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史论(下)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二、《圣宋文选全集》卷一八、《群书考索》续集卷一四
自古史才为难,下左氏而得司马迁,下司马迁而得班固,至于范晔陈寿之徒,又为之亚,其如鳞之差而不齐也。
尝叹司马迁如彼其,如彼其博赡,而不能深入圣人之道,以为己病,先、后六经,高气侠、重货殖,则班固既言之矣。
又世家孔子不为传,使孔子与陈项争列,欲尊大圣人而反小之。
其所以称夫子者,识会稽之骨,辨坟羊之怪,道楛矢之异,测桓僖之灾,斯以为圣而已矣。
一何其鄙陋也!
及读班氏史,则与同其弊,惜乎有史才而皆不能完也。
能言迁之失而不知己之妄,岂非有离娄之明而不见目睫者耶?
之自序,已尝分九流矣。
为《艺文志》,迹其馀说,遂以儒者与道、法、阴阳、名、墨、纵横、杂家、农家分峙而齐驱。
且其说曰:「王道既微,时君世主好恶殊方,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
以此驰说,取合诸侯」。
呜呼!
以为儒者取合于世而已乎?
之附窦宪而死于非义也。
夫儒者之术,教化仁义而已也。
使儒者在人主左右,得以仁义教化为天下之治,则所谓道家者,不过为岩野居士
名、法家者,不过为贱有司;
阴阳者食于太史局
而纵横、杂、墨之流,或驰一传,或效一官;
农家者流耕王田奉国赋以乐天下之无事,彼得与儒者相抗而为流哉!
小大、轻重之不均,不啻若太山与一羽之比也;
一之。
彼皆剽盗吾儒之枝叶,尚未得其正,乃尊大之,使与道并立于世,以增学者之惑,仁义之罪人也。
老庄、释氏、杨墨之术,虽曲见浅闻,无足法者,然其徒皆能张其师、持其说,故以区区之论而常横行于天下,以哗世而邀宠。
而圣人之教多衰替不扬,世以此数溺于大乱,实皆学者戕其道,以自成众家者。
出没于经传不为不博矣,而其识褊狭如此,扶持小说,为股肱之材,而抑儒者之道,谓其止出于司徒之官未设,则前世之所以为治者,将无仁义教化儒者之道乎?
圣人之徒,不务立论,有事而后言,事已而言已,故其言精淳而不妄。
班氏而下,必欲足其编秩、多其文辞,捃剥天下之异论以附己意,立事以资其言,事已而言未已,由汗漫污杂,不可考信,则圣人之徒遗文而文益高,不知道之比比以多言为累,故为力虽勤,终不能一望圣人之藩墙。
其学者之病欤。
毛诗讲义 宋 · 杨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九
「樛木」至「福履成之」/臣闻樛木,木之曲而下其枝者也。
葛藟,物之微而不能自达者也。
木以曲而下其枝,故葛藟得以附丽而并茂。
犹言后妃不嫉妒而下其意,故众妾得以附丽而并进于君子。
众妾并进则人无怨旷,而室家和谐矣。
室家既和,然后君子得以安履其福禄
苟室家不和,虽有福禄,莫得而享之,故曰「乐只君子,福禄绥之」者,众妾爱乐其有子之辞也。
君子,谓文王也。
荒,奄也;
将,大也。
葛藟累而后荒,荒而后萦;
福履绥而后将,将而后成,先后之次也。
虽然,《周南》于《葛藟》言后妃逮下而无嫉妒之心,《召南》于《小星》言夫人惠及下而无妒忌之行。
臣谓文王之道,自刑于寡妻始,故曰:《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文之基。
兔罝」至「公侯腹心」/臣闻肃肃,严整也;
兔罝,捕兔之罟也;
丁丁,椓伐声也;
干也城也,皆所以禦难也。
仇,匹也。
兔罝,一介野人之贱,其赳赳之武,可以禦难,又能和谐匹好,又智虑谋策可以为腹心之寄,而弃伏田亩,躬为鄙贱之事,是岂野无遗贤之世,何足美哉!
殆不然,兔罝之人,布其网罟于道路林木之下,肃肃然严整,使兔不得越逸。
以兴周南之时,武夫赳赳然,可以为国禦难,如干也,如城也,使奸宄不得切发,又可以为公侯好匹,又可以为腹心,而赖其忠实,以见人君好德乐善,得贤众多,虽武夫之人,犹能如此也。
丁丁,人所闻也;
中逵,人所见也;
至于中林,则非闻见之所及,犹能严肃,则所谓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关雎」之化,及人深矣。
汝坟」至「父母孔迩」/臣谓前二章闵其君子,后一章勉之以正。
何以言之?
坟,大防也。
木枝曰条,干曰枚,斩而复生曰肄。
惄,饥意也。
君子,谓周南大夫也。
妇人,谓大夫之妻也。
妇人出,见循汝水大防之侧,有伐薪之劳者,因念己之君子久役于外,其勤劳亦可知也。
方其未见也,如朝饥者之思食;
及其既见也,闵其王事不远弃我而死亡。
皆妇人之辞云耳。
鱼劳则尾赤。
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而王室之虐,若将焚然。
民苦之劳于役,亦犹鱼之劳于水,而有文王以为之父母,则庶几其少苦乎?
以妇人而知文王之可归,此之谓道化行。
何以知夫人为大夫之妻?
召南之大夫远行从政,其室家能劝以义,则知周南之妇人闵其君子,能勉以正,亦大夫妻可知也。
且《杕杜》则言「我心伤悲」,《伯兮》则言「甘心疾首」,其忧思皆不出于情性。
岂若闵之则恐其死亡,勉之则欲其尽节,其志远,其义高,非大夫妻而谁乎?
先儒谓为庶人之妻者,臣切不取。
「麟之趾」至「于嗟麟兮」/臣闻麟信而应礼,不害物而希出,仁兽也。
周南之时,虽赳赳之武夫,汉上之游女,汝坟之妇人,莫不知化,可谓盛矣。
然犹以为未也。
公子膏粱之性,矜夸之习,最为难化。
今虽居之季世,无不信厚如麟趾之时,此周南之极致也。
如麟趾者,非实致麟也,公子之信厚,有如麟云尔,是之谓《关雎》之应。
若谓《关雎》之化行,有瑞麟出而为应,则妄诞甚矣,岂圣经之本意哉?
趾以譬其行,定以譬其德。
定,题也。
角以譬其才,每况愈上,善之弥进也。
有公子而后有公姓,有公姓而后有公族,自近及远,化之弥广者也。
臣考《周南》之诗,自《关雎》以至《芣苢》,皆言后妃,而《汉广》、《汝坟》始言文王
盖后妃之所以能然者,由文王之所致耳。
末篇《麟之趾》又曰《关雎》之应,则虽文王,终不可得而名言,其化深矣。
此序诗者之微意,而至于嗟叹之不足也。
「鹊巢」至「乃可以配焉」/臣考《周南》、《召南》皆文王之诗也,而属之周公召公,何哉?
周公治内也,召公治外也。
《诗》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曰「辟国百里」,非治外乎?
文王之所以为国,凡由内及外者,属之周公,是以其诗谓之《周南》。
诸侯被周之泽而渐于善者,属之召公,是以其诗谓之《召南》,是皆出于文王之化也,然不能无浅深之异。
周南》,内也,故其得之深;
《召南》,外也,故其得之浅。
以诗考之,可概见矣。
周南》称后妃,《召南》称夫人。
文王既受命为王,则大姒故当称后妃,而诸侯之妻亦宜称夫人,又奚疑焉?
「草虫」至「我心则夷」/臣谨按《尔雅》,阜螽谓之蠜,草螽谓之负蠜。
于陵夷曰阜螽,生于草者曰草螽。
二者皆名为螽而似蝗,形色不同,种类亦异。
凡虫鸟匹偶,各以其类。
而此二者异类而合,诗人取之,盖有旨焉耳。
何以言之?
商纣之季,淫风大行,召南之大夫远行从役于外,其妻能以礼自防,不为淫风所化,见草虫喓然而鸣以相求,阜螽趯然而跃以从之,有如男女之非其类而相合者,指以为戒。
夫惟能中礼以自防闲,故其未见君子,则忡忡然而忧,既见君子,则忻忻然而心降下也。
「言采其」「言采其」,谓大夫妻感时物之变迁,思见君子,庶几不违于礼。
未见也,忧弥切;
既见也,喜弥笃尔。
夫草虫阜螽,异类而合,诗人取以为戒,而毛、郑以为同类而求,取以自比,盖缘毛、郑不以序求《诗》,故用意差缪,何不考《诗序》止言大夫妻能以礼自防而已?
此已嫁之妇,而毛、郑指为在途之女。
欧阳修作《诗本义》较,诚得圣经之深旨,且有补于风教,臣不敢不辨。
「甘棠」至「明于南国」/臣考《周南》属之周公,而周公无诗;
《召南》属之召公,而召公有诗。
何也?
周公在内,近于文王,虽有德而不见,故无诗。
召公在外,其德教著明,故有诗,今《甘棠》、《行露》二诗是也。
唯其教之明,故其人思之切。
若夫迁善远罪,日用而不自知,则其道密庸,又非《召南》之所及矣。
「殷其雷」至「归哉归哉」/臣闻雷以况人君之命令,而南山者,明君之象也。
命令出于明君,则为大夫者当禀奉周旋而不敢自安,故曰「莫敢或遑」。
召南大夫之室家,既知其夫行役,不当少惮而自取安逸,则劝之曰:「仁厚之君子当以勤劳为事,而义不当怀归也」。
故曰「归哉归哉」。
卫太子疾,欲屏浑良劫卫侯而强盟之。
卫侯曰:「诺哉」!
夫「诺哉」者,口诺而心不然。
则夫「归哉」者,非不欲归,而义不当归也。
夫君子之服劳王事,固所当然,而室家不良,内无辅佐之助,则虽欲远行从政有不可得,此《汝坟》之妇人能勉其夫,以正「殷其雷」之室家,能劝其夫以义,所以皆为文王之化,诚有旨哉?
「驺虞」至「仁如驺虞则王道之成也」/臣考说《诗》者多言驺虞为瑞兽,以为《鹊巢》之应,独欧阳修作《诗本义》,以为不然,且曰:「汉贾谊以为诗称,其所著《新书》云:『驺者,文王之囿。
虞者,囿之司兽也』。
以文义考之,说得。
若依毛、郑之解,岂有上句方叙文王田猎以时发矢射豝,而下句直叹驺虞之兽不食生物若此,是刺文王驺虞之不若也」。
臣谓修之说有證而近理,故备述之。
「彼茁者葭」至「于嗟乎驺虞」/臣闻葭,芦也。
蓬者,草也。
豕牝曰豝,害之兽也。
召南之国君当蓬蓬茁然生之时,顺时田猎,蒐索害之兽而囿之。
虞者翼五豝五豵以待国君之射,国君不尽杀,只一发矢而已者,国君之仁也。
此诗先言田猎以时,又言国君有仁心而不尽杀,终言虞官守职而有礼,是之谓王道成也。
后世圣王不作,虞官失职,穷山涸泽,驰骋无度,民力竭矣,而犹求为靡丽之赋,犹谓引之以节俭,与《诗》之风谏无异。
使闻《驺虞》之风,不已恧乎?
《邶·柏舟》/臣据《诗谱》,邶、鄘、卫本商纣畿内之地,在《禹贡》冀州太行之东。
北踰衡漳,东及兖州桑土之野。
周武王伐纣以封武庚,三分其地,使管叔蔡叔、霍叔尹之,谓之三监
成王幼,周公摄政,三监流言,与武庚叛,遂杀武庚,伐三监改封微子于宋,以奉商后。
以其馀民封康叔于卫,以邶、鄘封他诸侯
后卫之子孙稍并邶、鄘而有之,是故皆属于卫。
顷公上去康叔七世,下去春秋一百馀年,而国政微,变风作,莫先于顷公之时,故先邶、鄘。
《柏舟》与《淇奥》虽同是武公之诗,然共姜守义在武公入相之前,故鄘次之,卫为后也。
「绿衣」至「而作是诗也」/臣按《左氏》隐三年,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
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
其娣戴妫生威公庄姜以为己子。
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
隐四年,州吁威公而立,故庄姜有伤己之诗,凡三篇,皆为嬖人及州吁而作也。
「绿兮衣兮」至「曷维其亡」/臣闻衣,上也;
裳,下也。
黄,正色也;
绿,间色也。
坤,母道、妻道,其色为黄,故曰正色,夫人似之。
青胜黄为绿,故曰间色,上僭之妾似之。
以绿为衣,黄为里,则夫人之见蔽也。
里又降而为裳,则愈下也,其失位甚矣。
夫贱防贵,少陵长,乱之道,宁无忧乎?
始僭也,则其忧曷维其已;
僭甚矣,则其忧曷维其亡。
已之为言,止也;
亡之为言,忘也。
「绿兮丝兮」至「俾无尤兮」/臣闻黄绿皆丝也,既绿则不可复黄,犹之女子也,既妾则不可复嫡矣。
古之人制嫡妾之分,所以明上下,防僭越,而使人无过者也。
庄姜庄公既定嫡妾之分,奈何复从而乱之,是以遭变,思而悟礼制之能寡过也,宜哉!
尤,过也。
女,指庄公也。
「絺兮绤兮」至「实获我心」/臣闻絺绤本暑服,用于凄风之时,则失其所而见弃矣。
亦如夫人本在上,因妾僭而失其位也。
庄姜既失位矣,犹去古人销患于未萌,必有礼以制之者,实得我心之所欲也,故曰「实获我心」。
「终风」至「愿言则怀」/臣闻终日风曰终风,风雨土曰霾,阴而风曰曀。
终风矣而又暴,暴而又霾,霾而又曀,曀而又加之以雷,此皆言州吁之暴戾侮慢,其恶可谓甚矣。
使他人遭之,其何以堪!
庄姜方且于其来也则悼,于其莫来也则思,思往而从之则跲,思不往而从之则怀,可谓母道之尽矣,此其所以为庄姜之贤乎!
嚏,跲也,若有制而止之者。
怀,思之至也。
呜呼,正风首《关雎》,变风首《卫》,盖国风之正由治其家始也,国风之变由乱其家始也。
卫有上僭之妾,好兵之子,致乱其家,当时之诸侯莫先焉,此圣人之意也,岂独卫庄公哉!
读《新台》、《二子乘舟》诗,则见卫宣公之所以为父也。
读《鹑之奔奔》、《墙有茨》之诗,则见公子顽之所以为子也。
离》之诗作,则周王下同于列国矣。
《将仲子》、《叔于田》、《出其东门》、《南山》之诗作,则兄弟之道废矣。
《敝》、《载驱》、《猗嗟》之诗作,则夫妇之道废矣。
《易·家人》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圣人伤变风至此,无复三纲五常之道,因删《诗》以见其意。
学者于此不可不考也。
「式微」至「胡为乎泥中」/臣谓《式微》、《旄丘》皆黎之臣子之诗,而列之《邶风》者,实讥卫公也。
式微,发声也。
「式微式微」,郑氏谓微乎微者也。
以君被逐既微,又见卑贱,是至微也。
君子处困穷险难之时,必有变通之道。
黎侯可以归而不归,方且安于异国,若将终焉,其不知变通甚矣。
臣闻主忧臣劳,主辱臣死,险阻艰难,自当不惮淹恤,今其言曰「非君之故」,臣子「胡为乎中露」,「非君之躬」,臣子「胡为乎泥中」,谓我若不为吾君,宁肯久处于此耶?
故序《诗》者以为劝,而其实切谏也。
鄘国风/臣闻邶、鄘、卫者,周所封之三国也。
夷王时,邶、鄘为卫所并,而有其地矣。
或者谓明王在上,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擅相侵伐者有诛。
夷王而下,国政衰弱,诸侯之相侵伐者纷纷也。
其尤者,齐灭杞、灭遂、灭谭,虞灭虢。
汉南诸姬,楚尽有之。
仲尼睹其事,不可概讥,故于删《诗》也见其旨焉。
夫变风者,诸侯之恶也,以卫首变风之恶者何?
嫉始灭也。
独以邶、鄘名二国,而《诗》皆载卫风者,以王法追治之,不与卫之有邶、鄘也。
惟罪卫首恶,则馀国侵灭之罪不贬而自著矣,岂不然耶?
「相鼠」至「胡不遄死」/臣考《诗》意,言鼠犹有皮齿以存其体,顾如人而反无威仪容止,以自饰其身者乎?
是则无礼者,诚鼠之不若也。
或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信斯言也,可谓疾之已甚者矣。
圣人何取于此邪?
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思无邪则喜怒安,喜怒安则善善恶恶不失其正矣。
若「君子万年,永锡难老」,君子以为甚焉者,所喜不失其正故也。
又曰:凡《诗》之美刺,虎君子不以为已甚焉者,所怒不失其正故也。
又曰:凡《诗》之美刺,其初切而详,其后则略而缓,今既曰「不死何为」,又曰「不死何俟」,又曰「胡不遄死」,何耶?
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
周馀黎民,靡有孑遗」。
类皆辞过其实,究其旨意,岂异是邪?
世之学《诗》者至此多以为疑,臣故备论之。
「干旄」至「何以告之」/臣闻《周礼》「九旗」皆注「旌于干首,鸟隼为旟,析羽为旌」。
旌者注「旄而不设」。
旒,也。
纰,缝也。
组,缝组也。
祝,属也。
古者招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贤者难进而易退,干旄、干旟、干旌,所以招之也。
招贤不可以虚拘,素丝良马所以赠之也。
既招之以尽其礼,又赠之以尽其物。
卫之臣子,好善如此。
贤者虽退而穷,岂复有金玉其音,而不乐告之以善道者乎?
始曰「畀之」,中曰「予之」,终曰「告之」,事辞之序也。
夫卫为狄所灭,文公无一旅之聚,东徙渡河齐威公救而封之,遂能中兴康叔之绪于既绝之后,与卫武公郑武公齐襄公同为春秋之贤诸侯,故《定之方中》曰「美卫文公也」。
继以《螮蝀》、《相鼠》、《干旄》三篇,亦皆系以文公之诗,圣人删《诗》有取焉,特美屡美不一美,岂无旨哉!
当是时,诸侯列国之风变而不正,固已久矣。
有人焉一善可书,一功可录,岂得没其实而不取之以示劝哉!
此圣人褒贬之意也。
虽然,《干旄》,臣子好善之诗也,国君未尝过而问焉。
《缁衣》,诸侯好善之诗也,人君未尝过而问焉。
至于「赉」,予也,言所以锡予。
善人则与之共天位,食天禄,不使小人得参焉,此人君好善之极致也,故曰「周有大赉,善人是富」,岂虚言哉!
「淇奥」至「美而作是诗也」/臣闻论序《诗》者多矣,有取其序初之一句,而馀悉不取,诚为有旨。
然《淇奥》一篇,如曰有文章即「有匪君子」是已;
听其规谏,以礼自防,即切磋琢磨、金锡圭璧是已;
入相于周,即充耳、会弁、「猗重较兮」是已。
其诗与序文义相应,灼然可考如此,未易以一概论也。
「瞻彼淇奥」至「终不可谖兮」/臣闻泽之深者生物不可掩,德之厚者在人不能忘。
淇隈之水,其泽深矣,故生物之不可掩者,见于淇曲之绿竹而已。
卫侯之道,其德厚矣,故见于人所不能忘者,盛德至善,守康叔之遗烈而已。
诗人据所见以兴焉,其大意则然也。
若夫「如切如磋」,道学也;
「如琢如磨」,自修也;
「瑟兮僩兮」,恂慄也;
「赫兮咺兮」,威仪也;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戴记》之《大学》,《尔雅》之《释训》,皆有是言,而后以易然,何哉?
武公有匪然之文章,听谏守礼,如骨象之切磋以进其道学,如玉石之琢磨以见其自修,又且瑟兮僩兮,内严其恂慄,赫兮咺兮,外著其威仪,故得民誉之,人思之,久而不能忘,有诸内者必形诸外。
《记》曰:「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其斯之谓与。
虽然,夫子论贫而乐,富而为礼,子贡遂有得于切磋琢磨之义,圣人以可与言《诗》许之,岂非若卫武公者诚富而好礼者耶?
猗,盛也。
匪,文也。
瑟,矜庄也。
僩,宽大也。
赫,明也。
咺,著也。
谖,忘也。
「考槃」至「永矢弗告」/臣闻考,成也。
槃,乐也。
硕,大也。
矢,誓也。
迈,宽大貌。
轴,进也。
山夹水曰涧,曲陵曰阿,高平曰陵,大陆曰阜,皆非常人所乐居也。
硕人退而穷处,成乐于此,疑若狭隘,而犹以为宽,至以寤言之间,自誓谓此乐不可忘,故曰「永矢弗谖」。
歌咏之际,若将终焉,不复有所他之,故曰「永矢弗过」。
自得其乐,不欲妄以语人,故曰「永矢弗告」。
晋王羲之曰:「常恐儿女辈觉,损其欢乐之趣」,「永矢弗告」之谓也。
夫以退而终处,略无怨恨之意,见于辞色,是故谓之贤者。
旧注乃谓「弗谖」为不忘君之恶,「弗过」为不复入君之朝,「弗告」为不复告君以善道。
欧阳修《本义》曰:若审如此说,是进则喜,退则怒,乃不知命之人耳,甚非辙环历聘,忠不忘君,于陋巷不改其乐之义。
圣人编《诗》,何取于此哉!
毛氏之言不可以训,臣不取。
木瓜」至「永以为好也」/臣考《左传》曰:「齐侯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
归公乘马,祭服五称,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
归夫人鱼轩,重锦三十两」。
是遗戴公也。
《外传·齐语》曰:「卫人出庐于曹,齐威公楚丘而封之,其畜散而无育。
威公与之系马三百」。
是遗文公也。
卫国有狄人之难,戴公立,齐使公子无亏救之。
戴公卒,文公立,齐又城楚丘以封之。
由是而言,则戴公文公皆为齐所救而封之。
如前二书所载而时事先后不同,故总曰「遗之车马器服焉」。
木瓜、木桃、木李皆可食,以之投人为至微也,而卫人欲以琼琚、琼瑶、琼玖报之,则厚矣。
卫人犹未敢以为报,姑曰「为好」而已。
「好」如继好息民之好,毛氏以为玩好,非也。
臣闻周辙既东,诸侯更霸,齐威公晋文公可谓盛矣。
而《国风》无诗,何哉?
说者曰:《诗》三百篇,周之诸侯千八百国,见于《春秋》者才百七十国,而变风已作于《春秋》之前,则上下数百年间,岂皆得有《诗》?
臣曰:小白之兄曰襄,重耳之父曰献,尚皆有诗,况二公功业如此而无诗,可乎?
二公之诗虽无而仅有,故《木瓜》,小白诗也,不在于齐风而列于卫;
渭阳》,重耳诗也,不载于晋风而列于秦。
圣人方以帝王之道律后世,彼二公者,可与兴复王道,不当才及于霸而止耳。
意虽有诗,疑圣人删去之矣。
不若是,则后世以霸为极挚乎?
然则《诗》不取齐威、晋文,是亦《春秋》管仲之意邪?
学者于此不可不考。
「黍离」至「此何人哉」/臣闻宗周,镐京也,谓之西周
周王城也,谓之东周东周豫州之分,今洛阳是也。
幽王遭犬戎之难,晋文侯郑武公迎其子宜臼而立之,是为平王
以乱故徙东都,政遂微弱,居王室之尊,与诸侯无异,其诗不能复雅,下同于王国之变风,系之以王者,犹《春秋》书王人之义也。
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见宗庙宫室毁坏,禾黍离离然而秀,不肯遽去,其中心摇摇然而无可告语,乃诉之于天,曰:「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盖甚疾之之辞也。
夫稷之苗矣而又穗,穗矣而又实,以见彷徨之久,始曰「中心悠悠」,又曰「如醉」,又曰「如噎」,以见闵伤之切。
箕子朝周,过商故墟,见城坏生,乃作《麦秀》之歌,正类是也。
臣尝闻之:平王,天子也,以政令止行于畿内,故其诗下同于《国风》;
文王,诸侯也,以受命作周,万邦作孚,故其诗追列于《大雅》,皆圣人之深意也。
或曰:厉王流于彘,幽王灭于戏,其诗皆列于雅,何哉?
曰:幽、厉虽无道,而命令不废于天下,岂若平王政在诸侯,命令遂不加于万民乎?
善乎先儒孙复之论曰:「《诗》自《黍离》而降者,天子无复有雅也。
《春秋》自隐公而始者,天下无复有王也」。
《春秋》之作,虽隐公之元年,寔平王之季世。
使平王未死,中兴犹有望也。
平王既死,则无复中兴之望矣。
麟经断自隐公,非为隐也,为平王也。
故曰「《诗》亡然后《春秋》作」。
「扬之水」至「曷月予还归哉」/臣闻平王母家,申国也。
申在陈、郑之间,迫近强楚,数见侵伐,是以戍之。
激扬之水,其力微弱,不能流移束薪,是犹平王政衰不能命令诸侯,独使周人远戍而不得归也。
「彼其之子」,周人谓他诸侯国人之当戍者也。
「曷月予还归哉」,久戍而不得代也。
既曰「申」,又曰「甫」、曰「许」者,申、甫、许同出四岳,俱为姜姓。
薪重于楚,楚重于蒲,盖愈见微弱之意。
谢起军转官表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四、《南涧甲乙稿》卷八
羽檄调兵,仅供常职;
纶言锡命,乃沐异恩。
怅恳避之不俞,第祗承而为愧。
伏念臣猥以顽冥之质,误蒙神圣之知。
入侍禁涂,岂有论思之要;
出分藩服,曾何善最之称。
当周王田猎以选师,仰汉帝玺书而赐郡。
元戎十乘,奉追召之既严;
次国二君,观驱驰而敢后?
亦妄陈于末议,窃自献于愚忠。
深惧谴诃,讵宜褒陟!
披肝沥胆,谓有愿之必从;
缩颈汗颜,迄无功而受赏。
此盖恭遇皇帝陛下激昂士气,砥砺臣工。
阴阖阳开,务作新于庶政;
乾旋坤辟,思底定于万方。
致兹增秩之荣,靡间尸官之滥。
臣敢不钦承训饬,弥谨蕃宣?
躬阡陌、劝农桑,而布维新之令;
修车马、备器械,庶观复会之期。
荐举人材状1204年7月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五、《渭南文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太中大夫、充宝谟阁待制致仕臣陆某,近承绍兴府牒:备承尚书吏部符,准都省札子,奉圣旨节文,令前侍从举人材三两人。
臣为已致仕累年,窃虑与在外侍从见任藩郡及宫观人事体不同,遂具申审。
今准都省札子,照得宝谟阁待制致仕俞澄荐举万梦实等讫,札送臣照会者。
臣切见宣教郎知临安府临安县巩丰,材识超卓,文辞宏赡
从政郎、前随州州学教授王田,学问淹贯,议论开敏
以上并可备文字之职。
文林郎监潭州南岳庙赵蕃,力学好修,杜门自守,入仕以来,惟就祠禄,今已数任,若将终身。
或蒙朝廷稍加识拔,足以为静退之劝,抑躁竞之风,于圣时不为无补。
如或不如所举,甘坐责罚。
閒居录(起隆兴癸未七月庚寅,止乾道丙戌九月己酉。)1088年12月15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六、《杂著述》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隆兴元年岁在癸未七月庚寅朔
甲午,早泛舟入城赴州会。
会散,过隆庆寺
通判黄朝散壄相访,给事中廉之孙,尚书叔敖之子,鲁直犹子也。
双井乃其祖茔所产,岁终收数斤,尝其味绝不类草茶,向来所得皆赝耳。
双井在大溪中,即修水也。
上井可深四丈,下井深六丈,沙石过而不入。
晚,长老了达具蔬食。
初,闲禅师造此寺,往乞某家林木,其人不可,妄云:「待树上生葫芦当奉施」。
未几,扣门曰:「葫芦生矣」。
视之果然,削树而迹愈明,遂舍之。
今法堂皆遍柱而葫芦形如刻云。
九月己丑朔,游清都观
观兴于南唐保大中,旧号西台治平改今名。
是岁创清都台,下临荷池,远眺诸山,苏翰林为题其榜,仍留诗,见集中。
旧有逍遥堂黄大临元明赋绝句云:「心游魏阙鱼千里,梦觉邯郸黍一炊
蔬食菜羹吾亦饱,逍遥堂下叶辞枝」。
或谓鲁直所作。
庚寅,早谒辅顺庙威远侯,俗呼王仙
庙有南唐匡甫所撰碑铭,后题显德五年十一月八日,盖是年五月李璟始用正朔,故称显德
其叙立庙大略云:太和县江东有王岭,相传王子乔憩鹤于此。
唐贞观间,匡和先生年六十,弃家入山学道,兴台院云云。
至天宝中封山为王,谓子乔也;
封和为匡山王,且立庙焉。
后因敕使诣庙祈祷,至瓷窑小吾团若有影响,遂创此以为别庙,瓷窑团即今之镇也。
又云:匡氏之祖以晋永嘉二年渡江来江西
其文词甚凡下,不足考信。
然士人转匡为王者,岂以避太祖讳故耶
大抵庐陵王仙事迹甚多,如永兴嘉福之观、值夏之市、大皋之渡皆是也。
嘉福观在郡城南三里,俗直以王仙名之。
崇宁中,郡人葛敏修圣功作观记云:故老传讳子繇字大皋东汉乔之弟。
晋永嘉中得道,所过皆以其姓目之。
山曰王山,村曰王田庐陵为观亦曰王仙
太和县图经》乃云王乔尝控鹤此山,其舄堕焉,血食山中。
东汉王乔晋永嘉盖三百年,不应与子繇为兄弟,疑子繇当晋之乱隐居,得道山中,世俗因以事附著之尔。
圣功此记与庙碑殊不合,未知孰是。
梁湘东王《古今同姓名录》凡六王乔:一周太子字开山,一庐陵太守,一汉,一古仙人,一河东人,一魏人。
杜光庭《王氏神仙传》亦载王乔有三:一子,一叶令,一蜀中食肉芝者。
圣功所谓讹繇为尚可疑也。
夫事至于千百年固多差谬,况杂以神仙渺茫之说乎?
大皋渡去永和七八里,安福永新之水至此入于江,其名略见《南史·陈纪》,而土人妄呼大篙,以为王仙尝掷篙渡此水,尤为荒唐。
值夏在永和之上二十里小江中,云王仙至此值盛夏,因以得名。
永兴观去永和五六里。
十月戊午朔
丙寅,游青原山靖居寺,七祖大师行思道场也。
自镇渡江行六七里,冈峦环拥,逼山门方见屋瓦,其寺颇迫窄。
塔在山之巅,蹑阶上下。
塔左有三泉,号锡杖、虎跑、雷泉。
唐颜鲁公题名及元丰六年黄鲁直二诗并刻泉侧。
鲁直碑,先祖贰郡时尝跋其后。
饭罢,南过钓台,面对太山,下临清溪,气象幽深,可以隐居。
溪浅而源远,其支流循寺而出。
唐大中五年四月,前刺史段成式等记云:景龙三年为兰若,天宝十载为寺。
所载亭台颇多,今皆不可考。
甚重颜碑,亦叙三泉,所可见者此尔。
成式文务奇涩,或不能句。
午后由小径过龙集院,归访彭子从坟庵,逼暮到家。
己巳,早,同子澄、季怀游洞岩,去镇七八里,过白沙渡,又五六里至朱陵观,知观朱守常及识王父云。
南唐徐锴开宝四年所作观记,载旧止名洞岩,隶吉水县
传者云昔天师尝再定天下名山三百六十五以应天度,此居其三百三十六。
又云峰有云岚、元秀之名,洞有青帝、西灵之精,又有对扬峰、徊岚亭。
又云故老传先天中谢行仙于此学道,贞元中刺史阎寀请立观。
其大略具此。
饭罢登自雨岩,即东洞也徐锴所谓青帝洞者。)
四顾川原衍沃,心目开明。
泉自岩而下,点滴如檐溜水,积而不溢。
道士云下为伏流出庙前,理或然也。
东南望赤岭,横亘十馀里,而不甚高,或云其上多高冢,故名大墓岭,或曰败墓岭。
盖旧传此地有王气,南唐时白氏居其傍,时以狂僭事觉,名捕,发其祖茔以厌之。
故此外大山苍郁,诸峰皆耸秀。
其坳一峰剑立者,香城山也。
顷之,过西洞所谓西灵之精者。)
季怀祖坟在路傍山上,往观焉。
下山日已过午,杖履行谷中,荆棘翳路,命从者刜除以进。
小溪曲折,凡十七渡,乃望见山尾相衔,一居中如屏障。
水自两山出,是为双涧之源,而山后之泉流为青原水矣。
此去水源极近,而樵苏路绝不可往。
回至观中少休,命道士取琴弹《清溪操》,曲终上马如值夏。
值夏距洞岩七八里,中路过白竹院、前遂渡,入市。
民居数百家,闻承平时甚盛,今稍衰矣。
游胡氏旧宅,上月台,登南楼,望香城山才十五里,不若远望之苍翠也。
步至大霄观,治平间重修,已复破敝。
自此登舟,水甚浅荡,而后行过鹿渡石徐锴碑亦及此。或云卢渡。),十里出白沙江口,乘月放溜而归。
庚午,阴。
早同子澄、季怀饭讫,泛舟送子澄于神冈。
冈去州十里,突然而起,高数十丈,其形如龟,俯首伸颈而隆背。
神祠在项背间,号惠佑庙封嘉应侯
按重刊咸通中庙碑及熙宁乙卯修庙记,并云神姓刘,名竺字世泊陈鸣凤中庐陵太守,卒官而庙食焉。
其傍有西台精舍,可以登览。
子澄既别去,予与季怀登山陬访旧庙基,尽见近城诸山,其后巍然而大者龙西也。
江流横陈,小江右出,势如磬折,帆樯来往,烟树晻霭。
农事既毕,牛马散布于平原旷野之间。
若即其地筑台以尽临观之美,当为此邦之绝景。
十一月戊子朔
乙未,游西峰寺。
寺在栅门外,南安岩主得法于此。
门外松径萧森。
寺后有三秀亭松林间,旧名秀野,以芝生改今名,黄鲁直作记。
十二月丁巳朔
戊寅,董参薨,德元字体仁,吉之永丰人
靖康元年乡举第一,后以恩科入官,待道州营道簿缺,石塘刘氏延教诸子。
绍兴十七年与之,应转运司试,非其志也。
既而复高中,宗族强之赴省比,殿试遂为第一,以有官降第二,特补左承事郎签书镇南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召为校书郎
二十四年三月监察御史,六月迁殿中,兼崇政殿说书,与右正言王岷并特升侍讲
明年三月侍御史,六月擢吏部侍郎,超拜左中大夫参知政事
十月秦桧薨,而德元以十二月罢为资政殿学士
台官汤鹏举论列不已,遂以本官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家居八年卒,年六十八。
德元循谨自守,不事矫饰,此其所长也。
台察时病伤寒甚困,夜梦碧衣童语之曰:「无忧,君上世有阴功,虽数百年其籍故在,且为天官矣」。
次夕,又梦至一亭,望耕农满野,前童子亦在,语德元曰:「此皆君所食禄也」。
觉而病良愈。
岁中典吏铨,自以为应天官之梦,未几至参大政,值乙亥南郊,相位方虚,德元实为大礼使太宰事者两月。
既归,第宅田园日盛,悉与梦合。
隆兴二年岁在甲申二月丙辰朔
辛酉,同七兄鸡鸣登舟,至乾明寺前出,陆行二十五里,饭(元注:奴梗反。)冈铺,又二十里过东界渡,入小路,数里至善生寺
寺本渡头废刹,今主僧宗式买地于此而兴之,盖四十二年矣。
内外严好,竹树掩映,为留移时。
式姓朱氏,东界大族。
戊申己酉间予家避虏于其室,颇遭剽掠,式犹记祖母先夫人,其他良贱皆能言之。
寺有破藤床,云予家物也。
自此多行田间,乃借僧骡以代舆。
过上邳市,居民稍多。
北行望一山团峦,与众峰不同,土人谓之圣岭,尝有头陀居之,今祷雨辄应。
善生约十里至吉祥山宝岩院。
按记南唐保大十五年将仕郎、知彭泽县镇薛良撰。),创于萧梁。
至唐天宝中僧利涉居之,日诵观世音号,恳求聪明,果得辨才无碍,有言论,载《传灯录》。
尝凿泉于山胁,号聪明泉,泓澄澹足,至今不竭。
初名吉祥,德加咸通二字。
五季分荡,屋宇迁徙,伪吴顺义中有欧阳郴者募众力新之,今又经改造矣。
郴仕南唐武昌宰,即文忠公曾祖也(郴墓东去院十里,地名桐木官山。)
晚宿上方,其下砌石五级,列植山茶
方盛开,捧槛如红云。
登阁四望、翠嶂环密,独缺其西南,七兄云极类南岳双峰院。
去城六十里。
壬戌,早,七兄题壁而行。
约十五里,至龙须山法云禅院
曹溪六祖大弟子曰法登,吉之安福人,青原思大师兄弟也,遍得六祖之道,唐大历中来隐此山。
有地人龙须尽以山林田宅施之,故号龙须山
代宗赐额为长兴寺
德宗时卒,创塔于院西三百馀步,高二丈四尺。
武宗毁浮屠,至其石函,遇风雹雷电,有群虎来卫,不果毁。
泰和三年,改为长兴禅院
明年,又改宣化。
本朝开宝三年易号妙峰,取所用锡杖、衲衣入内,未几复归之,赐谥博济禅师,塔名法雨。
大中祥符二年改今名。
衲、锡皆在,取而观之。
院记云:唐大中十二年,贼窃衲衣,取其巾幞,弃衣草中,野火焚山,独衣傍丈馀草木如故,微光发彻,遂求得之。
又古碑云:长庆年间登禅师开山,中废。
天祐中,道殷禅师姜姓。
重葺治之,天圣以前犹曰妙峰。
与僧德所记异同。
寺有伪吴顺义七年所给户帖,用尚书工部之印,其末署右司郎中判押。
故人将仕郎李孝基嗣卿自劳村来,遂同长老师古步至法雨塔及巢云庵。
饭讫,嗣卿先去,与师古坐览翠阁甚久。
寺宇幽邃,老宿所聚,门外绝无居民。
旧藏辟支佛顶骨,近为人窃去。
申后出山约十馀里,至劳村访嗣卿。
其傍有小寺,亦往游焉。
辛巳,阴。
早,挈家游青原,招长老以宣饭。
去寺百步有山孤立如覆钟,号石军山
王贽侍郎及其子亿职方葬其上,半山有二碑张方平撰,亿碑王安国撰。)
四月乙卯朔
甲申,雨。
陈立夫云:四月十月甲申,其兆为旱。
农夫之占如此,亦难据也。
五月乙酉朔
戊申夏至
土人是日五更占风,北风为丰年,人皆开仓,南风则闭籴。
大槩类甲申占也(在四月。)
九月癸未朔
丙申监镇秉义郎士章殂。
士章杂流出身,或云东坡遗腹子也,其状亦仿佛,而两子皆登科。
戊申,早,七兄往灵泉寺访尚五夫人坟。
予与二兄、季怀泛舟继往,泊梅林渡龙王祠前,登岸二三里至其寺。
刘子澄先在,遂共饭。
寺倚螺子山,按图经,山在庐陵县东北一十里,周回十八里,高五十丈。
昔有渔人至此得五色螺,因以为名,而寺僧又讹而为骡,以为仙人自此乘白骡飞升,总其实皆非也。
山无林木,其形盘互如螺蚌形尔。
州城以是为主山,故其名特著。
下有螺湖,其流浅狭,入于江,故州之别名曰螺川焉
山顶旧有小亭,遗址犹在,往年太守劝农于此。
众客颇惮登涉,惟七兄褰裳而上。
顷之归,云四望平远,有足观者。
问寺僧,灵泉在门外数十步,得小井,无他异也。
由别径步过珠林,入护国院。
门术幽深,面对黄原、白玉诸山,本与灵泉皆为邦人游赏之地,今转而为北邙矣。
子澄自此入螺冈门先归。
予与两兄、季怀复行二三里,入北庵招义寺。
庆历间朱处约记文云:祥符中僧守至首创精舍,后三十馀年而成,景物幽寂,近城不易得也。
门有水松二株,可爱。
自此度云腾岭,观沸塘。
塘可半亩,觱沸如鱼沫
傍有小亭,上直云腾庙。
云腾盖玉笥山九峰之支岭也。
初有吴史君隐居得道,天宝中见梦明皇云:「吾今为金天神」。
有诏即宅立庙。
土人呼为南祠,水旱祈祷甚验。
此其别祠也,故其岭亦号云腾云
谒庙毕,日已晚,绕城问归路至南栅门,暮色苍然,复登舟小酌。
是日,舟车所历殆遍四郊,到家将二鼓矣。
十月癸丑朔
土人是日以青箬裹餈饲牛,而取其馀涂牛角,使鸲鹆食之,欲其为牛嘬蚤虱云。
甲子,食罢,同七兄至方广,遂约文山人凤山
以笋舆登其巅,去平地约五里,眺望甚远,州城塔寺历历可数。
江流曲折,远者接天,近者如半沼。
山之阴即青原也,惟其左为群山拥蔽,无所观览。
是日天气阴寒,既登山而晴和,移时乃去。
久闻百步间有界冈庙,亦一访之,神像皆唐装,其来远矣。
戊寅,同子中游庐冈,去镇约四五里,相传陈霸先尝驻师,尚存壁垒,故往访焉。
以竹舆周其顶,茅冈中时有疆砾而已。
十一月壬午朔
癸巳,早入城游太玄观,有泉颇佳,故俗呼三泉
乾道二年岁在丙戌五月癸卯朔
壬子,闻南山地陷,围数十丈,深倍之,下浊水,四傍之田皆偾裂,水泉涌出,他山亦然。
其地在永和南五里。
父老云:山侧往有尼寺,号本觉,百馀年陷而为塘,泥中犹存柱石,距今所陷才百丈许,殆潜蛟所为也。
或谓镇之本觉亦号南山,即尼寺旧额。
太平兴国四年记文,此寺自号报恩禅院,未知孰是。
七月壬寅朔
戊午五鼓约胡季怀蓐食讫,乘月过耸福院,去镇十二三里。
下车方辨色,乘凉易山轿又行二里许,登娑罗岭。
岭高而路峻,庙在山崦,殊草草。
土人率以月日祭赛,遇大旱,州官或来迎请,而不载祀典。
前后列四松,远望而见者,此树也。
日色已高,而云气崩腾,不容极目,颇以为恨。
归饭寺中。
庚申,早过方广,回入落塘源,观欧阳氏阴地。
遂上鸡冈,永和之朝山也。
窑泥皆仰给于此,遇地脉可凿,蹑阶以入,深至数十丈。
初取皆细泥,见风乃凝如白石
一穴尽,即他之山为之突,盖不知几百年,或云随取随生,恐无是理。
遍观山顶,其高稍亚金凤而相联属。
九月辛丑朔
己酉,骨肉过神冈登高,饭于西台
日午复登舟,上东岸行二里许入洞元观小酌。
竹轩道士大中祥符间州牒,本以永兴为名,疑南唐或国初所创,治平中改洞元。
今大皋渡之南复有永兴观,当考。
酒散,至江边得小寺曰宝仙,明爽颇类浙寺。
泛舟游山录(二 起乾道丁亥七月,止是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八
乾道丁亥七月己亥,早赴县厅。
为大行皇后姓夏氏袁州人。)六月二十五日上仙,行在进奏院坐省劄牒诸路云:「礼部太常寺参照显恭皇后故事,皇帝成服七日而除,百官三日而除,诸道州军计诏到日长吏率文武官举哀成服,三日而除。
又礼例,诸路监司、州军县长吏以下合服四脚(系幞头,头冠亦布。)、直领襕衫、(上领不盘。)腰绖(以麻。)
又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三日而除,婚嫁除服后不禁。
行在自成服日为始,诸州军候指挥到日为始。
又边州县军镇并不举哀。
又诸路州军并所属县镇候指挥到日下管内寺观修建道场三昼夜,并禁乐三日,及禁屠宰一日」。
又《小贴子》:「士庶素服,依礼例系去颜色,止服浅淡里青皂头巾」。
又省劄:「检准懿节皇后典礼参酌讨论,外路驻劄诸军去处,依礼例合就所屯军处候报到,自副将而上成服。
其馀部队管队使臣并散队使臣升朝官以上,及将副指挥使以上,并常服哭于本营厅事,三日而止。
今欲依上件礼例施行,内沿边州军驻劄去处,依例更不举哀」。
六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辛丑,晚,临讫释服而归,邂逅新太府寺丞苏岘叔子东坡曾孙,而过之孙,居颍昌陷虏,尚书符奉侍时挈以归,今为驾部迨之后。
东坡买田阳羡凡九百斛,三子之裔共享之,故居此。
尝与武义兄弟同班改官,以钱端礼荐除太常簿,今代太府阙。
连日大雨。
壬寅五更大雨,黎明晴。
欲追凉显亲,而新司农簿张朝奉观颐、新广德虞迪功、新上元宰吴景先及数客踵至。
观颐,侍郎漴之子。
尚书策之孙。
宰,给事中拭之孙。
报谒皆不值。
周孝侯,遂过显亲。
显老相饭,招庄德迈、汪端中共坐,彊中送瓜。
术人朱晓偶至,二公欲问命,因试之。
逼晚归,以酒饮从者,作七夕
甲辰,妇家为老妻开荤。
丙午新丰城李令愿及其堂弟新武宁丞恕、新奉新丞愈、将仕郎悊并相访。
丁未,大赦到邑,其词略曰:「阴雨作难,允赖元良之本;
阳淫热疾,适罹无妄之灾」。
尾词云:「康乐安平,受祉莫先于长子;
渊泉溥博,推恩岂限于彝章」。
初,皇太子因赴长秋临而中暑,医误投补药,疾遂亟,寻闻初九日夜薨。
庚戌,早过栖真尼庵,设考妣以次神位,行中元荐享之礼。
新监钱清盐场迪功守相访,湖州人
辛亥,雨中访庄德迈,弈棋,烹鳆粥调,剪
壬子,洞灵邵道士山药荐新。
新善权长老道林相访。
夜,大风雨达旦。
癸丑,旬日来东南风大作,未尝间断,或以为异。
甲寅,雨稍止。
过显亲,邂逅鲍梦符通判,荐相僧正
乙卯武义专人来书,中云江西一月之间再有水患。
丁巳,复热。
庚申,新大庐山禅林禅院长老慧畸相访。
癸亥,早约庄德迈、德政点心罢,同登舟为保安之游。
保安,寺名,在县北二十五里,今为周敦义参政功德院。
午后到寺,殊不称所闻。
长老祖廓晚置酒待二客,遂宿。
甲子,点心罢,肩舆里馀,入胡发运白云庵大观中造。),有莲池,花面盈尺。
又半里入胡参议老寿庵。
猫儿甚大且成林,有江湖气象,浙中不易得也。
此方大抵皆诸胡之产地,多紫薇花,闻如杨柳芙蕖,可插而成。
又数里至李山,游禅寂禅院,未有主者,尤荒凉不振。
至和中寺记云创于梁朝,今佛殿造于祥符间。
邑人以为唐殿,非也。
门外乃常州官道。
李山南行四里,得周氏衍度庵,甚闳丽。
又里馀至虞福圣寺
寺有弥勒殿,南唐保大中造,甃塼,皆隐起毬路,越二百年坚致如新。
唐人龙朔中才法师碑尚存。
地理僧净如居寺之瑞像院,饭于其房。
东西二周氏富盖此乡。
东周有园,今不治,惟环秀亭在池心,环以荷花
坐赏移时,登舟而归。
过溪顺风,晡后至邑场。
致远枢密之孙、主簿邦彦遣使通问,其居号小墟,去金坛八里。
乙丑,吴迪功渊相访。
其父寺丞君,不主岳飞狱者。
平江书,汹汹传时巡,盖虏遣兵部尚书乌论三合驻泗州,取索归正人甚众,且聚兵积粮,故苏、秀颇缮葺公宇耳。
闰七月丙寅朔宜兴王奉议际、法藏寺首坐祖印大师道坚相访。
丁卯庄文太子以是日敕葬宝林寺
戊辰,安术者孙晋臣论予命有透关之语,窃取之。
庚午,大雷雨。
连日秋雨,暑不可当,今日稍凉。
癸酉安恭后攒修吉寺。
乙亥,新青阳主簿陈朝立纪相访。
其兄朝举,同年也,已死。
丙子,邵氏净观僧契彬相访。
丁丑仲宁仲贤定用香山地,是日斩草。
己卯,携棋具过庄德迈。
晚月色甚,同德政泛舟出溪口
庚辰,新监杂卖场门范从事华相访,淳夫曾孙、元长之孙、赵元镇外孙。
留汪强中午饮。
强中谓酒有五品:苦、淡、酸、臭、甜。
其贬甜乃在臭之下,今日特以醇厚极甘之酒沃之,甚有难色,聊为一笑。
汤朝美邦彦及其堂弟士美国彦自金坛相访。
夜月愈佳常年之中秋也,已治具约德政过邵园,因为泛舟之役。
临出而其主人辞以家集,独与德政乘小舟入湖渰,风露浩然,亦乐也。
辛巳,早,就显亲具蒲馔待二汤。
句容田奉议伟相访。
是日再欲过邵园,会风雨不果,移具过庄德政宅,招德迈,而庄德器支使玙适至,遂同集饮。
韩无咎所送金陵经武堂酒,客爱其醇美,乃以遗之。
夜御夹衾。
壬午,留二汤饭。
癸未,再留二汤饭。
邵轸方远相访,德政之妹夫。
甲申,二汤访别,具饭待之,仍和其二诗。
乙酉,早同庄德迈泛舟至其曾祖通议公坟,有庵曰扬名,山势如城而葬其中,盖程惟象所卜。
惟象赵清献公陈恭公文,其术甚精。
通议公本维扬人,占籍宜兴
既葬而子微登第,官至待制
今子孙甚众,禄仕不绝,亦多富者。
其侧乃蒋隶叔坟庵,曰庆裕,规模不为近世之侈王介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诗》,见集中。)
丙戌,食后泛舟度长桥至邵园,邀方远小酌天远堂,荷花盛开,其旁即吴师尹宫教之园。
初,任昉钓台在水涯,师尹夷之,别筑台于旁。
师尹近死,园已荒而古迹湮为茭葑矣。
丁亥,拂旦同仲宁、邵方远过香山观外舅茔地。
归,饭厚山庄氏永思庵,主僧觉了。
回县,雨作。
长道赖宽恩,向来宁都事全释,追念女兄悒悒以没,痛心而已。
李全归报。
庚寅汤朝美兄弟遣使送金坛许知观院道士周汝昭眼药,云此观累世传此药矣。
辛卯,新监文思院上界余迪功汶相访,状元中之曾孙。
状元仕止朝奉郎、知兖州云。
食后同庄德迈步至通真观,知观李守宁留饭。
又步过周孝侯,观父子敕告。
庙后有大墩,古木森然,号周墓墩,相传孝侯茔也。
穿墩过田氏废园,今属庄氏。
连日阴雨,御夹衣。
今日晴,复挥扇。
壬辰,至栖真庵烧香,为道者坐化也。
道者乃张惟济提举之妻,与其女皆为比丘尼
操行坚固,生而体出舍利,临死书偈,有僧家所难者。
其子解官持服。
癸巳,夜,吴景先县家遭劫,凡二十馀人持弓矢刀戟而入,其所居在妇家东百馀步。
甲午,拂旦,同邵方远出南门,过王进修道人家,献石棋一副,张公洞泥所造也。
香山,与仲贤、大悦饭茇舍,遂过湖洑,西行三里至孙仲益坟庵。
修竹流水,门径幽深,自其胸次丘壑也。
龟潭形如龟,阔不盈丈。
有亭曰酌潦,而庵名千息。
对祠堂创一龛,华甚,设四几案,为其二室一妾,且留自待也。
又西南行二里访玉女潭,虽有茅亭,而路皆榛翳,赖扶栏夹之。
潭在四山中,三面皆石崖,有窦上达,水浮墨色可畏,投以物则盘旋而下(单氏《风土志》云深踰百尺。经云在张公洞西南三里,面阔十丈。朱冠卿《续图经》,女在□成道,今潭上深阔皆逾百尺。相传玉女窦穴若穿透然。)
唐权德舆李幼卿独孤及皆有诗。
自此东行里馀,呼儿导至佛窟岩。
岩高一丈五尺,阔数倍,水出其左,或云自玉女潭来,流而为涧,石佛数身,皆断躯干。
或云像出岩中,土人神之,多求嗣焉,其毁之必以不验也。
又西南二三里,由王直中知军家墓道出支径访龙潭(单氏《风土志》:山顶有龙潭,县东南五里,非此也。),伐筱刜棘,望石崖而
有蒋天成者得其地,樊以竹木,路不可行,易樵叟乃能至。
石壁四插,其高十丈,潭在其中,长六丈,阔五之一,真龙湫也。
窥观毛发森竦,回顾蒋庵不远。
会日仄,归饭千息庵,投宿洞灵。
知观邵惟道置酒。
秉烛过圣堂,观元丰间刘宜夫谊元祐辛未五月僧仲殊留题,然后寝。
八月乙未朔,早至前知观应若谷房赏秋香,又访道士李继彭问眼药。
观中有仁庙时赐《度人经》一藏,今渐散失。
归至香山少休,遂入庄僖简公神道,长松夹路殆五六里。
由径过单时中主簿坟庵,访白鹤洞,水自中出。
令从者侧入以望,云相去二三丈复有洞口,阔数尺。
闻过此则平广,道人辈采石脂于中云。
复出旧路行里馀,乃至僖简远庵,主僧净照来迎。
饭罢,留题而出。
亭午至横涧,折而东二里许抵川步,访所谓洞山者,则高二十馀丈,周围三里,形如张弓,其上皆丛筱,无他异。
洞口流水清澈,觅轻舠匍匐其中,夹以炬火棹而入。
岩石色正白,中为裂罅,谓之石脊、石岸,如削玉,如砥平,如刓刻,诡异不一。
鹅管钟乳往往可取,石燕遇火惊飞扑人。
行数十丈,顶稍高而洞宽。
俄值深潭,邵生惧甚,趣归。
或云,自此而进可陆行半里,有石桥、石磬之属,唐人刻姓名在焉。
此洞惟冬涸可穷览,若积雨,则水与洞平,不可入,今日仅能入也。
晡时过长岘岭,入庄刑曹报慈庵赏木犀,遂归。
是役也,岩洞在邑南鄙者十得五六,道士辈且不知所在,况游客乎?
尚有大成君阳洞,期异日访之。
丙申郡守立道监丞磨勘文字来,并致书籍及凝露惠泉酒。
丁酉,早,访客不遇,谒果利庙。
土人谓之西庙。
庙神乃后汉玘,今封嘉应字人侯,庙碑殊可观。
正祠本在邑南铜棺山,初曰荆南山。
荆溪之南。
相传将死,天下铜棺,如王乔玉棺然,故曰铜棺,又名君山,亦谓袁也。
有林养素者,以失音自号不语先生
有问灾福,但使咒笔书姓氏甲子,即一再嗅之,信笔书偈颂。
今日相访,其语颇文,而主于修养,至于灾福则未必验也。
戊戌社日
微雨连日,蒸渠故也。
夜,西邻庄氏遭暴客。
己亥,早,有怀子中,以《周易》筮之,遇《无妄》之《益》。
林养素传咒云:「灵宝藏经载汝之名,有五鬼名曰摄精。
吾知汝的,速离吾身。
太上律令,汝化为尘。
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
临睡时面北叩齿,念七遍就寝,乃无失」。
王仲谟至自昆山
庚子,早过香山,以酒馔犒匠人及役夫。
饭罢,同仲谟自横涧西行四五里访静乐寺。
荆溪尊者湛然,此地人,后传天台教,建中三年唐翰林学士梁肃撰碑。)
是日冒雨行小径,意寺可宿,而破落不堪其忧,留题而去。
常日在邑中望铜棺山甚远,今寺后一峰正倚山脚,非好事不能至也。
里馀至庄子知府庵,欲循旧路复出横涧,会日向晚,问土人得捷径号使岭。
既登,峻甚,仲谟窘于跻攀,从者又畏斑寅,予不恤也。
一上约二三里乃得平顶,俯视县郭仅成聚落,隔湖及众渰一一可指,眼界廓然。
雨后下岭尤险,几不能容足。
过西石亭,梅树满林,邑人游赏处也。
至山门始出大路,暮夜抵郭内。
辛丑,唐致远、百二姨自平江来。
壬寅,命通真道士为外舅作缘事。
癸卯,王仲告及其侄荣仲邦美季子)
昆山来。
甲辰,晴,便觉微暑。
舜举王仲显李良佐皆至。
海陵簿尉蒋迪功方庆相访,舜容提刑之子。
未后约致远过庄德政同度周桥,访后汉许太尉𢒰墓。
道中有翁仲龟趺,披荆莽至其下,大墩相连,渐为邑人斸掘。
有碑侧立,字多磨灭,惟其前十馀字粗可读,大略云:夫人会稽山阴人姓刘氏,盖太尉之妇也。
「谈马砺毕王田数七」之碑十年前犹在,今为邵氏取去。
邑人张驹考證颇详。
是日,仲宁兄弟会予,客三杯后出双缣,谓之表坐,浙俗也。
乙巳,妇家会亲姻,谓之宿集,表坐如初。
丙午,鼓外舅之柩登舟,未时至川步登陆。
雨骤作,申后至茔所。
丁未,大雨。
大悦开穴,深丈有五尺,积雨泉涓涓。
茇舍上漏下泥,不可居,同范至能、鲁子师李良佐投宿洞灵观,檐溜通夕如滩声。
戊申,昧爽至香山,送葬者毕集,而地已不用矣。
雨昼夜不止。
己酉,仲谟从诸人议徙柩暂寓洞灵,既至而晴,遂为佳中秋
至能溧阳
庚戌,妇女归邑。
观侧百馀步一峰壁立,状若镌刻,绍圣四年有人遁形而入,故号会仙岩
岩下流水可浮杯,今有小亭
午后同致远西南行里馀访白马洞
将至,涧水淙淙有声,其源出洞中。
入洞,顶如砥平,鞠躬而进,观沈辽刻字。
归访道士朱有中,生于元祐辛未,年七十七矣。
夜月蚀。
辛亥,早同致远、道正应德愚若谷肩舆西南行,过黄家桥(此可登舟入邑。),入湖洑,度侍郎桥,再游惠园。
其眷眷于此者,以古涧碧流也。
又行十馀里,登王总管坟,才二十年,已复荒芜。
进游大城(俗号蒿猪。),单氏《风土志》谓洞门狭隘,止容一人行,内颇宽旷,有盐米堆,白石高峙如雪山状,洞中有四际水流。
今殊不然,入洞才十步,为村民以土窒之。
前日遣人辟治,仅高一二尺,以草为茵,鱼跳而进。
又行十馀步,大石相倚,中有深谷,寸步滑磴,且视且恐。
已而稍宽广,石乳如宝盖垂于其上。
旁又有一谷,然不若前谷之险。
稍前即大坑阱,乃近岁崩陷者,所谓盐米堆、雪山不可至矣。
炬火欲尽,遂出憩,村民吴氏以茶果交相遗。
归入饶州太守蒋天祐垂裕庵,半里至君阳洞,陆希声云在君山之阳,故以为名。
洞去龙潭甚迩,水自洞出行两崖间,甚清驶可爱。
天日下照,不必秉烛,视他洞为胜。
惜乎天祐之兄营坟其上,不复为游观之地矣。
归过金沙,致远独游,停车以待,同饭洞灵,抵暮还邑。
宜兴南鄙岩洞搜索殆遍,惟图志中载武陵洞龙山,去湖洑渚南十里,中若张公洞石乳凝结,有幢幡羽盖之状,又有瀑布逆流,但蔓蒙密,人迹罕至,不能一往。
南岳山锡禅师道场古迹颇多,且邹志完所乐,去县二十里而近,反未至焉。
既迫南归,须俟他年矣。
夜,雨复作。
壬子,范至能溧阳来。
癸丑,以卮酒饯至能,送之北门。
甲寅,装船。
乙卯,仲贤护外舅之柩归昆山卜葬,仲谟、仲告、荣仲偕去,同安人送至溪口
丙辰,陈尉愉相访,即永和故监镇之子。
丁巳,数日昼夜雨,渰田已十分熟,今遂败之。
妇家置酒相饯。
戊午,早发宜兴,才数十步,大风雨不可开,转溪复回。
唐致远小舟先去。
己未,风雨不已,溯湖渰甚迟滞,入夜仅行六十馀里,泊杨家舍。
庚申,雨止。
早至溧阳县,泊金渊亭(事见《吴越春秋》。)
陈朋元、丞赵宣义师旦、簿钱迪功闻诗、尉时迪功作乂、新辰倅奉议煜群用相访。
秦惠长书及文编,楚材大资政之子也。
刘季高侍郎至此方数日,年八十一,近卧病,而精明如故。
谒阎德夫、郎彦昭,留致远饭。
辛酉,晴。
彭庆携磨勘朝奉郎告身来至县治。
登绿净亭,可望湖山,视田畴。
刘季高三子右通直郎瀹、右修职郎治、司属官泌相访,求季高作罔极庵额。
季高云:靖康间钱益以杂学士陕西路制置使调兵勤王,而置司长安
既次陕府太守不以节制待之。
益诘责,则云五路自谓泾原环庆秦凤熙河鄜延,初不与永兴军路也。
益乃具奏,诏改铸陕西五路及永兴军路制置使印,其迂如此。
范致虚左丞长安,初亦尊王人,用申状,而益用劄子如他路。
致虚大怒,奏乞本路自勤王,不隶益,后卒无功。
或谓旧有从官使河北徐处仁亦以前执政大名用申状,使者戒吏云:大名府回牒,馀则劄子。
人以为两知体焉。
顾纲献笔,季高甚赏其艺,数为作诗帖。
纲求跋,与之。
思堂春饮群用、致远
壬戌,早,诸公相别即行。
致远送数里,群用追路送集字《周易碑》。
县四十里有贞义女庙(女姓史。)李太白作记,题云「濑水上古贞义女碑铭并序,前翰林院内供奉学士陇西李白述」。
其末有跋(「濑北四十里,太白斯文,《遗集》阙载,故世以石李为异。昔寘县,县之明府夏侯戬以俸金刊石,移置子胥投金之涘。卑庳翳荟,访阅攸艰。进士董行叙。」旁刻刘谊、毛果、李玙、元宫之。右淳化甲午十一月。当淳化时集未备,故有阙载之语,今已见集中。绍兴八年立春后十日,观年,溧阳周淙重立庙于此,而徙碑还旧,此盖故县也。故陆龟蒙《书李贺小传》云:「东野贞元中溧阳溧阳昔为平陵,在句容县南五里。有投金濑,濑南八里许,道有故平陵城,周千馀步。」谓此。)
晚抵黄连步,遣江阴坐船归。
癸亥,蓐食治装,凡九轿五车十担,巳初方能行,前日在溧阳以辎重寄魏聪之舟者犹不与焉。
行十五里,饭分界潘氏。
午饭官塘,薄暮次溧水
彦平邑丞朱文林致知、尉郭迪功永华相候。
尉厅有后汉校官碑尚完,李野夫、公择兄弟尝读书于此。
有亭,今废。
投宿中山驿,赴彦平会,夜分归始饮酒。
甲子,雨。
昨日若尔,狼狈甚矣。
陈德新教授常熟丞秦焞耀元相访。
焞,棣之子。
晚赴彦平会,甚勌。
九月乙丑朔,阴。
早招陈德新教授饭。
晚赴秦耀元会,饮木犀酒。
庭下有雁来红,即藿也,丹红可爱。
夜雨。
丙寅,早雨止,挈家游茅山
出东门二十里,饭张野坊。
又二十里,少休天王院,微见日色。
又二十馀里至茅山镇,又里许入崇禧观。
句容郭彦和、官告院吏出身。)道正知观事兼管辖本山诸宫观元真、山门道正同知观事吴守卿、山门副道正签书观事卜诚全相候。
嘉祐中句容县陈倩校修《句曲山记》云:观对华姥山(《记》云吴大帝孙女升仙于此,故以名山。),本陶宏景华阳之下馆,唐贞观九年立观,本朝改今名。
兵火焚荡,秦会之家复修之。
晚置酒三行,山中宫观所入丰厚,游人至,例接待云。
按《记》言大茅山在崇寿观北独高处(今崇禧甚近。),中在积金峰北独高处,小在中山北
茅君讳盈(即《史记》所载。),中茅君讳固,小茅君讳衷
是日行道中,望冈阜西南来,势若连环,既赴三茅,而尾北掷。
马上口占云:「千峰溧阳来,势若西南奔。
遥拱三茅峰,不敢迫至尊(近三茅无山。)
三茅如轩县,次序俨弟昆。
正西辟夷涂,群仙之所门。
至今下泊宫,往往弭旗幡」。
此山之大槩也,须遍游。
丁卯,夜闻雨声,平明遽止。
挈家游山北,五里,入新创白云崇福观。
绍兴壬午太上赐额,道士王景温主之。
山势环抱,右倚白云峰(自此登中峰。),左带龙山及石培峰(山多石得名。),前对赤山,望之如以巾羃覆冠冕,其内即湖也。
又二三里至三茅祠宇宫。
按《记》云:在中茅峰西侧,天宝七载立精舍。
今之观宇甚平常,颇有宣、政士大夫如李弥大辈题字。
知宫黄见正,濮州人
次上升元观,本在山顶,建炎间移此,望大茅峰在东南。
次上升元顶,谒白鹤庙。
按《记》云:汉永平二年立殿,下有坛,即三茅君飞升处。
已半枯。
右庑有小轩,望川原甚广。
自庙下岭,至大罗源
按《记》云,在中茅峰之西(若自正路来则稍迂二三里。)
此处有清真观,每岁观会,必设御斋,上登极罢之。
诸观皆有茅君像,而此观独异,栋宇亦敝陋,惟新创元武殿甚伟。
酌丹砂泉(《记》有玉祠宇宫、砂泉,在中后,疑即此。),出门踏丛筱访卧龙松,根盘如龙,枝如覆屋,尝有道人庵其下,时睹巨蛇出没,遂去之。
又入山一二里,入张椿龄凝神庵。
庵坐中峰殿,亦对赤山湖而稍偏,其左即白云峰,隔峰即崇福观白云峰中峰相连。),其右即小茅峰也。
椿龄字达道,太上数召见,赐御书、衣服、白羽扇。
天鹅翎为羽,沉香柄,茶磨,色正紫而底青漆,其外如椰子,刻御制铭云:「截汉玉,琢苍筠。
铅运顶,汞成尘」。
后有「损斋」二字。
今上亦赐御诗扇面。
楼阁华焕,酒味清佳。
椿龄伤足不能行,戏作小诗云:「仙师足厌踏京洛,亦复懒控茅峰鹤。
遗形聊示德充符,闭目定从陈铁脚(事见《山记》、《朱自英传》。)」。
次入黑虎谷访刘蓑衣庵,坐小峰,对中峰。
蓑衣,恩州人
与语,正而不夸。
太上尝召对赐赉,皆不受。
冠履质朴,异乎张君。
自此复出官道,归饭崇禧,日已过午,往复约二十里。
饭罢,东行过西楚王涧(又有东楚王涧,《记》云楚王立寨得名。),入五云观。
《记》云在华阳洞西门,本王钦若置道馆。
钦若死,其妻请立观,景祐元年赐额,晏殊撰记。
便道至玉柱洞。
洞深数丈,中有石柱,篝火一游而出。
数十步间即华阳洞(《道书》华阳第八洞天。)张方平诸名人刻石洞门。
其穴萦纡,侧身膝行乃可进。
才二十步,水自中来,伏流出外为
遣从者踏水行百馀步,得受箓人所投竹简而回,其源未易穷也。
由小路上元符宫。
宫依积金峰(《记》引《真诰》论立名之由。),对大茅峰稍偏,而以五云峰为案(《记》云茅君乘五色云现此峰。)
昔王略、刘混康相继居此。
落成于崇宁,凡数百间,地势极高,未至四十里已望见其室宇。
兵火无孑遗,杨在中妻赵氏复葺之,视山后阶墄殆未及其半,然壮丽已甲宫观矣。
都辖徐知宫贺从道置酒,不暇留,相导西过天圣观。
观在积金峰之上,正对大茅峰。
《记》云:梁天监初,陶宏景迁龙子于此豢养,本朝祥符三年迎入内,寻归之。
池在殿下,深数尺,其水湛然,旱岁辄请祷。
己卯春教官时,张子公迎至祈雨甚验。
今有一二在盆中,以示游人云。
复回元符宫,下华阳桥,观陶隐居丹井(,政和初得之。)其下泉流觱沸,是为楚王东涧
度桥陟华阳宫,亦对大茅峰。
《记》云在积金峰南,华阳洞西,本陶弘景之上馆,天宝七载立。
知观李友文,之西冈人,出自唐景皇帝,其族颇盛,谱牒不绝,收唐告尚多。
往时搜访江南李氏之后,而州县屡以友文族人应诏,久久不报,岂以知诰妄引李氏谱耶?
次入栖真观,《记》名玉霄庵,弘景华阳之中馆,本朝赐今名,弊陋之甚。
日已晚,由小径历酆都山,山骨皆石。
或云旧有太乙救苦天尊殿,博州人王若宁守之。
又数十步至余都正庵,死十馀年,亭馆摧毁,废沼残花而已。
此崇禧之便门也。
自五云观至栖真相去甚迩,日短道险,故匆匆耳。
夜,大雨竟夕。
戊辰,拂旦乘笋舆登大茅峰,凡十八盘乃至其巅。
北望中峰,西北望句容,西南望溧水,正东望金坛,惟正西皆平原,予诗所谓群仙之所门也。
上有太玄殿,以丫头为外案,方山为内案。
殿前有小池,殿后有石坛,嘉祐以来张环诸名士皆刻姓名。
云飞气欲雨,匆匆下山。
入太玄庵,登八仙殿。
殿下池号喜客泉,觱沸殊甚,水流为,入崇禧,给烹煮灌溉。
归崇禧方辰巳间,乃挈家再过山北。
约十里许,路傍有塼堠,刻云「崇玄翊教真人陶隐居瘗剑之地」。
其后十馀步,田间有石兽二,即隐居墓,文隐起,铭(云云)
稍前即玉晨观(本许长史沙馆,梁为□馆,唐太宗改为华阳宅中起辰观,元宗再造紫阳观,本朝改今名。),东对雷平(《真诰》云因雷氏得名。),前有大池(《真诰》云郭四朝所造,今俗谓之郭真人养龙池。中有驼龙,长三四尺而四足,或见之云。),及许长史丹井徐铉铭并书。)
入门有二坛。
其左即长史坛,刻云「贞白先生立」,其右云是隐居埋剑坛也。
东廊长史手植,其围丈馀,西廊左纽围八尺。
三清殿后沐发老君像甚古,观后有凤门泉(《华阳颂》云「井列凤门泉」。旧记谓观前丹井正与长安丹凤门水同味。今别号此泉为凤门,恐误。)
近岁士人曾恂重述山记,比陈倩所校旧记颇详。
观有其板并古碑十馀,最佳者隐居所帖《长史旧坛馆碑》,隐居撰并自书数十字。
又玄静先生碑,柳识文,张从申书,李阳冰篆额,号为三绝。
颜鲁公书。
唐太和七年十月四日禁山敕,署敕使七人:一曰太傅侍中,一曰太保平章事,一曰司徒兼侍中,并不著姓,馀四人刘、段、牛、李也。
秉政者三人:右仆射平章事,不著姓,赴太清宫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门下侍郎、平章事路隋,并书名而不押字。
谩记旧制,其无姓名者,唐表可考也。
呼匠摹一二碑及三茅君像,偿以千钱。
自观西灵宝陶隐居所居,或云即昭真台。)有瑞像老君殿,兴于开元,殿前有周真人养龙池
道士王宣言,字子谊号王自在,年七十,汴人
徽宗屡授道官,不就。
壁间挂欧公小草《秋声赋》、《归雁亭诗》。
知予居吉,欣然见畀,以答之。
其徒陈姓者馈眼药。
饭罢,东南行二三里,入燕洞宫(《记》云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得道于此,至今女冠居之。)
洞在宫南半里,大石错立,一石横压洞口。
窥其两旁,盖深阱也,或云道人有缒而入者。
又稍南即钱真人诵经岩。
岩在平地,三面如围屏,西南其向,真人诵《黄庭经》于此,石文略类所倚之迹云。
知宫吴至道言山多盗,亲尝被劫,道人辈有遭屠剥者。
尚有抱元观(隐居帖所谓抑沂水阳谷川也。)、乾元观、(《真诰》:定录大横山而升元洲,隐居创郁冈斋室。下有泉水,李明合丹即此地。其西又有方隅山洞。)丹砂泓(今有田先生庵,洗出山石甚佳。),远者四五里,近才一二里,而雨大作,从者咨怨,遂回崇禧,独登华姥山,谒孙仙姑庙(《记》谓仙姑名寒华,孙权孙女。按政和戊戌岁王汝民记,云权之从侄孙也。村民祈祀多验。归阅《真诰》,仙姑祖名贲,汝民盖据此。)
是行也,山之东周览无馀,山之北再至而遇雨。
山之南自崇禧五里至分阴泉,大茅君洞二里至八卦台,陈待制捅庵在焉。
又二里至庆云洞,又二里至泼墨池,复回四里至金牛洞,次一里至南华阳洞及崇寿观,有抚掌泉、九锡碑,次出大路至南华阳观
道士所言如此,既未暇往,不复考證。
夜,道正吴守卿置酒雨中,爇黄连香,命卜处中鼓琴。
黄连香、青精饭,山中绝品也。
己巳,挈家冒雨发崇禧,饭天王院
晡时复至溧水,别邑官登舟,而天气稍晴。
溧水发原东庐峰(约去县十馀里。),迂曲浅狭,冬涸不可行。
舟凡八十四盘,至乌拆桥乃深阔,入金陵城,是为秦淮
庚午,晴。
早,周旋方山者几百里,晚距府城二三里止。
夜,雨。
辛未,阴。
入上水门,泊天津桥。
方务德被召去,史志道未上。
韩无咎运判叶梦锡总领周仲应福通判
拜三十姨,襁褓中相别于九江,四十馀年矣,留饭而归。
移舟折柳亭下,徙寓大舫中。
壬申,雨霁。
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武功张大夫荣、府倅严承义焕文子、袁奉义惟一、教授何承议作哲、签判鲁通直璆、察推文林崇、左司理孙迪功革、右司理林修职宗文、上元宰宣教楫、江宁宰陈宣教旵、主簿钱迪功永存、威武军承宣使张渊军器监丞翁子功新南城主簿陈大明、府学正夏融、学谕蔡瑀,士人张光祖朱符、钟大声经纬、古安世谠说相候。
同家人赴周姨夫饭。
饭罢,报谒众客。
戒坛院,上卢舍那阁,其高九丈五尺,中山僧初政所造。
次至保宁,上览辉亭,观诸军呈马。
晚赴府会。
癸酉,方懋秀才来求捕盐牒于倅厅庐陵人也。
早府会,登高于雨华台癸未岁陈阜卿一新之,榜曰总秀。),韩、叶、张侯与予凡四十客。
酒阑月出,临台奏军中乐,命妓李素胡舞,坐客皆引满,归而大吐。
甲戌,赴叶总领会。
池有双雁、一鹤、一鹅。
庄德全约饭,不果赴。
郭辅推官,即明叔内翰孙也,来谒索,以五千乘壶遗之。
乙亥,诸军大阅,辞张侯之会,与翁子功过蒋山,礼宝公,酌八功德水,访定林。
钟山、蒋山之间,有陆务观乙酉七月四日题字,为续其后云:「丁亥九月十一日务观之友周子充翁子功来游」。
子功盖往时扶病招务观者,怯雨留塔下,今复为东道主,但恨欠此佳客耳。
蒋山长老正恩法嗣杲,恩禅风孤硬,号恩铁脚,有功于葺寺。
而向所谓杨善友者,今披剃,名法才,其妻已死,独裒数十万缗再造三门云。
饭罢,由山路访草堂,即北山移文者,盖蒋山之尾也。
旧有宝成寺、娄约法师讲经台、大井及他遗迹尚多,近为杨存中毁去,别筑其大父宗闵坟,寺额曰隆报,又立庙于寺侧,亦赐敕额。
殿宇极侈,营造犹未已,古迹为之一空,太息而归。
循履舟山,过行宫养种园,望屋瓦鳞鳞。
子功欲同游阁上。
游止,遂复入东门。
子功有会,不果赴,同周姨夫赴张睎颜太尉晚集。
年七十三,尚蓄十姬。
有秋香者,府中号雪婆婆,善酒戏。
四鼓后归。
丙子,晴。
漕司主管文字赵承议不怯,同年也,干办公事范宣义同密之子、主管帐司赵文林师炳、保宁长老行舒、天禧长老智勤及蒋山恩老并相候。
两司已供张赏心亭饯别,俄报敕使王官来阅军实,遂散,携家登览而归。
人事扰扰,解舟已申时,便帆行夹中,宿板桥
丁丑,风正,扬帆甚驶。
晚泊采石夹中。
戊寅午时入姑熟。
溪水色绀碧,与河流不相杂。
泊舟阅武亭下,太守吴明可给事通判朝奉大夫望之教授沈迪功瀛、判官文林坚、录参赵从政伯弼司理萧从事利用、司法迪功邦度、司户吕从政滨、知当涂县王宣义、权丞任文林三杰、尉杨迪功钺、知繁昌县陈宣义文宁国签判王承议杞并往复。
沈教授、任丞出北门五里馀登凌歊台
台在黄山上,本不高,而望甚远。
西南即青山,却顾采石、天门溧阳和州诸山皆在目中。
杨次公诗云:「大明七年暮冬月,宋武南巡立双阙。
銮舆先幸凌歊台,云中箫鼓奏春雷。
六龙一去晚无迹,山花野鸟空相忆。
翠羽鸣鞭来不来,景陵芳草年年碧许浑集亦有诗。)」。
台后本有精舍,近岁太守周敦义移于山下,尚有塔存焉。
与二君小酌,会日暮下至寺中。
其邻即东岳宫,颇严峻,门立元符间石刻。
出,还舟,盛秀才旦携诗相访。
己卯,赴州会于凉堂,酒名「宴堂」并「姑熟」。
群妓凡陋,不称欧梅风月也。
城上有亭,西南望龙山,去城十馀里,相传孟嘉落帽处。
明可云尝访山,无诲客之基,况非江陵乎?
又云辛巳采石之战,水军统领盛新最有功而人不知,今死矣。
庚辰,人事扰扰,巳时方能行,未后至大信港,东风作,遂步登东梁山,峻甚。
辛巳,未后过下驿矶,舟人放䉡稍缓,几触石觜,赖永新客舟舣岸,以篙拒之而过,其势甚危,闻溯流最畏此矶(夜来似梦许诵《金刚经》百卷,设陆水一会者。晨起于神佛像前许之,果获祐云。)
晚泊芜湖县吴波亭,宰沈约之相候戊寅秋尝会于金陵。)
按《图经》,县即《春秋左氏传》楚子伐吴克鸠兹,今谓之皋滋,亦曰皋夹,《舆地志》云县东五十里曰皋兹是也。
宋、齐《志》淮南郡湖县,故通号于湖,去太平州六十里。
壬午,尉赵修职不疚相访,同年不病之弟也。
张大王,入西能仁院,破败无足观。
又过东能仁院,亦破败。
《图经》云本名古城院,即古宜春县城
《晋书》王敦屯兵湖阴,梦日绕城,即此地也(去县十五里,有玩鞭亭。)
寺后有墩,褰裳践荆棘而游焉。
饭罢,出土门东北行九里,访赤铸山,高十丈,周回七里,旧经云楚干将铸剑之地。
干将被诛后葬古宜春县,即此地,其坟见在(《吴郡图经》将门,门外六里有干将墓,俗讹为匠,与此异同。)
《寰宇记》云复父雠三人,以三人头共葬。
今村民指其旁一山号神山,山冢多石,有泓坎,相传为淬剑之所,又有足迹如进步登山者,他无所考。
北行过赭山,有舍利塔四级,登其半而归。
道游吉祥院及宁渊下观,十五年前皆尝至焉,是时未为观。
道士一二人植花木于小轩,榜曰壶
近岁󱻒矶之观不可居,始以此为下观,栋宇日葺而壶废矣。
晚赴沈约之会。
荆山在县东南十五里,高二十五丈,周围九里
旧经云卞和得玉之所,今出寒水石,隔江而远,不果游。
淮南亦有荆山
癸未,早,沈约之携诗编来别,遂行。
晡时三山矶,亦险。
晚泊月子港。
连日无风,行甚缓。
甲申,早,北风作。
午至繁昌县,陈宰及太平州推官慕容从政邦孚、主簿刘迪功孝称、尉丁迪功辀并相候。
登岸报谒,草庐苇舍仅数百家。
道游宝山寺,破屋残僧无足观。
闻县后有缥眇亭,景物似凌歊,江行望见之,会挂帆不果往。
又去县六十里有隐静寺梁杯渡禅师道场,计三日方可往复,亦不果游(《芜湖图经》:鲁明江水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旧经云晋人鲁仲明立寺,感江神送木,惟闻鸣橹,因以为名。按繁昌县有鲁鸣水,以梁杯渡禅师居于隐静山之上,因此著名。未知孰是。)
乘风过返秦矶,入丁家夹宿,三月十九日尝泊此,正七月矣。
再呼谢镐,饮以酒。
乙酉,子后乘月扬帆出夹,过铜陵县不泊。
未后抛北岸,避阳山矶,晚复过南岸,日落泊梅根港。
前时顺流自此至丁家夹,今者溯流而水程无差,赖风力也(《池阳记》云罗隐初居此,后徙九华。)
是日舟中有三乐:遇顺风、望九华、读《笠泽丛书》。
丙戌,风力稍缓。
午入清溪,溪水碧色,泊弄水亭(亭逼城临溪,与杜牧诗不同。)
入门即池州州治,谒太守同年赵朝散彦博富文提举常平李承议子长通判朝散璘,同年汤平甫知县适在此。
丁亥都统制宁国承宣使四厢俊及其子閤门祗候政、贵池赵宣教清献公之后。癸未夏予过上饶录参。)司户袁迪功祖严、赵修武公颀并相候。
汤平甫共饭,同度陈公桥、(今曰清溪桥,即唐李景业所谓通远桥。)泄水桥、秀鲜桥,遂至齐山嘉祐中太守王晰微之尝作《齐山记》云:山东西广三里,袤半之。其西直郡之谯门,距城千馀步。上有十馀峰,其高等,故曰齐山。或谓高四十寻,周回殆十里。此山因唐刺史齐映有善政,故名焉。)
山脚插入清溪,石色青苍可画。
洞穴半出水中,泛舟扣其户而返。
步登延庆院,以旧僧庆先为指南。
环寺岩洞可见者:罗汉殿后曰妙空岩,在大石中。
次曰丹砂岩,俯偻乃可入,片石斜出,叩之声硿硿然,四旁屈曲,皆奇石也。
法堂之下曰蕉笔岩,亦名唐公岩张环字唐公嘉祐三年任记注,以蕉为笔书岩旁,故云。),有黄大临诸人题字。
山之上曰春流泉,进窥无底。
同历武功岩(近岁都统王进名。),遂至观音岩
本名上清,两岸对起,三面环抱,有程正辅蒋颖叔题字。
右转登寄隐亭太守吴中复名。),四面皆翠石,有小岩刻「寄隐岩」三字石上,其前有熙宁甲寅重阳日太守刘斁思甫题名。
东北乃紫薇亭故基(谓杜牧之。),面淮南诸山,下临秋浦、清溪,直接大江,眼界豁然。
又其旁拔起数峰,奇甚,谓之小九华,盖与上清岩皆齐山最胜处也。
崎岖行硖中,仅可通人。
稍前曰大石谷,又稍前曰定力窟,深不可测。
又其上即翠微亭,是为山巅。
杜牧之云「江澄秋影雁初飞」,此地此时也。
东望碧峰剑立于远山之坳者,九华也。
南望大山横陈者,太婆岭绿峰也。
北眺州城,邑屋可数。
大槩主山自紫岩蜿蜒西来,其左即贵池口,《舆地志》所谓梁昭明太子贵池湖鱼而美者。
其右即清溪、秋浦望之全类临安西湖,而一堤隐然属城,亦类苏公堤,此又登览最胜处也。
予赋小诗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
蜿蜒正作长虹堕,吸住江河万里流」。
又云:「天遣江山助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
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池阳记》载牧守郡时,妾有娠,出嫁州民杜筠,生杜荀鹤。)」。
久之由别径下九顶洞,上有九顶圆如盆覆,中颇平广,有磐石可坐。
嘉祐中,因太守王晰易名集仙洞王介甫唱酬甚多,即撰《齐山记》者,集仙以其所带职耶?)
洞后有穴,侧身可过,一小洞也。
窦穴上穿,颇类月岩,而其山上乃唐观郡楼基,王晰易名青霄亭,今亦废。
其下曰独秀岩,翠壁横峙可爱。
访左史洞,为马军寨所限,出寺行里许乃至焉,实寺之后山也。
其深数丈,可达于外。
左史李方景业也。
杜牧之景业来守,故为立名,而张祐书之。
又有石燕洞,大抵皆石也。
游已还寺,再登翠微亭置酒,时赵守致馈,平甫赋二诗,予次韵云:「上清别殿旧通明,仙圣飞腾户不扃。
出郭尚疑窗列岫,绝堤始露岳真形(堤尽循水,而观石骨层出,山形在此。)
奇奇怪怪无非洞,下下高高总可亭。
但把醺酣酬绝景,天风吹面径须醒。
相君早日翼天飞,晚落江湖罪以微。
好事一时翠壁,佳名千古记黄扉(旧记映罢相后尝历江西观察使。池旧隶江西,则此山因以得名不为无据,但不当言刺史耳。)
朝游要及鸦翻树,夕返何妨萤湿衣。
更得汤休奇绝句,后来谁忆谢元晖」。
访沈辽云巢,人无知者。
甲夜归。
戊子,早至郡斋中和堂,登萧丞相楼,复游景德禅寺,访见山堂,为添差路钤王宗所占,排闼造焉,见山而已。
次过天庆观,读徐铉碑,李煜紫极观也。
巳后赴提举司会,荷池中有秋浦堂,颇幽爽。
会散,出北门二里登贵池亭,俗呼望江亭,以其见大江可望淮南也,亦见九华诸峰。
亭久废,今方重立。
归上南楼,南门城楼也,正对齐山
循城而东有拱翠楼亭,隶邑厅,又稍前即九华楼,三者相望,皆下临清溪,遥见九华,大抵为大婆岭所障,不能尽见诸峰。
大婆山极高,而其名不典,图志亦不及之。
富文送菊酒,与骨肉小酌于南楼
夜归弄水亭易提举司坐船至隆兴(《江上录》自金陵芜湖二百三十里,芜湖池州三百九十里,池州湖口六百五十里,湖口南康军一百里,南康军隆兴三百二十里。)
己丑教授文林师正总领赵承事自量(子书之子。)访。
赴州会,坐中见梅花,赋小词云:「白白江梅,大都玉斲酥凝就。
雨肥霜逗,痴了闺房秀。
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
君知否?
却嫌伊瘦,仍怕伊僝僽」。
营妓曹眄颇洁白淳静,或病其讷而不颀,戏以况之
乙夜,富文出家姬小琼,舞袖翩翩。
往闻范至能云,顷朝士姝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
又作小词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处
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
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
都无误。
几年一遇,莫讶周郎」。
富文近再醮,有所竞而设榻于外,时方为两解,故戏之如此。
庚寅,早,欲如九华,而云梦宋宰肱及归州助教张蒙正相候,过午乃能上马。
时侯差忠训郎赵良弼等同行,辞之不可。
五十里至铁券山,投宿叶荟秀才家,华屋修椽藏四山中。
荟有子,登进士第,新鄱阳
山深,夜甚寒。
辛卯,早,再赴叶君饭,乃行,尉亦并辔。
二十馀里至青阳县,令成文林雱、丞熊从政实褒、主簿陈朝立、巡检程大夫(名同先祖。)来迓,馆于驿中。
尉廨即宋齐丘宅,其傍对九华(《池阳记》云:尉廨即唐费冠卿旧居,然则齐丘后复居此耳。),而丘之墓在牛心山下,去县东五里。
陈朝立会,以能仁院为廨一名罗汉院。),旁有妙音院。
同至县学,登经史阁,望九华紫翠千仞,造物融结奇巧,真尤物也。
青阳右奉议郎杨元禀者极有吏才,学舍乃其所葺。
朝立云:舟泊大通镇,陆至青阳才五十里。
又云:县东二十里有潮,其大如卓面,而石穴极深。
日三潮,每潮鱼虾辄先出。
壬辰,早同陈簿、赵忠训出郭十馀里,登双练亭,两瀑披崖,故以名亭。
度西洪岭,入龙安院。
自此徐行,历永安塔、虎跑泉,过石龙口、虎跑岭。
此两处地势稍高,望双峰、九子甚奇。
遂入广修院,去县已二十五里。
院宇颇雅洁,寝堂望双峰(远望如双剑者,此二峰也,闻最高云。)帻峰、真人峰、莲花峰,是为五老峰
步至上雪潭,源高而远,仰视莲花峰,正如所倚之屏,其前即石门水所注也。
峭壁削成,悬瀑十丈,怒涛骇浪不减三峡,或潴为深渊,或散为奔湍,雷轰电掣。
约二百馀步为下雪潭,其间多大石,水平布者数丈。
潭中产石斑鱼,不常流。
有璎珞泉,水跳石上如贯珠,尤为奇绝,而土人不贵也。
食罢转山而行,终日观山而殊不厌。
约十馀里入无相院,有观音阁对峰峦数重,留题而去。
又二三里至协济庙,庙神兄弟二人。
日方晡,或谓化城远不可到,遂止。
陈朝立置酒中坐,帅诸人下九华溪,踏石涉水以为戏。
体肥甚,独堕水中。
溪自龙池来,欲访其源,或云去路太远,惟祷雨乃至,今芜秽不治,不果行。
终夜溪声如大雨,可听。
癸巳,早,循溪而入,至乱山环合处登化城岭。
岭峻窄,时时回望,诸峰层出,殊快心目。
少休半霄亭,巳时至化城寺
寺宇甚佳,唐时新罗王子金地藏修行之地。
手植两株,根株亦不甚大,但共结子耳,数年前一株方枯。
王健知县者,文正公旦之后,作普同塔,具誓他日归骨于此,亦笃信释氏者也。
饭罢谒金地藏塔,又在寺后突然一山上,常时可望大江,是日适为晴岚所蒙。
僧祖瑛独居塔院,献土产,味敌北苑。
陈朝立以翰先归邑,乃同叶、赵行二里访龙女泉,其旁乃李太白书堂基,今为张氏坟地(或谓书堂在半霄亭旁者非。)
自此下岭,过苦竹坑,俯视群山,左右对列,中有平田,气象极好。
稍前即寨头,盖建炎间张遇寇青阳,县官移治于此,真关隘也。
行近悬桥,双瀑自石山对泻,未经名人题品,故无闻焉。
又行至蜃盘岭,而化城峰尽矣。
化城,九华最高处,蒋颖叔尝有悔游之语,俗传十里,殆不止此。
赋小诗云:「攀萝度险捷猱猿,石角钩衣屦尽穿。
莫迓远寻金地藏,也曾徐步玉阶前」。
又数里至龟山,一上复数里,尤为险峻,有崇寿寺、慈民阁,对双剑峰也。
又赋诗云:「注坡缘壁化城中,客愠奴嗔我亦慵。
及至龟山还一上,为怜高阁对双峰」。
僧善修年八十六,赠以诗云:「老僧九十视耽耽,二十年来不下山。
我得九华充法供,亦能禁足老山间」。
日尚早,爱其景物,遂宿焉。
甲午,早,下龟山,行十馀里入圣泉院
泉在院侧石岩下,号无底泉,试之仅二丈,盖游者未尝测其浅深耳。
水自岩出,甚清驶,中有五色石
饭罢即行,过慕镇,回望九华,横侧高低无一同者。
又五里至曹溪寺,又五里至觉安寺,五溪合流于此,故又名五溪寺,有王子尚枢密绍兴六年湖北帅所题诗。
主僧自全课,令占二兄纲运,约八日有信。
又五里入大路,过铁券,叶元质别去。
又二十五里投宿马牙酒坊,二三里有常安寺,夜不果往。
陈朝立自青阳致馈。
是行自西洪岭入山,盖西南也。
日观山面,既至圣泉,盖自西北而出,所谓山之东乃山背。
闻有广福等僧院甚佳,而从者猥众,颇不自由,不无遗恨(《杂著述》卷六。)
隶叔:疑当作「颖叔」,即蒋之奇之奇正为宜兴人
易说 其十四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三、《江湖长翁集》卷三四
比之为道,贵乎广,广则无所不比。
其为用也贵乎神,神则由而不知。
夫能是,君人之道也。
若晓然示人,置彼此厚薄于胸中,则有比有不比,非君人之道也。
九五以刚中之德为众阴之所归,若能窅然神运,泯焉无迹,无适莫,无远迩,咸与之比,则其道大矣。
今乃显其比而下应于二,夫其有所应,则心系于所厚,而它则不皆厚。
王田之有三驱,其于禽,逆我而来则舍之,顺我而去则取之,以逆顺为取舍,则失前禽矣。
王之失,正在有厚薄,其于邑人之后而比者,则不诫而吉,是为上所使之中也,非为上之中也。
《易》之为道欲其应,而君子之善,世又贵乎广大无所决择。
有应则狭而小,如康屯之世,而九乃屯其膏,如《同人》之时,而二乃同于宗,皆有应而小比之。
九五其义同此。
初六以柔居下,将以比人,而执谦抱诚,尽比上之道,故不特有孚,而又无咎,不特孚信中足,而亦有它至之吉。
《比》上之道,此为尽善。
若二之自内应五,虽不失所比,然视初则有间矣,故贞则吉,而不自失而已。
至三之比六,乃非其人而比之。
比非其人,伤之者矣。
四居上体之下,外比于五,亦为比得其所,故曰「比贤而从上」。
《易》之为体,下卦则内,而上卦则外也。
四近五,故曰外比。
若夫上之为爻,居一卦之极,众阴比之,上时已瞢不知几,彼皆争先为比而已,独后比则无能为首,凶之道也,虽欲终之,其可得乎?
田制总序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一、《悦斋文钞》卷四
神农氏为耒耜以教天下,黄帝立井田之法,因以制兵。
陶唐以前,简策罕存,法制不可得而详矣。
舜命后稷播百谷,禹定九州,则三壤,赋中邦,弼成五服,甸服之赋,百里为差。
启战甘野,乃召六卿,田赋军法,大略可见。
商因于夏,更立助法,贡之用否,莫得而考。
周自封邰,世后稷以服事虞、夏;
公刘居豳,彻田为粮;
古公至岐下,乃疆乃理;
文王仁政,耕者九一。
然犹诸侯之制,商家之法。
周公致太平,经制大备,法兼夏、商,不可易矣。
中更厉王,纪纲文章大坏。
宣王命召伯、韩侯疆理亩籍,至于蛮貊,方叔南征,其车三千,周道灿然复兴,而不耤、料民,寖以违古。
幽王荒废,不能修成王之业以奏禹功,诗人悲伤思古,《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所为刺也。
平王东迁,王政不行,诸侯力征,变成法以济其私。
齐作内政,以趋功利。
鲁号秉礼之国,亦税亩、作丘甲、用田赋。
子产相郑,复修庐井,国人始欲杀之,后更颂其德,法坏难复如此;
其后又作丘赋,虿尾见讥。
爰田、州兵,晋法非古,楚蔿掩为赋,亦一时之兴废也。
战国并争,经界愈慢,典籍亦亡。
孟轲为齐、梁王言王政,皆谓迂阔,独滕文公问井地,言大略,卒以国小而逼,不克自振。
秦用商鞅,开阡陌,以招三晋之民,遂倾六国,教天下,先王法制无复存者。
汉兴,蒐求遗典,祗得《周礼》五篇,名儒宿学,尚未之见,或加诋訾,故董仲舒辈皆谓井田难猝行,欲限民田,以渐致之。
哀帝师丹之请,公卿议定,卒以权贵不便寝。
王莽妄意古制,令天下皆为王田,民用愁怨,虽勉强复故,世已大乱。
世祖止行检覆,迄东都不复更张。
三国、六朝,兵乱相寻,因循茍简而已。
元魏都洛,甸服萧条,庐井流亡,田赋淹滞,始因李安世之议,均给天下民田,时势人情,适当可变,非其智能优于往昔也。
齐周迄隋,大因小革。
唐朝损益,口分、世业,制度初立。
时久户滋,官吏偷惰,版籍寖以纷乱,天宝以降,经常之法,荡然不存矣。
五代日不暇给,周世宗读《均田图》,慨然怀古,享国日浅,大志不遂。
国朝历载三百,十圣相承,俱存不扰,远恢,以复周典,我则未暇。
又诸儒考论《周礼》,疑信大半,人学家师,古制益以暧昧。
周公制法,思兼三王,乡遂都鄙,为制不同,古文质略,举凡互见,当时官有典常,更相发明。
今惟一经,又缺《冬官》一篇,汉儒训释,矛盾横生,康成一家,自相牴牾者不可胜述。
今举古法,为纲领二篇,维以兼析,著后世法制之变,以便观览。
自汉以来复有屯田以赡军国,虽法异井牧,亦庶几农战并修之意,故并列于后。
田制论 南宋 · 廖行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省斋集》卷四
秦开阡陌,坏井田,于是兼并纵横而贫富相绝,上无制民产之法,而趋末者益众。
汉兴,未能复古。
高祖五年之诏,令民各归其县,复故田宅与从军高爵,先与田宅,初不为天下画一定制。
观其言曰:「夫有功劳者田未能如法,而小吏顾多满」,此无制之弊也。
其后徙齐、楚大族关中,亦与利田宅而已。
惠帝高后之际,颇知务农,举力田者复其身,置力田秩二千石
至于文帝,尤加意焉,诏为农而下者岁相继也。
以为农天下之大本,既耤田,亲耕以率之,又时赐田者半租,以户口置力田常员,其后遂除田之租税。
古人注意田农无以过此。
以岁比不登,而曰度田非益寡而食之不足,帝胡不思其故,端由贫富之不等耶?
一时议臣如贾谊,以趋末众而亡蓄积,则欲驱民归农而著之本,使天下各食其力;
晁错以地有遗利,民有遗力,生谷之地未尽垦,游食之民未尽归农,则欲务农而贵粟,皆可谓知本务矣。
惜其田制不立,而无田之民竟亦未能均被其泽,兼并豪党役财骄溢,而穷贫无田者犹故也。
武帝慨慕治古,多所改作,独于田农未有良法。
方且内兴功利,役费并兴,而民益去本。
董仲舒思救其弊,建言:「自秦除井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又加屯戍力役一岁三十倍于古,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或耕豪民之田,见税什五,故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
以为「井田法理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赡不足」。
仲舒之意亦可谓善于复古,渐而不遽。
然而施行之略,当时莫之讲也。
末年仅知征伐之悔,以力农为务,赵过代田之法,平都令光挽犁之制,特田农之一助耳。
哀帝之世,师丹仲舒之说建议名田,谓豪富吏民訾数钜万,而贫弱愈困,宜略为限。
天子下其议,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条奏其制:王、列侯得名田国中。
列侯在长安公主名田县道,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无得三十顷。
贾人不得名田,犯者以律论,诸名田品皆没入县官
夫三十顷,古三十夫之田也。
一家而兼三十夫之田,制亦宽矣。
丁、傅用事,董贤隆贵,犹不便之,诏书颁后,卒寝不行。
汉家田制大抵若此,惜其去古未远而不能少复古制,诚可恨也。
王莽一旦得志,乃一切纯以古法,更名天下田曰王田,不得卖买,男口八而田过一井者,分馀与九族乡党,犯令至死。
之乱亡非由井田之复,其他政悖乱,虽有良法,不足恃也。
况复制度不定,吏缘为奸,正以益乱尔。
它日虽曰令得卖买,勿拘以法,卒亦无救于祸。
以是知之乱亡果非复井田之所致。
虽然,汉固无田制,而其盛时,海内富庶,衣食滋殖,至兴礼义,而公上之积陈陈相因,是果何术哉?
此独文、景之君崇本务农,民从其化,其效乃尔。
向使井田之法未废,当与比隆可也。
然则田制既废之后,人君之务农者如文、景可也。
策问田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二、《絜斋集》卷六
问:古者井田之法,莫备于周。
岐山则有平土之法,而小司徒之职则有牧之法。
其平土也,则屋三为井,积而为通、为成、为终、为同。
也,则九夫为井,积而为邑、为丘、为甸、为县、为都。
名与数俱不类,抑随时损益,不能尽同欤?
抑旁加之说,果有之欤?
井田之法备于同,而司徒之职止于都,都果足以尽井田之制欤?
宅田、士田、贾田,曷为而任近郊?
官田、牛田、赏田、牧田,曷为而任远郊?
若此类者,必皆有说,可言其详欤?
百亩之田,所食不过八口。
馀众男为馀夫,亦以口授田。
如此,夫当授田之初,量地制邑,度地居民,固已无旷土矣,不知馀夫所受于何取之?
取之近则无馀地,取之远则父子异居,非先王厚人伦之道也。
周之受田,以不易、一易、再易为差,而又有所谓莱地者。
田卒污莱,诗人所刺也。
周之盛时,宜无遗利,而田犹有莱,岂肯废而不治欤?
杜佑《通典》谓,九州之地,定垦者九百万馀顷。
夫九州封疆,可谓至广,诚如说,则一州之内才百馀万顷尔,其可信欤?
《禹贡》荆、扬之田盖最下者,而唐以江淮为财赋之渊,古今地利何辽绝若此欤?
秦人废井田,开阡陌,天下之人宜不胜其害,而不出数年,乃有国富兵强之大利,遂使先王之制一废而不可复,秦岂能过于古欤?
汉氏之兴,可以复古矣,因陋就简,卒莫之复,公私之积,宜乎匮乏;
鸡鸣犬吠,烟火万里,田租之轻,至于三十而一,其极也,尽除之,乃有三代所不能为者,汉果能过于三代欤?
赵过为代田,一亩三圳,而岁代处,盖古法也。
不知所谓三圳者,周人不易、一易之法欤,抑自为之欤?
耕其一,废其二,利微矣,而课所得谷,常缦田亩一斛以上,岂更休以全其地力而致然欤?
夫欲地力有馀,加之培植可矣,乃废而不治,不治而获其利。
是法也,果可通行于天下欤?
王莽时王田私属,毋得卖买,受田者悉如制度。
既而农商失业,食货俱废,岂欲复还旧贯而非其人欤?
荀悦著论,谓井田之制不宜于人众之时,其言似矣。
然观元魏之兴,至于太和之主,盖几传矣,当时称为极盛,户口众多,而能略依古制,均给天下
隋开皇中,垦田千九百万顷,户口岁增,号称繁富,乃能发使四出,均天下之
已然之效,于是可睹,而曰不宜于众多之时,可乎?
魏有露田,有桑田,有麻田,隋有永业田,有职分田,有公廨田,其法度孰合于古?
唐之口分、世业,尊卑贵贱莫不有分,废疾孤寡莫不有养,守而不失,自足以传远。
而贫无以葬者,听卖永业
乐迁宽乡者,听卖口分。
太宗之英明,不能讲求先王维持经久之意,而立法之初,已开变易隳坏之端。
岂古道难行,虽欲久远而不可得欤?
其悉以告。
故大宗丞兼权度支郎官高公墓志铭1217年8月20日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水心文集》卷二二、道光《武康县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予妻诸父高公,讳子润字毕老,主乌程县簿真州判官
孝宗知其名,召使赴行在。
公由远地下幕,一日,天子有命昼接,喜过望,亟装欲往。
而母杨夫人忽病,谒医久未损。
既而公亦病,医无术,谩云:「久且不治矣」。
公惊叹曰:「明主思见我,而不幸母子皆属疾,或者天不与吾行耶?
重留君命无益,祗为罪耳」。
遂以情自乞,词悲甚。
孝宗不能夺而怜之,为改通直郎赐绯衣银鱼致其仕。
当是时,高判官蚤退之节闻于天下。
公既得谢,疾寻愈,因不复预人事。
常穿黄草履,刺白篾艇,往来田间,人罕识其面,垂三十年。
开禧元年,起为大理司直,迁太府丞、大宗丞,兼度支郎官
初,公在乌程,疏三十二缕达于太湖,复晋、宋旧迹。
真州,创定城营房五千,费减十五,故孝宗以为材。
比再出,适会讨虏粮乏,仓猝籴二百馀万,珠粲而瓦实,江、淮诸军,涤甑釜待饟至,然后饱食。
朝廷方赖其用,而不悦者谓公「昔固不仕为亢者也,今安得屈而复仕,当返初秩而已」。
公由此坐废,即复具野航,出没圩圱如其故态,不少介吝。
嘉定十年,年七十七,八月二十日,以考卒。
蒙城人宣仁后弟士林曾孙也。
纪两使留后,世赏知閤门事
父宗之,文吏,官益薄,通判婺州
高氏来南方,禁省隔绝。
公辛苦自衣食,不祖舅戚馀贵。
学通古今,暗记《左传》、《汉书》,引笔高丽
为人颖迈肃洁,如琅玕玉树,无尘土意。
听其语泠泠然,吴侬楚些之鄙都尽。
而干敏强力,老练世故,审动而果,虑远而成,惜不究其伐而顿抑以穷死。
悲夫!
退固人道之甚重,而止者义理之奥枢也。
在《艮》之《彖》,「时止则止,时行则行」。
然则我非敢自命,而世亦不以是格物矣。
公之不得遇孝宗,盖时止乎!
然世莫或知而误言之,谓公特自止而已。
及公悟其不可以终止,而上又因而起公,此亦公当行之时也,然世又莫察而文致之,遂谓其既止则终不可以行焉。
夫惜其止而劝其行,人之理也;
因其止而禁其行,岂人之理哉!
故予于公暂出终处为之痛惜,而讣闻之日,哭之至于过期而哀,非以亲旧私之也。
先夫人曰薛氏,曰刘氏,皆前卒。
子男曰不华、不矜、不谫。
不矜为兄子沐后,不谫为弟子泳后,皆杨氏命也。
公既自衣食,婺州遗业,悉使其弟有之;
其幼弟公尤爱惜,又自辍田以衣食之屡矣。
女子婿曰鲍子明、王田赵希翱、刘松
朝奉郎湖北提刑
翱,承奉郎、监明州造船场。
孙二人,曰晋彦、宋彦。
公先治湖武康上柏山,豫为冢藏十二月某日,不华奉公丧以归。
恭惟宣仁后以国为家,以民为身,以贤为命,以仁为术,治成元祐,天所顾飨,与宋无极,万世载之者也。
今其亲外家零落细微馀十数焉。
其仅得列于士,又十数之一二焉,若不华则以庶士守其庙矣。
士不得以诸侯祭,礼也,况士庶哉!
呜呼!
公之折节复仕,为是夫!
铭曰:
冗冗万生兮有翘,森森千丈兮寒标。
噫!
胄出兮宜愈大又不磨,卒摧折以尽兮悲奈何!
萧明允墓志铭1268年1月8日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一、《文山全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初名坚字子固,后改应新,字明允庐陵珠川人。
庐陵故多萧氏,而珠川亦望族。
君拔起其间,自幼岐嶷,长益崭绝。
种绩文学,额额与逢掖争鸣。
三赴天子学,锐不少衰。
气岸孤耸,与人棘棘不阿,号其读书室曰「介林」。
尝谓:「吾幸守先人庐,弗克规拓,是不肯堂」。
构楼其前,曰「逼云」。
复出其旁,相我攸宇,通之为园。
花竹横从,朋宾啸歌,翛然有物表之趣。
会予钓游荒闲,位置水石。
君时一造,沛然若自得,予以是知君所自负翘如也。
咸淳二年十二月九日,以疾终,年四十六。
曾祖炳文
国老
景伯,妣李氏,继母曾氏。
妃刘氏。
男曰宋翁,女曰淑慧、淑慈、淑懿,皆幼。
卜以四年正月八日,归于淳化王田双园之原。
前期,其弟至与其孤造门以铭请。
铭曰:
嗟予介林兮,孑孑而无成。
大舆之壮兮,羌中道而折衡。
意衣冠之虽葬兮,不能葬其英英。
瞻云山之莽苍兮,尚肮脏之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