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贺铸帖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希堂法帖
芾再启:贺铸能道行乐,慰人意。玉笔格十袭收秘,何如?两足其好。人生几何,各阏其欲。即有意,一介的可委者同去。人付子敬二帖来授,玉格却付一轴去,足示俗目。贺见此中本,乃云,公所收纸黑,显伪者。此理如何?一决无惑。芾再拜。
王谢书跋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宝晋英光集补遗、石渠宝笈三编、三希堂法帖、《贯经堂米帖》卷三、知止阁米帖
李太师收晋贤十四帖,武帝、王戎书若篆籀,谢安格在子敬上,真宜批帖尾也。
跋秘阁法帖 其一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宝刻丛编》卷一、《米襄阳外纪》卷六、《珊瑚网》卷二一、《古今法书苑》卷七四、《六艺之一录》卷一三五
唐太宗购王逸少书,使魏徵、褚遂良定真伪。我太宗购古今书,而使王著辨精觕,定为法帖,此十卷是也。其间一手伪帖太半,甚者以《千字文》为汉章帝,张旭为王子敬,以俗人学智永为逸少。如其间以子敬及真智永为逸少者,犹不失为名帖。余尝于检校太师李玮第观侍中王贻永所收晋帖一卷内,武帝、王戎、谢安、陆云辈法,若篆籀体,若飞动,著皆委而弗录,独取郗愔两行入十卷中,使人慨叹。又刘孝孙处见柳公权所收《跋子敬送梨帖》,然于太宗卷中辨出,乃以逸少一帖连在后,而云又一帖,不知为逸少也。公权唐名家,尚如此,顾何议著?今长安李氏所收逸少帖,贞观所收第一帖,著名已非逸少真迹,馀可知矣。独未知徐璹徐浩子,能别书。所访者何如耳?余抱疾端忧,养目文艺,思而得之,粗分真伪,因跋逐卷末,以贻好事同志。百年之后,必有击节赏我者。余无富贵愿,独好古人笔札。每涤一研、展一轴,不知疾雷之在傍,而味可忘。尝思陶弘景愿为主书令史,大是高致。一念不除,行年四十,恐死为蠹书鱼,入金题玉躞间游而不害。元祐三年,维扬倦游阁襄阳漫仕米芾元章书。
按:《东观馀论》卷上《法帖刊误》下附,古逸丛书三编影南宋嘉定三年刻本。
杂说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宝晋英光集》卷八、《宝晋山林集拾遗》卷四
向与一相识,书横粘,如是卷如何?
许南叔善为令,政声流于邻壤。
右军《快雪时晴帖》,真字在苏志东房,今居吴郡。
张颠书,贺八清鉴,风流千载人也。帖凡七纸,苏太简家物,液献章子厚也。
赵子立《收笔阵图》,前有右军真迹,并《笔样手势图》。后为章子厚取之,使吴匠制,甚入用。今吴有其遗制。近知此书在章持房下。
晋画古贤十人,失其名。在苏太简孙之颜行,人间名画也。
李重光作此等纸,以供澄心堂用。其出不一,以池州马牙硾浆者为上品。此乃饶纸,不入墨,致字少风神。
枢密林文节观吾家右军书,叹息久之。一日云:「贞观印,阁下有一轴,相去五六寸,乃是两枚,亦有相合者,不相当也」。余闻之内愠,不敢发视者月馀。一旦忘之,既开,皆不相当。忽悟文节语,即驰告,公曰:「使君愈宝重也」。
涟水陈生善作重山复岭、古木瀑泉,近世少及。皆若真山,不以雕锼细巧为美。
吾老年方得琅琊紫金石,与余家所收右军砚无异。人间第一品也,端、歙皆出其下。新得右军紫金砚石,力疾书数日也。吾不来,斯不复用此石矣。
汉画龙已如今,则剑饰所刻头圆者,周龙也。
蒋永仲作松赠昙秀,吾题云:「撑云既奇倔,怒节更坚瘦」。怒为露也。
好事家所收帖,有如篆籀者,回视二王,顿有尘意。晋人书一帖是也。
谢奕之浑然天成,谢安之清迈,真宜批子敬帖尾也。其帖首尾印记多与敝笥所收同。君倩、唐氏、陈氏之类,玉轴古锦,皆故物。希世之珍,不可尽言。恨不能同赏。归即追写数十幅,顿失故步。可笑可笑。
陆珫字士瑶,或云陆统,有一字如此不识。统一作玩。
武帝书,纸靡溃而墨色如新,有墨处不破。吁!岂临学所能,欲令人弃笔砚也。古人得此等书临学,安得不臻妙境?独写唐人笔札,意格尪弱,岂有胜理?其气象有若太古之人,自然淳野之质,张长史、怀素岂能臻其藩篱耶?昔归公跋赵令畤古帖,得之矣。欲尽举一奁书易一二帖,恐未许也。今日已懒开箧,但磨墨终日,追想一二字以自慰也。
学书谓贵弄翰,谓把笔轻,自然手心虚,振迅天真,出于意外。所以古人书各各不同,若一一相似,则奴书也。其次要得笔。谓筋骨皮肉,脂泽风神皆全,犹一佳士也。又笔笔不同,三字三画异形;作意重轻不同,出于天真,自然神异。又书非以使毫,使毫行墨而已。其浑然天成,如蒪丝是也。又得笔,则虽细为髭发亦圆;不得笔,虽粗如椽亦偏。此虽心得,亦可学。入学之理在先写壁,作字必悬手,以锋抵壁,久之必自得趣也。余初学颜,七八岁也。字至大,一幅写简不成。后见柳而慕紧结,乃学柳《金刚经》。久之,知出于欧,乃学欧。久之,如印板排笇,乃慕褚而学最久,又慕段季转摺肥美,八面皆全。久之,觉段全绎展《兰亭》,遂并看法帖,入晋魏平淡,弃钟方而师师宜官,《刘宽碑》是也。篆便爱《诅楚》、《石鼓文》。又悟竹简以竹聿行漆,而鼎铭妙古老焉。其书壁以沈传师为主,小字大不取也,大不取也。
退之云羲之「俗书趁姿媚」。此公不独为石鼓发想,亦见此等物耳。
《名画记》载京兆尹黎干印曰「黎氏」。此帖前后载者是柳书,后一帖半贞观印,剪除不去,故不入开元御府。
僧权即徐。谢帖「怀珍」,王帖「怀充」,皆梁武帝书證也。「世南呈」非虞笔,后人妄添,可洗除。
孝先,本朝宰相王曾也,尝跋中令《送梨帖》。
芊芾,名连姓合之。楚姓米,芊是古字,屈下笔,乃芾字。如三代「芥芥大夫」字合刻印记之义。元祐中,为左藏隰守刘季孙跋题。
刘季孙于从行,八百置得羲、献帖。苏轼要芾小研山,不与,季孙遂以此帖来易,与之。芾爱帖,许之。王诜借山去已一月,闻欲易帖,渠自欲山,恐易了,遂百简索不还。至季孙赴任数日,乃还。山无人追及,遂不及易。季孙卒,其子以二十千卖,王防父知太原得之。二三年间,以数种好玩于防处易不成。季孙为两浙路分司,章惇要,不与。苏轼、秦观等有诗题其后,今皆除了。润州见时犹在,轼、观、惇等共题书曰「惟辟玉食」。夫至玩、玉食,非人主,则人臣孰堪之?乃是神物护持,并合归上圣。
吴生画,遍阅一世,未有此比。若入御府,未装间,望假一日,使诸生识,世间不复有也。诸生至今未给食。
马,唐画,非干笔,少圆润秀气,与芾家天王同。往往世间此等画,便假名吴生甚众。
海岳名言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海岳名言》(咸淳刊左氏百川学海本)、《珊瑚网·书录》卷二三上、《荆川稗编》卷八三、《宋稗类钞》卷三三
历观前贤论书,徵引迂远,比况奇巧。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是何等语?或遣辞求工,去法愈远,无益学者。故吾所论,要在入人,不为溢辞。
吾书小字行书,有如大字,惟家藏真迹跋尾,间或有之,不以与求书者。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家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
江南吴𡷗、登州王子韶,大隶题榜,古意盎然。吾儿尹仁大隶题榜与之等。又幼儿尹知,代吾名书碑,及手大字更无辨。门下许侍郎尤爱其小楷,每云小简可使令嗣书,谓尹知也。
老杜作《薛稷惠普寺》诗云:「郁郁三大字,蛟龙岌相缠」。今有石本,得视之,乃是勾勒倒收笔锋,笔笔如蒸饼,「普」字如人握两拳,伸臂而立,丑怪难状。以是论之,古无真大字明矣。
葛洪「天台之观」飞白,为大字之冠,古今第一;欧阳询「道林之寺」,寒俭无精神;柳公权「国清寺」,大小不相称,费尽筋骨;裴休率意写牌,乃有真趣,不陷丑怪。真字甚易,惟有体势难,谓不如画算勾,其势活也。
字之八面,惟尚真楷,见之大小,各自有分。智永有八面,已少钟法。丁道护、欧、虞笔始勾,古法亡矣。柳公权师欧,不及远甚,而为丑怪恶札之祖。自柳世始有俗书。
唐官告在世,为褚、陆、徐峤之体,殊有不俗者。开元以来,缘明皇字体肥俗,始有徐浩以合时君所好,经生字亦自此肥。开元以前古气无复有矣。
唐人以徐浩比僧虔,甚失当。浩大小一伦,犹吏楷也。僧虔、萧子云传钟法,与子敬无异,大小各有分,不一伦。徐浩为颜真卿辟客,书韵自张颠血脉来,教颜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
石刻不可学,但自书使人刻之,已非己书也。故必须真迹观之,乃得趣。如颜真卿每使家僮刻字,故会主人意,修改披撇,致大失真。惟吉州庐山题名,题讫而去,后人刻之,故皆得其真,无做作凡差。乃知颜出于褚也。又真迹皆无蚕头燕尾之笔。与郭知运争坐位帖有篆籀气,颜杰思也。柳与欧为丑怪恶札祖。其弟公绰乃不俗于兄。筋骨之说出于柳,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不知不怒张,自有筋骨焉。
凡大字要如小字,小字要如大字。褚遂良小字如大字,其后经生祖述,间有造妙者,大字如小字,未之见也。
世人多写大字时用力捉笔,字愈无筋骨神气,作圆笔头如蒸饼,大可鄙笑。要须如小字锋势备全,都无刻意做作乃佳。自古及今,余不敏,实得之。榜字固已满世,自有识者知之。
石曼卿作佛号,都无回互转摺之势,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颠教颜真卿谬论。盖字自有大小相称,且如写「太一之殿」,作四窠分,岂可将「一」字肥满一窠,以对「殿」字乎?盖自有相称大小,不展促也。余尝书「天庆之观」,「天」、「之」字皆四笔,「庆」、「观」字多画在下,各随其相称写之,挂起气势自带过,皆如大小一般。虽真,有飞动之势也。
书至隶兴,大篆古法大坏矣。篆籀各随字形大小,故知百物之状,活动圆备,各各自足,隶乃始有展促之势,而三代法亡矣。
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李邕脱子敬体,乏纤浓。徐浩晚年用力过,更无气骨,皆不如作郎官时婺州碑也。《董孝子》、《不空》,皆晚年恶札,全无妍媚。此自有识者知之。沈传师变格,自有超世真趣,徐不及也。御史萧诚书太原题名,唐人无出其右。为司马系南岳真君观碑,极有钟、王趣,馀皆不及矣。
智永临集《千文》,秀润圆劲,八面具备,有真迹。自颠沛字起,在唐林夫处,他人所收不及也。
字要骨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贴乃秀润生。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贵形不贵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皆字病也。
「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兹古语也。吾梦古衣冠人授以摺纸书,书法自此差进,写与他人都不晓。蔡元长见而惊曰:「法何太遽异耶」?此公亦具眼人。章子厚以真自名,独称吾行草,欲吾书如排算子。然真字须有体制仍佳耳。
颜鲁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
尹仁等古人书,不知此学。吾家多小儿作草书,大段有意思。
智永砚心成臼,乃能到右军;若穿透,始到钟繇也,可不勉之。
一日不书,便觉思涩,想古人未尝片时废书也。因思苏之才《桓公至洛帖》,字明意殊有工,为天下法书第一。
半山庄台上多文公书,今不知存否?文公学杨凝式书,人鲜知之。余语其故,公大赏其见鉴。
金陵幕山楼隶榜,乃关蔚宗二十一年前书。想六朝宫殿榜皆如是。
薛稷书《慧普寺》,老杜以为「蛟龙岌相缠」。今见其本,乃如奈重儿台蒸饼势,信老杜不能书也。
学书须得趣,他好俱忘乃入妙,别为一好萦之,便不工也。
海岳以书学博士召对,上问本朝以书名世者凡数人,海岳各以其人对曰:「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韵,蔡襄勒字,沈辽排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上复问:「卿书如何」?对曰:「臣书刷字」。
李邕帖赞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
右,唐秘书李邕字泰和书。光王琚,玄宗皇帝之子;濮王峤,太宗皇帝之曾孙。故紫微舍人石昌言所藏。元祐丁卯过甬上,遇紫微孙夷庚字坦夫,以张萱六画、徐浩二古帖易得。尚有厉少府《求地黄帖》,白麻纸,在石氏。坦夫,幼安长子,书画号翰林苑,苏子瞻为之序。此帖飘纵,后帖严谨。余欲此帖,坦夫惜不与,幼安程夫人于户间使以归余焉。六月甲申,南郡舟中装。赞曰:
蓬蓬皇皇,才高气方。张说妒善,杜甫扬光。子敬储逸,僧虔与详。润分玉莹,秀溢春芳(《宝晋英光集》卷六。又见《宝晋山林集拾遗》卷四。)。
劳校:「宋刻无皇帝二字」。
回知隰州刘季孙左藏书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五、《潏水集》卷三
某再拜。承示佳什,词意爽拔,不胜降叹。乐天笔迹,往年于长安萧随中舍处见之,与此少异。恐起草不甚用意,然其放逸自在,尤可追想其风概。方牛、李相倾,朝廷道路皆不敢以目,而乐天出入于二党之间,在彼无恶,在此无斁,非贤者安能如是?观其书,论其人,此笔迹尤可贵也。王摩诘画竹亦尝见于岐下僧舍,此笔尤老而劲,又极自然,非寻常所能到。得观甚幸,谨还纳,惟检入。承问李侯所藏王子敬帖,亦常见之,此乃唐人临拓者,极易辨。一轴凡四帖,分寄三人,而纸用两幅,安有帖寄两人、纸用一幅乎?始收者不能辨,印记题跋甚秘,后来但见贵人所宝,故历代传以为真也。二王书迹,东晋之盛,上下已皆爱重,又父子皆不惜笔画,宜其传者甚多,但累经丧乱,今遂无有。昔后周承圣末遣于谨袭江陵,梁元帝将降,乃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并大小二王书迹,命后阁舍人高善宝焚之,历代所藏尽为灰烬。唐太宗好书,人间所藏,求之殆尽,藏于内府,高宗以后或赐予、或盗窃,又散落人间。宗楚客中宗时为中书令,奏事承恩,乃乞大小二王真迹,敕赐二十卷,大小各十轴,楚客装作屏风。王涯作相,专求法书,尽以金帛官职致之,涯既被害,人但取装饰金玉,书画皆焚弃,经五代故无孑遗。今书学不竞,用笔之法绝而不传,虽临拓之本,举世略无一二,亦使人时为慨然也。
脔婿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八、《潏水集》卷八
晋谢混,谢安之孙。初,孝武帝为晋陵公主求婿,谓王珣曰:「但如刘真长、王子敬便足,如王处仲、桓元子诚可,才小富贵,便预人家事」。珣对:「谢混虽不及真长,不减子敬」。帝曰:「如此便足」。会帝崩,袁崧欲以女妻之。珣曰:「卿莫近禁脔」。初,元帝始镇建业,公私窘罄,每得一豚,以为珍膳,项上一脔尤美,辄以荐帝,群臣未尝敢食,于时呼为禁脔,故珣以为戏。今人以结亲为脔婿,非也,此比况之戏耳。
春秋左氏传杂论二 其六 舒鸠叛楚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
吴人为楚舟师之役故,召舒鸠人,舒鸠人叛楚。楚子师于荒浦,使沈尹寿与师祁犁让之。舒鸠子敬逆二子,而告无之,且请受盟。二子复命。王欲伐之。薳子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请受盟,而又伐之,伐无罪也。姑归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贰,吾又何求?若犹叛我,无辞,有庸」。乃还(注:明年,楚灭舒鸠。)。
右襄二十四年。舒鸠实叛楚,楚责之急,伪逆二子,欺言无之。楚王欲伐其欺,亦可矣。而子冯不可,其意曰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彼以不叛来请盟,斯受之而已。如是而复叛,楚虽灭之,楚可无罪。《易》曰:「田有禽,利执言,旡咎」。子冯以之。
正统论 北宋 · 陈师道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七、《后山居士文集》卷七、《古文集成》卷四○
统者,一也。一天下而君之,王事也,君子之所贵也,吾于《诗》、《春秋》、《孟子》见之也。《周南》自风而雅,王者之事也;《召南》自家而国,诸侯之事也。公羊子曰:「王正月者,大一统也」。孟子曰:「伊尹、孔子得百里之地,皆能朝诸侯而有天下也」。夫正者,以有贰也,非谓得之有正与否也。天下有贰,君子择而与之,所以致一也。不一则无君,无君则人道尽矣,吾于《中说》见之也。王子曰:「中国有一,圣人明之;中国有一,圣人除之」。夫列国并立而不相尚,君子必致于一者,不欲天下一日而无君也,吾于《春秋》见之也。《诗》降于风,《书》绝于《文侯之命》,则天下无王矣,《春秋》所以作也。天下无王而正月必书王者,所以君之也。由周而上,天下为一,学者所不论也。由周而下,至于五代,其所论者五焉:有其位而不一者,东周是也;有天下而无位者,齐、晋是也;有其统而为闰者,秦、新是也;无其统而为伪者,魏、梁是也;上无所始,下无所终,南、北是也。正之说有三,而其用一。三者,天、地、人也。天者,命也,天与贤则贤,天与子则子,非人所能为也,故君子敬焉。地者,中国也,天地之所合也,先王之所治也,礼乐刑政之所出也,故君子慕焉。人者,德功也,德者化也,功者事也,故君子尚焉。一者,义也。可进则进,可黜则黜,而统有归矣,吾于《诗》与《春秋》见之也。西伯,诸侯也,君子与其王;平、桓,周之馀,而君子夺其王也。隐公摄位,而先君之元子,君子与其君也;桓公世子也,王与诸侯大夫国人君之,而王法之所讨,君子黜之。文王,西夷之人;秦与吴、楚,戎蛮也,君子进而中国之也。杞,夏裔也,君子斥而夷狄之也。自周之东,夷于诸侯,其所有者号尔,故《诗》降而《书》绝之,君子盖有待也。夫《诗》降而《书》绝,则天下无周矣,王者可以作也,而卒无以代之,徒以先王之世,天下须君而复与之,岂君子所欲哉!桓、文一中国,却外夷,出民水火之中,有功矣。而天命未改,故管仲不得而革也。夫周存之者,天也,文武之泽也;黜之者,人也,天下之法也。此周与齐、晋之辨也。秦之昭襄始亡周而臣诸侯,及始皇又合六国而为一,而学者不以接统,岂不已甚矣哉?以秦之暴,疾之可也,而不谓天下为秦可乎?夺之,其谁与哉?新莽,汉之盗也,而汉讨之。是犹夏之穷羿、卫之州吁,而齐之无知也,而学者疑其年,吾于《春秋》见之也。鲁昭公之失国,寓于诸侯,而季氏服君之服、行君之事者七年,君子以其前系之昭,其后系之定,则以元始属之建武其可矣。此秦、新之辨也。三国之一,吾于续书见之也。汉,中邦之旧也,刘、葛之所造也,君子之所向也,而地则四隅也,德远而功迩,君子不得而私焉。吴、魏皆有志于天下,又皆有功于民,而魏则中州也,于是与之,其得已乎!此曹魏之辨也。自晋而下则为陈,陈亡于隋,则有终。自隋而上则为魏,魏而上为燕、赵。赵,继晋者也。晋之亡犹秦也,非人亡之也。举天下而弃之,智者得之,而谓之逆乎?其事则汉唐,其名则霸,其义则虽非桓、文,亦非晋之罪人也,则有始。石氏,羯也;慕容氏,鲜卑也。然居中国之位,有中国之民,而行中国之政矣,是犹《书》之秦,《春秋》之吴、楚也。燕、赵不为夷,而谓魏为狄乎?南、北之变,吾于《元经》见之也。晋之东,犹汉也,属而继宗,古之制也。其所以贵者,以中土之无代也,君子因其旧而与之,犹周也。皇始授魏,进之也,天也。而帝晋者,人也。魏可贵而未贵,晋可贱而未贱,故君子持之也。持之者,待其定也。晋、宋有其志又有其功,而魏未有以胜之。武、文没而孝文兴,于是南北定矣,故宋亡而帝魏也。孝建之后,可以夺矣,而君子不忍者,武、文之泽也,故因其亡而取之。或曰:魏假之华,齐、梁、陈斥之蛮,无乃悖乎?曰:夷而变,虽未纯乎夏,君子进之也;夏而变,虽未纯乎夷,君子斥之也,矧其纯乎?孔子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而不考其素善其变也,又况终身由之者乎?「色斯举矣」,而不察其著,恶其变也,又况言弗行乎?此南、北之辨也。学者拟梁于新,而唐非其族也,且其取之,夺也,非讨也,吾于《春秋》见之也。楚比,盗也,而弃疾杀之,君子书之,曰「公子弃疾杀公子比」,以情不以迹也。梁之存犹魏也,此朱梁之辨也。吾于正统,质之经以定其论,资之公以济其义,折众说之枉而归诸正,庶乎其可也。
曹昧字昭父序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二、《柯山集》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大梁曹昧,泣涕告予曰:「我不幸蚤孤,既长而族人言:『尔先人名尔昧,字尔曰昭父』。予实用之而未能言其说,子盍为申言之乎」?予曰:昧之必昭,譬之夜必有旦,晦必有明也,莫或使之而理未尝不然。其在人,则善恶是已。为善于家,而受爵于朝,车服以旌之,名号以表之。为不善于幽,而刀锯斧钺从之。其始也,人莫或知之,而其著也,莫之能掩。《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子先人之训子至矣,予虽欲言之,何以复加?子敬之哉!
北岳大殿增建引檐记 宋 · 王易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一、金石苑、光绪《重修曲阳县志》卷一二
方岳祀事,肇见有虞氏之典,加隆于《周官》之书,而尽美于本朝。其位号尽爵秩,仪物尽度数。佩服章采,睟穆俨□,以尽其容;庙居体模,放于宫城,以尽壮丽。所属守长夙兴朝服,奉甲令,日谒□庭,稽首兴頫,罔敢弗虔,以尽厥职。岁时祝策,又自中出,皆天子著名于上,畀郡守奉策节事,而水旱祷禳,又躬遣近侍拜而授祝,既尽所以礼神示之道。而庙有圮缺,得贸币献以营理之,务崇弗庳,以符诏旨。有事上帝,肆眚下国,皆敕郡县加饬祠宫,而又岳在称首。呜呼!殆可谓尽美,无以复加矣。方春始和,庶民来祀,祈田答蚃,巫觋牲牵,相望于道。群千聚百,跨越千里,不约而会于祠下者,日以亿计。蠲洁斋敬,务极诚悃,牲腯酎醇,务极丰好。富人巨室,别极难得之货;幻伎瑰诡,又极平生之术;冕章褥履,名马金玉,奇禽异兽,又极耳目之玩,而词殆不能既也。箫鼓隐春雷之声,族谈拟浙江之涛,牲牢多于燕𨜒之牧,芗燎郁于岱山之云。馨膻杂触,肩迹相轧,护嚣纷错,师旷失其聪,离娄失其明,总率其费,巧历失其智。而十三归于有司,受藏庙中,又以其半输郡为燕飨之用。呜呼!可谓甚盛,无以复加矣。是宜神居邃严,庭坛爽垲,以称盛美之尽。庶惟安天元圣帝祠,曲阳隶定武,相望一驿,不当孔道,凡诏使连帅将命间一来,礼成辄去,不一二问其弊。邑令谨庶职,不遑凡目举制度,故祠宫略备而不大称帝者之居。殿之南荣褊迫,不可周旋,每牲祭盛时,人相蹙压,体荐登籍,距座才咫尺尔。臭腥酷烈,洁人掩鼻,况煌煌仙圣,与天为徒,肯复顾享!帝意所藐,山川百灵,罔敢锡佑,故暵潦迭兴,公私告病。盖有官守者如前,而在下者断牲命,终献则饮福啖炙以归。浸历期闰,无复广斥意。绍圣丁丑岁,臣君寿令曲阳,琢顽輮枉,百废维新。眷兹南向,弗崇弗严,弗称明天子敬神恤民之意,亦失予为令之职。乃度址庀具,以侈檐楣,增衡袤丈有奇,纵高侔若于殿。耽耽翼翼,究极华明,石楹镂蛟,金甲玉爪,蜿蜒躩拿,须鬣欲奋。欂栌㮰橑,穷轮奂之美;丹雘金碧,穷绘事之妙。廉陛穷崇,窗户穷深,胶葛尊赀费亡虑百万计。虽得以敕书从事,而来祠者谂有司愿有所输,或出其材,或出其力,或出其巧,各愿穷出其所有,令不禁也,乃得以成。始栽于二月乙亥,毕塓于九月庚辰。属臣易记其事,故原本祀典而究其弊,且述令之志,以见致美之尽,敢系以诗曰:殚祝史兮丐有年,屏翳伏兮旱魃囚鞭。庖六穗兮仓箱万千,箫鼓宴飨兮束带华轩。牢醴洁丰兮我有嘉宾,春秋节事兮牲齐醪酸。执事若忘兮以渎为虔,宫雉圮缺兮狼藉庭坛。我有公事兮靡遑饬完,沴祲勃郁兮仪物载蠲。谬为悃款兮雩禜降神,山鬼凭怒兮矧帝之尊。十五恤荒兮繄吏弗敬,天假令尹兮为民锡命,靖恭厥事兮礼神以正。致美帝居兮帝则顾之,风马云车兮肃然来斯。潭潭疑旒兮秽冗绝綦,协气横流兮民恬以嬉。令尹之德兮神人具依,凡百来者兮毋忘是诗。晋国王易撰并书。高阳许巽篆。三班借职、监酒税齐舄,三班借职、权县尉田俊民,右班殿直、监庙刘稷,主簿西门聿,宣德郎、知县事赵君寿立石。刊者杨金。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各地七六三五。
王通判雪中来访以颂谢之 宋 · 饶节
七言绝句 押删韵
料峭严风雪满山,驼裘絮帽叩松关。
知公不减王子敬,乘兴何妨见戴还。
题醉道士图 宋 · 刘跂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学易集》卷六
唐刘餗称僧繇画醉僧,僧赂阎令加冠子为道士。此说谬甚,然好事者多信之。二阎贵显,取赂僧徒,已自难信,又位置衣服悉异,而云但加冠子,尤非近理。《画史》称范长寿、何长寿皆师僧繇,各有《醉道士图》行于世。余见人家数本,人物多少大小各不同,安知非范、何所为,而必云阎所加张本,其不然明矣。韦诞悬笼书榜,须发尽白,王子敬独谓定无是事,太宗传呼画师阎立本,张彦远深论其厚诬,龙眠李侯猥亦信悠悠之谈,闻子敬、彦远之风,其有愧夫!
周(原作同,据本书卷十二《和周达道运句题怪石韵》诗题改)达道通判赞 北宋 · 释德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
韵出缙绅,秀见眉须。
矫绛阙之风度,宜玉堂之步趋。
有人所尽有,无人所当无。
而乃袖补衮之手,而弄云泉以自娱也。
余安能探其归宿,独见于皮肤。
盖神于酌古,僻于誉书。
求于古人,则谢幼舆王子敬之徒欤。
按:《石门文字禅》卷一九。
跋叔党字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石门文字禅》卷二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庐山
王子敬童稚时,作字行草已超。故方引纸著腕,右军从后掣其笔不获,乃叹曰:「是儿他日名当大成」。予观叔党行草,皆蝉蜕坟尘之类,笔法通亚乃翁矣。惜其早世不秋,庸讵不以此郎媲子敬耶?邵阳俭上人,雨歇携此帖见过,翛然如见父子角巾竹杖,行小港榕林之下,不胜清绝。建炎二年三月十八日。
跋兰亭记并诗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石门文字禅》卷二七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长沙县南台寺
宣和四年夏,弥月不雨,稻田龟兆出。予晨兴垂头坐西斋,方与造物者游,而厨丁聿来告米竭,余作白眼久之。希先送此轴来索跋,欣然见王子敬诸君子,忘其厨丁。厨丁求与决,予曰:「当以三筏用事,正不必逼人也」。
今上皇帝临王羲之帖跋(绍兴十一年十一月) 宋 · 米友仁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二、《大玉烟堂帖》卷二○
今上皇帝宸翰临王羲之、王献之等书十三帖。臣友仁伏奉圣恩宠赐,谨命工模刻。伏念臣微贱一介,初无片善足称,场屋不第,叨窃赏延,祗缘先臣芾名氏在人,复因臣于宣和间同二馆职,修书于宝堂,仍兼掌书庠,谬预世继其职,亦与二省郎同领,皆臣前此非据之幸,夫何实能而寅缘名姓,误澈宸听。又臣昨者伏遇驻跸临安,承乏榷货,偶当轮对。入觐清光之日,仰奉玉音曰:「卿之翰墨丹青,皆有家学」。恭闻圣训,震惧失措,欣荣在怀,夙夕不置。如臣学识至疏,词艺至陋,敢图睿主有此过奖!逮荐膺临帖降赐,俾之研味,天纵以法,超诣三昧之妙,其为遭遇,盖千载未易逢者,臣之侥倖则可知矣。恭惟圣上万机之暇,醉心韦编,寓意声画,莫不造入睿智精微之域。如臣何知,纵极口语,实无能名。管中之见,但叹宸毫气秀韵古,纵横自如,一点一画,莫不中道。如晋唐百氏以善书名传千古者,未易可以仰跂。谛玩愈久,端如夏日晴云,卷舒扬辉乎太虚寥廓,峥嵘万态,瑞映有睹,孰不知为瑰异奇伟之观,但亦咏颂之不足,而至于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而已。是用镂于坚珉,庶几与天地齐久,日月并光,亿万斯年,服膺有识,以为师范者焉。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冬至日工成,臣友仁冠服俨容,薰毫涤砚,以宸翰阁名榜缄秘石,刻于平江府本司公宇。右朝散郎、提举两浙路茶盐公事、赐绯鱼袋臣米友仁恭书。
题河南王氏所藏子敬帖 北宋 · 黄伯思
押词韵第三部
君家大令书盈纸,笔势翩翩趣多媚。
虽云沓拖如少年,岂至拘挛同饿隶。
会稽七子五知名,此公风概尤超诣。
太极琁题犹重书(原注:谓不书太极殿榜。),一时凛凛标英气。
半袖精裓众争求,数幅新裙世犹贵。
当时亲遇得已难,况复传今仅千岁。
龙珠归浦剑还津,此帖君藏真得地。
才披尺许目增明,鸾跂鸿惊欲飞逝。
硬黄响拓若传吾,完璧摹刊愿垂世(《东观馀论》附录)。
跋王大令授衣帖后 北宋 · 黄伯思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五七、《东观馀论》卷下
右摹本王大令献之《授衣帖》一卷,七十二行,有徐僧权、陈惠辩押尾,盖梁御府法书也。笔势闳放,实子敬书之合作者。政和二年夏四月,洛阳官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