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亩躬耕，方择饭牛之草；置邮传命，忽叨如斗之城。重以鞅烦怵迫之劳，轻易逍遥游燕之乐。实回皇于志虑，莫取决于行藏。盖覆辙在前，义何堪于再辱？枯株将朽，理难望于更荣。已具悃诚，仰伸启问。适长须之未遣，而盛价之俯临。灿然绢妇之词，过形黼藻；惕若韦弦之戒，深中膏肓。词翰之间，忧爱备至。此盖伏遇某官先事而虑，视己若人。怜其困踬羁穷之踪，微有煦濡沾溉之润。喜形颜色，思动渊衷。既极笔以褒称，又微文于剪拂。风俗久弊，直谅无闻，徒谀悦以取容，岂切磋而为益？钦承至诲，良谓希音。至于暮年出处之宜，诚是此生荣辱之会。益烦参酌，俯迪愚冥。方溽暑之佳辰，祈至和之是保。

望夫子之宫墙，阅时既久；识荆州之面目，指日可期。于浮溯之始休，已斋薰而欲进。披瞻伊迩，欣幸实多。恭惟某官禀德粹和，受才魁杰。学臻圣贤之蕴，文擅古今之雄。早蹑巍科，韦布沾其膏馥；荐登膴仕，衣冠赖以仪刑。漕挽馀閒，访遗踪于羊叔子；平反暇豫，追英槩于诸葛公。每于从容谈笑之间，能致宽裕直良之政。神壤方怀于圣化，凶魁已殄于天诛。急须宏远之谋，用济廓清之举。即闻芝检，促觐枫宸。非一人之私，实众望所属。欲通悃愫，深积兢惶。方还里闬之初，便切门阑之想。欲投姓名于记府，敢贡柔笺；冀修桑梓于宾阶，终蒙异盼。荒疏有腼，冒渎为虞。

被命中宸，宣几外服。举江淮已试之验，图川陕克复之功。窃观未至之先声，已见必成之后效。士论胥庆，军势益张。凡托庇休，举增抃蹈。恭惟某官高明忠恕，博大纯深。机权酬酢于无方，德行素仪于当世。覃思奥学，追符近代之贤；茂著英声，上彻九重之听。荐回翔于省户，爰演饰于纶言。立朝则和而不流，遇事则仁必有勇。迎刃自解，谓世无难成之功；抵龟决行，恃己有必胜之道。气吞异类，义动三军。督貔虎以振天威，诛鲸鲵以雪国耻。盖识投机之会，立收唾手之勋。中外由是知威，天地为之卷祲。肤公既奏，眷意弥隆。委山甫将明之才，授邓禹征讨之略。江之南江之北，共高一战之奇勋；陕以东陕以西，独兼二公之重任。况兹八座之选，实兼两府之阶。委任已专，进拜斯在。日百里以辟国，归司空舆地之图；月三捷而告功，正冢宰代天之任。伫聆归觐，式副具瞻。某年迫衰颓，日蒙收召。既昧适时之见，难干造物之私。尝进狂瞽之言，愧乏涓埃之补。自知无用，誓决退休。或推之或挽之，恩则甚厚；其进也其止也，耄矣何为？宠尚冒于承宣，恩实惭于大度。兹闻休命，尚远宾筵。陪班谒以未遑，第向风而欣抃。

伏以素学阔迂，每惭及物；壮怀衰谢，已分归田。既窃分于郡符，复就将于使指。爰念生成之赐，曷胜衔戴之情！伏念某一介单微，半生流落。志虽勤而事弗偶，誉未至而毁已随。时正逢于清明，年已薄于迟暮。退守固陋，欲自放于散閒；时激精衷，实未息于感愤。曩膺召旨，即觐明庭。初为万里之行，实幸一言之寤。适有负薪之疾，伏枕为虞；不遑择木而安，投林甚急。亟上挂冠之请，径为击壤之游。羞既去而复留，若以退而为进。素丝良马，反玷专城之恩；华节绣衣，更叨将命之宠。非据而受，何德以堪？此盖伏遇某官鼎道吉亨，坤元静顺。道大而取不竭，才全而应无方。屹当安危之机，中立不倚；默观成败之数，外侮自销。推稷契之忠嘉，成唐虞之揖逊。始终一德，协辅两朝。以嘘枯吹生之权，行拔茅连茹之志。无一介之或失，兼孤踪而不遗。某虽穷途之可怜，顾初心而犹在。奉三尺以从事，诚无取于皂衣；明大义以决疑，益深稽于黄卷。庶收微效，仰报洪恩。过此以还，未知所措。

右某启：伏以滥被召音，属缠疴而不进；犹叨郡寄，惧投老以难胜。幸联事之得人，庶瘝官之可免。恭惟某官才姿敏茂，蓄蕴粹深。以禔身之绪馀，为居官之事业。翱翔州郡，盖戢翼以待时；腾踏云霄，信抟风之有日。守恭谦而为德，贲衰朽以摛词。觉锦绣之非华，况宝玉而为重。愿言瞻觌，束书剑以徂征；款奉从容，就宾寮而获益。及家倥偬，治报荒疏。

十年罪废，形容将老于困穷；万里哀号，造化实怜其诚悃。俾还旧物，用涤前违。初疑冒分而黩尊，难逃大戾；终乃原情而示恕，畀以更生。叨蒙至深，涕泪俱下。窃以仕而坎𡒄隘塞者，命不可力争；时之昭明公通者，天必难幸会。敢因湔洗，略叙感铭。伏念某受性蠢愚，周身闇缪。始以诸生而忝第，属在壮年；继以强仕而得行，又当盛世。使意功名之唾手，不虞艰难之在前。触情妄行，慕昔人而太速；大呼疾走，拂众论以居多。鬼神已恶其失中，谤怒交兴于罔测。致烦吏察，仰溷刑评。当逮就之沸腾，亦推求之极至。浊斯濯足，敢将瑕颣以尤人；穷乃呼天，惟恃照临之在上。类钧元之浩荡，隆士礼以涵容。谓其抗志之不回，要当忤物；察其用法之或过，徒以为民。特屈严章，姑停见任。散久囚于溽署，息广步于长途。不使微文，或伤宽网。伏自炎炎之势既谢，惴惴之魂乃安。伏草依岩，正欲省愆而念咎；澡身浴德，更期建效以报恩。而祸衅相仍，烦冤滋甚。死亡过半，两缠风木之悲；贫病交攻，几误几筵之托。静思颠踬，皆自取求。负谴归耕，桑麻以为辱我；投闲变白，江山久已厌人。故因朋旧之私，聊具肺肝之切。单词朝去，吉报暮闻。翻四海之澜，既扑燎原之急；下三途之绠，更垂振坠之功。不有大恩，谁哀久困！妻孥兴叹，无复号寒而啼饥；闾里言情，是为生死而肉骨。人微易殒，德厚难酬。此盖伏遇某官道佐帝王，勋兼文武。遏横流于指顾，集大定于笑谈。廊庙无为，定风云之天授；宗祧有相，宜寿考之日来。方将敕羲和以顺阴阳之经，考律度以复丧葬之制。君陈事业，自当永世以有辞；伊尹忧劳，每念一夫之失所。致兹抵冒，亦获蠲除。某敢不稽舌齿之柔刚，鉴春秋之生杀。直而不挠，务守平生之长；察则无徒，益遵皇极之训。求为经济，用副生成。

大振台纲，不孤言责，解豸冠而得请，凭熊轼以来归。揆人情虽若左迁，在名教诚为重事。先生吾党，风激懦夫，庆川蜀之有人，觉岷峨之增气。恭惟某官刚方温裕，靖重疏通，学术深测于渊源，议论博涵于今古。素怀直道，幸遇清时，初无一介之先容，自结九重之知己。柔不茹而刚不吐，言有物而行有常。果从芸阁之英，径陟柏台之峻。言如烈日可畏，凛与秋霜争严。虎豹之在山林，樵苏莫采；鹰鹯之逐鸟雀，风彩耸闻。持谠言正论以悟君，期明目张胆而报上。岂正贯乎金石，可以质之神明。不劳韩愈之移书，自若刘蕡之诵语。凤鸣高岗而众咸喜听，豺当要路而势所不容。勇于敢为，言无所隐，此古人所以名世，而执事与之同风。谦退愈见其高，卷舒不失于正。恳求便郡，出殿名藩。夜航已济于江湖，昼锦愈荣于乡邑。想过家而上冢，方布政以临民。恐坐席之未温，已赐环而极召。某义深朋友，契忝乡关，既气味之相投，况心期之不浅。以退为进，其功岂浅浅哉；自古及今，此道盖寥寥尔。侧闻盛举，益倍欢悰，属印绂之拘挛，阻门阑之展庆。

涓择日辰，已颁条教。千里腾欢洽之谣，一时增华润之气，伏维庆慰。恭惟某官才猷川至，纯懿玉温，誉处冠于簪绅，望实隆于朝野。惟仁义所以济物，亟欲昭宣；虽州郡不足处材，曷辞卑抑。逮抚临之伊始，尽疲瘵以咸苏。茂最升闻，迟褒嘉之赫奕；亨衢入践，摅平素以翱翔。某略有丘樊，旧占版籍，怅浮沈于官海，阻趍伏于宾闳。衡宇可归，将挂书于牛角；城闉在望，期蹑履于龙门。正此暄妍，敢祈荷毓。

某启：辱专介惠教，并新茗凉扇，感悚之馀，从审动止万福，以慰以慰。某蒙不鄙垂问，顾衰颓何以补于末议？然所惠论唐史所谓三代之治出于一者，非一是一个物。老氏一生二，天得一以清，则一是一。如《唐书》所谓，则止言三代之治，上下君臣同用礼乐一般，非上用礼乐，下却别用一般，故曰三代之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乎天下，君用礼乐，臣用礼乐，士庶人亦用礼乐，是治出于礼乐一般，别不出他术，非如道生一之一，天得一之一。左右却用作老氏之一，大不贴题意也。僣易庄周一与天为徒，不分别是非彼我。混然纯全之谓一，若有分别心，是人也。故一与天为徒，不与人为徒。其一也一，是天然纯全者，原一也。其不一也一，是非彼我，美恶去来，一切俱泯。则不一也，亦一矣。如是则混混沌沌，复乎太初，岂非真人哉？荀子以艰涩之词，文其浅易之说：精于道，自然兼物物。物物云者为物，农贾之徒是也，以物物自物，故曰以物物。精于道者，兼得以物之人，故曰兼物物。何不似孟子直截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邪？本是浅事，特作难晓之文，不足道也。今年白宋瑞予忧受徒，不肖尽却诸生，令从宋瑞。老夫一年精力衰如一年，从今只是省事取閒散。虽自己学问，亦令荒唐，况授人乎？惟左右望深谅之。

某悚息：辱诲，审杖履清胜，侍奉万福。某荷芘如所见时，不足念。如长者才业自已精练，当侧耳听高擢也。宰君好事，已详于左右达之矣。性便是天道，天道便是性，古人所以知天者，知性则知天矣。如何性固分明，天未暴白邪？益望加思。天寒，珍护。

某悚息：辱诲，并长笺所著五论，荷意勤至，何以当此？某灾患馀生，年事向晚，心志消落，不足以为人师。略有所见，颇难涉话言。若陈之于文词，则意愈秘晦，不可晓解，若之何施之于科举得失之间？科举之业，旧虽由是以进。及今已三十年，荒唐不记。纵复旧性习未泯，自与时背，若之何较之于一时俊游之前？反复求索，思有一副所以命我者而不得，用是不敢承命，切希容照。长笺条贯疏明，能自明己意。五论皆浚洁有统纪，持此以合有司有馀矣。虽见老朽，固何以加毫发于其中？勉自师心，以迟光大。奉状复将命者，不谨。霜寒，为术业加爱。

某悚息：去岁合阳，幸获披奉，别来满有倾系。忽辱惠教，双缄长笺，文义焕发，惊晤老眼，深用衔戴。但平生故人，乃以此礼见遗，似非真情质素者，拜赐惶惧。欲复盛意，穷居无人缄题，又宾客满门，颇劳应接，有所不暇。惟高明谦光，多所容恕，必不以此为谴。故草草为报，不自以为不可，幸亮照。雨甚久，蒸湿如三伏，无高秋清凄之气，伏惟燕居清裕，动止万福，欣慰欣慰。某碌碌如常，叨冒得守蓬池，见说弊败，不可振作，谩须一到图去就耳。未涯披奉，敢祈为远业崇爱。

蒙惠长笺尺牍并所著书，伏读数四，至于叹仰。曩昔洛中有张横渠、程伊川兄弟好古学，近世犹有其徒尹彦明。尹彦明死，此学遂绝。然张、程得孔孟，但专于诚敬一端。诚敬是矣，道由诚敬入。然至如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山川草木鸟兽裕如之地，诚敬特所由以入之径述而已。使道止于诚敬，则天资庄重朴愿者皆不学而能也，道岂庄重朴愿云尔哉！故知张、程所得于孔孟者甚浅。然当废得坠、学者争取枝叶歧径暂而之它失其室家之时，程、张守为己之学为正宗，以为犹愈于其它也。今详味所著，深穷尧舜文王孔孟之所授，大赞夫天地，幽行乎鬼神，明散之事物，广矣大矣，比张、程所得万万，顾不肖何足以语此！虽然，粗有闻焉。道有至味，如寒暄饥饱，惟有以自知，诚有得焉，安然充然，施于四体矣。孟子言「反身而诚乐莫大」、「充实之谓美」，吾之乐也美也，人莫得而知也。故道之得不得，以吾之乐不乐、美不美，自知焉可也。而左右问朱先生，又问刘先生，今复以问仆。言，人可得而闻也；心之得，人不可得而闻也。既得矣，乐矣，美矣，又何问焉？意左右为后觉振希音、鼓聋瞆，特与同志往复以成其说，是矣。若曰质于人不若质于己之为可信，又有甚难者。得之难，难矣，然犹有得焉。人也得忘其得，然后能天。是故不动心云养气，不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气无知识也，心忘也。婴儿不自知其纯为真纯，此颜氏交臂而失者也。不肖非能至此，以左右可语是难，故因述，欲相与坐进之而已。勉之哉！勉之哉！好名之镌荷见谕，当日昧日晦以至于舍者，争席以卒承命。东西相望，无阶合并，千万为此自厚。

某蒙质以羲《易》大义。仆自蓬州归伏田亩几半年，亲知书讯纷纷，以不情无益，否则强仆以不乐为之事。久益厌苦，每得一书，至怒不饮食。今日乃获足下以圣经疑义见质，告以人所未尝告者，抚髀欣幸。然仆何能知《易》，姑求于象数之间而得其梗概。足下言《需》之三阳失之躁，二阴失之介。求《易》务其深，而深理未浚，秪自异于先儒，无益也。《易》生于有画，无画则无自而生。三阳既躁，处非其所，二阴又介而陷，如是而善处《需》者决不为三阳二阴躁介之为，则三阳二阴可以无矣，何有于《需》卦哉？事可为即为之，与未可为而当少需焉者，无世无之，无时无之，无人无之。圣人视《坎》上《乾》下有进而遇险当少需之象，故名卦曰《需》，又分为六爻，缕陈吉凶，以遗后世。故君子临事，一日不可无《易》也。《需》之时二阴作难，陷一阳于艰险之中，彼一阳者又刚健中正，可辅以有为，在下三君子同德比义，力可以救，虽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可也，岂当以躁为戒耶？汤武可辅，故伊尹、太公望之徒奋然兴起，后世不以为躁。东汉桓、灵昏弱难辅，三君八俊不顾成败，出撄大祸，固深可痛悼，然亦李固辈有以自取也。三阳或言吉，或不言吉凶，皆有深旨。九三致寇近灾，若滨于危殆者，然天下事隐忍不断则利害不决，虽圣人亦不得已而为之，汤、武是也。《书》曰「纣克予」，「唯予小子无良」，圣人固未尝以万全自予，抑亦敬慎其事，庶几不致于败事而已。二阴者，四阳需时以治之之人也。坎，陷也，犹六也。四在坎前为出穴，六在穴后为入穴。小人愚，不见成败，敢以其阴柔之质出穴以抗三阳，故伤。伤而后听从，小人之情固如是也。六退于五后，不敢当三阳之进，比四为无罪。君子度其无能为不足虑，则亦舍之而已，上因之而吉也。王辅嗣之学独行八百馀年，近有伊川，然后《易》与世故通，而王氏之说为可废。然伊川往往舍画求《易》，故时有不合。又不会通一卦之体以观其全，每求之于爻辨离散之间，故其舛误十犹五六，甚可惜也。区区之见，如《需》于说，文繁不及具说。意足下详其说，茍无大叛于理，宜即《需》以求其馀。求而不得，不若姑从伊川而已，无凿其成理以自异于先儒，甚善。

某蒙以《广传》示诲，伏读深研，尽弃某鄙见曲说以从精当之旨者非一条矣。独一二义有可疑者，辄具疏所以，上滓莹听。又辱矜怜，不以其终不可告语，详说指味，俯迪蠢冥。披味至言，欣怿何已！孔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然则教者之心，亦欲人于问答之间时有违异，然后相与趋其深思。故开益之馀，辄入反其一二，以须卒教之也。《履》言「柔履刚」，以六三一爻言；「说而应乎乾」，以《兑》《乾》二体言，敬闻命矣。但「履虎尾，不咥人」之亨，繇辞也，彖所以释之。今引彖以配繇为二，似非近释繇之意。若作柔履刚、说应乾，是以虽履虎尾不咥人，而于其亨如何？「履帝位而不疚」者，亨之事也。如此统彖以归繇，于理为顺。盖五居尊位，乘承皆刚，其应亦刚，宜其过刚则病。彖申言柔履刚、说应乾，故履帝位而不疚，光明者履之，所以为亨也。《渐》之得位，指五而言，盖孔氏旧有此说。今重辱疏示，以直主于五则凌节躐等，非渐之义，谨受教。然一二读之间，「得位」、「其位」便有二义，犹似太凿，幸更入研思也。《艮》言不获其身为在我，不见其人为在物，理诚甚明。然《广传》之作，以示无穷，今大判其浑全之体，使后学无以致其思，非传远之道。某独概以止义者，非谓止于一曲也。天下时事有可为与不可为者，圣哲于此行其所当行，止其所当止者而已。《艮》也者，止其所当止云耳。而彖并论行止动静者，盖行止一道也。可行也，圣人以其止者行；可止也，圣人以其行者止。行止系于时事者不同，变通存于圣人者无二，故并论行止动静，然后可以尽艮止之义。愚意以谓舍物我而概以止义则行在其中，可以粗喻微言于简约矣。再三之渎，伏纸汗下，伺台旆启行，即趋道左瞻别，卒听其是否也。

某闻穷困则呼天，疾痛则呼父母，此古今之常谈，在某之身最为切至。何也？某曩尝一至阙下，逮今盖十有二年。当时自丹棱令而得万州，超资躐等，溢其意望，固已荷大丞相拔擢之恩矣。到官视事，颇自竭其介介之节，期无愧负。相司者不之察也，直则以为抗，诚则以为妄，夤缘猜嫌，辅以谗间，遂蒙重劾。吏兵不满数十，无以给使令，而劾以跋扈；承安抚司行移阅保甲也，而劾以募兵。赵谂恭州人，某资人也，偶与同州。方谂为逆时，某固未受生，甚者劾以为我谂遗类，驾虚凿空，无所根据，然其设意必欲尽其族类乃已。当是时，毒焰炽烈，天日在远，家族性命把握于悻怒者之手，第未即碎之也。虽有天地，何能覆载！虽有父母，何能生育！惟大丞相端坐庙堂，洞视万里，事情真妄，如在目前。一日开狴犴而出之，然后家族再保，性命更生。然则谓大丞相之于某覆载之德踰于天地，生育之恩过于父母者，孰不以为信然耶？自是以来，盖又十年矣。屯邅狼狈，再丁家难，由是不能一造朝廷，啮指雪涕，仰谢大恩。然其中之所存，岂不悯然知所归向哉！今者困顿所迫，犹敢冒其简慢之罪，私有所请。某家本穷空，方幸得禄仕时，仅糊其口，失禄以来，重以患难，丐贷闾里，以活朝夕。及其久也，朋友殆至疏弃，亲戚寻亦厌倦，敖敖待哺二百馀指，悯然无所图矣。穷困则呼天，疾痛则呼父母，今日之急，舍大丞相其尚谁告哉！切见某官阙员已久，某履历州县二十馀年，更事既多，因晓文法，若蒙陶铸此阙，则今日拜命，明日得禄，拯其饥寒，无便于此。设此阙已有所授，止得宫祠，粗沾微廪，亦足以助其旦暮之急。使因此济赡，得不遂填沟壑，尚须叩首钧墀之下，面致其恳，然后退伏田亩，死无所恨。《易》言十年乃字，十年不克讼，盖言其久也。某踪迹蹭蹬，殆将十年，不为不久。大丞相前日既已推肉骨返魂之恩矣，至于振其乏绝，俾遂视息于世，盖若终始之事，惟其钧慈，曲赐矜悯。情迫意切，冒渎尊崇，无任战灼恐惧之至。不宣。

虏人败盟，五月间渡大河，径趋长安，六月初叩凤翔石壁堡，其意真欲俯拾四川口屯戍，非复前数年之比。自吴侯不幸之后，分屯略尽。今者仓卒调发，使还旧处，暑中迁徙，人岂乐从？又去年移居，犹未定帖，今复摇动，必失军心。纵其统帅制驭有方，莫敢不来，犹恐中路散亡，比到旧关，十无四五。昨者朝廷新除诸帅，只在关上，不敢赴官，五路之兵，已复为虏人所有。而胡宣抚虽致命许国，然军旅之事，素非所习。川蜀之在今冬，彼有必取之势，我有必败之象。朝廷自渡江以来，十馀年间，虏人竭力相图终不得志者，盖相公及一二大将为长江重镇，而吴侯一军作上流屏翰，势如柱石相扶，首尾相应。设使此虏今冬遂得川蜀，控带上流，俯视吴楚，是犹一柱已摧而馀柱皆侧，其首已断，其尾可知。不谓相公及一二大将必赖川蜀以为强雄，论其形势自然如此，此社稷存亡之大忧也。凡数大军，独相公一军前当其冲。然则今日川蜀之事，即相公之事耳。与其形迫势蹙，仰而拒之于荆楚之间，孰若长计远算，举而掷之于数千里之外。以相公之威望，虏人素所畏服，若能以数万之众径趋商虢，使必闻声股慄，望风破胆，岂徒保卫川蜀，必能据有关陕。盖虏之敢冒大暑交锋刃者，直谓川口无备，意欲直造成都，如入无人之境。今相公大张声势，直以锐师冲其腰胁，虏人仓皇出于意外，气夺神骇，有必败之势。五路之众及南北山溃散军伍，方其无所适从，心志未定，以相公素望临之，垄亩之民皆可为兵，招纳叛亡，百万之众长啸可集，人尽为用，则其势百倍。吴侯旧军分在秦州者凡万馀人，全军不动，今在凤翔，与敌相当。分在熙河者惟亲兵数千。随主帅来与凤翔并力。其次稍稍归附及仙人关所存者，共有带甲三万以上。相公若出军商虢，与之合并，则气势复全，犹病而复壮，老而复少。背剑门、倚商岭，西向争敌，有万全之理。此虏穷凶极毒，反复变诈，不为人鬼所容。方今朝廷有劲旅三十万，谋臣猛将，抚髀扼腕，争欲毙敌。虏方极其奸凶，必欲覆我宗社，殄我邦家，朝廷之势，不得与之俱存。出不得已，当一大举而决之，是未必不为此虏灭亡之日、朝廷兴复之辰也。自今至冬，尚馀数月，相公慷慨上章，攘袂奋发，率先诸军，首启戎行，功业成于一时，名声昭于无穷，其与日复一日奄奄待尽者，岂可同年而语哉！虏之本志，力图川蜀，必遣馀兵，羁制江淮。若朝廷缘此不肯分力以助川陕，止属书生用其见众以当大敌，则四川决非我有。四川一失，东南利害愈重，不待言而可知。昔王浚之破吴，杨素之破陈，李靖之破萧铣，正用此势，前事之明验也。若谓东南大驾所在，如相公全军不可暂辍，亦愿具此利害，闻之朝廷，遣知兵大臣陕西素所畏服者，于数大军中各分万兵，轻装疾驰，与川关见众并力，庶几依山阻险，足以翰蔽上流之地，少宽东南追蹙之忧。盖思其上者不得，又思其次也。伏惟相公忠勇壮烈，柱石本朝，德望威名，夷夏充满。古语有之，行百里者半九十里，盖言始之为易，中之为难。今日正当社稷安危存亡之机，成则家国俱荣，败则前功俱废，岂宜循常守旧，不一振发以身任天下哉！某卑贱暗劣，无用于世，但有区区愤激之心，日夜之所冀望以尊主庇民者。如相公之贤，独一二数耳，故敢陈其狂愚，冒渎严重。谅蒙推古人采择刍荛之心，少加裁纳，天下幸甚。

某伏承郡庠奉明诏行乡饮酒礼，蒙不鄙固陋，遣州学职事下致书疏，使备介僎之位。夫乡饮酒，尧舜三代之礼。圣时丕平，方追述帝王盛致，以幸斯世。今获参奉耆德，周旋揖逊之间，不胜大愿。然有愚虑，仰恃高明，布之德览。某窃惟乡饮酒，所以叙秩长幼，使民知尊长养老，入孝弟、成教化之具也。故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听政役。六十至九十，笾豆有加。恭之为郡固狭陋，然六十五十而上，士之躬服仁义孝悌，有闻者尚多。某年未五十，遽使加于有年德者之上，似于礼意不合。某躇踌彷徨，重违盛旨，用是详味《礼记》经传之文，求可以拜命者，至于再三而不可得。孔颖达之说曰：「乡饮酒礼，宾贤能，则用处士为宾，其次为介，其次为众宾，皆以年少者为之」。经无以年少为宾介之文，而孔氏敢为此说者，盖宾礼贤能，理必取夫未仕者，壮者、老者则既仕矣，已尝宾礼之矣。今兹独以进贤为主，诗所谓序宾以贤者是也，宜其以年少为之。虽均乡饮酒，而其用则异。至于释六十五十者之文，则以为正齿位之礼。然则方其宾贤，以贤为序，年齿在所不论。方其序齿，以齿为序，贤固在其中矣。今者郡学所行宾贤邪，某已尝再命于朝，非处士也；序齿邪，则宜据经传取六十五十而上者。今使卑凌尊、少加长，非惟于礼意不合，抑亦奉行诏书有所未当。某比方除丧，未尝获读乡饮酒礼书者，今因革损益之宜，所未及知。然料其大略，必本经传，无大同异。使某备众立侍，以听政役，敢不疾趋承命？遽加之介僎之间，则未敢拜赐。某伏闻涓辰在迩，恐远城府，不即奉教，已斋沐伏近郊次，倾听明训，乃敢进。冒渎恐惧，不宣。

某再拜：奉违之久，如想古贤哲，日不置也。冯某人至，备闻启处之详，足以开慰。即日春晚，伏审神仙无事之职，履况清裕，为喜。中间蒙惠书并刘夷叔记文。某久不奉报何也？老友以爱忘其非，乃命以冯公，又使夷叔笔其说刻之石，老友何其自得之浅也？古之人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诵其诗，读其书，谓之论世尚友。此孔子以尧舜文王为友，孟子以孔子为友，其下扬子、荀子以孔子为友。射者之志于的，射而志的犹不能中，况又不志的，则射东中西矣。况士须盖棺五百年后，是非乃定。如仆不答老友书几半年矣，老友必思举其榜与记而弃之。作事如此，岂理耶？吁，老友之贤世无有，今世士污秽冗杂以为计，而老友忍穷蹈义；今世士谄媚茍且，而老友独耿介不屈。中心之所得与夫所禀者，某赞叹所不能尽。但亦有病，病在不容不同类，不能沉潜刚克。呜呼，人世如此，安得不随波逐流以全真耶！故孔子有危行言孙之说。尧舜时可谓古矣，彼时已有九德之说。盖不相济不足以为行，不相杂不足以为文，况寥寥万世之下邪？某有病，望老友砭石俱下；老友之病，亦不敢相扶持。与公相友尽此矣。至于希慕望远，追思古人，勿近取也。碎其石，火其榜，勿取诮于悠悠之人，乃所愿也。悤悤，不宣。

调元秉钧，道洽覆载，天眷宗社，钧候动止万福。某即蒙生息大造之恩，谨冒昧具状上渎。仰惟天禀粹全，涵养充实，神明所蕴，妙参元化。益祈与圣贤千载一时之遇，保思康宁，以副天人之所属望。伏以某官道协天人，德流夷夏，仁义之泽，薰为至和。大而山川鬼神，莫不清宁；微而鸟兽草木，咸遂生植。盖干戈纷扰之日未远，皆天下所共见。以古准今，则太平之象可得而言矣。某废黜有年，荷锄扶犁，从事田亩，日与山夫谷老休息至化。时和岁丰，物无疵疠，故得不填沟壑，以迄于今。蒙被更生之恩，由是赞论功德，出其诚悃，不自以为谀，伏望恕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