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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尉章佑妻夫人张氏墓志铭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九、《元丰类稿》卷四五、《曾文定公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南丰县
夫人姓张氏,建安人。父讳士龙,举进士。嫁同郡章氏,为永兴尉佑之妻。所出三男四女,曰造、适、述,皆举进士。造及第,为清海军节度掌书记。女嫁俞瑾、徐立之、陈震,亦皆举进士,其一蚤死。初,永兴府君起家二十年,止于为尉,及死,三男尚幼,造既起,又蚤死,已而适亦死。夫人维能忘其贫,所以使其夫能屈于小官而说;维能务其生,所以使其子能安于幼学而成;维能顺其性,所以居流离颠顿之间,而不为悲哀愁忧乱其志也。其为人卑,极于顺;其为人尊,极于慈。推于其疏宗远属之间,极于爱,男之有不能葬者,为葬之,女之有不能嫁者,为嫁之,忘其力之匮而为之也。此皆古今学士儒者所难,而女子之善能如此,此非可铭者欤?嘉祐二年十一月三十日卒于洪州之私第,即以其年十二月十八日葬于洪州某县之某乡某原。铭曰:
彼以吾穷,我以吾仁。二者皆天,吾乐其因。寿止七十,岂不得年?维其有之,愈远弥传。
重修文庙碑记 北宋 · 祁霖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咸丰《青州府志》卷二八
厥初生民,颛愚冥淳,不知自治也,不知自教也,上天佑之,乃作君师。君所以治也,师所以教也,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王、孔子是也。席古而言,君道始于伏羲,师道成于孔子,布在方册,不假备论而后知也。然则自伏羲至于文王皆君也,没世罔有庙食遍于天下郡县者。惟孔子独师也,没世则庙食遍于天下郡县,迄今为常,岂非圣人之上欤!故曰仲尼贤于尧舜远矣,信不虚语。宣化军有孔子庙,卑下失葺,残破尤甚。逮庠博李公之为政也,首行谒奠。既而曰:「本朝纯用文治,专尚儒教,师堂书壁,一何至是」!遂有意于经营,谦未明议。越再期,公曰:「予政成矣,尔俗变矣,年丰而多稌,民瑕而馀力,宣文章化,此其时也」。乃白于僚佐,以图革故,协德相应,如埙如篪。士人闻其谋,曰:「斯轨事之大者,盖将渐人以仁,摩人以义,纳人以□,子之途,不亦休哉!宜各尽心,仰承意旨」。由是揆日缮版,选工度材,人神交欢,上下毕力。广大殿为二十六楹,作拜廊六楹。阶高而难攀,木摩而不刻。奢俭使之合理,宠丽足以重威。户牖垣墉,悉加严邃。复改塑圣像十哲之徒,俾容貌可瞻,衣冠有法。绘门人先贤大儒于殿之东西壁,济济而行列,祗祗而谨饬。自始及卒,规摹所出,皆公之智也。众来省成,授简于祁霖,请作记。霖应之曰:昔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为政于鲁,孟子喜而不寐。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有智虑乎?多闻识乎」?曰:「否」。「然则奚为喜而不寐」?曰:「其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曰:「好善优于天下,况鲁国乎」?今公鼎新宣圣之宫,兴《礼》、《乐》、《诗》、《书》之教,是驱吾民趋大圣而弃小说也。故闻之者知其劝,作之者乐其事,舍菜者有其位,就学者得其次,兹好善之至矣。矧公正立不倚,有智虑,多闻识,何啻乐正子之匹乎?噫!世无孟子道其辉光,评其上下,止则可也。傥令非才,纪其善状,殊不称德,敢辞。佥曰:「如斯不尚乎词而尚乎事,则子之言不斩,公之行无愧,皆实录耳」。遂志其馀。助善之流,具载姓氏于石之阴。时圣宋至和三年丙申春二月上丁日。
按:乾隆《高苑县志》卷八,乾隆刻本。
郭天信转官制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六、《道乡集》卷一六
敕具官某:卜筮,先圣之所不废也,而朕亦用之。有嘉汝言,已日多效,迁官一等,益务究心。
讲义(诗四)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高峰文集》卷一七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至「靖夷我邦」/幽王之乱至于大坏,非一日积也。自《节南山》迄于《何草不黄》,刺之者众矣。众多如雨,而不知所以为政,故《雨无正》刺之。谋诫不从,不藏覆用,故《小旻》刺之。至于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饥馑因之,故君子知周室之将亡,而《苕之华》闵之。然犹未至于大坏也,故皆列于《小雅》。至于《召旻》刺而闵之,则斥言幽王之大坏焉。盖于是不可救药矣。何则?凡伯,周之大臣也,刺其君之大坏,则与夫君子见周室将亡之形而伤己逢之者异矣。且坏者人之所不怀也,君以得民为本,而其自为至于大坏,则无或怀之者矣。然凡伯犹以为刺,而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庶几能正其君,则爱君之至也。「旻天疾威,天笃降丧」,则其威虐极矣。惟笃降丧,故田莱多荒,而民馑且饥,仰无以事,俯无以育,壮者散之四方,老弱转乎沟壑,所谓「瘨我饥馑,民卒流亡」也。饥馑而流亡,则居圉愈荒矣。「天降罪罟,蟊贼内讧,昏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者,言我居圉卒荒矣,天乃更降罪罟以下罔其民,如蟊之贼而内讧其国,所以然者,以所与共治其国者皆非其人。故继之曰「昏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也。夫治民者必得明哲之师,慈惠之长,与夫肃乂正直之人,然后民以安而国平。今皆反此,则非特不足以靖夷我邦也。小大内外,昏而不明,椓而肆虐,靡共而慢侮,溃溃而泯乱,回遹而邪曲,是能相率以为乱而已,幽王何恃而不大坏邪?
「皋皋訾訾」至「我位孔贬」/人君之患,莫大于信任小人之废黜君子。皋皋然缓而不共职,訾訾然以苟訾为事者,王皆不知其为玷,则偷惰诞慢之小人何所惧而不为乱?兢兢然戒谨,业业然危惧,甚久其不宁者,王乃更贬其位,则忧国尽瘁之君子,何所施而下膏泽于斯民哉?
「如彼岁旱」至「无不溃止」/膏泽不下于民,而民方被其威虐,则其为生也,亦若旱岁之草而已。拘迫而不得散,适彫瘁而无复蕃庶,故曰「如彼岁旱」,则反是矣。「如彼栖苴」者,木止曰栖,苴,水中浮草也。栖于木则犹非所宜,又非特不溃茂而已。以喻民之被其威虐,非特拘迫而不得散,适彫悴而无复蕃庶也。且将荡析流散而无复生理,如苴之栖于木矣。夫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今民用荡析流散,无复生理,则邦其有不溃者乎?故曰:「我相此邦,无不溃止」。《春秋传》曰:「国乱曰溃」。此序所谓大坏也。夫草散则鬯茂,故「草不溃茂」为岁旱。人散则国危,故「无不溃止」为邦坏。言溃同而指意则殊,先儒改「溃茂」为「汇茂」,不必然也。
「维昔之富」至「不灾我躬」/维昔之时,仰有以事,俯有以育。而今也,「瘨我饥馑,民卒流亡」,则民穷甚矣。维昔之时,有和平之乐,无札瘥之苦。而今也,「天降罪罟,蟊贼内讧」,则民病甚矣。故曰「维昔之富不如时」,援古而罪今也;「维今之疚不如兹」,伤今而思古也。夫爵以驭其贵,禄以驭其富,人君之至权也。溃溃回遹者靖夷我邦,兢兢业业者其位孔贬,则是黜陟失当,既不足以驭其贵矣。曰「彼疏斯粺」,则又言彼宜食疏而反食粺,此宜食粺而反食疏,制禄不当其分,而不足以驭其富又如此也。岂惟不足以驭其富贵而已哉,自替实由乎此。《书》曰:「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今所使居君子之位而食君子之食者,乃食疏之小人,王何赖而不替乎?又况举疏食之人,措之群臣之上,而不知止,则其自替可知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者,先王所以下膏泽于斯民而不竭者,以其内外有所资,与王为善者众也。今也「昏椓靡共,溃溃回遹」者,与之共治,则外无所资,而适足以害吾治者众矣,故曰:「池之竭矣,不云自频」。「匪教匪诲,时维妇寺,与之共谋」,则内无所资,而适足以丧吾德者众矣,故曰:「泉之竭矣,不云自中」。王者以博施济众为职,而如池泉之竭,无以施物,则害之及人也溥矣。害之及人也溥,而又弘之而不知戒,则非特人之被其害也,将不为我躬之灾乎?所谓「乱离瘼矣,爰其适归」是已。故曰「溥斯害矣,职兄斯弘,不灾我躬」,言其必灾我躬也。
「昔先王受命」至「不尚有旧」/《江汉》曰:「文武受命,召公维翰」。则其能辟国而不为人之所蹙可知。然是诗宣王以命召虎,故特称其祖如此,以文、武时贤人众多,岂独有如召公之臣哉。显谟成列,举安天下,岂特曰「辟国百里」哉。而是诗始终独以不得召公为言者,盖幽王之所以致大坏,以其无仁贤与之图治于其始,又无仁贤与之救乱于其终。是故非徒不能日辟国百里,且又至于日蹙国百里而丧无日矣。其视日辟国百里之世,岂不甚相远哉?此所以始终独伤无如召公之臣而已也。且国无仁贤则国空虚,无礼义则上下乱。礼义由贤者出,无仁贤则无礼义矣。故当是时,富庶则不如昔,困穷则甚于今。以上治则皋皋訾訾者不知其玷,兢兢业业者孔贬其位;以下治则如岁之旱而草不溃,如泉之竭而害斯溥。若此者,得不谓之国空虚而上下乱乎?然则如之何?唯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而当是时,人不足与适矣,政不足与间矣,此所以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孟子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古之所谓民贼」,而是诗乃以辟国为召公之贤。《车攻》亦以能复文、武之境土为宣王之美,盖其用心则不同耳。
「《周颂·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本系于一人,事止于一国,谓之《风》。其德之盛,其功之成,可以告于神明,则列于诸侯之《颂》焉,若《鲁颂》是已。风动于四方,事该于天下,谓之《雅》。其德之盛,其功之成,可以告于神明则列于天子之《颂》焉,《周颂》、《商颂》是已。《风》者,诚意化民之所成也。《颂》者,成功之所致也。有意皆可诚,有民皆可化,德皆可以修而至于盛,功皆可以积而致于成,故《风》与《颂》,天子所不得独擅,诸侯与有焉。天子之所独擅者,惟《雅》而已。故序曰:「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文、武之前,商之政犹存,故周虽已兴,而不列于《雅》,是以有《二南》焉。幽、厉之后,周之政已亡,非特废而已,故周虽未终,而亦不列于《雅》,是以有《王风》焉。此《风》、《雅》、《颂》之大致也。《清庙》者,美文王盛德之形容也。夫汤之伐桀,武王之伐纣,皆曰:「今朕必往」,是圣之任者也。若文王不然,天命既受矣,天威既将矣,内文明以蓄德,外柔顺以蒙难,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纣,是圣之清者也。故祀文王之诗曰《清庙》,祀武王之诗曰《执兢》。一则以其德,一则以其烈,彼无加损焉,因其实而已。盖圣人所以若是不同者,凡以观命之废兴,以顺乎天而应乎人而已。故孟子曰:「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然则庙谓之清庙,不亦宜乎!且周之德莫盛于文王,周之业莫备于周公营洛之后。有盛德斯有大业。文王非无业也,而言大备则未焉。故经于他,未始名之以「清」,至是周业大备,而后名之以「清」,适其时也。朝诸侯者成王,而曰「周公既成洛邑,诸侯率以祀文王」者,文、武之业,非圣人有所不能继。成王中才之君,其能制礼作乐,成太平之功者,周公实为之。故诗人不没其实,而既成洛邑,则以周公为主焉。然而《颂》者,合天下之公以形容元首之事,非可以系之周公也,故其诗则皆成王能率诸侯之事而已。不曰享而谓之祀者,方以在天之神祀文王故也。
「于穆清庙」至「无射于人斯」/《传》曰:「孝子之至,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宁神,宁神莫大于得四表之欢心」。成洛邑而朝诸侯,则既有以得天下之欢心矣。于是率以祀文王,所谓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其斯以为天子之孝矣夫。然君臣上下,何作而非敬,何动而非和,仪者斯效,唱者斯应,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盖非可以声音笑貌为也,欢心之至则然耳,此「于穆清庙,肃雍显相」之谓也。穆则敬和之见于行也,故其肃雍以相祀事,亦谓之显相焉。「济济多士,秉文之德」者,文王之德教被人深矣,故虽没而多士犹秉之而不忘。秉者,操之而不敢舍也。操之而不敢舍者,多士之事也,与夫直心而默契于文王者异矣。「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者,内尽其心,以对越其在天之神,外尽其力,以奔走其在庙之事也。盖清言精神之所升也,非有对越而上达者焉,则不足以格其神庙;言貌象之所著也,非有奔走而内面者焉,则不足以供其事。此所以有贵于修己而能饬,在事而有济济多士也。且顺帝之则,文王所以事天也;肃肃在庙,文王所以祀神也。然则多士也,亦孰能外乎文王之所为乎?是所以为秉文之德也。多士之微,莫非秉文之德,则敬和于清庙,肃雍而显相者,从可知矣。虽然,多士所以秉文之德,亦岂舍我而徇彼哉?求诸性而得焉耳。求诸性而得,谓之秉文之德者,文王先得乎我心之所同,然而在我者有待之而兴故也。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文王之德因于性而本诸天,故秉文德则足以对越文王在天之神也。夫于清庙也,成王率以敬和而肆祀,诸侯应以肃雍而显相。其为多士也,对越在天,以体文王之德,骏奔走在庙,以体文王之行,则其神之德可谓显矣。其敬和也,其肃雍也,其奔走也,人之力可谓承矣。故曰「不显不承」,所以甚言其显且承也。其显且承如此,则天下忘我难矣,故曰:「无射于人斯」。是诗言文王之德而已,然德之盛至于化人而成之也犹如此,则其盛无以加矣,兹所以为《颂》之冠欤?
「《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
夫人有士君子之行以致既醉之盛者,实在成王时。然原其始之所自,盖文王有明德,受命作周以基之,此太平所以告文王也。以太平告而名之曰《维天之命》者,周致太平以敬和而已。前后之相继,上下之相承,以敬和而不已,是乃天之所为,非人之所能为也。何则?舜禹之子,孟子以为其贤不肖皆天,则文、武、成以敬和相继,岂非天欤?故曰《维天之命》。
「维天之命」至「曾孙笃之」/「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是周之太平,天实为之。然以告文王,何哉?盖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则文王之所为实与天合。惟其所为实与天合,是以于穆不已。虽曰天命,而以归美文王也。夫敬则不慢以违命,和则不乖以起事。《传》曰:「夫敬与和,何事不行」。为治之道无他,政事一出于敬、和而已;太平之功无他,臣民一归于敬、和而已。此所以告太平之功,而原其本曰「于穆不已」而已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者,夫一色成体谓之纯,文王之德纯乎其不杂矣,是故出为刚健,入为粹精。昭升于上,则《大明》有以显其德之明;敷闻在下,则《灵台》有以显其德之灵。以至仪刑于当年,则有遍为之群黎,莫不好之武夫;流衍于后世,则武王继其志而其德惟圣,成王衣其言而其德惟令。显孰甚于此乎?凡以其体尽一性,而性亦不已故也。「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者,道德者,法度之所自出。文王之德纯至矣,其流有衍,而馀波及于成王。成王则收之以制法,又大疾顺其所为,而不敢慢违,则是曾孙之能力行而有所至也。兹其所以为敬和不已,而太平之所以致欤?呜呼!《颂》之言若是之简,而意则无所不该,与夫后世徒侈其词而实则不至者异矣。
「《维清》,奏象舞也」至「维周之祯」/《清庙》所言,文王之德也,《维清》所言,文王之事也,故《记》曰:「升歌清庙,示德也;下管象舞,示事也」。有是德斯有是事,故庙谓之清庙,而典亦言其维清焉。清也者,神人之所贵也。而况去乱而易之以治,去乱而易之以治,则清其可后乎?且典者大常之道也。清以洁之,则其理明;缉以续之,则其事序;熙以广之,则其用博。苟为不然,欲被四海而无疆,垂万世而无穷,亦难矣。维清缉熙,兹所以为文王之典也,其与成汤肇脩人纪类欤?然谓之典,则所以施邦国而待其治耳。若夫道无污也,安用清?无间也,安用缉?无狭也,安用熙?是以知是诗言文王之事而已也。今夫精意以享曰禋,圣人方其以道格于皇天,则不期精粗焉。则所谓「肇禋」,亦文王事天之事耳。道之所在,莫能难之,则亦孰能福之哉!福之且不可,乌有所谓先见之兆乎?则「维周之祯」亦文王得天之事耳。《易》曰:「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中庸》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惟其大统未集,故其事维周之祯;其事维周之祯,故其乐谓之象舞,则于是时,王事兆见而已。《周官》以典待邦国之治,以法则待官府都鄙之治,则典略而法则备也。《书》于《尧典》言「庶事咸熙」,于《皋陶谟》言「庶绩其凝」,则熙作而凝成也。惟其大统未集,故是诗言「典」而不及法则,言「熙」而不及凝,则于是时,业虽大而未备故也。夫能作典,则所以治人者尽矣。治人者尽,然后可以事天,故继之以「肇禋」。子孙所以治人者备矣,而其兆见于文王之作典;子孙之所以事天者亦备矣,而其兆见于文王之肇禋。故曰「迄用有成,维周之祯」也。然文王之业虽大而未备,亦必因时而造,非有所亏也,兹其所以可告于神明欤?
「《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
孟子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成王即政,诸侯来助祭,而其诗有取于烈文者,夫岂苟哉!盖诸侯于其祖考有为人后之道,则不可以忘孝;其于天子有为人臣之道,则不可以忘忠。天下之所以治,仁义忠孝之积也。使为人后者皆知尽其所谓继世之孝,则其移之于为臣也,亦莫不尽其所谓事君之忠,然则天下之政奚足为哉。此成王所以于即政之始,美诸侯之祖考而戒之,欲其能绍,则所以望之深矣。
「烈文辟公」至「维王其崇之」/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先王所以崇德报功也。诸侯之祖考,孰有无烈无文而有其国乎?先烈后文者,诸侯言时计功,则烈其所先也。「锡兹祉福,惠我无疆」者,惟其有烈有文,故能锡我惠我,「锡」与《洪范》所谓「锡汝保极」同。诸侯非能以祉福事其君,周之先王有道,故其臣因得而锡之也。惠,顺也。福者,百顺之名也。逮及成王,亦如先王之有道,故其所锡周之祉福流衍而无穷也。「子孙保之」者,戒助祭之诸侯保其祖考锡我惠我之功德而勿替也。「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者,戒之以无专利以自恣,无伤财以害民。盖诸侯得擅其一国,苟封以专利,靡以伤财,则丧其祖考之功德必矣,故首戒之以此。能如所戒,则王之所崇也。
「念兹戎功」至「于乎前王不忘」/上以蕃屏王室而敌王所忾,下以保其社稷而灭除强梗者,诸侯之戎功也。子孙继其世序,能念祖考之戎功而弗忘,则是于继序能皇之矣。皇者,美而未大也。于戎功能念之而已,未见之于有为,故其于继序亦言其能皇之而已。《泮水》言「能修泮宫」,《閟宫》言「能复周公之宇」,皆诸侯之所谓「能」也。义所谓「能皇」亦如此。「无兢维人,四方其训之」者,戒之以用人,有国者得人则强故也。「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者,戒之以务德,为诸侯者修德则显故也。能得人岂惟足以强其国哉,四方且训之,则求所谓不庭之方无有矣。能脩德岂惟足以显其身哉,百辟且刑之,则求所谓不享之辟无有矣。诸侯有如此者,先王乌能释之而不念乎?故曰「于乎前王不忘」,言先王念之而不释也。因诸侯之助祭而上言祖考,当后世之即政而远举前王者,先圣后圣所循者一道,前事后事所由者一理,知所以引古而验今,则知所以行古之道矣,所谓言近而指远也。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
天不人不因,天之所以兴周者匪人欤?人不天不成,周之所以为周者匪天欤?故其祀先王先公之诗,谓之《天作》,盖作者人也,而作之者实系乎天。若以谓人事诚修无俟乎天,则德如仲尼者,岂不足以有国,而穷为匹夫者乎?此所以推原所自,不特言其本乎祖,而亦言其本乎天也。《天保》曰「于公先王」,此曰「祀先王先公」者,先先王而后先公,亲亲之仁也;先先公而后先王,尊尊之义也。仁义并行而不过,其斯以为人道之至欤。
「天作高山」至「子孙保之」/山之为物,崇高之势庇物而弗倾,亭育之功于物而弗竭,有国者之象也。后稷封于邰,周之始封也。虽以功德有国,其兴之者实自乎天,故曰:「天作高山」。作者,业肇之称,作于前斯有以述于后。自后稷有邰以来,更历夏、商,衰微不振者盖数十世,所谓高山尝荒秽而弗治矣。至太王之兴,乃有胥宇筑室之勤,左右疆理之功,诗人于是有瓜瓞柞棫之况,故曰「太王荒之」,言太王实治其荒而肇基王迹也。然其居于邠也,狄人数侵而不宁其居;其迁于岐也,从者虽众而未免于扰。至文王之作兴,以功则康,以业则求宁。道被南国,如江汉之方广;德冒西土,若日月之照临。诗人于是有山阜冈陵之况。故曰「彼作矣,文王康之」,言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实有以安天下而成厥勋也。虽然,太王所以荒之,文王所以康之,夫何容心于其间哉,继天之所为而已。「夷」之为言易也,易者天德也。太王、文王所以荒之、康之,亦曰天德而已矣。与天合其德,则天岂容择之哉,故曰:「彼徂矣,岐有夷之行」。所谓先天而天弗违也。夫岐,太王之所徙,而文王之所治也。惟太王、文王有夷易之行,其所徙也,天徂而从之。则为武王、成王者奚为哉?继其志,述其事,以保其祀而已。故继之曰「子孙保之」,言自今以往,但当谨守而弗失,此所以为祀先王先公之诗也。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至「肆其靖之」/郊祀天地,王者之事也。成王承文、武之后以致太平,故郊祀以报天地,必以昊天有成命者,以天为主故也。夏曰昊天,冬曰上天。祭天于圆丘,以冬之日至,而曰昊天者,取其降而与万物相见之意,则于是以禋祀祀之,理无不飨故也。然祀天于南郊之圆丘,祀地于北郊之方丘,阴阳之位固不可易。而此诗言「郊祀天地」而不分者,盖天地生成万物,相为始终,故兆之虽异位,而祀之不害其同诗也。后世缘是合祭天地,失之矣。「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者,后者继体之称,为其继天而言也。天之兴周,有曰大命、宝命、元命、明命、休命、永命,皆胙周之显命也。然或开之于其始,或佑之于其终。若「成命」则正言所以成周之命也,故曰「二后受之」,而前之先公,后之子孙弗与也。《文王》言「文王受命作周」,《大明》言「复命武王」是已。盖成者有始卒之辞,文王以文德造始于前,武王以武功续终于后,此其所以配天地而为祭主也。盖造始,天道也;续终,地道也。仰天而造始者不倦,俯地而续终者不怠,则夫配天地以成王事者,亦敢康乎哉。自朝至于日中晷,不遑暇食,以庶邦惟正之供,此文王之不敢康也。克相上帝,以卒伐功,胜商遏刘,以定天下,此武王之不敢康也。故曰:「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盖非王业之成不足以应天命之成,非二后之有以基命不足以受天之成命故也。然成王亦大矣,而止言「不敢康」;基命亦微矣,而止言「夙夜宥密」,何耶?《书》曰:「弗虑胡获,弗为胡成」。又曰:「无轻民事,惟难。无安厥位,惟危」。盖天下之事成矣俄坏,坏也俄成,在人为与不为而已。故欲成王事,在于不敢康也。荀卿曰:「善日者王,善时者霸」。《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盖诚心行仁而夙夜不懈,则仁眇天下而莫不归于仁;诚心行义而夙夜不懈,则义眇天下而莫不理于义。故欲基天命,在于夙夜宥密也。惟有以基之,则所谓「成命」能受之矣。且宥者宽而能有容,仁德也。密者察而能有治,义德也。仁义并行而会于有极,王事其有不立乎?《书》言文王之事,继之以「亦越武王,不敢替厥义德,率惟谋,从容德,以并受此丕丕基」,与此同意。虽然,命固基于此矣,而王者之事业,或久或近,或广或狭,亦在缉熙之如何耳。有以缉之,则泽流万世;不思所以缉之,则所谓功者亦或隳矣。有以熙之,则光被四表;不思所以熙之,则所谓明者亦或熄矣。此二后所以单厥心于缉熙也。单之为言尽也。人之于事,尽其心而无二虑,则将何所不至哉。惟二后为能单厥心于缉熙,所以迄至于今,能靖天下也,故曰:「肆其靖之」。
「《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至「于时保之」/礼自外作,必缘人情,祖尊而远人者也,故以配天,而祀之于圆丘。祢近人而亲者也,故以配帝,而祀之于明堂。盖明堂王者之堂也。方其朝觐,则以会诸侯,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天子负斧扆而立是也。方其祭祀,则以享上帝,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也。由汉以来,诸儒执斯二事以惑世,或以为祭祀之堂而不可以朝诸侯,或以为朝觐之堂而不可以享上帝,其甚者以谓明堂、辟雍地实同而名则异耳。纷纷异同,莫适其正,殊不知明堂之制不若圆丘之自然,明堂之位虽不若国郊之远人,而王者方其以人道交应物之帝,则虽即人所居而享之可也,况祖考之亲者乎?「我将我享,维羊维牛」,言致诚以备其物也。「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言尽心以合其道也。若《书》言「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则所以祀于明堂者,物其有不备,故于此先羊后牛,则以见至诚有加而无已也。若《维清》言「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而见于《周官》者,以六典待邦国之治,以轻典刑新国,以中典刑平国,以重典刑乱国,岂非所谓仪式刑之典,以靖四方欤?夫惟外尽其物,内尽其心,是以天右而享之也。然尽其物,言其执祀之诚而已,天右之宜未至也。尽其心,言其所以享帝之道也,天右于是亦至焉。故曰「伊嘏文王,既右飨之」,言天之于文王,右飨之旧矣。今也仪式刑之,则是与文王合德者也,天右飨岂不至耶!右飨之既至矣,故自今已往,但当夙夜畏天之威以保兹右飨之休命而已,故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天难□命□□,故其威可畏也。
「《时迈》,巡守告祭柴望也」至「允王惟后」/天子适诸侯曰巡守,巡守者,巡所守也。诸侯各朝于方岳之下,为之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此古帝王所以不废时巡。然谓之「迈」者,言其行之远而不遽也。「时迈」则春而东,夏而南,秋而西,冬而北,不疏以弛事,不数以扰民,上以顺天之道,下以从人之欲而已。告祭者,告至之祭也。若《书》所谓至于岱宗,至于南岳,至于西岳,至于北岳,则必祭以告之也。燔柴以告祭昊天,望秋以告祭山川,故谓之「柴望」也。「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者,周行不殆,天道也。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以至役说战劳,运行而未尝少息,夫能体斯道以有为于天下,得不为天所子乎?以其足以继天故也。子之斯右之矣,右之斯序之矣,故曰:「实右序有周」。右者,助其所为,若《召诰》言「天迪从子保」是已,所谓子之斯右之也。序者,使之传序,若《文王》言「文王孙子,本支百世」是已,所谓右之斯序之也。「薄言震之,莫不震叠。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维后」者,王者所为与天合德,足以得天如此,则其威政之所加,斯无妄举,孰敢不震动叠息效顺而图新者乎!故曰:「薄言震之,莫不震叠」。盖巡守之际,有所谓削地绌爵,君流君讨之事,是以言也。怀百神者,有以感其衷而使之无怨。柔百神者,有以屈其力而使之受职。□河之善滥溢于地,岳之独峻极于天,其神为难怀柔,而言及之,则山川莫不宁可知矣。夫王者上为天之子,下为民之君,□□□□□□于人也,有□震叠之于祖□□□怀柔之,则是□□□□□□传序之意,故曰「允王维后」也。
「明昭有周」至「允王保之」/《书》曰:「今天其命哲」。又曰:「惟天生聪明时乂」。夫有道之世,其君之聪明睿智,足以有临,岂徒人事之至哉,天实诱其衷也。故曰:「明昭有周,式序在位」。明者昭之积,昭者明之散。昭积则有以见大,大散则有以察微。天迪有周之君,既有以见大,又有以察微,则近而为公卿大夫,远而为邦伯师长,众而为百司庶府,莫不秉德而不回,传序而不绝,所谓「式序」也。式序在位,则愚智处宜,贵贱履位,仁贤不肖袭情矣。天则右序,神则怀柔,君则明昭,臣则式序,夫然则安所用于兵革哉?□求哲人,以与之共图于亿万斯年而已。故继之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独言「肆于时夏」者,巡守中国之事也。若所以待夷狄之道,则干戈有不可戢,弓矢有不可櫜,熊罴虎贲之士有时乎用,非徒求懿德而已,此言之法也。然皆巡守之诗,或言时迈,或言般者。迈,远行也,孟子所谓游也。般,乐也,孟子所谓豫也。一游一豫,此周之先王所以为诸侯度也。《时迈》,告至之诗也,故言「柴望」,以皇天后土为主。《般》,过而□之诗也,故言「祀四岳河海」,以名山大川为主,亦互相备也。然《舜典》言:「五载一巡守,群后四朝」。《周官》则言「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者。至周之时,官备而法详,官备则足以周知天下之故,法详则无所俟于改为。若舜□□□□此□五□□□□□□□□也。
「《执竞》,祀武王也」至「斤斤其明」/文王徽柔懿恭以服事商,则是虽有君人之大德,而常怀翼翼之小心,非所谓执竞也。武王则不然,以此之治,易彼之乱,以此之无衅,讨彼之有罪,故所过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孙周王发,将有大正于商」。此武王执竞□□也。虽行之日以兵忌东面而迎太岁,至汜而汎,至怀而坏,至共颈而山坠。出三日而五灾,至必伐之,志不为之少异。若此之类,可以见其能执竞而弗失矣。惟其执竞而弗失,故威武之所加,则亦若孟子所谓「仁者无敌」,《商颂》所谓「莫我敢遏」,夫谁与之竞哉!故曰:「执竞武王,无竞维烈」。文王以柔德遵养明晦,故称其德之不显,言其德之盛也。武王以刚德卒此伐功,故称其烈之无竞,言其烈之盛也。德之盛故祀之以《清庙》,烈之盛故祀之以《执竞》,无所苟而已矣。「不显成康,上帝是皇」者,武王之烈所以执竞者,以其于天下有所成,有所康而已。大统于是乎集,大功于是乎定,是其成之显也。民脱于涂炭之中,师行于衽席之上,是其康之显矣。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其视听自民之聪明,其予夺视民之去就,以其有成、康之显烈,此上帝所以皇之也。「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者,武王、成、康之烈为既盛矣,为□□□何为哉?由其成、康之道而已。由彼成、康之道,则能奄四方而有之,斤斤其明而辨治之矣。奄有者,覆入而无外之谓也。「□□成康,奄有四方」,则若《书》言「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是已。斤斧之析物,斤钓之权物,皆辨治□□□彼成、康斤斤其/「(以下漫漶莫辨。)钟鼓喤喤」至「福禄来反」/「钟鼓喤喤」,取其声之美,不嫌于不大也。而《那》言「奏鼓简简」,则取其声之大。「磬莞将将」,取其声之大,不嫌于不细也。而《那》言「嘒嘒管声」,则取其声之细。是何□□?《那》之颂,其始美商之革夏,曰「奏鼓简简」者,以汤之业大而未备,故其乐亦大而未备,与《灵台》言「贲鼓维镛」同意,举其声之大以见其未备也。其终美汤孙之能承其祖,曰「嘒嘒管声」者,以其能成祖之事业,广祖之声教,故其乐之备如此,与《有瞽》言「箫管备举,喤喤厥声」同意,举其声之细以见其既备也。《执竞》则异于是,□「钟鼓喤喤,磬管将将」,继「自彼成康,奄有四方」之后,则成王之备□也,不嫌于不大,故于钟鼓(下缺)。
郭祐之太尉试新龙团索诗 北宋 · 释德洪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政和官焙雨前贡,苍璧密云盘小凤。
京华谁致建溪春,睿思分赐君恩重。
绿杨(钞补作阴)院落春昼永,碧砌飞花深一寸。
门下宾朋(武林本作客)还毕集,碾声惊破南窗梦。
高情爱客手自试,春雾脚萦雪花涌。
聚观诗胆已开张,欲啜睡魔先震恐。
我有僧中富贵缘,此会风流真法供。
定花磁盂何足道,分尝但欠纤纤捧。
七杯清风生两腋,月胁澄魂谁与共。
戏将妙语敌甘寒,诗成一吊卢仝冢。
华藏寺慈氏菩萨赞 北宋 · 释德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金陵华藏禅院旃檀慈氏菩萨像,相好之工妙天下,而神异灵感未易以一二数,居景德寺之后殿。舒王尝梦像求易居甚切,既觉而忘之,已而复梦理前事。公梦中固留之,像则泣下,起而视之,真有泪零。因大惊异,即迎至华藏之大殿。俄景德寺火,一夕而烬。呜呼,三灾弥沦,大千灭坏,像岂得久留人间世?而痛自亸免,为此儿戏狭劣相耶?是盖护法诸天,以像之灵瑞佑之则然,非菩萨意也,其不可以不辨。稽首为之赞曰:
何人寄逸想,游戏浮沤间。
以如幻之力,刻此旃檀像。
坐令众妙好,秀发千花中。
天冠束绀发,铢衣络华鬘。
种种妙庄严,成此功德聚。
当时亿万种,感极则悲号。
楼观出谈笑,秘护百宝攒。
如登睹史天,如集龙华会。
嗟哉像教末,羽嘉成百鸟。
棘生薝卜林,龙神为悲恸。
王臣寔外护,异梦非意思。
愿推明月轮,出此蓬勃烟。
愿回紫金山,安置清凉处。
至今百福相,俨然临人天。
神力吁莫测,拜起涕汍澜。
我谛观十方,实无心外境。
自然离依地,及与遍计执。
即今目所见,非有亦非无。
如像现镜中,非镜亦非像。
愿入此三昧,识心自然明。
于十方国土,而作大佛事。
稽首大慈尊,證我如是说。
按:《石门文字禅》卷一八。又见《林间后录》。
寂音自序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九、《石门文字禅》卷二四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长沙县南台寺
寂音自叙:本江西筠州新昌喻氏之子,年十四,父母并月而殁,乃依三峰靘禅师为童子。十九,试经于东京天王寺,得度,冒惠洪名,依宣秘大师深公,讲《成唯识论》,有声讲肆。服勤四年,辞之南归,依真净禅师于庐山归宗。及真净迁洪州石门,又随以至,前后七年。年二十九,乃游东吴,明年游衡岳。又三年而真净终于庵,自湘中归拜塔,将终藏于黄龙。而显谟朱彦世英请住临川北禅二年。退而游金陵,久之,运使学士吴幵正重请住清凉。入寺,为狂僧诬,以为伪度牒,且旁连前狂僧法和等议讪事,入制狱一年,坐冒惠洪名,著缝掖入京师。大丞相张商英特奏再得度,节使郭天信奏师名。坐交张、郭厚善,以政和元年十月二十六日配海外,以二年二月二十五日到琼州,五月七日到崖州。三年五月二十五日蒙恩释放,十一月十七日北渡海,以明年四月到筠,馆于荷塘寺。十月,又證狱并门。五年夏,于新昌之度门,往来九峰、洞山者四年。将自西安入湘上,依法眷以老,馆云岩。又为狂道士诬,以为张怀素党人,官吏皆知其误认张丞相为怀素,然事须根治,坐南昌狱百馀日。会两赦得释,遂归湘上南台。以宣和四年夏释此论,明年三月四日毕,停笔。坐念涉世多艰,百念灰冷,时年五十三矣。追绎达摩四种行,作四偈。《无求行》曰:「形恃美好,今已毁坏。置之世路,自觉塞碍。始缘饥寒,致万憎爱。欲坏身衰,入此三昧」。《随缘行》曰:「此生梦幻,缘业所转。随其所遭,敢择贵贱?眠食既足,馀复何羡?缘尽则行,无可顾恋」。《报冤行》曰:「僧婴王难,情观可丑。夙业纯熟,所以甘受。受尽还无,何丑之有?转重还轻,佛恩弥厚」。《称法行》曰:「本无贪瞋,我持戒忍。食不过中,手不操楯。风必顿息,而浪渐尽。离微细念,方名见性」。既说是偈,并载于此,时省观焉。呜呼,孙思邈著《大风恶疾论》曰:「《神仙传》有数十人皆因恶疾而得仙道,何者?割弃尘累,怀颍阳之风,所以因祸而取福也」。寂音之祸,奇祸也,因祸以得尽窥佛祖之意,不能文以达意,以寿后世,则思邈之论可信也。
下武讲义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六、《苕溪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经纬天地曰文,文所以立德。戡定祸乱曰武,武所以济功。以武继文者,以功济德也。周家之兴,太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文王克成厥勋,非无功也,以德为主。武王于此,将以昭三后之功,顾必有圣德,然后能集天命,则功不期昭而昭矣。《大明》之诗曰「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此诗曰:「武王有圣德,复受天命」。然则天命所在,在兹德也。所谓德者,宜若在我,而诗以谓天之复命武王,乃自于文王之有明德,何也?盖天方授周,则世有哲王以相缵述,克就大业,岂人之所能为哉。诗曰:「笃生武王,保佑命尔,燮伐大商」。推本言之,则武王之能昭先人之功也,抑天而已。哲者知之,加乎人主所为,不如是,不足以昭德塞违,临昭百官也。先王以是造始,后王以是续终,故曰「下武维周,世有哲王」也。《书》曰:「兹商多先哲王在天」。所谓在天,言其神也。于三后言在天,则知武王所以配之者以圣德而已。惟武为足以继三后之文,惟圣为足以配在天之神,故曰「三后在天」。诗言「命此文王,于周于京」,则天为将命文王君天下于周京之地,武王之作镐京,于是配行其德焉,故曰「王配于京」。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曰「世德作求」者,盖作而求先王之欲,善继志者也。曰「昭哉嗣服」,善述事者也。《书》曰:「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德」。《老子》曰:「常德不式,为天下式」。君人者孰不欲天下之丕式哉?上无以配天命,则下无以立信于民;下无以立信于民,则欲其式之也难矣,故曰:「永言配命,成王之孚。成王之孚,下土之式」。孝子不过乎物所谓则者,性之物则而已,故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曰「媚兹一人」,则道足以媚上下;曰「应侯顺德」,则德足以应民物。《易》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是以上天佑之,武王所以得天人之助者,以此而已。夫然,故百姓与能,而天降之福焉。非徒与之,又将来贺;非徒贺之,又将奔走而佐助之。曰「昭兹来许」,则许其能昭先人之功焉,百姓与能者也。曰「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天降之福者也。曰「受天之祜,四方来贺」,非徒与之,又将来贺者也。曰「于万斯年,不遐有佐」,非徒贺之,又将奔走而佐助之者也。《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况其近者乎?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况其远者乎?呜呼,昭先人之功至于四方奔走而佐助之,斯真有道矣。验于《诗》《书》,以四方则无思不服,以诸侯则不期而会,鹰扬之师起于渭滨,献獒之贡及于西旅,微卢彭濮称戈而辅,九夷八蛮通道而至,侯卫骏奔而奉祀,巢伯来朝而向方,则其奔走来佐可知矣。窃尝原诗之意,所以臻此,有两言焉,哲见于外,孝存诸内而已。何以言之?自昔创业守文之君,未有不本于哲。世有哲王,非特周也。《酒诰》曰:「在昔商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德秉哲」。《无逸》曰:「自商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然则其来尚矣,于此欲以昭先人之功,顾非哲不能也。《中庸》曰:「武王其达孝矣乎」!又曰:「武王缵太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于是诗见焉。然则得天与民,顾非孝不能也。不然,是诗何以首言哲王,屡言孝思也哉?
昭慈献烈皇后祔庙毕𣪁宫旦望等表 其六 九月望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七四
伏以椒掖戒寒,柏城无晓。永隔乘云之驭,倏更濡露之辰。恭惟昭慈献烈皇后化首宫闱,泽流寰宇。念纂承于丕绪,蒙保佑之隆恩。缅想徽音,何胜孺慕?
圣瑞皇太妃追崇为皇太后诏(崇宁元年二月十六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九、《宋大诏令集》卷一三、《宋会要辑稿》礼三三之四三(第二册第一二五九页)
圣瑞皇太妃昔事神考,柔懿顺恭。无险诐私谒之心,有警戒相成之道。诞育哲庙,飨养西宫。助绍承继述之功,遵慈俭保佑之德。今云殂殒,良用衋伤!思父念兄,礼宜隆厚。特申郊报,载上尊名。宜告在廷,当体吾意。
冀国长公主封秦国长公主制(崇宁二年五月六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三、《宋大诏令集》卷三八
门下:朕承燕诒之考烈,赖雍佑之母慈。礼变禫祥,甫毕三年之制;恩隆骨肉,将刑四海之风。惟时同生,乃同贵主。特颁显册,爰告治朝。冀国长公主毓秀璇源,发祥宝绪。质美瑛瑶之粹,姿秾桃李之华。大国名都,视以真王之秩;高门勋胄,主之同姓之公。宠禄愈光,贤声弥劭。逮兹免服,肆以推恩。易中冀之旧封,启咸秦之新壤。用彰懿范,期广孝心。于戏!帝妹既归,当蕲于受祉;天姻惟隔,亦尚于宜家。益懋徽猷,永膺遐福。可。
带御器械郭天信乞罢翡翠装饰御笔(大观元年十月二十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六、《宋大诏令集》卷一九九、《宋会要辑稿》刑法二之四七(第七册第六五一九页)
先王之政,仁及万物,草木禽兽,皆在所爱。今取其羽毛,用于不急,伤生害性,非先王惠养万物之意。可依天信所奏,仍令有司立法闻奏。
郭天信责授安置制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七九、《宋大诏令集》卷二一二
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单州安置郭天信,劾奸议狱,已灼见于丕愆;论罪致刑,宜荐申于严宪。尔以闾阎冗贱之品,污阶墀近密之班。既倚势以作威,辄冒荣而逞志。不安分守,深蓄祸机。妄力引于凶渠,谓宜居于廊庙。缔交合党,协济邪谋。公肆面谩,有轻视君父之意;窃持威柄,有愚弄朝廷之心。以至陷害忠良,侥倖恩命。诡情诞说,惟屡荐于邪朋;公府近联,觊自跻于政地。凡于疏斥,必欲(阙)。
宣和元年冬至日祀天圆坛来年夏至日祭地于方泽御札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四、《宋大诏令集》卷一一九、《宋会要辑稿》礼二八之一九(第二册第一○二八页)
内外文武臣僚等:朕席累圣之宏基,抚重熙之昌运。乾健坤顺,夙昭眷佑之休;时和岁丰,兹极敉宁之效。布政叶阴阳之序,率民同道德之归。遐方慕化而来庭,逋寇畏威而款塞。霄宸降嘏,每从御便之游;日观迎釐,荐阅升中之请。若时报本,无越亲祠。其乘二至之祥,载秩一纯之荐。祓紫陔而事上帝,肃方泽以对桑林。假于太宫,前谨祼将之奉;佑我烈祖,并严陟配之常。用仰达于精诚,庶函蒙于丕况。诞敷大号,明戒先期,以今年冬至日祀天于圆坛,来年夏至日祭地于方泽。咨尔攸司,各扬乃职,相予肆祀,罔或不恭。故兹札示,想宜知悉。
皇子枢加恩制(宣和元年冬祀)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宋大诏令集》卷三三
门下:合宫祼鬯,义盖本于宁神;嘉畤燔柴,礼尤严于类帝。朕绍膺宝历,祗遹燕谋。永惟孚佑之纯,敢怠迎长之报!精意以享,荐明德之馨香;釐事脩成,霈鸿恩之汪濊。乃眷裔贤之懿,克昭相祀之诚。宜锡涣章,用孚群辟。皇子、太保、保平武宁军节度使、肃王枢,风猷凝远,德履温庄。霄极储精,秀禀璇源之润;环宫开邸,庆联棣萼之辉。羽仪耸鸣玉之班,旌纛极建牙之宠。载饬奉璋之度,肃陪奠璧之祠。方拜胙以均禧,肆缵圭而衍赋。是为异数,允答殊庸。于戏!得四表之驩心,既迪降康之吉;仆万年之景命,更隆受祉之休。茂对恩徽,益祗猷训。可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二百户。
郭安奴转尚仪苏迎喜转司宝宋七娘转司衣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一、《华阳集》卷一
朕念昭慈保佑之功,痛深追慕。几筵初彻,爰举彝章。以尔祗奉壸闱,夙夜不怠,进升内职,用示宠光。服我训词,毋忘祗戒!
答张子公 其二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北山文集》卷二○
剥佑钱一事,尤荷下谕,岂不深感!承公不胜怨骂而罢去,某所亲闻于胡文者,而愚意复不以为然也。剥佑旧法,在处行之,而独四川能起怨者,何耶?此犹未论,而于军中有大利害,尚书亦闻今年冬绢几败事乎?七月初,诸处多是弊绢,都漕司无以为计,乃至退还,彼此推托,不肯收受,资、阆二州是也。退而去者,无人担负,则道路驱率铺兵,捉拽人户,而绢无所归,今年已如是矣。州郡官吏,安得皆是贤者,所在容情作弊,期限甫逼,弊绢毕至。欲尽退还,则军衣不敢后;欲以弊绢与之,一夫有语,三军不能平也。欲取官吏加罪,能尽停废乎?尚有剥佑之法可以防闲,俾污官黠吏知其必偿,而少自戢尔。以闻向来剥佑钱不依法取于合干人,而科之民间,或剥佑不以实,而良绢亦或遭之,殆恐招怨之由,有在是也。若取绢之真弊者,以实佑之,以所佑之数,从合干人征之,取一二尤无状者按黜之,似亦无害。若旋行允当之后,尚有无稽之论,则付之勿恤而已。更望尚书不以其愚而终告之,幸甚。
咸有一德论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五、《横浦先生文集》卷七
此伊尹告归,留遗意以告太甲也。其拳拳于宗庙社稷,可谓至矣,其忠爱太甲,亦可谓极矣。盖德者得也,一德者,其所得终不可乱也。傥非真有所得,其能不乱乎?《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是人生本自有得也。又曰:「感于物而后动,性之欲也」。是感物而动,已堕于欲,而非本体也。天下有真能得其天性者,则有感而应,应而不流,人欲每不能为吾害,虽千变万化,而吾所得原不乱也。此一德之谓也,非笃信好学、超然自有开寤者,其能彊为之哉?夫天难谌,命靡常,天命不可保如此,吾有一德,天在此,命亦在,此谁谓不可保乎?吾德不一,是堕于人欲矣。呜呼!人欲何所不至乎,适为亡国之资而已。夏桀不识此德,故不知幽有鬼神,又不能知明有民人,堕于人欲,为慢为虐,使皇天弗保,而鉴观四方,开导有命可以当历数者。当历数者,其惟一德乎!有一德,则可以为天地神明之主。惟伊尹与成汤君臣之间,皆超然真有所得,上当天心,可以受历数而君九有,革夏正。夫一德之所在,天之所在,民心之所在也。有此一德,天必佑之,民必归之,犹影之随形,响之逐声也。岂天私于我,我求于民哉?德之所在,理固然耳。夫成汤、伊尹咸有一德而至得天下,夏桀弗克庸德而至失天下,然则吉凶在人,灾祥在德,复何怨尤哉?太甲新复君位,可不知躬求一德以为君,又可不于任官左右亦求一德哉!自「惟新厥德」至「时乃日新」,此使太甲自求一德也。自「任官惟贤才」,至「惟和惟一」,此使太甲求一德之臣也。太甲悔过,乃愤而启,乃悱而发,不可谓无所得矣,然又不可止此以自足也。既有所得,当广大之,日新之。故既有所得之后,方且主善为师,而无常师,此盖所谓广大之、日新之也。然而广大日新之则可,舍吾当时所得则不可,故曰「善无常主,协于克一」。欲识一德之效,使万姓闻吾号令,不期而皆曰「大哉王言」;又因吾言以行其善政,又皆曰「一哉王心」。如此,则一德可见矣,其感寤天下也深矣,然后可以上安天位,下活烝民。如此可以已乎?曰:未也。「七世之庙,尚可以观德,万夫之长,尚可以观政」,况君民相须,其可不留意乎?夫圣人之道,夫妇之愚可以与知,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傥以一德自止,以夫妇为愚不肖,不足与有言,此非真有所得也。真有所得者,必广大,必日新;使匹夫匹妇不得自尽,此少有所得,而忽天下之人也,非一德之本也。惟日新而不已者,然后可与论一德。《诗》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天不已,文王亦不已,则一德之不已,复何疑哉!伊尹以告归,故历举传心之法以付太甲,犹尧之禅舜,舜之禅禹,以一言相付,曰「允执厥中」是也。中,即伊尹所谓一德也。君天下之法,止于此而已矣,可不念哉!
修武夷冲佑观疏 宋 · 刘子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刘氏传忠录》续编卷三、《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卷一八二、道光《武夷山志》
祭神如在,敢忘恭肃之怀;视漏弗慎,曷胜清穆之奉!兹焉有作,孰曰不宜。惟武夷之名山,有冲佑之閟宇。自昔秦汉而上,显著灵踪;由我祖宗以来,益严祀典。实四境瞻依之地,罄群心归恳之诚。流泽所加,无感不应。今则岁时浸久,栋桷就沦。有震风凌雨之凄其,无邃座虚帷之肃若。欲加修缮,顾乏羡馀,过者皆为怃然,曾孙之寄何在?矧衡茅自庇,尚怀必葺之安;而仙圣所栖,宜起勿倾之念。愿推乐施,以就胜缘。指廪推嬴,倘更新于琳馆;清心释累,会同宴于幔亭。
宋左宣奉大夫显谟阁待制致仕赠特进谥文康葛公行状 南宋 · 章倧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
曾祖惟甫,故赠吏部尚书;曾祖母吴氏,赠陈留郡太君。祖密,故任承议郎致仕,赠通议大夫;祖母陈氏、胡氏,皆硕人。父书思,故任朝奉郎致仕,赠少师,谥清孝;母侍其氏,赠秦国夫人。公讳胜仲,字鲁卿,其先嬴姓,夏后世封国于葛,春秋时尝见于《经》,其后子孙因以为氏。汉魏之世,著籍广陵。唐天祐中,有讳涛者,避孙、杨连兵之祸,徙江阴家焉。其子㣑,太宗时以高年有德,赐爵公士。生详,隐居不仕,于公为高祖。娶焦氏,是生尚书。至通议、清孝,皆以进士擢第。通议早岁归休,为乡人所宗,而清孝居官奉亲,清德孝行著闻,既卒,邑状其事谂于州,州闻于朝,诏特赐谥清孝。公幼警敏,日诵书数千言,九岁能属文。初,清孝笃志孝养,未暇为公择师。一日,公白清孝,曰某人不足以为某师。清孝骇问其故,公徐于袖中出文藁,清孝遽取视,则语尽惊人,而师所窜定皆非是。乃笑而颔之,遂为公易师。清孝尝与客论文,偶有遗忘,召公问之,酬答如响,一座叹异。自是宾朋会集,必使公侍左右。年十五而学成,于经史无不精通。年十六应开封举,中其选。年十九丁内艰,二十二再试开封为第四,主文欧阳叔弼见其《封建策》,爱叹之。绍圣三年复预开封优选,明年试南宫。时再用经义取士,知举文节林公希谓公邃于经旨,乃擢置高等,遂登是岁进士第。朝廷方兴律学,公居学才阅月,于法令贯通若素习,试为第一,国子监上其程文,乞旌擢以励众。元符二年,调杭州右司理参军。杭为浙右都会,民俗繁夥,多斗讼,狴犴往往充斥,而吏皆大奸宿赃,舞文市狱,无所顾忌。公自以儒生且年少,恐其易己,乃痛绳以法,而于鞫狱必委曲详尽。囚感公哀矜,咸吐情无隐,旬月间滞狱一空,吏益畏惮不敢肆。皇祐中,有司理某者以院吏名次高下立为定格,每视役之剧易悉以序授任,循用既久,吏持必其上,莫有惩劝,事多不集。公暇日取其格视之,谓群吏曰:「此非若衙规有成法不可动,顾前官可为,吾何为不可改」?索火焚弃不用,众皆哗,公屹不变,遂一以能否勤惰为升降而任剧易。于是人人竞奋,事无不理。府帅丰稷知公为一代伟人,累荐于朝,事皆倚公而办。先是,福州有士族不肖子,因醉酒与其徒凡三人出郊,偶见巨商行支径隐关征者,即诈为捕税吏执之,商窘甚,以赂得释。已而病死,其家乃以遇劫盗闻于官,获其二即抵法,独逸其一,迹捕至杭得之,系州狱。前官以其党既伏诛,谓是囚亦当死无疑,锻鍊成之,狱具未决。公至,得其情曲折,移牒福州,请收商家诘问,果辞穷,自言实诬告,遂直其冤,众皆服公之精明。文节公赴召京师,阴求天下奇士,一见公,谓曰:「君文词经术宜为当今模范,狱讼冗职,柰何久居」!因荐试学官。元符三年春,公以《诗》、《书》、《礼》三经试于有司,又试宏词二科,俱为第一,特迁河中府知录参军,改登仕郎。士林歆艳,见其文以为不可及,公之华问自是弥大矣。建中靖国元年,除兖州州学教授。兖,故先圣国,师儒之任,朝廷不轻畀,以公有重名特命焉。公居职益自励,日与生徒谈经论文,孜孜不倦,人得所未闻,心咸悦服,鼓笥踵堂者辐辏,至黉舍弗能容。公乃移书部使者丐钱,悉撤其旧,扩而新之,且丰其饩廪,学校之盛遂冠一路。崇宁二年,始行三舍法于天下,朝廷以太学首善之地,故除授学官非第一流人不在选,除公学正。清孝喜谓公曰:「士积学非独为己,盖将淑诸人,汝其勉旃」。清孝自谢事高卧,未尝出闾门,公因力请迎养,从之。公官卑禄薄,且处桂玉之地,日营滫瀡之奉极其诚至。崇宁三年八月,以荐者迁文林郎。是岁天子幸太学,公奏赋数千言,时四方文儒之士上歌颂文章者以千计,徽宗皇帝命中书省第其优劣,公居其首。十一月丁外艰,执丧哀毁过制。既举大事,贫甚,无以赡其孥,至全家食粥,终丧未尝饮酒茹荤,居苫庐,阅释氏所谓《大藏经》者尽其卷帙。大观元年五月,用幸学恩循承直郎、差充提举议历所检讨官。是冬天子祀南郊,文武官通朝籍者例皆得封赠,公以检讨在职,若满半岁则于格当改奉议郎,预计其日适在蒇事之后,乃拜章乞减秩一等。及大礼前授命,朝廷嘉其孝,特改通直郎,由是恩沾泉壤,乡里荣之。八月,除知大宗正丞事,检讨如故。始,朝廷以从臣提举议历所,至是俾郭天信代之,公深恶其人,弗欲与共事,谓之曰:「是局既易长,则其属义亦不可留」。坚请引退。天信曰:「公誉望如此,岂久为检讨官者,苟能暂屈相从,正字指日可得」。公曰:「富贵在天,儒者但当顾义耳」。明日抗论于朝,力丐罢。天信闻之大怒。公请不已,并乞罢宗正职,上喜其不可夺,特许罢历局,搢绅称其难能。二年,以皇帝受八宝恩转奉议郎,仍加武骑尉。宗室仲瑈妄议学制,公劾之,上喜公能举职,特转承议郎。三月,除秘书省校书郎。五月,迁尚书考功员外郎,以亲嫌改礼部员外郎。时方承平,四方上符瑞者遝至,公掌南宫笺奏,或日草数牍,曾无滞思,时人服其敏而工。三年六月,磨勘转朝奉郎。八月,以议庙制与时论不合责知歙州休宁县。歙地多岩崄,其民狠愎健讼,岁断大辟以百计,在江东号最难治,而休宁尤甚,故谚称「镬汤滚处」,铨曹选注,无愿往者,摄官岁久,弊滋甚,益不可为。公初至,命吏于大辟中恣取其一且亲决,吏选久可疑者案牍数千纸,俾两人舁至,欲因以困公。公阅视不移晷,呼狱吏曰:「于若干纸外亡去一节,是必汝所匿」。吏骇汗失措,度不可隐,乃于其舍故牍中出之,果皆中款情要。吏叩头曰:「囚罪本不至死,某故当以死,其所匿一节乃囚自白明甚,惧令平反,故匿之」。公引囚覆问,皆合,因释囚而正吏罪,一邑以为神明,曾未踰月,囹圄告虚。公之始谪也,众皆谓公必不行,既至又谓公必不事事,及见公视职甚谨,虽细务检饬必亲,簿书钱谷悉井井有条次,无丝忽不治,然后叹公之才有馀而度量宏远也。每听讼必先为民辨曲直,已乃从容告以慈孝礼逊之节,恂恂然犹父兄之诏子弟,民多在庭中感泣,愿息所争,由是犷俗顿革,斗讼衰止。暇日携宾友登览泉石,吟咏酬唱,略无迁谪之叹。考课为江东第一,外台列荐诸朝。政和元年磨勘转朝散郎,加云骑尉。三年,复召为礼部员外郎,以预议元圭转朝请郎,未几,迁吏部员外郎。四年,擢国子司业。时兴学久,成均之士为文转相模仿,率一律,公恐其渐入卑陋,每考试必取卓然不群者置之上列,文格翕然大变。士相庆以为得师,质经叩疑者屦满户外,几无食息之间。其为当世推重如此。朝廷命诸生习雅乐,乐成,上御崇政殿按试,大悦,学官皆增秩一列,转朝奉大夫。七月,以公在吏部编脩大使臣名籍成,转朝散大夫。九月,迁太常少卿。皇朝自建隆至治平初所行典礼,欧阳文忠公尝裒集刊定为书凡百篇,号《太常因革礼》。及是朝廷以公明习典章,俾续其书。公自治平迄政和四年,用文忠公条目纂录为三百卷,于是五十年间礼文之事粲然在目。书成,上览而嘉之,使与前书并藏太常焉。五年,初建太子府,以公兼太子右谕德。公每见太子,未尝不言治心修身之要,且以仁、孝、学三言各著一论献之,勉之使进,于是大蒙嘉纳。复采春秋、战国以来历代太子善恶成败之迹,日进数事,既久遂成一书,号《承华诏美》云。九月,磨勘转朝请大夫。六年七月,移太府少卿。时盛章以谄媚权贵骤用为开府尹,势倾中外,忽遣其子并谓公曰:「外府左迁,士论甚郁,某能为公即还旧物,其许之乎」?公正色曰:「进退百官,当自宰相,某虽不佞,顾安肯由他岐进,以重速戾哉」!并归以告,章大惭,遂与公为仇,识者闻而韪之。除国子祭酒。七年迁大司成,以前任司业训导高丽生有劳,转朝议大夫。公慨然语家人曰:「吾自布衣致身侍从,受国厚恩,当图报效,前此位卑,不敢越职论事,今岂宜缄默」!乃数求对,言天下治乱大计,且陈时政得失。虽归削藁,不以示人,然贵要咸怒切齿,公由是不能自安于朝矣。俄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宣和元年,朝廷明公非辜,复右文殿脩撰,仍改宫观,作自陈,继除知汝州。国初京西多旷土,宝元、康定间特轻其赋,募民垦辟,岁久,地无遗利,而民益富饶。政和初言利者始献议增税,民已不能支,其后宦官李彦为京西之民率盗占官地,括其田而归之官,号「西城新法」,由是破产者比屋,有朝为豪姓而暮乞丐于市者。公下车数月,会彦至,一境骚然,苛暴肆行,人多逃匿以避祸,公见彦垂泣曰:「某任郡寄,当为天子牧养斯民,而坐视其离散如此,深所不忍,愿公稍霁威严」。退而条具不当括者数千户请蠲之。彦大怒曰:「是欲沮坏西城新法耶」?草奏劾公。朝廷壮公敢为,寝其奏不行,自兹西城及贡奉之事专委通判,而彦亦不复再至州境矣。二年,磨勘转中奉大夫,加丹阳县开国男。大河岁脩,埽岸费稍草不赀,皆取办旁郡,而汝独倍,民大困不堪命。公喟然叹息,上疏乞免,且令民缓输待命。转运使怒不及期,符檄督迫日峻,公奏免益急,僚属惶怖不知所为,公慰抚之曰:「诸君苐勿书纸尾,某当独任其责」。顷之诏允。积年重敛,一朝而除,民叫欢交贺,家家画公像,岁时率子孙环拜相语曰:「微葛公,吾侪非喂死即流徙异乡,能复自保于此乎」?前太守常建言:「汝州崆峒山实黄帝问道之所,宜筑宫奉广成子」。既得请,则竭力以事土木,工未究罢去。及公至,主观道士出大言胁公促继前役,公叱之曰:「岁饥民匮,可困以不急乎」?即上疏乞须丰登,有旨特从。公之内刚不畏彊禦多此类。三年,复显谟阁待制。四年四月,磨勘转中大夫。七月,转太中大夫,徙知湖州。是行实过阙,例得入觐。时亲党当国,将为燕山之举,公先以书遗之,其略曰:「方今东南靖息,西北欢盟,相公之功业可谓大矣。然天下无事则宰相安,宰相生事则天下危,愿相公享宰相之安而无使天下危也」。省书不悦,乃画旨令便道之任。公之未至湖,已闻有黠吏数辈持郡将短长肆为不法,及视事数日,尽得其奸赃,流放之,阖郡称快。燕山之役既兴,国用益屈,乃科免夫钱于天下,输后期者俾以军法从事,民大惊惧。时浙西连岁水潦,公持檄忧形于色,顾其佐曰:「方兹艰食,何堪重敛」。议减其半,众争谏以为不可。公曰:「苟利于民,死非所惮」。卒奏减之。前此浙寇方腊起青溪,既破睦陷杭,湖与杭接壤,无赖辈乘时相劫掠,州县兵单弱,弗能禁,乃便宜使土豪捕击。有愚民无知,因平昔纤芥,遂诬其邻以叛逆,杀数人。及事平,邻家讼冤,有司推治,连蔓不已,因以求货,无辜逮系者百馀家。前二千石踰年不能决,公究问,则其首二三人皆瘐死久矣,即日决遣之,欢腾市里。宣和六年,移知邓州。公之在湖,朱勔尝求鸂𪄠、白雀之属,公拒之甚峻,勔衔公入骨,由是横加媒糵,遂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七年,加开国子。靖康元年,以渊圣皇帝即位,覃恩转通议大夫。冬,公寓平江,敌人再攻东都,围甚坚,四方音问莫通,公忧懑殆废寝食。旋闻二帝北狩,西向号恸,白郡守曰:「公当帅师勤王」。又曰:「元帅在济南,以表劝进不可缓」。因呼左右索纸笔,立草数百言,俾守即遣官持诣元帅府,词旨恳切,读者流涕。及上即阼,一时人士皆争为攀附计,而公未尝一语及之。建炎元年,覃恩转通奉大夫,四年复集英殿脩撰,再知湖州。自庚戌岁敌人蹂江浙后,盗贼蜂起,破州县、杀官吏,人情恟恟,朝不谋夕,公于是邦遗爱素著,民见公复来,欢迎蔽路。会剧贼邵青大缉舟楫,欲由江路入太湖,窥伺湖州,声势甚张。公乃缮城郭,蒐卒乘,作水战舰数百艘,以䌽帜别其队伍,教之阵法,日亲阅试而加赏罚,士皆精勇可用;又命郊外团堡社、明斥堠,以坚防守,民恃以不恐。时高彦、张琦复相继拥兵入安吉、长兴界,公遣其属李咸统兵与之力战,获首级甚众。贼锋既挫,且闻有备,一夕而遁,邵青亦望风引去。有顷,孙诚于乌墩镇杀伤官吏,居民散走,公亟遣单骑谕以祸福恩信,贼徒乃相戒曰:「葛使君至诚,吾侪闻之旧矣」。即投戈就降。安吉顽民施四九见群寇荐至郡境,因起为盗,旬日间啸聚千众,邻邦皆震恐。公选将校之骁勇者俾统兵,授以方略,直捣其巢,遂生擒诛之,馀众奔溃,皆纵不问。将吏请奏功,曰:「捕盗守臣职也,何功之有」!终不自言。是岁大饥,米价翔贵,一斛踰万钱,饿殍相枕藉,公既发官廪,又输己谷数百斛遣官吏赈给。右姓见公忧劳恻怛,复争出谷为助。傍郡之饥者闻公荒政,咸襁负而来,至无以容,乃自城邑及郊野命辟僧舍若亭驿以处之,薪釜菅藉之属无一不备,蒙全活者不可胜计。建炎初,梁端守是州,尝获谋叛军人童照并其党数十人,被加职之褒,告者张成、沈宾皆命官,人咸慕之。至是,复有将校告其营卒有谋叛语,意公必乐闻,而己因受上赏。公夜半披衣集官吏讯治,则营卒醉卧犹未醒,公知其诬告,笑曰:「吾岂肯杀无罪而利己乎」?遂录付狱,果无迹状,因坐诬告者,徙之旁郡。有刘惇者自称明节皇后弟,官承宣使,所至郡府皆接以礼,盗请俸钱积数百万。公一见与之言,觉其诈,即加收治,一问而服,乃开封捕盗使臣也。绍兴元年六月,转左正议大夫;冬,复显谟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公在郡留心庶政,事虽甚微,亦不轻委其属,视其民如恐伤之,有利立行,有害立去。邦人爱公如父母,出境之日民挽车号泣,祖送数十里不绝,至今言及公,犹以手加额颂叹不已。五年,加开国伯。七年,加开国侯。九年,磨勘转左正奉大夫。十三年,加开国公,食邑自三百户累封至二千户、实封一百户。公官京师二十年,遍历华贯,而在太学之日为多,自学正以及长贰,皆天子亲擢,每岁礼闱试贡士,必使公预。方是时,群试者几万人,公考其文于数句中,辄知其学之浅深,是以多得天下奇士。于书无所不读,一过目则终身不忘。研穷经旨,虽通显犹不辍。祁寒隆暑,手不废卷,议论常出诸儒意表,学子得其说,争抄录藏去。其诲人则必先德行而后词章,故诸生皆知自重而耻丽于罚。每荐士必观其器识而后剡奏,其所推引位辅弼、禁从、台阁者比比相望,天下论知人必以公为称首。其为文汪洋雄健,而复精深醇密,众制各自有体,大抵悉极其妙,所谓不烦绳削而自合者也。于纪事尤不茍,凡子之葬其亲,非得公文识墓则必歉然。其为诗清丽有句法,与宾客登临宴赏,即席援笔立成,文不加点,坐者莫不惊异嗟服。公在孕时,其母夫人梦凤凰集于庭,已而生公,人知其为文字之祥;及中两科归,清孝公又梦欧阳文忠公授公以巨砚,自兹公文益进,遂以文章名海内,夫岂偶然也哉!公为人开荡而乐易,遇物尽诚,勇于义,若嗜欲不靳财费,赒人之急惟恐不及。从弟济仲贫甚,以郊恩官之先其子。族女之孤不能自存者则为具奁橐,选婿归之。江阴岁租悉推以畀同产。其仕于杭、兖也,得俸不敢轻用一毫,菲衣粝食,寸积铢累,以嫁二妹。早年与长兄司成俱仕辇毂,饮食燕游须臾不暂舍。宣和辛丑岁,司成不幸,而公方守汝阳,为位哭之,尽期而撤,复推己俸赡其孤。晚与仲兄工部居故里,公筑堂山水佳处,名以「二老」,且日致珍异甘脆为奉,探其志而先之。其友悌盖出于天性,乡闾慕而化之。居官清慎,所至必增市估之直,敕家人非饮食日用之物不得辄市于民。虽游宦四方而不知其土地所产,于奇器异物珍玩之具一无所好。临事敢为,不畏祸患,以白黑太分屡为权倖所中,虽数龃龉,处之恬然。或问其故,公曰:「吾道固当如是,又何悔」。四为二千石,绰有古循吏之风。御仆妾亦以恩礼,未尝妄加鞭箠,有不当意者以微言愧之而已。自称为湖州,适时多艰,疲于应接,慨然有退休之志。既遂奉祠之请,乃筑室宝溪之上,山水环凑。名人魁士杖策造门,公为之赋诗饮酒,乐而不厌,客去则观书著文。优游閒适凡十有四年。与子孙讲论文艺,朝夕不置,闺门之内,弦诵相闻,彬彬若庠序然。有文集八十卷,外集二十卷,又取诸史考證异同,发摘秘隐,褒善贬恶,皆古今名贤所未到者,别成一书,号《考古通论》,合若干卷。尤喜释氏书,谓与吾儒同道,究其奥旨。每宴坐,凝然终日,或至夜分不寐。易箦之夕,数闻异香,索水盥手,合爪掌跏趺端坐,久之乃北首右胁而卧,薨于正寝,合夫释典所为如来涅槃相者。享年七十有三,时绍兴十四年九月八日也。初,公属疾,命左右上章告老,诏以左宣奉大夫致仕,及遗表上,诏又赠特进。既捐馆,吴兴之民虽居深山穷谷中,闻者莫不泣下。此岂有以彊之然哉,盖其感于中者深也。公之夫人张氏,金紫光禄大夫磐之女,而礼部侍郎漴之妹,有贤行,先公二十年卒,葬于江阴军由里山之原。诸孤以十五年九月壬申奉公之丧合葬焉。明年,太常考功,以公之行治言于朝曰:「道德博闻曰文,安乐抚民曰康,宜赐谥文康」。诏从之。于是人士益推为终始哀荣者。呜呼,公之仕则遇昌时而位三品,退则能自适而享寿考,生则为大儒而见宗当世,没则有易名以发扬潜德,亦可以无憾矣。然人犹以为恨者,以公之所蕴者甚厚而所施者才一二也。子六人:长曰立方,左朝奉郎、行秘书省校书郎、兼提举秘书省编定书籍官、兼吴王益王府教授、兼权尚书考功员外郎,登绍兴八年进士科;次曰立中,右迪功郎、提举河北盐香司干办公事,尝试开封为第五;而立器、立卓、立豫、立参皆早世。女三人:长适左朝请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许旸,前卒;次适左承务郎、监登闻鼓院刘封;次适左奉议郎、权通判绍兴军府事章倧。孙男五人:长曰郛,右迪功郎、临安府于潜县主簿;次曰郯,右承奉郎、知建康府溧水县丞;次曰邵,左承事郎、新太平州州学教授,绍兴十八年中进士甲科;次曰邻,右承奉郎、临安府盐官县丞,后公三年卒;次曰立,右承务郎。孙女五人:长适右修职郎、监台州支盐仓沈洵,次适右迪功郎章湜,次适左奉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张本,馀未嫁。曾孙一人,曾孙女三人。惟公始为吴兴,倧时方冠,拜公于稠人中,一见蒙器遇,遂归以季女,获从公游二十馀年,故知公出处大节为最详。谨叙其事,泣以授公子立方,将求名世之士笃古而达于词者表公之墓云。婿左奉议郎、权通判绍兴军府、主管学事章倧状。
按:《丹阳集》卷二四,文渊阁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