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贺参政1160年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九、《南涧甲乙稿》卷一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瓯市
某愚不佞,知遇为甚异,属者弟兄皆辱论荐,内顾何人,可当厚意!
窃闻使事之还,既已累月,不敢以寒暄无益之问上勤省览,诚不知阁下所使何事。
然自故岁天下藉口,颇以敌人为虑,朝廷施设,较之往日亦似稍为之备者。
疏逖小官,不当预闻庙堂之论,独念既齿一命,以从宦于州县,且又世受国恩,宜与社稷共休戚。
方时安平,固未享富贵之利,而患难或生,则亦均受其害者,私忧过计,怀不自已,辄极愚意,以陈于左右,或者所以报盛德也。
盖国家越在东南垂四十年矣,自讲和之议兴,敌之结好又二十年矣,其果以和好为万世策耶,抑亦计不获已,姑欲自治而款之也?
以为万世策,则自古无倚外敌而可以立国者,如欲自治而款之,则二十年之间不为不久,何尚未有发也?
昔越尝屈己而事吴矣,故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已而勾践之报吴,果不出二十年之外。
小国也,其壤地直今会稽数郡,故生聚、教训,必待于二十年而后可。
以我之大,二十年之久,曾不知所以报敌者,得不愧于越欤?
议者徒知归咎秦桧,今死遂五年矣,国势之强弱视前日为几何?
夫讲和之议未大失也,敌虽吾雠,然一旦许我以还母后、复梓宫、休甲兵而谓之和,亦何说以拒之?
其所失者,岁入之币始不当甚厚,以坐困吾民尔。
何也?
祖宗以全盛之时,幅𢄙之大,其馈敌者未如今日之数。
且前不与我和而后与我和者,是亦畏我之盛,将以图己也。
彼既有畏我之心矣,盍亦少忍以持其事?
虽薄其币,和议安有不成哉?
然事已往矣,天下之事有未往者,不识朝廷何以待之也。
如闻敌人遇吾使命之至,必耀其兵甲,陈其车骑,以自示其强盛,且大治东都宫室,浚汴渠,力役并兴,未知信否。
冒顿之遇汉,惟匿其精兵,见其羸弱,使中国无所畏忌,故高帝白登之败。
今敌乃自示其强盛,盖亦无能为者矣。
阿房之工未休,闾左之戍继起,足以致胜、广之盗而秦遂以亡。
敌之大治宫室,力役并兴,盖已不胜其扰,天意人事,于此极矣,得无乘隙而奋者,是特迟速之间尔。
虽可为朝廷贺,亦可以为忧也。
可为贺者,敌于此有败亡之渐;
可为忧者,大盗崛起于中原,则有倍费驱除者。
闻诸道路,去岁使人之来,其礼稍有不至,夫亦何恃而敢然!
其所需乞,又非外廷所可知者。
使其果遂都汴,自汴而下,顺流鼓楫,不数日可抵四口,则淮南其可不虑耶?
汴京四通五达,本非定都之地,祖宗时,徒以东南之便于转漕,岁运八百万斛,然后汴京可得而都。
今其来也,势亦无所得食,万一欲以岁币少易东南之,不识朝廷又何以待之也。
夫天下有大势有定理
所谓定理者,曲直顺逆是也。
所谓大势者,当自其时而论之也。
今天下之定理,我为甚直,亦为甚顺,固不必深议,至于大势,窃尝借三国为喻也。
三国之时,吴、蜀皆欲取魏,然魏卒不可取者,以蜀不能有吴,吴不能有蜀尔。
后吴、蜀交通,而魏以为病。
今敌据有中原,势犹魏也。
北尽江淮,南尽岭海,西控三巴而接汉、沔,则吴、蜀之势吾既兼之矣,反不能以取魏,何也?
关羽襄阳,魏人几欲移都,今襄阳盖吾有也;
刘备汉中曹操始不能与之抗,其后由之出师而关辅至于响震,今汉中盖吾有也;
荆州之地,魏得之足以制吴、蜀,吴、蜀得之足以抗魏,今荆州盖吾有也。
夫理与势吾皆有之,则亦何惧于彼而甘为之下!
所未可为者,当谨俟其机尔。
曩者敌与我三京陕右,而遽以败盟,此一机也。
顺昌之捷,合诸将之力可以取汴,遽复退师,关中之大,随得而随失,不能据有一县犹之可也,厥后敌复弑立其一二官长,狼顾麇骇,未有归附,中原之民,引领南望,此又一机也。
是时兴十万师,下一纸诏,势必瓦解风靡,虽未能长驱幽、蓟,近可以得京洛,下不失削其岁币,俟其请命,而与之正君臣之分。
然大臣方以养疴而罢谋,宿将方以怙贵而苟安,返以遗敌人之资,得不为之附膺顿足流涕而太息哉?
故愿朝廷亟为自治,以俟其机,非欲无机而妄动也。
自治不过三策,一曰人,二曰兵,三曰财。
某请先论人之说。
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古今不易之论也。
在上则得其财而用之,在下则得其心而用之,皆人也。
数年以来,招置人材不为不广,布之中外不为不多矣,而庶事未至振举,风俗未以大变,士风犹为阘然者,此岂无说然也?
姚崇叙次郎吏明皇不答,德宗亲择畿令而浑不贺,盖人君所择者辅相,辅相所择者百执事之人,此各有其职。
今也人人而荐之主上,使必亲见而后用,此殆诸公惩前日权臣专恣之过,远嫌疑之为也,欲以尽人材而惧其未也。
人君之必自用者,惟将与相耳,否则有将相之才而未试者尔,当亲见而识之。
至于一介之士,寘之列位,岂必人君之尽识欤?
且文臣以是可矣,近者所任武臣,有遂转一官、迁一职者,俟其终更而审察者,此复何耶?
苟以为军帅多非其人,是不待一日而易之也。
如皆其人矣,姑欲收遗材以缓急,则籍于密院,以次任之足矣,安有未见其功而予之官职乎?
予之官职而置于閒地乎?
徒为是虚名美观也。
至于人心,则尤不可不收者。
急于财则民怨,吝于财则军怨。
军怨者祸速而易见,民怨者祸远而难知。
事虽不可概举,然人心之所悦者公,所服者平,所慕者信。
推是三者而行之,则人心得矣。
其次请论兵之利害。
夫师克在和不在众,用兵斗智不斗力,非必援引古今而后见也。
国家俪于汉、唐,实以养兵为大蠹。
自渡江以来,西北之兵萃于东南,则其蠹尤甚。
今西北之兵既已老矣,近所召募无非东南之人与西北士卒之子弟,而犹用西北军额以填之,是务多不务精也。
昔者尝怪谢幼度之破苻坚,是时江左为晋已五十馀年,实用东南之兵以却大敌。
陈庆之元颢,是时下晋又已百有馀岁,以兵七千转战魏地,破其四十万众无与抗者。
岂东南之兵果不可用耶?
顾将之何如耳。
且又有甚弊焉,西北军额皆系于殿前,衣粮之外,日有食钱,诸路将兵则衣粮而已。
以诸路言之,江西非无禁兵也,而驻殿前一军于章贡福建非无禁兵也,而驻一军于漳泉,二广非无禁兵也,而驻一军于潮海,皆以弹压盗贼为名。
是逐路禁兵为不足用矣,则逐路禁兵虽阙之可也,犹复促募不已,而外复有弹压之军。
向者禁兵与厢军为二,今又为三焉,县官安得不匮哉?
殿前之军给以经总制、上供等钱,逐路禁兵给以州县之常赋。
然殿前军所募人,与逐路禁兵何异而所给过倍。
为之计者,莫若遇殿前军有阙,选于诸州禁兵而用之。
循祖宗出军旧制,更番迭戍,于弹压之所,加其粮给,用以激劝。
而以逐路弹压之军,理为逐路禁兵所缺之额,取其费以充,则经制、上供之财亦可省矣,此养兵之利也。
西北之士虽老,近稍汰而出之,方州小者百许人,大者几二百人,彼虽稍释军伍之劳,而反有道路流离之苦,州郡骤添使臣数十百人,夫亦何用?
且俸给有不可以时办者。
此辈诚筋力不逮,然亦习熟戎事,经历艰险,岂无可用之才?
今近自江东淮甸,远自荆湖襄汉,皆有旷土,与其募民力田,曷若用所汰之士,给其粮具牛种而耕之,一岁之外,使得食其所入。
积聚其众,略仿陕西城寨之法,阅习控禦,以为屯田。
因择其强干有劳者用为巡检,而命帅司州督之,不犹愈于不釐务指使之科而坐食哉?
此汰兵之利也。
朝廷往岁尝以兵权付于一二大将,收之御前,号为都统制,固远虑也。
御前都统制者,其名也,其自为一军,犹自若也。
尝观祖宗所任边帅之效矣,河翔关陕十数大镇,无非宿兵之地,帅则皆用大臣,下亦两制,其将兵之官不过于副总管钤辖、都监、正副将而已。
其后庆历熙宁用兵,亦命文臣为宣抚,故二百年间,将帅无握兵之患。
今诸路帅司所将者州兵,而大兵所驻,则惟都统制驭之。
陪都之重莫如建康留守之臣而都统制盖与之分庭抗礼,他州在所不论也。
近日沿淮上下,间用武臣,得为安抚,虽欲潜师为,庙堂得不深思耶?
至于蜀道之远,与夫辇毂之近,又有久任而不易者,则非某所敢议也。
下此有财之说。
天下莫不以财为急,而某独以为后者,夫财之在民与在国,实无以异,后世掊尅之论兴,始以归之公上为富国之术。
今朝廷用度亦窘矣,诚使百姓充实,一旦有大费,虽细民瓶罂囊褚之物,歛而用之,其谁敢不从?
然不知大费之后,足以奠枕耶,民亦愿输而不惮;
如其未也,安可穷民而自利哉?
且财货之目,异于承平时,固已不可胜数。
常赋之外有总制总制之外有经制经制之外有和籴、有折帛、有月桩、算丁。
于僧道鬻爵,于富民贸田,于州县所未卖者度牒,未收者职租而已。
觔革羽毛、银铜盐铁,名为不得科歛,而使州县自任其谤以应上之须者,事亦不一。
虽欲复取,其又何加?
朝廷既知以节财为务矣,乘舆之服御,宰执之赐予,官吏之廪稍,朘损盖未已也。
然不知诸军之伪券,其果皆去耶?
置官总领,实未能覈其数,役使于道路,假借于亲旧者,日纷如也。
三衙之军,当有定额,天子之都,白昼掠人于市,刺以为军,特欲充其数耳,缓急何所用之?
此宜密院自招刺于承旨厅,以消其弊。
且诸军之粮给,皆系于总领,而所谓回易者独不隶之,何哉?
前日盖尝罢之矣,未几而又复之,今其言曰吾军衣粮之外,装饰泛用,皆资于回易,故人人以为不可罢。
主将假之以为妄费者,户知之也。
罢之诚未尽善,盍亦隶于总领官而权其出纳,殿司则专命版曹一官掌之,其弊将不劳而自去矣。
僧道日益就少,则寺观为可并,胜于取其宽剩也。
官吏日益就少,则祠禄为可减,胜于断其权摄也。
馀则仪卫礼文,百司技艺,伶官走马之费,又有宜省而不必尽者。
周宣王不藉千亩,汉光武未尝具大驾,皆不失为中兴之盛。
此盖因时损益,享实利而不为虚文者。
朝廷今日患在好为虚文而不求实利,谓宜置官讲议而以次更革,不待一人之言,然后改一事、罢一条也。
窃尝深叹朝廷政令或出,不为四方之所尊信,未几果亦变易,正坐轻用人言,未尝深加讲议故也。
试以一二明之。
递铺既已统于州县,提举监司巡辖使臣矣,而逐州复以指使轮月掌之;
弓手既已职于县矣,又以州兵官兼其将领
不知皆有益耶?
如以尉为文臣不可倚仗,参用武臣可也;
巡铺使臣为不足用,择道里远处增置其员可也。
何在一官之外,又使一官也?
闽中近籍海船,且立赏格,俾土豪募及水手千人,则以承信郎命之。
是粮食当自备也,私家虽富,无能日赡千人之理,不知朝廷将以此警海道耶,抑以禦大敌也?
传闻敌亦渐治舟船于山东,其意叵测,沿海之,信不可缓。
然海路从横,惟藉风势,一夕千里,若以兵斗于舟楫之上,万无决胜之道。
或值风涛,安可会合?
惟当聚兵要害,控扼其港口,轻舟往来,以为巡逻,严其斥堠其城壁,使敌至不敢越,既越不可归,乃谋之善者。
某以为此非土豪所募水手能办也,所募之人以禦小寇或可,禦大敌诚非计也。
且敌万一用师海道,盖亦掩我不备,直捣州县,以张声势,必不争利于舟楫也。
水手但知争利于舟楫,遇其冲突州县,安能舍舟楫而与之战,徒有驾舟而遁尔,不知州县孰为守哉!
凡此之类,皆望朝廷更议之也。
虽然,阁下今者位实参预,必以为上有二辅,次有右府,任不我专,故有不可尽言与不可尽为者。
前辈寇莱公范文正公,皆以参预而行大政。
当是之时,人主不疑,同列不忌,终于共济国事。
其后王安石吕惠卿之为参预,始以制置三司而侵宰相之权,惠卿复欲攘安石之位,故近者多以是为嫌。
夫如安石惠卿之为参预则不可,如莱公文正之为参预则亦何所不可哉?
侧闻圣上恭己,委任大臣,实无有间,而诸公同寅协恭之效,道侔志合,非有前日专制忌克之风,阁下于此而云不可为与不可言,非某所喻也。
今日之事,如救焚拯溺然,一日不图则贻患日深,阁下幸而言之与幸而为之。
而果不可也,则当引去山林,以全往年挂冠之美,无为久孤贤士大夫之望而不决也。
昔鲁使乐正克为政,而孟子以为好善优于天下。
卫之诸臣好善,故贤者乐告以善道。
某之庸陋,不敢自附于贤者,而明公之好善实过于乐正,是以仰恃深眷,喋喋于兹,恭惟恕其狂妄,少加听察。
如有可取一二,冀施行之,非某之幸也。
不宣。
论淮守当任武臣疏 南宋 · 袁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九四、《东塘集》卷八
臣闻之,圣人之于天下,所恃以为固者,何其详尽而曲至耶。
然或有时而不可恃者,岂士卒疲懦而失其守欤,城郭卑薄而失其势欤?
抑亦粮不足食欤,器甲不足用欤?
此数者,又皆圣人之所已治也。
夫既已治之,而曰或不可恃,则是任其事者之非才也。
嗟夫!
圣人之重某事也,则必重某任。
欲重某事,而不因其才,则必圣人自为而后可,而圣人固不暇乎此也,如是则各因其才而已矣。
盖尝言之,圣人之用人,如工师之制木,为楹为桷者,不可为栋为梁,若处楹桷以栋梁之居,虽顷刻有不能立者,何则?
其任有轻重,故其才有小大。
今圣人欲使天下之险无一日而不固,此其所以守之者,盖不啻栋梁之居。
若非其才而处之,政恐非楹桷之所能及也。
自昔者曹公濡须之役,而后江淮为战区;
东晋合肥之功,而后江淮为要壤。
盖江者所以固内,而淮者又所以蔽江也,故夫恃江者不若恃淮。
譬之衣重裘焉,一裘毁则一裘可恃,苟非重裘,则一裘毁且尽矣。
是则恃淮之术,固不可以不论,而其重之之策,莫过于择刚勇果毅之才与其熟于固守保禦者然后可。
今若泛泛然而任之,则彼亦泛泛然而守之。
夫以圣人所恃之壤,而付之泛泛之才,臣见其可以为名,而不可为实也。
方今可恃之险,固难以一二论,而其蔽大江而卫上都者,盖莫大于两淮,皆所以藩篱其内而扃钥其外,此岂可不惟其才而守之哉?
陛下方休养生灵,兼爱南北,不忍以一戈戟之微以毒天下,思以三代之得民者,以力务而安行之。
虽江之与淮,其守禦之事固非庙堂急先之务,然而臣愚以为,善处安者必有常安之术,善处治者必有常治之理。
成王不以盈成而废四时之教,宣王不以既攘而怠车马之修,而萧俛之销兵,张说之去府卫,皆足以祸后世,陛下盖非以不言兵而遽忘其守也。
故夫守淮之,在今日而为可行。
臣书生,不习兵事,固不敢妄议军旅之政。
然因可恃之险,而议夫守之之策,则臣尚可一言之。
两淮临边之郡,皆敌国之邻境,所与平日往来而狎习也。
自和好之约复坚,虽无驰逐蹂践之伤,然其唇齿之邦,要不宜无常守之策。
是故城郭之固与隳,器甲之备与废,士卒之强与弱,金谷之匮与盈,与夫防守之严不严,机画之善不善,毫釐之差,其弊或至于四出。
凡此者,固非无识之儒可以优游而深通之也。
今考临边之城不下十馀郡,若平日不先为自强之计,一旦苟有小警,恐非仓卒所能责成。
如是而欲以自强,盖南仲城朔方之所甚难也。
且今之守边郡者,其才果何如哉?
直节坚勇足以独立而不移,智略纵横足以临事而不惑,艺能详敏足以制变而不乱,凡其人之果如是者,必非儒生文士之所常为,此必有将帅之才,与其谙于武事者,然后至此。
今也不然,类多一时之儒生,或任子之稍稍能为者,皆得以守边矣。
若责之治民,彼固无可辞者。
而至于守禦之际,政恐因陋就简,必非可为异日之恃也。
以臣观之,必有举其一而十者不治,为其小而大者不修,此其为患,固不在于国家閒暇之时,是乌可不因其才而任之哉!
试以事之小者喻之,为耕者必问农,为织者必问婢,为斲者必问工,理也。
若无农也,而婢为之耕,则将卤莽而灭裂;
无婢也,而工为之织,则将断而不整;
无工也,而农为之斲,则将捍格而难操。
盖有如是之事者,必用其能如是之人,而其事之不如是者,则又非某人之所可胜也。
然则陛下亦用其所当用者乎?
为今之计,莫若申举旧制,命枢府侍从之臣,以武臣之可用者,多为论荐。
举某人则列某实,曰臣以某事而举某人也。
既以名闻,则考之佥言,證之已试,使之分守两淮临边之郡。
陛辞之日,厉之以必为,而重之以赏罚。
而次边者,则文武有不必拘,听其久任,而不为两岁代易之法。
若以有劳而遽迁,则是因其小有所为而亟止之也。
至于郡之民事,则以监郡者尸之。
不过数年,其守禦之间,必有大可观者。
虽然,尚有可言也。
自往岁师旅之兴,而淮壖又多群聚之大寇,椎埋发冢,以相劫于市肆,少者数十辈,而众者亦百馀人。
即其警捕之职,必首于一邑之尉,而为之尉者,类皆柔弱谀懦之吏,非有强敏之策,可以诛锄而擒制。
夫使小奸一日而不除,则大盗将满天下矣。
此亦不可不为之计也。
臣以为如淮之尉,宜悉注武臣,立为定法。
必其夙有武功者,然后得以拟注。
盖其气力筋骨可以披荆棘而犯霜露,必能弭盗贼之奸,以上辅守臣之所不逮者。
如此则两淮之间,庶可因人而恃险,而异日缓急之顷,亦无遇事面墙之弊。
其为利害,岂不远且大哉!
噫!
汉高既定天下,且欲得猛士守四方
陛下纵前日未得猛士;
又岂可但已而不为今日所也?
华文阁待制庐州钱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水心文集》卷一八、《黄氏日钞》卷六八
公姓钱氏,讳之望字表臣常州晋陵人
曾祖孟回,殿中丞
祖知雄。
父友,赠中散大夫
放达,喜奇策。
虏亮至瓜洲,参赞虞允文方课水战,公请「呼海船在澄江者,杂舟师上下,八面乘风,截流若神,贼骇不测,可沮径渡之计」。
虞公行其说,且问:「今当何向」?
时虏号百万江东危恐,曰:「兵无众寡,勇者先奋,躁者先败。
贼虽蚁聚,而弃信残酷,驱胁远来,下莫顺听,此内溃之势也。
愿无怯,而静以待其变」。
未几,虏杀亮而遁。
符离之役,道谒张忠献公曰:「相公何不三边并出,使彼东西奔命,大功可立也。
今独趋海、泗,一不如志,疑谤交起,无能为矣」。
竟如公言。
乾道五年进士第,授襄阳府大军仓。
虞丞相录前验,差江西帅属
文政反,前帅龚参政茂良白上,以贼委公。
公荐黄倬可用,为方略授之,立擒文政
改官增秩,公奏:「赏宜厚,臣滥恩也,可损」。
上多公让,从之。
宣教郎添差通判镇江府,母丧免。
通判镇江府,知光州
未行,知楚州
上犹迟之,改知和州
初,上令建康都统郭纲及淮西帅漕实官田,括隐占,使兵为耕,公极谏括田扰,事不速集,但择故荒圩美田五百七顷,沟垾牛犁,踰月皆具,兵亟就屯,民不知役。
和故任武守,连数人益坏,公检御有方,郡复完。
代还,上论事甚久,因叹「机会无有」。
公对:「今有之,恐陛下未能行」。
上愕曰:「何谓也」?
曰:「曹操伐乌丸,刘备谋袭许。
今虏酋往上京兵将从者十七八,傥鼓行即前,彼子悸于室,父困于涂,往返万里,士马疲极,将何以战!
一二日之机,古人必争,况岁月悬隔乎」!
上拊床曰:「好机会!
无人道此」。
金部郎官,俄知楚州,用屯田劳直秘阁
议者以「濠、楚使效多代名,自今逃死,须言上乃得收」,既有旨。
公言:「乾道初,招魏胜、郭升、张荣义,从人给田,勿课役,勒五部月一至州,习射犒激,名曰使效,盖陕西弓箭手法也,才三百馀人耳。
州县恶其犷锐难制,死亡不复补,甚者抑不令赴州,失本意矣。
然则非官所廪,安用代名!
虽曰免税,而所谓归正人,皆未起课役,非以使效故特优幸,议者殆未详也」。
公遂募五百人,部伍精熟,盗不敢发。
于是上令教两淮民兵万弩手,而公选胜兵七千八十九人,参之军制,束以队伍,别以事艺,严以训练。
他日,上遣官拍试,独楚应格。
始,公患大军更戍,无留郡兵,山水寨不就律,无以应敌。
徐子寅山阳宝应置三十六庄寨,禁无得私有军实,犯者众。
而羊家寨濒大海,奸猾所聚,公籍其尤剽悍二千三十五人,约为急难,且弛禁,许挟弓弩自便,皆感悦从命。
李植者,自言宿迁人韩世忠罢攻淮阳父将与宗族乡里自拔从之,今已零落,尚四五百家。
公叹曰:「诸葛孔明西县之民也」。
转相语,得四百十六人,定其要束,与庄寨同。
上为特补官。
在州四年,所行多此类。
直徽猷阁,公又条三边战守事曰:「扬州有三城三塘,楚有大、小清河淮东恃此,谓扼虏来处足矣。
虏设乘虚自招信盱眙淮阴,不一日薄扬州,不二日滁、真、通、泰亦径至江上。
彼两路何独不然!
陛下可无令韩琦范仲淹者通一路险易熟议之乎?
且卒饥财匮兵少,今日之大患也,然而卒欲饱则财愈乏矣。
财欲无之,则减兵且不暇,其何以增!
若兵自耕,民自战,沿江诸军,各择地分内闲田种之,而民兵万弩手用一法,给器械,较精惰,略计可十五万,与屯田大兵相参,此三路之郛郭也。
韩世忠镇江张浚建康淮东、西便为地分。
大仪、天长、昭关、柘皋,虏来则战,岂有定所!
三衙助之,所向克捷。
近诸郡修城筑堡,遣兵更戍,犬牙占认,尺寸之外,胡、越自分。
如是,则谁肯出力会战于要害之地耶?
臣观诸军气习,今昔顿殊。
昔欲战不欲守,今言守不言战,驯致疲愞。
十年之外,虽守不能矣。
陛下幸诏诸将复绍兴地名,使如世忠辈苦战立勋,梦寐庶几,无令消磨,坐相视尽」!
孝宗省奏,太息曰:「方天下无事,人乐安静,莫肯更张,此论可谓忧深矣」!
时光宗参决,上顾曰:「太子熟看,人材须用方见。
和亲久,材无所施,更无事,当遂委靡。
朕思之懔然太子宜常在念。
钱某可使帅扬州」。
是岁淳熙十五年也,雨自五月六月清河溢,隳城千丈。
公拊循赈贷,恩纪勤,楚人德之。
进直宝文阁,知襄阳府
言者诮公昨在楚既修城,水卒突坏,削职罢。
公始至楚,以旧楼橹不壮,易之千间。
城败非楼橹咎,盖言者误也。
静江府
私钱滥恶,流入两浙,朝廷议禁绝。
提点铁冶刘炜,请以私钱二当官钱一,抽贯数百,约其多少,府库皆封鐍
市邑关闭,两淮骚然。
公四疏言:「止弊息奸,要在安静。
淮东地不产铁,人不私铸,货币转易,民何罪焉!
且天下安危在边,北使过淮,耳目所接,系国体尤重」。
上悟,以官会桩管米度牒僧费数百万缗,尽收淮东、西私钱纳炉鞴中,而后少定。
时宰讳公言切,竟以失察私钱,坐镌一官。
安抚司兵,自刘纲向子固有东西寨使效晁公武有效用,郭棣效士,有强勇名号杂,军律不齐,豪盗隐伏,为一方患。
公请并为强勇,募材武足千人,隶御前,置统领守将之,宿蠹始革。
公之在扬,会复治两淮民兵,而公在楚日既施设有绪,至是遂具为一路,条目取丁、结队、执色、总首、分部、开收、任责七事,上悉行之。
仍下其法于淮西
及将进丁入老,公手书属郡,喻上指恳切。
选丁壮四万八千二百馀人,增旧籍三之一。
于是淮西赵巩奏罢万弩手,上付公相度。
公奏:「绍兴末孝宗张浚置御前万弩营于建康癸未泗州甲申与虏斗,皆有功。
乙酉讲解,散归其家。
乾道中,令徐子寅复置于真州
其后就田自便,不复唤集,二十三年矣。
弩艺劣弱,壮健销堕所见近事也。
至于土著无逃亡之患,自耕无坐食之费,民兵万弩手,最为近古,孝宗所命,所行,不可废也。
不原其立法之初而议其受弊之末,则羊亡而礼从之矣」。
万弩手得不废。
盖公在楚四年,在扬三年,及前后反覆为上言,大抵以屯田、民兵、万弩手、山水寨,为进战退守之要,始末皆守一说,思虑皆执一意,非若他视时上下,随世改易,揣摩而投合之也。
王卿月使虏,道病,公代之。
既,除直龙图阁再任,而言官以公营运贩易,降显谟阁罢。
初,公之并强勇军,总领必欲使扬州自当券食之半,公争不获;
别为营运,以其息给之,又力争曰:「御前军而仰食州郡,可乎」?
五具奏,始已,以本钱归备边库。
自是公屡被诋,辄黜。
有造游士之狱者,索其褚中,得公弹文,检御史所上,不差一字。
复以公提点铸钱事,留为军器监实录院检讨官
将用矣,而大奚山盗起,改除秘阁修撰,知广州
大奚孤峙海中,去州一潮汐。
民煮盐,自业渔采,亡命群聚,吏兵容之非一日。
提盐绳之急,怨而为变,诸司招捕前却,异同纷纭。
贼愈横,遂空巢窟,夺客舟,径指城下。
州人大恐,将逃。
公麾诸军奋击,一战殄灭,列栅山上,分兵戍之。
微公决策,广东几乱。
并阙官,罢摄士,捐丁田米分钞历日钱岁万七千缗,场务积欠四万馀缗,珠香翠毛不买一钱。
华文阁待制,寻知隆兴府,蕃、汉攀路涕泣。
改知庐州
至数月,疾病参半,犹自力判诸司累讼不定数百事,光、黄民争持曲直诣公。
会最郡用,除其冗复,岁省万五千馀缗。
衙兵两寨,以客将书表为将佐一澄革。
又以安丰忠勇军不治,奏斥统制公彦
欲考详沿边利害,别为纲目,而公病不起,以庆元五年七月十八日卒,年六十九。
庐人及淮西人待公疾瘳投词者千馀人,嗟叹曰:「包待制死耶」!
作十五咏诗以伤之。
六年三月十八日,葬江阴县昭闻乡由里山。
令人何氏,后公四十二日卒,祔焉。
子廷硕,早夭;
廷玉官;
廷瑞官;
玠,官。
一女,先嫁戎知刚,再嫁官。
孙男二,孙女六。
中大夫,爵晋陵男
初,孝宗虽脩绍兴故事,复与虏通使,而以其间讨军政,讲边备,阴择奇材,为有事之用,亲擢下僚至贵显数十百人。
公能最高,诚款内发,事有不便,陈义指切,未尝顾望。
所建置,后皆遵行不敢变。
然世未能知,故具记其言与事,所以见天子鉴识尽下,人臣忧惧思职,而公之遇合可考矣。
铭曰:
孝宗上圣,忘己好能;
匪徒好之,超侯躐卿。
时惟钱公,百选一逢;
材如源泉用无穷。
东豫西,越南雍北;
四郊不警,虽警迄息。
冠带群胡,韶勺世雠
畏战靡靡,明主所忧。
孝宗宾天,公困多毁;
侍从晚矣,岁月弗止。
既谋既明,既勤既成;
当时不知,况彼后生!
孰远而存?
孰坚而朽?
我垂于文,以俟夫久。
召试馆职策问 其二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九、《东涧集》卷一○
问:守边备塞,当世之急务也。
筑城壁,固关隘,修器械,明斥候,固不容缓。
乃若极边之郡守,沿边之民兵,尤有关于捍禦之计,可不思所以区处之方?
且极边之郡与敌对境,使为守者资兼文武,固能随机而应变,若素不知兵,或遇警急,岂不仓皇而退遁?
故迩日多用武臣,岂非以其勇于攻战,足以当敌人之锋耶?
第民事或非素习,傥以驭军之法施之治民,岂不为民之病?
李汉超守关南能禦契丹之悍,郭进西山能备并人之寇,则任武臣以守边郡,乃已然之明验也。
然侵掠之罪、不法之诉,当时俱不能免,此又不容不虑。
毋亦付郡事于倅贰,而使之不得专焉,第兵民之事既分,守倅之权相敌,施行之间,宁免捍格,恐因争以召衅,其将何以处此?
沿边之民习于鞍马,娴于击刺,因而用之,岂不足为官军之助?
然官军有月廪有口券,至于临敌犹逡巡而不,为民兵者自耕自食,乃欲拘以团结,岂能保其无扰?
驱之锋镝,岂能责其用命?
李抱真怀泽留后,三丁择一,蠲其徭租,给其弓矢,三年皆为雄边子弟,此又已试之成效也,岂今日不可行乎?
而或者犹虑夫出战则民兵当其锋,论功则官军攘其赏,又虑夫践蹂之境田莱多荒,廪食不继,而官又从而点集,恐非所乐,尚何望其协心以捍禦乎?
又将何以处此?
夫边郡属于制帅,茍旌别淑慝,加以劝惩,孰不奉法而循理?
然拘以文法,恐非所以待豪杰,毋亦录其功而略其过可乎?
筦榷贸易,悉以与之,使之募骁勇以为爪牙,而许其便宜从事,此乃待边郡之法,不知果可行否?
夫沿边之民室庐妻子皆欲自保,而官军出戍,惟欲思归,若给以粮食而俾之守禦,必皆尽力,又择其愿为兵者填刺官军之阙额,就使屯戍,不惟免更代之劳,又复省生券之费,不知果可行否?
夫识时务在俊杰,必有确论,其悉陈之,以备上之采择。
西陲八议 其一 分帅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五
天下之势,必有偏重之处伏于人所不虑之间。
故善持势者,如操舟入海,必随水道以救其偏;
而不善于审势者,如胶柱鼓瑟,惮于解弦,而莫知变。
往岁西陲用兵,国之门户莫重于汉与沔也。
郑公刚中首建分帅之议,东自剑门、利、阆、巴、蓬、大安而上为汉,杨襄毅政统之;
西自天水西和、岷、凤、阶、成而下为沔,吴武顺璘统之。
纪律既壹而军心定,声援相接而兵势张。
当敌人蹂躏之馀,而能自立国,隐然为蜀金城之重,亦以其处置得宜故也。
乾、淳、绍、庆之后,或分或合,盖互有不同焉。
合之者则以为蜀中劲兵西路为最,州城守帅多任武臣,故不得不统于汉中,以削武兴之权;
分之者则以为关表四郡遥制一方,设有缓急,恐失机会,故不可不兼设沔阳以接四州之援。
是二说者,不为无见于当时之务也。
然以今日之理势言之,则武兴之权重非所忧也,兴元之遥制非所虑也,所可畏者,金方与我相安,而蒙古之焰已炽,熟蕃之道未塞,而生寇之衅已开。
兵自丁亥之春,繇铎龙桥径犯旧州,登摩云岭,直捣西和,游骑偏师,时复出没于七方之下,则利西一路在今日诚要害也。
沔为利西之钜镇,既无城郭可以保民,又无财赋可以募士。
布米之,不足以赡众;
丁夫之脆,不足以抗敌。
拥之以节制之虚名,而不能行节制之实事,脱或一骑落于关头,而空城之守,其力恐不能支矣。
为今之计,莫若仍分置帅臣以重其权。
帅权重则兵计密,生聚教训,攻战守禦,益得以展布其略。
汉中居左,沔阳居右,为之制阃者,坐筹握胜于中权,虽黑白部之强,不能动矣。
不然,则遵用嘉定二年指挥,移利州漕臣沔阳帅守,閒则缉理边备,急则供给馈饷,是或一策也。
挽罗一舟(原注任武教谕 元 · 汪铢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出处:宛陵群英集卷五
怡堂当日宴,谈笑忆惊筵。
坐失同庚友,那逢在巳年。
文兴人巳老,武进士无缘。
赖有河东凤,斯文定永传。
题画赠长兴杜典史(其人曾任武昌肆射平其乡里地名) 元末明初 · 张羽
七言绝句 押先韵
下若溪头山似戟,武昌门外如烟。
何如肆射平其去,束带闲耕墓下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