,过而问之曰:「昔者太冲搆十稔之意,搜三都之奇,文成示人,张华见推,士安序焉,盛传于时,岂其犹有未尽,而夫子欲纠其所违」?
先生曰:「嘻!
子未之知也。
吾蜀立极之初,域民之始,井邑山川之秀,人物风俗之美,是则左思备言之矣。
然而论列人材,详明士类,第言文藻之华掞,不及蜀人之忠义,遂与吴俗,例加抑忌,非特没其实美,且沮之以横议。
川灵为之扼腕,岳镇为之愤气。
吾以此为有遗恨,故申言其所以。
夫品物流形,九土分敷,惟有蜀为极险之区。
羊肠绕其垠锷,鸟道架于至虚,行者却履以视栈,乘者投绳而钩车。
太白之所赋,盖未髣其锱铢。
实天限而地隔,故山峭而川迂。
宜若与中夏否闭,而不通其车书。
然朝宗之水,浩浩而南倾;
内附之山,峨峨而东蹙。
口呀双剑,若邠岐虎陷之吻;
尾拽西南,乃咸雍金城之麓。
以其有所附属而不能自立,故命名者号之曰蜀。
自西而东,昔本无途,金牛诈言,五丁是除。
吾人由之既艰,且虞一夫举足,十夫储,食黄白以骨立,卧冰而裂肤。
蜀士远于进取,蜀民疲于转输。
叹天阍之已邈,望秦陇以长吁。
然且联纲之运应声,穿领之牛系路,陟长坂以犹及,绕大江而不误,指日而物不缓期,按籍而民无逋户。
边饷以需,上供有裕,悉陆海之攸产,饱神囷之所聚
五季之阨,王朴献谋,谋先取蜀,以阜兵糇,糇足兵强,乃征方州
时乏远御,朴言不酬。
及我太祖,算如朴策,蜀定国富,次平诸国。
蜀于是时,兴王有力。
向者孟氏,抚妪矜怜,惠爱其人,捐租五年。
及我王师,宣威三川,卒无一夫东向而控弦,盖倾心于正统,视私恩犹缺然。
是使伪命牵羊,偏方衔璧,顾旌纛以涕泗,仆逵衢而思积。
感恩之意则诚,孝顺之心自直,岂若他邦之惷悍,怒螳臂于车辙。
由古而来,可得而闻。
李雄、刘辟、李连、公孙,因仍是难,割据坤灵,盗蜀而王,踵起而霸,类匪蜀人
三国之际,异方鼎峙,若南若北,辅吴崇魏,惟我蜀人,不私非类。
虽辅璋戴备以自国,犹谓吾君之子,而卒臣刘氏。
晋宋而下,南北风马,南郁屈以游魂,北陆梁而聘驾,惟此西土,爰归南化。
萧纪之不令,溯岷江而僭正。
梁人召寇以救乱,魏氏怀奸而托信。
彼实包藏,此惟附顺。
逆施不惠于宜都,内溃爰从于迟迥。
岂瞻顾于北风,盖钦恭于王命。
不惟蜀人不盗蜀都,历代以来,乱离间起,在内在外,为奸为宄,董卓、桓氏,元载、朱泚,庞勋、刘辟,樊崇、韩遂,怀凶煽悖,言不详记。
试考谱谍,按其闾里,苟挥羿浞之戈,悉匪岷嶓之士。
在唐中弱,齐蔡幽并,谐结诸邻,唇齿相因,叛主之师,逐帅之黥,陆梁百年,不为王臣,是亦何尝联吾蜀民?
帝室内讧,孽牙匪夷,震动万乘,再狩于西。
民与其帅,开关迎之。
天王莅止,百官六师,国用告乏,众艰于饥,与其吏民,缣粟输之,比其还归,恬不知危。
兹盖处平则率下以奉京邑之灵,遭变则自完以待中原之睦。
欲携之则难判,欲一之则易服。
岂特文有馀而武不足耶,其天资正顺而敦笃。
近者赵谂,图结巴渠,包藏历年,困于无徒。
爰及吴俦,妖谋是趋,人白发,遄服其诛。
由是言之,蜀何负于君王欤?
思徒见其邻于西夷,远于上国,诮丘壑之险,鄙方隅之僻,但分中外之质丽,不决正邪之名实,何所据耶?
成周之盛,四海同风,冠带所加,古无比隆,淮徐联齐鲁之轸而有夷,伊洛接丰镐之都而有戎。
方春秋之尊夏,视吴楚犹貊虫,大周宗伯而不数,抑又矧于闽中
虽今俊乂之所出,在昔语言之不通。
是则与我均为远服,安得妄论其异同?
然而自羌观之,华阳黑水别封畛于尧籍,岷山导江历经营于禹迹。
秦氏割符,李冰拥节,五政七赋,被自古昔。
而四载所至,南止荆扬之域,荆扬之民,岛夷卉服,矧又过此以往耶!
百粤之取,始自汉武,郡国虽判,衣冠未楚,所谓粤人,无用章甫。
常衮化之,士乃文举
然则论浅深之时,较久近之序,焉可与蜀同日而语?
王莽元舅,霍山蒙勋。
遗爱帝婿,林甫皇孙
许、李联阶于黻座,封、裴接栋于枫宸。
既同心于肺腑,亦托体于亲邻。
逞螟蟊之毒噬,为虺蝮于君亲。
是则势疏者未必孽恶,地近者未必诚纯,我虽远于国而忠则迩也。
高下既别,一凸一凹。
太行成皋三门二崤,或壮帝王之形势,或资奸盗之炰炰,或王路之攸梗,或伏兵之所交。
正用之则亦在德枳,邪凭之则遂为寇巢。
吾人之心如砥,吾人之行如蚁。
结膻美于一心,捐崎岖于万里。
申韩生于中土,不免为僻学;
郑卫作于中州,不免为僻乐。
九野同列于地,何独非梁益之墟?
四隅无私于天,曷尝戾西南之角?
况乎江行地脉,鲜决埽而败岸;
星值天狼,弭工奸而触恶。
肖此正气,挺吾先觉。
节以遇立,文非苟作。
王褒明君臣之合,何武愤福威之削;
张纲扼腕于跋扈,扬子甘心于寂寞;
相如不数,子昂见却。
谓诵述以阿谀,恐吾徒之贻怍。
才高则悉靡面腼,气直则回邪胆落。
彼徒嫉于西子,殊不惭其郑璞。
不意儿曹懵其志行之僻,反以居处僻我也。
且圃植蕙而菜育,畦疏禾而莠生,枭伦凤族,蜒肖龙蟠,君子小人,常溷其间。
古何邦而无佞,亦何地而无贤?
龟蒙孔孟之攸宅,冀北唐虞之所营,宜丘门之不杂,何蹠党之横行?
鲧为父而禹子,蔡为弟而旦兄,导挺节而敦逆,奕推忠而杞奸。
彼为同属以行异,况指一方而概言!
吾请与子姑置远近之殊,而摭正邪之辨。
晋取之魏,魏取之汉,功非定乱,位实图篡。
思诚晋人,言谀而辩,辞抑蜀以黜吴,志借魏而佞晋。
魏为高庙之寇贼,蜀实中山之宗姓。
不然,何故进乱世之奸雄,而沮先王之枝属乎!
况蜀以得贤而王,失贤而亡;
魏以己篡而张,以人篡而戕。
彼赋魏事,徒言刑罚之清平,何不言文若之殒命也?
徒言忠良之聚会,何不言三马之食槽也」?
词未及已,客奋而起:「获闻高义,钦服厥旨」。
叹草泽之空言,不能廷辩于天子。
翟提学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九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八
多士所以高天下者气,中原所以强海内者气。
中原何有他气哉?
资气于士而已矣。
有国家者托体于万国,资气于兆人,士气强则国体强,士气弱则国体弱。
善驭气者但闻达之使伸,不闻拥之使郁;
但闻养之而使说,不闻挫之而使衰。
譬之莫铘干将,时出而淬砺之,其挥霍之艳、舒辟之光,已足慑奸宄而屏魑魅。
有贱丈夫不知此,匣而埋之牖下,虽百鍊之钢,水津土蚀,复几年而不钝且腐也?
武平,吴人之气每怀不平,流言吴祚必复。
元帝因之,用续大统
王导为相,劝帝参用吴之秀彦以安遗人。
当是之时,吴之疆域,视北方裁四之一,强兵猛士三之一,卒能抗北虏而垂百年,根植之牢,施及数姓,直无他,特恃吴人之气有以固之也。
李氏以柱国之贵,世显北朝
太宗既有天下,每议论间常佑北人,魏郑公进言:「陛下天下主,不宜有所偏徇」。
帝韪其言,南北参用而天下安。
此无他,用舍均而天下之气平也。
王导、魏公,可谓知国势矣。
汉诛董卓,或劝赦凉州部曲,王允不从,而汉家遂亡。
洪正河北归唐,悉籍土人之桀黠者,言诸朝而请用之。
宰相崔植喑于谋国,不从其言。
洪正北还,失职之徒从之如云,唐复失河北
使王允、崔稍疏通,赦书一下,则李傕、郭泛知有生意,而无陷城之虞;
恩泽稍施,则朱克融、王廷凑苟望寸禄,而无割据之患。
呜呼!
凶悍狂狡之徒气一伸,则天下之害可转而为利,况士人乎哉!
利害兴废之机,较之止在一线间,所以判者,睹与不睹耳。
方今天下一家,朝廷措置之术,曲尽其妙,所以待吾蜀之士亦无异于他方。
学术文章可为南省第一者,公取为第一;
可为廉陛第一者,公取为第一。
德性才术可为卿相者,卿相之;
可为侍从者,侍从之。
其馀后进之士,叉拊攘觕有寸长者,与三方之人错注仕籍。
所以判者,四路限员,与夫士不任郡守
原朝廷设法之意,特矫蜀人怀土恋乡之枉,岂有他疑哉!
然纷纷之议,谓贼谂以来,朝廷至疑蜀人,故取之与天下同,用之与天下异。
众口相扇,互同一说,甚可惜也。
夫示人以不疑,人尚自疑,况示人以疑,谁非可疑者?
昔之任权数,阳与人合而阴疑之,然后徐观其所为。
今朝廷所以待蜀人无异于天下,而阳挂可疑之声于耳目,甚非所以推腹心于人也。
借使国家果有疑耶,则措置之方,不宜止于如此。
借使无疑耶,则人多言,得无伤国体欤?
某官先生以德行道德之选,秀出士林,持使者之重权,领师儒之高选,一路重臣,莫与为比,岂特倚席谈经,挥麈而已哉!
视听为人主之耳目,设施系生民之利害,察岷峨之习俗,采井鬼之风摇,言之庙堂,更易措置。
使干进之士有以少平其气,实万世无疆之休。
代李公上韩都大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九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八
开元间,韩氏有讳朝宗者,拥髦节于襄汉间,翰林李白奉书投谒,有「不愿万户侯,而愿荆州」之语。
自是袖刺奉笺之士、鸿笔丽藻之人,一借仆家谪仙荆州之语韵,以润色简牍,则雄词逸气惊动笑林。
然不知荆州之所以待太白者果若何,而太白之所以报效荆州者,亦未闻也。
及文公退之以儒术文章、器识节义为一世领袖,则李翱以绳墨指授取声名,李渤以经济激发起沉伏,李汉以议论雅合致许可。
之文词卒不朽,之倖直卒不挠,汉之师资卒不负,在太山北斗间,不失巉岩炳焕,取瞻仰于后世。
然则李宗于韩门,其气类之相合,顾遇之相绍,有自来矣。
某眉之下邑一鄙夫也,少以黄卷策名书生,由书生而为邑尉,由邑尉而为县令,由县令而为府曹,三历官矣。
五斗便亲,盘旋蜀部,既不得抽身投袂以游宦四方,又不能出辞会气以干谒贵要,名不闻于仕路,宦不显于众人。
以补官而官未必调,以茍禄而禄未必进,矧欲自脱于卑迹,而求致于清显哉!
比者执事之吏见知魏阙,领命秦司,辇下故人有以某之姓名荐及于听览。
京蜀万里,寸纸寄音,既不知荐者之力与不力,又不知受荐者之听与不听。
方欲恃所荐以求知于君子而荷恩于门馆,何可保也?
退思有以展微诚,效薄技,亦不出于毫楮间。
使某缘疏而命穷,万言而为不足;
缘合而命通,一言而为有馀。
而阁下于某见知耶,片言而亲;
不知耶,多言益赘。
此某所以不敢自默,辄以此自效也。
伏惟某官以尽忠竭节而事君,以进贤任能而报国,而家世功业以汲引后进为己任。
其间寸长或遗,片善不录,若负愧耻,方且博操先容,俯纳介绍,以举其所不知,必不以荐者之言为弃忽也。
李膺榜门,非世契不通;
孔融乃引千百年之孔老以自汲。
之言,谓之恢谲而赏之则可,谓之妄诞而黜之亦可。
元礼好贤而乐善,卒以恢谲而赏之。
天下不以元礼为汛取,而文举为躁进,二人卒成后世之名。
况仆家谪仙以高义撼荆州,而、渤、汉三子出文公之门,既相与于当年,遂著称于后世。
去今尚近,推实不诬。
阁下怜其诚而取之,垂荆州待遇之情,使某得追展谪仙报效之实。
异日恩馆之下,傥不能为之文,亦不失为之节,既不得为之节,尚不失为汉之勤。
使弊宗受赐韩门,滋不绝于圣世,重申先代之恩遇,不其伟欤!
上提学书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九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八
某闻前世学士大夫涉世之迹,谓文学政事为末节,而特以人物为先务。
方三代之盛际,当途达官既蕴知人之鉴,而兼拔士之勤,左提右掖,惟恐不及。
周道既隐,上之人仁心与时政寖微,不肯饮食教载,刺于《黄鸟》之诗。
考其衰而有是刺,则知其盛也必有是美,当时习以为常,而不显列于《诗》、《书》。
然幅员之内,裂为数十国,知人拔士,国有其人,在上如魏文、燕昭,在下如叔向、季札,莫不皆以招延品藻,自任于天下,而士之声价愈重。
用是诸侯愈强,而周愈微。
秦知天下之势在人材,不能沃其本而茂之,反加燬焉,人材熄而秦从之,理固然也。
汉魏之间,人不知天下之先务,缓所急而急所缓,举天下之人物,寄于郭太、山涛数人掌握中,士之有力者,不远千里,驱车结驷填其门,以求品目。
然智能识之者,力或不足拔,力能拔之者,智或不足识,二者不能相济,已无益。
况乃门深地隘,木多匠寡,取一遗十,清议攸叹。
然当其时,一经藻色,至今尚为美谈。
自是而降,兹风愈陋,如韩擒虎之知李靖韦诜之识裴宽,寥寥数百年间无几人。
其曰某人贵,某人贱,某当公,某当乡,貌观品列,往往属于帘肆贱工。
庙堂之上,职衡鉴者,倾听其说,唯唯而神之,不已疏乎!
恭惟主上挺尧舜之智,急亲贤以为先务,临轩识擢,得伟人而论道;
上公亦以人物为己任,往往取卿材于讼牒间。
士生斯时,千载一遇,何其盛也!
先生以道德高才,亲出主相之炉锤,领坤维教化之任。
干禄之士拔寸长者,争出门阑衒鬻,以需荐拔,人人皆是。
先生有斯道,居斯时,而某生斯时,际斯遇。
先生以古人自任,而某以古人望先生之时也。
尝闻先王之士有一言而受知,有一见而受知,若尔者固多其人。
某自辟雍请教部吏效官,所以见者非一也,所以言者非一也,又不识于先生弃取间如何也?
昧死,敢以此请。
代上邵宪书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九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八
某厕迹士大夫间,久钦名德,已历年载。
尝恨无由饰尘容以接眉宇,又惭不得缀下列以听事役。
比者辄披递报,并阅除书,恭闻先生览按察之辔,叱崎岖之驭,不觉激昂发越,喜动神色,自谓龙钟晚节,定获知己。
席间适有亲狎之客,作而言曰:「邵使君之洪陂茂璞,虽优于纳污匿瑕,然冰壶朱丝,亦不掩嗤而蔽枉。
门阑之峻,谁敢辄窥?
况今之为吏者贵少而不贵老,从官者务巧而不务拙,求知者尚谲而不尚正。
而子以衰暮之年,秉方椎之操,而乘倾夺之势,不知何术以资身」?
某应之曰:「嘻!
客之所云似近理,然固众人之谈也。
夫所贵乎君子者,以其异于众人耳,胡可以众人之谈而料之?
众人之所轻,君子有时而重;
众人之所轻,君子有时而取。
子鄙仆衰晚希进,然自古在昔何限年齿而推老成耶?
子抵仆之方椎似拙,然优器识者何取质直而恶矫饰耶?
子谓时之倾夺苟求,然抑俗弊者何黜奔竞而取持重耶?
况踸踔于末途者在所怜,鲁钝而无大过者在所恕,汩没于势力之压者在所援。
子之短仆者三,以仆观之,安知不为君子之所动心也哉」?
客既不能折某之说,某遂书是说以备执事者请见之资。
伏惟某官先生世德倍常,家声莫重。
甘棠之茂阴故在,而黍苗复致其思;
江汉之流誉未穷,而《常武》又歌其美。
兹惟永世,是以前人温厚本于天资,周旋餍于人望,画轮所至,膏雨亦均。
此某所以敢肆狂易而辄干剪拂。
成都人也,世袭箕裘,阖门昆从各以艺能少壮成名,颇有班级。
独某顽滞,莫遂跳荡,华首一命,方图筮仕。
虽镊白隐年,差肩少壮,实为可贵。
然馀光颓景,自坐弃置,亦为可惜。
前任恭州某官,不唯苟免谴咎,两蒙漕宪举削。
关升所赖,止欠其一,垂成之际,正仰恩门。
伏冀先生览其说而怜之,毋容客之说得伸,即某不胜幸甚。
上府帅书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九六
怀才抱义之士处一世间,盖常不患人之不己知。
然人不己知,至没世而名不称,则亦士之所耻。
是以先世之士,必得公卿大夫推毂称誉而致身于一时,而公卿大夫亦缘好贤推士,垂名于后世。
王吉临邛,折节屈己以成相如之名,临邛卓氏风旨,尊为上客。
相如王吉而婚偶,因卓氏之财而宦达,非得令之推重,则下邑之一荡子尔。
王襄益州刺史,闻王褒有俊才,请与相见,使作《中和》《乐职》诗。
名上闻宣帝召见,遂以文章入为侍臣。
非得之见,则穷边一寒生尔。
是二人者当吾蜀向学之初,破荒以文艺取名,然皆出于县刺史振发其迹。
当时二人虽托令、刺以进身,而县令刺史亦由二人以显名。
至今士论言相如者必及王吉,言子渊者必及王襄也。
今之蜀犹古之蜀也,据西南之都会,扼大江之上游,列郡数十,土人游士,接迹里巷。
况承朝廷教养之盛、风化之美,其学经非止汉儒之章句,为文不类前人之流靡。
或有灼灼髦士,出于其间,改封禅之书而使之典,作贤臣之颂纪其实,以铺张太平之闳休,昭著无前之伟绩者,未必不平视二子。
但幽隐寒贱,不自激昂以投合于尚书之知,而尚书亦以高明尊显,未肯顾盼而接引,是幽隐寒贱无所赖于尚书,而尚书功业之外,好贤推士之名不重于后世,亦奇男子之可惜者。
方成周之盛时,上之人不忽微贱而致采纳,下之人有所附托而脱于怨苦。
以公旦之圣,执贽以见其敌,还贽以接其卑,而所得之士乃在还贽之中。
以至贵接至卑,所接至多,所得至寡,乃至如是。
方斯之时,士无不得其所者,故其诗曰:「来游来歌,以矢其音」。
夫上之人无以待之,则有遑遽而无逸豫,何暇于游;
有忧嗟而无欢愉,何暇于歌?
今也悦之而来游,乐之而来歌,可谓得其所矣。
及其衰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不肯饮食教载之,诗人以是刺幽王
夫大臣在位之至贵,微臣白屋之至卑,势固不相接,事固不相关,饮食宜不相及也,言语宜不相通也,车马宜不相与也。
然以至贵遗至卑,不肯饮食教载,诗以是而刺其臣,又及于其君。
由是以知上之人不忽微贱而礼纳之,非特圣贤以为盛时之风采,亦治乱之所由分也。
故幽隐寒贱,众人之所忽也,在贤者则必为之致钦;
衰世之所轻也,在盛时则必为之重。
唯贤者为能反众人之所为,唯盛时为能收衰世之所弃,如斯而已。
伏惟尚书以吾道致身,入居华省,位正三品,出为西州大方伯,双剑以南所谓大臣者莫与为偶。
其拔擢之权、咳唾之效,嘘枯吹生,又非特汉之一令一刺,推广圣君贤相恻怛之爱,以用仁心于西南,必自士人始。
此某所敢发其狂妄也。
然又尝闻,古人之知士有宾其贤者,以激其馀,陈蕃之于徐稚是也;
或虽未贤而亦礼之,以致其真贤,燕昭之于郭隗是也。
以言为不足以知人则已矣,若大可以由言而知,则某之所以自献此者,不啻千言矣。
尚书以为贤,望下陈蕃之榻;
如为不贤,亦请从隗始。
叱之颔之,退听后命。
代上许帅书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九六
某闻昔之论洽要者,以知人为人主之道,任相为人主之职。
盖以稠人广众之繁夥,深情厚貌之微隐,以万乘之尊,欲大而察之,则力有所不给,又失其所谓势重形佚而探本操约之义。
故以进贤退不肖之任而委之一相。
为相者,代人主进退天下士大夫,各尽其才,各当其分,又不窃其权以为己有。
故知人之明,复归于天子,而当时士大夫亦知名器爵赏自天子出,而宰相但代其措置,故能竭忠义以报国,而不顾宰相之私恩。
竭忠义以报国而不顾宰相之私恩者,是乃所以报宰相也。
宰相能以公举,士大夫能以公报,故进贤退不肖之权,天子不疑而委之相,相亦不见疑而得以此为自任。
昔尧以此而委舜,舜亦以此而自信,故能进元凯而退四凶。
舜之所以进退者不计其私,故尧任之而不疑;
而元凯之徒知舜之不计私,皆竭忠于尧,未尝私报于舜。
当时后世,观舜之所举,无异于尧之自举,不见释尧而昵舜也。
其或宰相不能公天下之进退,去异己者而用其所同,借公举以责私报,士大夫亦观望其意,以希合苟进为务,倾心誓死,结为党与,王朝之不恤而私室之是依。
人主了然,觉其势不在此而在彼,则不得无疑于宰相,图夺其权以归己。
武帝尝谓田鼢曰:「卿除吏满未,吾亦欲除吏」。
求以分其权也。
夫除授者,宰相之所以代天子,而非宰相自为也。
天子疑宰相自为,欲分其权以自除,则天子失职,而宰相失权。
天子失职,则知人有所不周,小人得乘间而入;
宰相失权,则势不得安于庙堂之上。
小人乘间,则倾宰相,势不得安,则宰相自倾。
借恩植党,欲益其权而反损之,曷若公举而公报,非特得以自信,恬然不疑于一时,亦且立大功,成美名于后世耶。
某尝考传记,观前世宰相之所以成败者,说不过此。
尝欲以为执政者献,然自筮仕以来,外补小吏,知己中无可施是说者。
自公之莅西州,某既屡窥墙仞,今公还朝,必将居是任矣,当是说者,非公而谁?
夫善处天下者不特能革当时之敝,能使继其后者不得为敝;
不善者非特不能去敝,又以其所为生敝。
语曰:「当局之迷,不若傍观之审也」。
公不以其人之轻而采其言,非特寡闻浅见之说获伸于公,天下国家亦将幸甚。
齐论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
死而无益于世,君子轻死如鸿毛,而重生犹太山
死而有益于世,君子重死犹太山,而轻生如鸿毛。
古之人以死为有益于世,轻其生以取太山之重者,夷齐是也。
圣贤言夷齐之行者固多,然后世之所考信者,莫著于孔孟。
由孔孟而下,如庄周司马子长、韩退之之徒,所言虽在疑信之间,但味其意,苟有益于名教者,皆不可弃。
孔子言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而不言其所以饿。
孟子言:「伯夷非其君不仕,非其民不使,不立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
但言其行,而不言其饿死。
庄周则备言齐谏武王,言不见听,遂去而甘饿。
马迁作史,亦载庄周之言。
退之采庄孟之说而著之颂,其言盖出于有激。
近世齐者,以孔孟不著齐之谏,遂以庄、马、韩子之说为失实而欲黜之。
余请详其说,使孔孟及三子之说各有攸当;
孔孟之说尤有深趣,而三子亦不在所黜,使学者知圣贤立言,亦自有意旨,固当信而不疑也。
盖孔孟出于既衰之周,方欲救当时之涂炭,使齐之说行而武王不当伐纣,则吾民陷溺之急,谁与拯之
孔子所以没其进谏而不言,但美饿死,而薄景公千驷,以厉天下之贪者而已。
孟子之时,士之制行者出处语嘿,各持一偏而相笑,故孟子备言数圣之制行,而谓闻其风者皆可以为训。
又周德大衰,有道之士尤急救时,矫枉甘饿,当此之际,君子未暇为也。
孟子既没其饿死不言,且曰「伯夷隘」。
伯夷为隘,则孟子之志可见矣。
庄周著书,主于放言以明道。
既已谓之放,则于言无所顾忌,上既不为武王讳,下亦不为伯夷隐,所以为谏者又何恤而不言哉?
盖不言所以尊时王而振济时之道,言之所以明大分而矫百世之贪,正无害于名教,而有益于礼义。
史迁广记备言,因采周之说以为实录,非无益于劝惩也。
唐之中世,强藩悍镇,圜视而起,小则兵叛帅,大则帅骄上。
及其亡也,职此之由,惟以伯夷之风不闻于世也久矣,是故天下不幸而产是乱,则韩子所以屡叹而言之者,是谓有激也。
故曰:言与不言,并无害于名教而有益于礼义。
孔子之说尤得其趣,而三子亦不在所黜,学者当信而不疑也。
借使后世谓庄子而下孔孟之言而不信,则凡言之未质于圣人者,一切皆在所弃,何独齐一事而已!
成汤放桀于南巢,自谓有惭德,而作《仲虺之诰》,则武王之伐纣,齐耻而饿死,未必不与《仲虺之诰》殊涂而同归。
且君子之制行,非有大利害于天下,则不必轻死其身也。
武王之伐纣,天下之民皆以幸免于涂炭,一口而颂之,《诗》、《书》所称是也。
士之所见当异于凡民,非有特立独见之明,攘臂于其间,唱大分于天下,则后世好乱奸雄借武王之名,以渎君臣大分者,何日无之?
使齐雷同一时之说,而后世之三纲易而风俗败矣。
故宁杀其身,以成天下后世之仁,叩马而谏,必欲止武王之师也,欲以其身立大节于天下后世耳。
惟以是而死,则死为有赖,舍此不为,而死于床笫,无异匹夫之沟渎也。
故曰「武王伐商,迁九鼎焉,义士犹或非之」,义士谓谁,伯夷之徒是也。
然则齐之谏武王王孙满尝知之矣,不特庄周乃著其言也。
辕固黄生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
辕固生与黄生争论景帝前,黄生曰:「汤武非受命,乃弑也」。
辕固生曰:「必若所云,是高帝代秦即天子位,非耶」?
景帝曰:「言学者无言汤武受命,不为愚」。
遂罢。
是后学者莫敢明受命放弑者。
东溪先生曰:汤武放弑其主,虽汤尚自知之,况清议乎?
故曰「台有惭德」,恐来世以台为口实。
武王,则夷齐尝以为谏矣。
黄生非之,是亦杜乱臣贼子之端也。
景帝非之,而学者遂不敢言。
是后魏取之汉,晋取之魏,曷尝不援舜禹汤武以自许耶?
六经百氏多出于周末,讳而不言,为周讳也,汉之人又为汉讳。
自是而下至于今,而尚以为习。
代代以其事而有天下,代代之人各为其主讳,习气久矣。
然则,当代之书受命者,在前代皆宜书叛也。
霍光震主之祸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
宣帝始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骖乘,上内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
及光身死,宗族诛。
俗传之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之祸萌于骖乘」。
东溪先生曰:宣帝始立,畏霍光,亦犹懿宗之畏李德裕也。
故曰:「向授策者,得非太尉乎?
顾见之,令人毛发森竖然」。
二人相去数百年,而震主之祸同一辙。
仲舒言符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
董仲舒曰:「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及至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
《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复于王屋,流为乌』。
此盖受命之符也」。
东溪先生曰:武帝问三代受命,其符安在?
仲舒对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者谓之符,乃引白鱼、流火之證,是皆物之变化而非真符
柳宗元作《正符》,谓在德不在物,又曰仲舒学灾异者,故以物化为符瑞。
卫青不荐士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
卫青曰:「自魏其武安之厚宾客,天子常切齿。
亲待士大夫,招贤黜不肖者,人主之柄也。
人臣奉法遵职而已,何与招士」?
东溪先生曰:大臣招贤纳士,以辅佐国家,而不结私党与,何所不可?
魏其武安但崇私交,非为国家者,加尚气怙势,以是灭其宗。
卫青之谦下而招贤待士,必无田、窦之衅,但短于学古,资不善士,故以田、窦自释云
严助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
上问严助曰:「汲黯何如人也」?
曰:「使黯任职居官,亡以愈人,然至其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
东溪先生曰:武帝富于春秋,方欲兴百度,攘四夷,非耄荒恤后事之时也。
严助诚知黯,当称黯善曰:「黯才无不可。
然于议论国是,闲邪守正,以谏诤置人主于无过之地,此尤其所长」。
乃曰:「居官无以愈人,辅少主贲育弗能夺」。
黯常使河内,守东海,为使而使,为吏而吏,非居官亡以愈人者。
少主守成,似髣髴黯才,是岂可与强壮之主言耶?
助之言非特不足以尽黯,亦非武帝之时也,故帝虽然言,然于黯无所升进,盖由缓其用也。
孔明不取中原说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
东溪先生曰:古者用兵,必先知彼己。
孔明之才略,诚办取中原。
曹丕虽非上圣之资,然不至闇乱,举天下三分之二,不为无人。
无衅可乘,未可动也。
张华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
东溪先生曰:贾后宣淫于朝,至以帐车载外人以入宫禁,岂有配天体、母天下而丑行若是者?
张华伺察其事,白惠帝而废之,何所不可?
当是之时,贾模启端于上,刘卞密谋于下,短于权谲,反畏权戚满朝,不能从二人之言。
本畏祸,而卒及孙秀之祸。
设使谋正朝廷,清君侧,力不足而身死,犹不失为正人烈士,而乃耽禄畏死,以及于难。
马道既迫,卒无以答张林之诘,愧矣哉!
以华之博物洽闻,使之雍容庙堂,处谋谟可也。
柰何履多难之世,以临天下之大节,而欲责之以无挠,可得乎?
东斋 宋 · 王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二
杜牧之作《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诗》,韩退之作《符读书城南诗》,二人者皆才高大,率猥其辞以投俚耳。
至今闾阎多取其诗以教子弟。
然论者以此咎韩而不及牧之,何也?
牧之以才调自待者也,学者亦止以才调待牧之,而不责其他。
至于韩子,则譊譊然以道德自待,而教子弟之言乃止于利禄,不能无贬于清议也。
虽然,近世□□坚为韩子解纷,遂为之说曰:黄口小儿得食,未知饥饿□□□以佩玉中和鸾,采荠不亦疏乎?
余谓不然。
教子弟,正□□□其志,于孩提之时,常情悦于利禄,而淡于道义,谓其幼□□□其所悦者而诱之,彼既逐其所悦,而去其所淡者日远矣。
□□童蒙者以渐,不闻其以权渐者,导之以正而迤逦进之权□□方其初言而易之以他也,虽复告之曰昔之所言者非是,而□□□□亦将蔽其所悦而不顾矣。
由此而得之,则为贪冒嗜进,□□□得则热中而无所不至。
张学干禄孔子告之以多闻见、慎言行而已。
彼以干禄为学,而直告之以禄不可以干,则非特沮其干禄之心,亦且摇其向学之意,适资以惑矣。
使之多闻见,则知所择;
慎言行,则不苟进。
知所择而不苟进,则其视禄也轻,由是而得之则曰有义,不得曰有命,得失两安于义命,而无悔尤于厥躬。
孔子之诱人也如此,异乎韩子之说也。
学者由吾说,庶几有志于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