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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详说序1134年7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四八、《梁溪集》卷一三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孔子之言传于后世者,序《诗》、《书》,论《礼》、《乐》,《易》有《彖》、《象》、《系辞》,《春秋》有褒贬笔削,与曾子论孝者为《孝经》,其家之所传者为《家语》,而对国君卿大夫、教群弟子及相与问答之言则有《鲁论语》二十篇。
盛哉,圣人言之著也。
自《诗》、《书》、《礼》、《乐》、《易》、《春秋》、《孝经》之外,《家语》择焉而不精,独《论语》精微衍奥,皆道德仁义性命之旨。
当时记言者有法,温润博雅,粹然成一家言。
盖圣人以其治心脩身、正家理国之要设教以为人,其于问答之间,随机接物以诱其心,应病施药以救其失。
故问仁者同,而告之者有浅深;
问政者同,而对之者有先后。
或抑或扬,以发明其道;
或进或退,以矫揉其材。
言近而指远,守约而施博,真可以为天下后世之折衷,而能言之类,莫之能加也。
其诸弟子有及门者,有升堂者,有入室者,而问答之间,或言出而理解,或告往而知来,或至于无言然后喻。
盖根器有利钝,而造道有精粗,不得不然。
至于、游、夏、曾参、有若之徒,其言亦皆足以垂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
则师友渊源,圣人之泽深矣。
故相王文正公旦每以锦囊贮其书,观毕则亲缄题之,同列疑其为秘方异书也,窃视之则《论语》,怪而问其故,公曰:「此皆圣人之言,治心脩身之要,吾辈行己,有愧于此多矣」。
先进之尊道畏圣人之言如此,而今之士大夫特以为科举进取之资,过则不顾,又以为童稚初学之书,不复精考,得不又有愧于文正公之言乎?
近世学者皆宗王氏之说,时有得失。
而自先儒以来,亦有训释失圣人之旨者,如「井有仁焉,其从之也」,为「赤子匍匐将入井」之「井」;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为叹逝之「逝」。
传习谬误,其类寔繁。
余谪官多暇,与次子宗之讲说,颇是正之,因笔其言而成书,目之曰《论语详说》。
夫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
推明圣人之旨,说之不患乎详,而反说约者,在乎自得之而已。
顾学识芜浅,不足以窥圣言难知之奥,岂敢传诸学者?
姑以训道子侄,开其童蒙可也。
旧以两字命篇,如《学而》、《述而》之类,体制不雅,辄取篇之首句易之,效老子名章之义,釐为二十卷。
书始于武昌郡,以建炎戊申之仲冬
成于郁林郡,以建炎己酉之仲夏
改定于长乐郡,以绍兴甲寅之初秋云。
具位李某序。
赵正之所藏东坡春宴教坊1137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一、《梁溪集》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东坡乐语信笔而成,初不停缀,改不过数处,属对精切,皆经史全语,不假雕琢,自然成章。
吁,可畏而仰哉!
卷尾章草书渊明诗,纸背乃经筵当读《宝训》,艺祖潘美曹彬下江南方略
此轴所谓三绝,真可宝也。
文乡记1120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梁溪集》卷一三二
文乡自开辟以来有之,不知其分域之广几千里也。
其土居天地之中,得阴阳之和气;
其民多君子,明于理义,思深而虑远;
其习俗温厚,华藻自然尔雅,好辩而善谋。
其上之所以教,下之所以学,有《诗》、《书》、《礼》、《乐》之说,天文地理、律历刑法之术,山川鬼神、鸟兽草木之名,俎豆钟鼓、舟车器械之数,罔不毕备。
游其乡者,餐和而饮德,神凝而心醉,超然自得,不知有饥渴之患、寒暑之变也。
可以终其身而名后世,是以君子贵之。
然其风俗随世升降,必有一乡之豪杰相与倡和,从而振起之。
三代之世,文乡大治,深醇雅正,有灏灏噩噩之风。
当时非特朝廷之上知褒文乡而旌表之也,虽妇人女子、小夫贱隶亦往游焉。
周衰,孔子与其徒为之主盟,而洙泗之间訚訚如也。
故其言曰:「天之将丧斯文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盖其自任之重如此。
下逮战国,文乡浸衰,深醇雅正之风,变而为从横捭阖之俗,独屈原宋玉之徒崛起其间,颇有古意,博辩瑰丽,未免有感愤谲怪之作。
识者谓体慢于三代,风杂于战国,乃《雅》、《颂》之博徒,而词赋之英杰,不其然欤!
秦燔《诗》、《书》,杀豪俊,汉祖提三尺剑,由马上得之。
当是时,文乡几绝,赖天下平定,贾谊司马迁相如刘向扬雄班固之徒出焉,而文乡复振。
魏、晋至隋,习俗靡丽,卑陋浮浅,无足取者。
及唐,韩愈倡之,柳宗元和之,排斥百家,法度森严,而文乡凛然与汉相望。
宋兴,刬五季之馀习,欧阳脩以古作导之于前,王安石以经术成之于后,而蜀人亦有以奇辞佳句铿锵于其间者,是以文乡之盛,接武三代,而下视汉、唐为不足多也。
然则自汉以来,数君子者其皆一乡之豪杰欤!
比年豪杰不作,文乡浸复衰弱,委靡不振。
岂其遁伏山林,沉潜下僚,埋光铲彩而不肯出乎?
予将游其乡而访之,故为之记。
武刚君传1120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三、《梁溪集》卷一五五
武刚君姓金氏,名辟疆,其先楚人也。
七世祖镤居于越之耶溪,闻欧冶子者通于天地阴阳、五行变化之理,得铸人术,因往见之,欧冶子熟视镤曰:「子之质美矣,尝试以吾术治之,当为国器」。
乃留与居。
汰去粗悍,萃其精英,旬锻月鍊,磨砻而淬砺之,文彩艳发,其才气天下无双
欧冶子抚之曰:「子所谓铁中铮铮者。
孔子颜渊矣,吾今铸子,合则成体,散则成章,变化不测,其犹龙乎」?
因号曰「龙渊子」。
以荐于楚王,楚王悦之,出入起居,必以自随,威镇海内,名闻诸侯。
于是晋、郑兴师以伐楚,曰必以龙渊子为质乃罢兵。
王与之登城,以麾晋、郑之师,伏尸十万,流血千里,楚之所以霸诸侯者,龙渊之力为多。
亲属散居四方,时时窃借其名以行
战国时,尤宠任之。
其族子有游越者,以策干越王勾践勾践将封之以三乡及千户之都二,以示薛烛薛烛曰:「此国宝也,三乡二都,何足以当之」!
其贵重如此。
有游赵者,头胡缦缨,短后之衣,以术干赵孝文王
孝文王好之,终日与之相对,至忘食寝,国事皆废。
于是庄周为陈其祖之功德,举之无上,按之无下,运之无旁,足以决胜天下,而头胡缦缨,短后之衣,其术特庶人之所好,不足多也。
王悟,乃疏之,遂废不用。
而当时游侠之士,荆轲聂政之徒,往往私从之游,然皆其术之下焉者也。
武刚辟疆者起于楚、汉之间,挺挺有祖风烈。
辟疆之为人,明锐劲正,遇事立断。
其学长于天文、地理、阴阳、刑法、兵家战斗之说。
性刚果,不喜人之为柔佞者,见有祸乱奸宄,必欲削平之而后已。
其志气凛如严霜秋水,毅然有不可犯之色。
以故乱臣贼子奸邪见之胆破股慄,不敢仰视。
其与人交,惟有德者阴卫助之,久而无斁;
茍非其人,舍去弗顾。
秦始皇帝既灭六国,焚《诗》、《书》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兵。
武刚君遁逃山泽间,与一时布衣豪俊游,其耿耿自若也。
项籍少年时尝从君学,不成,去,其叔父梁怒之,曰:「君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耳」。
盖不知君者也。
高祖微时雅与君善,尝俱行丰西大泽中,有大蛇当径,前行者还报,高祖被酒曰:「壮士何畏」!
乃与君俱前斩蛇,所谓白帝子者。
遂起兵攻秦,既入关,降秦王子婴,复与项籍争天下,战荥阳成皋间,武刚君未尝不在左右,出入卧内,甚见宠任。
其后韩信陈平黥布闻之,皆亡楚,仗君以归汉,以故高祖项籍垓下,遂即帝位。
第功君居第一,在萧何曹参右,封之峡中,号武刚君,赐丹书铁券,藉以锦绣,藏之金匮石室,使世世袭之。
又取武库为君第,与秦人传国于汉者公玉玺待遇略等。
国有大事,则召君及玺,班于殿庭,以示褒宠。
其子孙往往劲直明敏,淬锋歛锷,以节义自持,能世其家。
成帝时,有仕于尚方者。
丞相张禹帝师特进,甚尊重,然阿附王氏,不忠帝室。
平陵男子朱云廷对曰:「大臣尸禄素餐,愿与尚方金某断佞臣一人,以厉其馀」。
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
成帝不能用,其后王氏果篡汉。
由是世益重其家声。
历汉至魏、晋,虽异代,犹见礼遇不衰。
至晋太康中,回禄氏作乱,劫武库,焚荡武刚君之第,因以失国,而君之远族干将显于世焉。
干将者,与其妻莫耶氏得神仙幻化之术,隐于豫章丰城狱中,怀材抱德,气应于斗牛之间。
张华与望气者雷焕识之,推其分野,俾往搜访,果得干将与莫耶氏,而斗牛之间气灭。
私匿莫耶氏,而以干将归华,且曰:「是有术,终当化去」。
知其匿莫耶氏也,亦曰:「久当复合」。
遇祸,干将果先化去。
焕之子携莫耶氏过延平津,因跃入水,遣没人视之,有二龙盘结,风涛汹涌,雷电晦冥,因不复见。
乎,其得神仙幻化之术,而焕之言验云。
太史氏曰:古者五行物立,其官金姓,盖出于少昊氏。
其族散居五方,而刚柔利钝,性亦不同。
武刚君之得性,其北方之强者欤。
观其为人明利果断,不凝滞于物,劲正之气毅然见于色,其亦锻鍊淬砺之力欤。
卒能佐汉以,传国数百载,可谓盛矣。
予来延平,感干将、莫耶氏之事,考诸传记,嘉武刚君之烈,采其行事大略著于篇。
宋故追复龙图阁直学士少师钱公墓志铭1133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四、《梁溪集》卷一六七
京师浩穰,自古难治,非夫聪明足以剸制繁剧,智略足以摘发奸伏,仁惠足以牧养小民,威严足以震服豪右,未易称职。
汉有赵、张、三王,唐有许孟容李岘吴凑之流,隐然有声,不过数人,以是知其难也。
国家都汴,尹天府者多名卿才大夫,位天子之侍从,然独会稽钱公政事号为本朝第一。
公之尹京,前后凡三。
当天下乂安,四方人物之所聚,权贵戚属之所居,奸人巨猾之所容,依凭城社,关机开阖,干挠法制,莫敢谁何。
而黠胥老吏,舞文玩法,乘隙射利,情伪百出,为尹者鲜不堕其术中。
独公于词讼喧嚣、簿书倥偬之间,从容谈笑而办,幽隐曲折尽得其情,吏不能欺,而予夺一出于己,无敢议者。
其政尤务抑强扶弱,缘饰儒雅,不专以柱后惠文从事
势家犯法,不少假借,而下户无告有所依归,良民诖误多所平反,而豪侠巨蠹,必深锄治。
当时士人有为《政事录》者,所载百馀事,皆出人意表,世谓神明之政。
自非兼聪明、智略、仁惠、威严之资,有大过人者,畴能及此。
宜乎声称烜赫,至今不泯,与汉、唐名臣相望而无愧也。
公讳协,字穆父吴越武肃王五世孙。
自从曾祖忠懿王俶归朝廷,今为开封人
曾祖忠,晋故诸道兵马大元帅吴越国王,累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天下兵马大元帅
曾祖妣江氏,某国太夫人
祖易,故任翰林学士尚书左司郎中知制诰,累赠太尉
祖妣盛氏,平阳郡,赠某国太夫人
彦远,故任起居舍人,直集贤院知谏院,累赠太尉
妣丁氏,济阳郡,赠吴国太夫人
公生有奇表,神气秀发。
未成童,日诵千言。
及长,博闻强识,卓荦不群。
谏院公捐馆舍,公以遗表恩推与其姊之夫张升卿,而刻意力学,以期自立。
从叔父修懿公明逸质问疑义,修懿公爱之,奏授将作监主簿
皇祐三年,调监陈州粮料院,后历庐、睦、寿、苏等州酒官
虽在搉酤喧冗间,手未尝释卷。
嘉祐八年,诏以六科举士。
翰林沈学士文通公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
仁宗升遐,罢举。
治平三年文通又以公应诏。
熙宁二年,始召试,以第二人过阁。
及廷对制策,极论新法,忤执政意,与孔文仲俱被黜还任,自是遂罢制科,然名望益崇,有识者韪之。
明年秩满,赴选部,会朝廷检举治平从官应诏所荐淹滞未举者,公名居多。
或沮公以五任监当无课最可称,大臣有荐者曰:「钱某岂监当材耶」?
有诏许以五任阙升,且试剧邑,除知开封府尉氏县
治声流闻,擢流内铨主簿
官长陈襄以公所造班簿进呈,神宗称之。
曰:「非臣所能也,主簿钱某为之耳」。
有旨令东上閤门引见。
上殿,既对敷奏,称旨,许以清要。
宰相王安石遣其弟安礼谓之曰:「能一冠豸乎」?
公谢曰:「家贫母老,不能远行」。
安石知不附己,犹除三司盐铁判官提点四园苑提举帐司,点检南郊一行事务。
又诏措置帐法,数因事赐对,滋被眷知。
诏迓送虏使。
明年,以国子博士京西路提点刑狱
秩满,徙河北,又徙京东
代还,复除盐铁判官
元丰三年,借太常少卿使北虏,还奏,上前论契丹形势盛衰之理,深切著明,上熟复其言。
会五路军兴,除陕西都转运使,专主馈运,兼制置解盐。
公即日就道,留家京师,上每旬必遣内人至第问太夫人安否。
公在关中,转饷如期,无扰于民。
尝躬督飞挽夜行,坐界中百馀里,冒险无所畏避。
讫事还长安丁内艰奔丧,哀毁骨立。
上遣使劳问,赙给加等,时元丰四年也。
五年,官制行,上先于「左司郎中」格目内书公姓名,遂降诰阁门,俟公释服。
明年高丽国王薨,来赴,上思得公奉使,诏起复赴阙。
公具奏坚请终丧,不允,特借左谏议大夫,充高丽吊慰国信使
公入对,上顾问甚渥,面赐金带。
公奏:「人臣出疆,当识上旨。
今外议纷纷,以谓陛下欲结高丽以伐北虏,而臣独未知圣意」。
上曰:「高丽好文,又重士大夫家世,所以选卿行,馀无他也」。
乃与左番祭奠使自密州同日发洋。
公舟五日而达,左番飘泊四明,踰月始至。
夷人素闻公名,相与聚观。
至于燕饮逾制,与夫馈饷非例者,皆却而弗受。
还次紫燕岛,国主王运遣二吏棹小舟以书送馆,寓金银器皿四千馀两,公辞之。
使泣曰:「寡君有命,徒归则死,顾左番在国已受」。
公曰:「左右番所见不同,尔可死,吾不可受」。
须臾风迅,遂失所在。
公有诗曰:「屡却张旃使犹留,返璧飧诗因平安」。
奏偶至上前,激赏者久之。
使还造朝,擢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上顾曰:「卿与高丽王书,云『免诸梁阴阳之患,悦滕文哭泣之哀』,可谓得体矣」。
哲宗即位,差权摄开封府正官,还自顿递,乃罢。
元祐元年给事中,继除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
初莅事日,吏欲试公,讼谍至七百馀。
公遍阅,析而为三,施行者才百数,惩而遣者数十人,馀悉缄识,戒以后勿复来。
阅月有再至者,公诘其故,弗服,命吏取视之,无少差,一府大惊。
且命曹椽省并文具,以十为一,革簿书相仍重复之弊。
有戚里子凭藉无赖,屡犯禁,公治其罪而后奏。
宗室有任节度使者,市贾人米千斛,久不偿直,公移檄诸司粮料院留券请俸,积及其数,呼贾人付之。
有荫人尹绅,讼继母窃亡父家资改嫁。
公奏绅既不能养,使继母改适,又以盗家资为言,不可以训,特不用荫,杖而羁于旁郡,以励风俗。
御史台吏人遣其妻讼本官不法事,公命杖之。
翌日吏自来,持一器若有所贮,置阶戺前,诉妻方娠,昨蒙杖而堕。
公熟视状,遽判杖其脊。
吏不伏,呼请罪名。
公不顾,徐曰:「汝家安在,适从何许来,得无越御路耶」?
吏惶惧而出。
京城法,以尸由御路者徒二年。
公遇事敢断,皆此类也。
京师尝多雨雪,公密启母后,以奁具二十馀万缗贷贫窭者,公躬率僚属,遍历委巷,排户而给之。
都人素喜博塞,公禁之甚严,至是取旨,大纵酺博,民间驩呼,细民赖以获济。
公平时未尝私见宰执
一日,白事司空府,有典谒吏即客次袖牒陈事,公曰:「此非受讼之所,何不来府中」?
吏有所恃,颇偃蹇,却之不去。
公叱下,械送府狱,杖而遣之。
八座中有抑留侍婢不归其母者,母诉于府,为移文不报。
公命追其家奴,付狱根治,卒取而归之。
台臣有折简私祈宽门医所负者,公立其介于庭,呼医促其期限。
由此寖忤权近,人多侧目观望,捃摭细故,交章弹击。
哲宗照知其故,特诏放罪。
公奏谢,有曰:「乱吾治者常二辅,掣其肘者非一人」。
又曰:「德音始下,公议获伸。
仰皇明之烛幽,觉群邪之夺气」。
其不可屈如此。
三年,以狱空迁秩,公辞,不得已乃受。
而言者复论狱空非实,公不自明,力丐补外,乃以本职知越州,兼两浙东路兵马钤辖
公既怀绂故乡,过家上蒙,挥金亲旧,日引宾朋饮酒赋诗,讼庭萧然,至终日无一事。
苏翰林轼时帅钱塘,唱和往来无虚日,当时以比元、白。
四年,移知瀛州,兼高阳关路安抚使马步都总管
为帅镇静,边人安之。
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行次符离,召拜工部侍郎,复迁户部
尝因转对,论六曹事多迂滞,省官莫肯裁决,又诸曹所受辞牒多不经由所属,愿申饬中外,遵守诏条。
其言切中时病。
七年,除知青州,兼京东路安抚使,复留权户部尚书,奏罢户部狱,措置曲院
是岁郊礼,公前期奏对计办,日坐直舍临智永师草书,沛然有馀暇。
诏馆伴北使于同文馆
时朝廷欲变帐法,事且行矣,公抗章争之,帐法得不改。
会尹政不修,盗贼公行,除龙图阁直学士,再知开封府
公具奏力辞,以谓前愆不辩,后效难施。
优诏褒答,公不得已。
视事不数日,滞讼一空,群盗奔佚。
苏轼时为礼部尚书,每俟公治事时,送诗求和,公不废决遣,即次韵答之,辞意赡丽,大惊,以简谢曰:「电扫庭讼,响答诗筒」。
亦数年来故事也。
其为当世所重如此。
八年,为太母山陵顿递使事毕,开封章惇入相,公见上,具言尝行谪辞,愿乞骸以避时宰
不听。
绍圣元年翰林学士三荐林希不行,因问上所欲用,上曰:「钱某岂不堪为翰林学士耶」?
即日除公学士知制诰,兼侍读经筵
进见,多诏留身,因得款陈天下事,哲宗益眷倚之。
尝论朝廷之盛,人物为先。
三馆育材之地,寂寥无闻,乞诏大臣及近臣各举所知,引见考实,置之文馆,以备器使。
又论禁军逃亡,满限捕获得以案问免死非是;
厢军决配不到配所者十常七八,为患不细。
乞修严军制。
又请就郊祀赦恩移放沿江编管人,事皆施行。
一日,上许公郊祀后除执政,公皇恐伏地,叩头辞避。
及亲祀,诏公骖乘,以备顾问,公以足疾不能久立为解得免,而大臣之忌公者,日夜求所以去公之术。
礼部奏公所撰《导驾鼓吹辞》差互,诏改正之,不能动。
会草右丞郑雍乞出批答谕书,台臣论公批答中有「群邪交攻」之语,为附会元祐。
章累上不出,言者不已,至全台并进,乃罢公翰苑,以本官出知池州
公既行,台臣以状首前所言「弗容群枉」,误为「群邪交攻」,朝廷既不问,公亦不辩也。
公在池阳二年,为政宽简,得士民心。
四年冬有旨,移知和州
命未下,公以十一月丙辰卒于官舍正寝,享年六十有四。
明年二月庚申,诸孤奉公之柩,葬于开封府开封县汴阳乡中边村将相里祖太尉公之域。
公娶吕氏,故相文穆公蒙正之孙,龙图阁学士居简之女,封东平郡君,赠越国太夫人,先公五年卒,至是合祔焉。
子男十二人,曰杲卿朝请大夫致仕;
东美朝请郎、主管京东排岸司
曰朝隐,承议郎通判袁州
鲁望承务郎西京转运司主管公事;
端己朝散大夫、知泰州
德舆朝散大夫、行卫尉少卿
曰延硕,承事郎、监郓州酒务;
伯言左太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
君鱼将仕郎
伯牛,未仕。
其二人早夭。
女四人,长适朝奉大夫诸王府侍讲勾颖,次适朝奉大夫通判大名府俞授,次适朝请大夫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应通,次适端明殿学士左通奉大夫提举嵩山崇福宫王孝迪
孙男十八人,曰净;
曰涒;
曰渻,迪功郎权国子博士
曰涌、曰衍,迪功郎代州繁畤县主簿
曰灏、曰沇、曰滨、曰溥,秉义郎
曰滭、曰潜、曰涛、曰洵,将仕郎
曰湜,右儒林郎
曰淳、曰温,右承务郎
曰注,右宣义郎
曰浒。
孙女二十三人。
公在仕途几五十年,积官至朝议大夫,勋上柱国,爵会稽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二百户。
惟钱氏当唐末,以武功起东南,据有二浙,而能尊中国,效臣顺,以膺宠命,金印玉册,世祚王爵,以抚吴越
及宋兴,知天命所在,顿首自归,不烦干戈,一方士民克保其生,弗识兵革。
阴功盛德,庆流子孙,枝叶扶疏,冠冕蝉联,膺受福禄,不可胜纪。
而公之祖太尉公,始以文章显于咸平天圣间
谏院公忠言谠论,受知仁祖,至公以才学事神、哲二宗,阀阅声望,益以光显。
又自太尉公、谏院兄弟及公与从兄故枢密直学士藻,皆以制举取重名于世,而公之从祖文僖公惟演,逮公三世,五人掌丝纶之职。
公之诸子杲卿东美、朝隐、鲁望相继登科,德舆伯言皆赐上舍第,致位通显,衣冠世族,儒学之盛,甲于本朝,天之报施,讵不信哉!
公资性豪迈,善议论,使人听之忘倦。
早以字行于世,方处场屋,已为一时英俊之所推许;
及登侍从,内外制辞,脍炙人口。
有文集一百卷,名《会稽公集》。
所为文章雄深雅健,得西汉体。
作诗清新遒丽,长于用韵。
工行草书,有魏、晋人笔法,尝自爱重,未尝辄以与人。
平居恺悌乐易,与朋友交,终始如一。
尤精鉴裁,所推荐多达者。
弟侄婚宦,皆经其手。
收养孤遗,家常至二百口。
俭约均一,内外无间言,其行己大略如此。
元符三年春太上皇帝即位,追复公龙图阁学士,官其子三人。
明年党论兴,欲寝前命,伯言上书论列,得不追降,因是免降者四十馀家。
崇宁元年,又以党籍刻诸石,大观二年再看详,公等出籍者十数人。
三年伯言以公在翰苑所草潜藩加恩制进呈,有诏特赠正议大夫
公之葬开封也,方在谪籍中,不克铭于墓。
建炎元年月,诸子迁奉公及三世之丧葬于镇江府金坛县乡之原。
方朝廷大除党籍之禁,而收录其子孙,旌别淑慝,焕然明白,乃论撰公平生行事,以状来请铭。
余雅闻公之贤德,其敢以固陋辞。
铭曰:
钱氏之先,有功二浙。
世济忠顺,保有吴越
归于有道,投龟而决。
子孙诜诜,福禄无阙。
笃生异人,惟会稽公
高明博达,直谅公忠。
克举贤科,绍其家风。
对策大庭,烨如长虹。
声闻四驰,寖阶膴仕。
骅骝得路,一日千里。
蟠根错节,游刃历试。
干将遇物,不劳剸制。
简在帝心,将命绝域。
文采风流,远夷矜式。
张旃却使,留飧返璧。
达于宸聪,当宁叹息。
三尹京邑,政声著闻。
威詟豪右,惠养小民。
决遣如流,摘发若神。
谈笑而治,群盗以奔。
言西掖,视草玉堂。
高辞大笔,黼黻文章。
诗句风清,字画鸾翔。
萃此众美,郁为邦光。
经筵启沃,密受眷知。
同朝忌媢,共排去之。
王佐之才,卒不获施。
昊天不吊,哲人遽萎。
党论之兴,踰三十年。
胎祸基乱,闭塞忠贤。
大明方升,公议日宣。
微公谁归,愿作九原。
粤自汴阳,迁窆京口
膴膴崇罔,水深土厚。
卜云其吉,安固永久。
勒此铭诗,以告厥后。
宋故朝请郎主管南京鸿庆宫张公墓志铭绍兴二年1139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五、《梁溪集》卷一六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君讳端礼,字南仲姓张氏处州龙泉人也。
张氏世为龙泉著姓,自君之高祖处士君讳珣,以德义为乡闾所尊,积厚流远,子孙蕃昌,多由科名登仕版,而君之祖、考独以隐德称。
至君乃能以文学取科,第位朝列,历官有声,以为亲荣,人谓张氏有子矣。
曾祖讳宾于,曾祖妣叶氏。
祖讳继昌,祖妣潘氏。
考讳居辰,以君通籍于朝,累封朝奉郎致仕,赠朝请郎
妣叶氏以赠、继妣林氏以封,皆为安人
君少警敏,自强学问,为文尚理致,下笔辞意辄过人。
游太学,一举中崇宁五年进士第,调陕州司户参军
未赴,差除管干尚书兵部架阁文字。
岁再周,以省罢授开封府陈留县主簿,升幕职官,调秀州军事判官,改行颍昌府长社县丞,以举者改京秩,调襄州司刑曹事,改广济军录事,又改泰州司户录事
逾年移知常州武进县,辟杭州司仪曹事。
秩满,调无为军录事,赐五品服。
居二岁,丁朝请君忧,去官。
服除,以母老乞宫祠,除主管南京鸿庆宫,得请。
再任,以疾卒于里第,实绍兴二年七月二十有二日也。
积阶至朝请郎,享年五十有一。
孝友恺悌,容貌睟然,恂恂若不出诸口。
平居视之,循谨谦退人也。
及莅官从事,剸繁治剧,应刃辄解;
临事执法,据理而争,毅然有不可夺之色。
盖其守于中者刚方而无私,故其达于外者果断而不挠,殆天资超迈,非积学所能致也。
初佐邑,邑令老儒,以君年少易之。
君孜孜所职,以绳墨自检,而间以邑令之所未至者规之,令骇服,遂相与为忘年友
及任郡僚,事无巨细,惟是之从。
一有不当于心,必据正论辩。
达官大吏,初虽不喜,已而察君用心,往往屈己从之,以故声称籍甚。
其治武进,为当时诸县之最。
武进剧邑,多世家巨室,又当舟车之冲,号为难理
君下车未几,以治闻。
大抵君之为政,能酌物情,断以胸臆,又皆不越法度,人多便之。
其治官府如治家,虽薄物细故,必躬临惟谨。
其御吏如御奴仆,教戒不从,乃置于法;
其视民如视子弟,抚字之意,出于至诚。
有狱讼,移案临戺,和声康色,询究曲折,必得其情而后已。
至豪强骄横,凭藉气燄,有所干挠,必痛绳之,未尝少纵,以故吏畏民爱,一邑斩然。
正之法,以赀簿差,任责繁重,为者多破家。
君为设方略,免其科调,民以兢劝。
先是,有当为里正者,举家逃去,闻君之政,乃始归业。
君政事既简,出令必信,有所号召,榜之邑间,辄应如响,未尝遣吏持符至村疃间。
二浙当丽使所往来,旧例前旬日集民,以备牵挽,至有不得饷系累而死者。
君召民与之期。
使者前一日入境,郡守以不素备责君,答曰:「是暮将至,无虑也」。
已而数千众毕集,为民所信如此。
是时花石舟舫络绎于道,县出挽夫尤亟,既夺农时,且去城市远,民告病
君恨位卑,不得自达,叹曰:「以末害本至此乎」!
乃籍坊民递当其役,先后惟均,民欣从之。
逮君之去,坊民犹未遍役也。
又尝以花石故,郡俾造舟,君不获已,令取吏民有罪而情轻者,募出赎金,以给其费,敛不及民。
每有横敛,君固拒不受,至再四不见从,争之益力。
郡守怒曰:「若尔,吾将按君」。
答曰:「某治行久矣」。
守惭,易心服之。
提举常平官欲以甲所应得坊场与乙,君不从。
提举官怒,入邑,欲求细故中伤之。
君避不见,问何故,答曰:「既有公事,不敢见也」。
提举者无如之何而止。
君守官抗当路者数矣,然卒不能罪者,以君廉直谨于法,无得而疵也。
时学校鼎新富民子多假手于人,隶籍黉舍,以逭丁役。
君悉召使试艺业于庭,以判真赝,相率引去。
有假儒衣冠笞虐佃夫至自经以死者,逮捕赴狱。
学生千馀人造庭下祈免之,且以词动君,君弗许。
同僚谓君:「朝廷方崇儒,君不少宽假,且获谴」。
答曰:「有罪不治,何以为邑」?
卒杖遣之。
其徒相与走阙下诉君,事闻,天子洞见情状,亲批其奏曰:「张某无罪」。
由是士民益畏服。
孤幼钱寄官帑法,许保任以贷民,俾出息。
有士人者负贵人势,贷而不肯偿,君捕治甚急,或讽之,君不为止,士人迫遽逃去,竟以忧畏死他郡。
君见义敢为,不畏强禦如是。
既去,民至于今思之,后政亦自以为莫能及也。
在杭幕,兼掌市司,政令既公,食饮外未尝以纤介扰民,民服其清。
已而巨盗起歙、睦间,乘势破馀杭,多残害官吏。
君避地郊野,为贼所得。
有市贾遇之,出死力以赎,迎舍其家。
事小定,又具舟送之,遂免于难。
非君素履廉白,何以得此?
真可无愧于古人矣。
官无为,地僻政窳,君随事纠正,多所裨益。
郡将职租旧薄,其后增之,田不加多,而赋几倍,皆责之保伍,历数太守弗能正。
君力陈其非是,罢之。
朝廷降钱和籴,部送吏悉以鬻盐钞,既至,会钞法改,诸郡恐失期,则令民户均赔,太守亦欲放之。
君执不可,曰:「规利失钱,吏也,奈何以诿民?
且朝廷以百姓困乏,故降籴本,今反取于民,殆非布宣德泽之意」。
乃具奏而以吏系狱。
会赦,吏得释,而民不扰,君之力也。
故事:以通判资序为司录者,俸给视通判
君曰:「为司录而越职得俸,可乎」?
不受。
其清介不以一毫自污,类如此。
惟君果断之材,刚正之守,谨廉之操,使当刺举耳目之司,藩方牧守之任,其施设必有大过人者。
惜其徒居僚佐、宰百里而不得尽其材也。
仕宦始终几三十年,循守矩范,未尝汲汲求知于人。
晚节所操益固,侥倖进取之意不萌于心。
既得请祠宫,自放溪山,以读书教子为乐,人尤高之。
古所谓「靖共尔位,好是正直」者,微君其孰当之?
诸孤以其年九月某日,葬君于县剑池乡秦溪祖茔之侧。
君娶故中大夫右文殿修撰、赠太师李公之次女,某之女弟也,柔顺有妇德,前君七年卒,至是祔葬。
子男三人:长曰洙,登进士第,调婺州东阳主簿
次曰泳,次曰津,应进士举
女二人:长适某之子右承奉郎、监潭州南岳庙宗之,次适某之犹子琳之。
某于君有姻娅之契,相处久而情好笃,知君行义为尤详。
诸甥以状来请铭,义不得辞。
铭曰:
貌温兮气刚,言有物兮行有常。
中守固兮,视外物其犹秕糠。
施于有政兮,无往不臧。
位不称德兮,发闻则芳。
胡畀之才兮,啬其寿康?
主张閤辟兮,信天道之茫茫。
身虽不淑兮,子孙其
葬从先茔兮,山高水长。
我铭幽宫兮,百世之下,其有耿光。
蒲中次韵提举赵正之秦亭唱和五首 其一 宋 · 赵鼎
五言律诗 押灰韵
云端贝阙见,鳌负海山来。
瑞气元非雾,天风不染埃。
颁常八柱建,象魏五门开。
肯构经营念,贻谋丕显哉。
蒲中次韵提举赵正之秦亭唱和五首 其二 宋 · 赵鼎
五言律诗 押灰韵
丁丁谷声响,泛泛棹歌来。
净港时吹浪,中流或起埃。
亦知从地出,几若凿山开。
帝室须梁栋,斯功当念哉。
蒲中次韵提举赵正之秦亭唱和五首 其三 宋 · 赵鼎
五言律诗 押灰韵
陇树迎人去,关云逐马来。
凄风摇白草,落日蔽黄埃。
仗节身方远,逢山眼暂开。
却临分水处,蜀道赋高哉。
蒲中次韵提举赵正之秦亭唱和五首 其四 宋 · 赵鼎
五言律诗 押灰韵
要作哦诗伴,何妨结驷来。
琼林有馀韵,水槛绝纤埃。
醉胆江山阔,吟毫花草开。
只应闻雁夜,梦枕思悠哉。
蒲中次韵提举赵正之秦亭唱和五首 其五 宋 · 赵鼎
五言律诗 押灰韵
追随六郡子,深入塞云来。
关路春飞雪,沙场夜涨埃。
戏围千骑猎,笑挽六钧开。
历历经游处,初心已矣哉。
论明善恶是非疏(原注:《扈从录》载:建炎三年六月二十日司谏。先有旨奏事,未对间差除,至七月初一日上殿。自是言事数对,不复记。)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忠正德文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六
臣尝谓天下有公论,不可以力制,不可以智胜
以迄于今,如权衡之设,黑白之辨,自一人之善恶,至朝廷之赏罚,一付于此,则天下治矣。
国家陵迟衰弱之渐,人皆谓敌国之为患,其亦知有以致之乎?
以善恶是非之倒置,公论久郁而不明也。
其来久矣,祸胎至深,固宜痛心疾首,亟变而力新之,如救灾溺,唯恐不及,如去恶草,绝其本根,使风教纯一,物情和会,则人之所欲,天必从之。
悔祸于我,其或在是。
缙绅者间犹昧此,或狃于术业之异,或牵于恩旧之私,阴有所怀,巧为沮遏,忘乎大公至正之道,而甘心于亡国丧家之术,亦其人之不幸欤。
非特其人之不幸也,宗庙社稷天下生民之不幸也。
靖康之初,发蔡京之罪,录党籍之家,而议者则曰,今边事未息,军政未修,忽而不省,乃复为此不急之务。
建炎之初,辨宣仁之谤,复词赋之科,而议者又曰,今二圣未还,两河未复,置而不问,乃复举此迂阔之议。
其言一行,奸计潜发,遂使上皇引咎哀痛之诏,半为空文;
渊圣绍复祖宗之言,讫无成效。
噫!
太平之治,须太平而为之,抑亦为之而后至耶?
苟惑于其说,如前所云,则天下之事无时而可为。
虽善恶是非久郁于公论者,亦不得而措辞矣。
必欲厌服人望,得其欢心,不亦难哉!
唐宪宗皇甫镈程异为相,裴度论之曰:可惜者淮西荡定,河朔底宁,承宗歛手削地,韩洪舆疾讨贼,岂朝廷之力制其命哉?
但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耳。
德宗当奉天之难,诏问陆贽,一时急务,何者切直,对以理乱之本,系于人心,况当变故摇动之时,在危疑向背之际,人之所归则植,人之所去则倾,安可不审察群情,同其欲恶,使亿兆归趋,以靖邦家?
此诚当今之急务也。
裴度陆贽之才,非不知高城深池、坚甲利兵,与夫折冲制胜为禦侮防患之策,而纳忠于君者,其言如此,诚知弭乱之本欤。
陛下绍膺大统,适兹多难,欲大有为,必知其要,念宪宗中兴之业,在处置之得宜,察陆贽理乱之言,系人心之向背。
凡祖宗之法,复而未尽,崇、观之患,染而未除,以至进退赏罚苟当于人心而合乎公论,虽流离颠沛,而因革可否,不可一日而废。
唯公论著、善恶明,舆议攸归,士风丕变,则慕德向化,心悦而诚服之矣,宁谓已往之事无益于今耶?
若夫积粟练兵之计,攻守奇正之谋,当责之有司,而朝廷之上朝夕之所讲明者,正宜在此。
唯陛下不以疏阔而忽之。
乞抑内侍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忠正德文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三
臣前日奏事殿中,伏奉圣训,以言官张致远论列士大夫有阴结内侍者
陛下既骇且怒,以谓此风寖不可长,宣、政之祸流毒至今,不可不戒,宜降诏开谕,且令有司立法禁止。
臣待罪宰辅,亲承玉音,仰见陛下不惑于甘言,无狃于近习,洞鉴覆车之迹,灼知滋蔓之端,好恶一分,邪正自辨,帝王盛德事也。
虽然,小人无他,志在进取,不复顾藉,至于坏风俗,紊纪纲,唱谗佞之风,塞公正之路,以及于丧国亡家之祸,皆所不恤,兹宜可畏欤!
今虽有所斥逐,而潜形秘迹,人莫得知,物论所讥,圣心未悟者,臣不知其有无,而亦不能保其必无也。
臣愿陛下力惩而亟革之。
与其沮遏波流,孰若绝去根本之为愈?
臣尝见齐威王封即墨大夫故事,及本朝欧阳修奏疏仁宗皇帝,其议论事迹皆可稽考,谨录在前,用见臣区区将顺之意,亦因以献规于陛下。
伏幸宽仁,察斯忠恳。
谢恩数表(原注:进书辞免光禄大夫特进,从请。赐银绢、对衣、金带,一子六品服。)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一、《忠正德文集》卷四
信书进御,初无是正之功;
宠典荐加,卒冒分颁之赐。
固辞莫遂,拜贶为惭中谢。)
伏念臣学识迂疏,材能浅陋。
久玷枢机之任,适临䌷绎之司。
窃惟皇祖之诒谋,昭若曜灵之垂象。
虽尝窜以私录,迄难蔽于奸言。
粤稽同异之归,具存前后之史。
发扬渊懿,悉本于清衷;
刊定谬诬,兼资于众智。
敢期优渥,猥及妄庸。
赏以劝能,顾微臣之何力;
服之称德,假贱息以奚名?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增贲尧文,仰绳祖武,成一王之大典,传百世之鸿休。
爰褒笔削之勤,滥被振提之末。
身章于父子,感佩君恩;
旅珍币于家庭,实惭民力。
誓期尽瘁,上答殊私。
建炎笔录 其一 建炎三年己酉岁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二
正月,车驾在维扬。
是月末,金人侵宿、泗。
前一月,已有南侵之报,遣苗傅以所部兵扈卫隆祐太后杭州
二月,车驾在维扬。
初一日,急奏至,朝廷不以为然,上独忧之。
是日遣刘正彦以所部兵从皇子六宫往杭州是晚出门。
初二日皇子六宫渡江。
初三日,上御殿。
执政奏事未退,御前所遣探事小黄门驰骑告急,上即日出门渡江幸浙西。
十二日,车驾至
二十二日,某买舟泛钱塘江之衢。
是月,中书侍郎朱胜非右仆射翰林学士叶梦得尚书左丞御史中丞张澄尚书右丞宰相黄潜善汪伯彦并罢。
三月,车驾在杭。
是月初,叶梦得罢。
初五日苗傅刘正彦签书枢密院王渊,诛宦者,遂成明受之祸。
是日,某至衢,泊舟门外浮石渡。
初七日是夜明受赦过。
初十日,准尚书省劄子:二月某日奉圣旨,赵某召赴都堂审察,仍令閤门引见上殿。
初,车驾至杭,百官至者十无一二,有旨,都司侍从各荐二人,右司员外郎黄槩以应诏
十一日,准尚书省劄子,催赴行在所
二十八日,发衢州,趋行在所
四月,车驾在杭州
初二日,上复辟,隆祐太后垂帘同听政。
苗傅刘正彦皆建节,赐誓书铁券,充京西制置使,俾提兵而去。
是日,杭州门外,且闻勤王兵至,乃入门。
初三日苗傅刘正彦引兵拒韩世忠临平山下,世忠死战,二贼大败,是晚拔寨而遁。
初四日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入见。
是日,隆祐太后卷帘。
初五日知枢密院事张浚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至。
初六日,宣制,吕颐浩右仆射
初,车驾渡江,命颐浩签书密院,充沿江制置使,控扼大江
又命中书侍郎朱胜非、礼部侍郎张浚平江,控扼海道胜非寻入相,独留。
洎明受之变,统制官张俊密计勤王。
议既定,以书招颐浩刘光世,既而韩世忠自淮扬至,遂举勤王之师。
先是,进士冯轓间道入杭,贻书执政,且诘二贼以明受之事,请以上为皇太弟总兵北伐,皇子为皇太侄监国
二贼始惧,乃命知枢密院事,趣令还阙供职,不至。
二贼请以兵诛,隆祐难之,遂谪散官安置,不奉命。
至是乃命颐浩作相,仍旧知枢密院
寻以翰林学士李邴参知政事御史中丞郑瑴签书枢密院
冯轓者,前此既预返正之议,自白衣一命奉议郎工部员外郎,仍赐绯鱼。
十三日奉恩除司勋员外郎
十九日,车驾幸建康,发杭州,百司扈从齐发。
遂遣韩世忠追捕苗傅刘正彦
是月末,又以翰林学士滕康同签书枢密院
五月初一日,车驾至无锡
初三日,车驾至镇江
始供职,百司水陆从便。
初十日建康
前一日车驾已至,以保宁寺为行宫。
十五日真州报:知枢密张浚高邮薛庆拘留。
镇江径渡往彼抚谕,欲邀厚赏,故胁留之三日,乃以兵卫之而出。
上初闻忧甚,遣统制官王𤫉提兵往平其事。
𤫉始渡江,已归矣。
十八日归。
初得真州报,有旨罢知枢密院,既归,仍旧。
六月,车驾在建康
初一日对。
先是,以黄槩荐,得旨上殿;
张浚至杭,又荐对。
至是,以郎官初除,合是三者,对于行宫。
初三日,有旨,以久雨多寒,召郎官以上赴都堂条具时政阙失,可以弭天变、收人心、召和气者。
是日,韩世忠生致苗、刘二贼,献于行在,并伏法。
十五日进呈入官属,上独留,欲除言事官。
是日有旨,赵某令上殿奏事。
先是,被命充川陕宣抚使,议以主管机宜文字,即始荐之意也。
二十日蒙恩除左司谏
先有旨奏事,未对间,有是命。
七月,车驾在建康
初一日对。
自是以言事数对,不复记。
初七日蒙恩除殿中侍御史
是月,皇子薨。
签书枢密院郑瑴薨于位,参知政事李邴资政殿学士王绹参知政事兵部尚书周望同签书枢密院
八月,车驾在建康
十三日执政率百官辞太后内东门
先是有旨,以百司闲慢细务、常程注授之类,并从太后洪州,谓之从卫三省枢密院
签书枢密院滕康资政殿学士,主行其事,吏部尚书刘珏资政殿学士副之,恩数并同二府
闰八月,车驾在建
初一日,有旨召百官赴都堂议巡幸岳、鄂、吴、越利害。
始,张浚入蜀,议定幸岳、鄂,庶几声援相接;
至是议者多以吴、越为便,遂改前议。
十三日,宣制,右仆射吕颐浩左仆射知枢密院事杜充右仆射
自在京留守,除知枢密院,召还。
上以委寄之重,恐其意未满,遂拜相。
十四日执政率百官迎太庙神主于清凉寺
十六日,天宁观辞太庙神御。
是日,有诏以二十六日幸浙西,留右仆射充镇守建康刘光世太平州韩世忠镇江王𤫉常州,并听节制。
是时刘、韩各提重兵,畏严峻,论说纷纷。
已而光世移屯江州世忠江阴常州境上,由是所统者王𤫉及其旧部曲陈淬岳飞数头项而已。
二十日御史中丞范宗尹到台供职。
二十一日,降旨,百司及六曹都司检正以二十二日先发至平江侍从台谏以二十三日先发至镇江以俟。
二十三日,某登舟解缆,是夜宿靖安港中。
二十八日,车驾至镇江
九月,车驾在镇江
初一日,上不御殿,百司守局,以司天奏当日蚀也。
是日某先发,宿冷口。
初二日,车驾发镇江
初六日,车驾至平江
十一日,御殿,百官始朝谒。
中司对,因及某自司谏除殿中之误。
上曰:「吕颐浩多历外官,不详典故」。
十二日,某蒙恩除侍御史
二十五日,降旨幸越。
二十八日,百司侍从先发。
是月,翰林学士张守同签书枢密院事
十月,车驾在平江
初一日,台谏发,大雨不可行。
次日出门。
初四日,车驾发平江
同签书枢密院周望充浙西宣抚使置司平江,留兵数项,委以控制。
初十日,车驾至
十五日,车驾渡钱塘江
十七日,某渡钱塘,出陆宿西兴,待舟不至。
十一月,车驾在越。
初三日冬至,是日颁巡幸赦。
初六日,报潭州军变。
十四日,报金人游骑至和州,又一项由陈、蔡趋蕲、黄。
十六日,报金人已渡大江,至兴国军
是日有旨,召从官赴都堂议。
十九日,出城奉迎万寿观神御,即真宗皇帝章惠皇后温成皇后也。
步军闾勍自京师奉迎至。
二十一日对,始至榻前,上即谓某曰:「隆祐太后此月初九日已离洪之虔州矣」。
二十二日给事中汪藻、中书舍人李正民献议,请车驾幸平江迎敌,缓急登海舟以避。
从之。
二十三日,黄榜幸浙西迎敌诏,士民读之,有流涕者。
二十五日,车驾进发,从官从后,节次赴行在。
是夜四更得报,金人犯广德,车驾复回。
杜充奏,二十日大战江上,王𤫉不策应,是致军败。
二十六日,车驾还
是夜范宗尹参知政事
二十八日,有旨巡幸四明
是日雨大作,车驾出门驻城外。
某同台谏泊曹娥堰下。
二十九日,御舟过曹娥堰,舟船拥并,留三日不能前,遂出陆。
十二月初一日,车驾在馀姚路中。
初四日,车驾至明州
初九日,参知至都堂问边报。
凌晨,闻卫士作闹,中军统制辛永宗以兵入卫,少顷即定。
先是,遣监察御史林之平使闽广发船运,至是米舟百只至岸,朝廷以为天赐此便。
兼闻敌骑已犯建昌,且遣人传檄邵武,遂有乘桴之计。
即下令每舟一只载卫士六十人,人不得过两口。
渠辈相谓曰:「我有父母」。
或曰:「我有二子,不知所以去留」。
诉于皇城司内侍陈宥,宥率众人同禀于朝。
是日宰执入奏事,至殿门,宥迎诸公言之。
卫士立砌下,人既众,陈诉纷纷,稍出不逊语,间有斥骂者。
殿帅李质挺身当立止遏之,诸公趋入殿门,遂止。
事出一时,非本谋为乱也。
初十日,某蒙恩除御史中丞,日下供职。
十二日,诛亲从四人为首者,馀皆分隶诸军。
明日又诛数人。
于是除衡门外卫士,尽废。
十四日,报杭州守贰而下皆遁,敌骑至城下,城中不知。
十五日,雨大作。
先是,某上言:「车驾仓皇迁避至明,已近旬日,未曾御殿,何以慰安中外?
乞依常礼见百官卫士,以解危疑之心」。
有旨,十五日御殿,依例望拜二帝。
至是,百官班未入,闻杭州之报,上擐甲坐小殿,排办出城。
士大夫去者有风涛之患,留者有兵火之虞,相别殿门外,皆面无人色。
是日上登舟。
十六日,御舟乘早潮发至定海
十七日,有旨,差某同汪藻明州商量军事。
前一日得报,敌遣人使入明州界,不欲令至行在,遂遣宗尹复回四明应接之,因令宗尹尽护诸将,且应报诸路文字。
宗尹请某同行,及欲汪掌制撰文字也。
十八日,回舟至明,奉使卢伸来自金军,云:七月同崔纵河北被留,伸随军前来。
初渡江,杜充战不利,差人下劄子议事,意欲投降者。
既至建康领兵而遁。
所遣使即破和州所得归朝官程晖,非其国人也。
宗尹商量,既非专使,恐不必见,遂不复见之。
伸所携国书语极不逊。
二十日,闻郭仲荀退遁嵊县
先是,车驾发越州,以仲荀浙东宣抚副使张俊浙东制置使
既勾回罢制使,复以李邺为之,仲荀遂退师。
是日李迨奏,仲荀所遣钱塘江把隘兵二千馀人焚劫萧山而去。
信州报,敌破抚州,掳知州王仲山洪州,需金银来赎。
乃以仲山之子为抚倅,使之括取抚州之物。
杜充所遣属官直徽猷阁陈起宗至,云金人昨在太平州界夹沙渡对岸下寨,我为备甚严,敌时以一二小舟渡江近岸,即杀退之,或沉其舟。
一日正昼对江拽阵而去,五军旗帜一一可数。
把隘兵相贺云敌退矣,不知其绐也。
是夜,用数十舟载马百馀匹横江直渡,支备不及,因致溃散。
其馀敌骑皆浮而济,以江水极浅故也。
充欲领众归行在,今既路阻,不能归矣。
是晚颐浩宗尹书云,杜在真州甚的。
又得信州报,敌犯吉州境,知州杨渊而下弃城而去。
二十二日,报敌骑于十八日巳时钱塘江,在鱼浦。
至十九日骑渡,绝不知其数。
是日得旨发回,晚复登舟。
二十三日,至定海,大风鼓浪,舟反侧不定,凡三日方止。
二十六日,出江口,泛海洋,趋昌国而去。
晚泊一山下,得富直柔报云:李邺报,贼使人招降越州,恐直趋四明,已定二十七日之天台矣。
二十七日早,至昌国,同宗尹入见舟中。
是日食时,御舟发昌国
先是,告报每闻御舟笛响,即诸舟起碇而发。
御舟以红丝缨为号,馀各以一字,如参政即以「参」字,枢密即以「枢」字之类,书之黄旗之上,插之舟尾。
二十八日,风不顺。
舟人云,每岁尽,海上即数日南风,谓之送年风。
虞美人 其一 1135年 宋 · 向子諲
 创作地点:江西省
赵正之宛丘执别,俯仰十有馀年。匆谩相逢,又尔语别,作是词以送之。时正之被召
淮阳堂上曾相对。笑把姚黄醉。
十年离乱有深忧。白发萧萧同见、渚江秋。

履声细听知何处。欲上星辰去。
清寒初溢暮云收。更看碧天如水、月如流。
虞美人 其三 1136年8月15日 宋 · 向子諲
中秋,与二三禅子方诵十玄谈,赵正之复以长短句见寄,乃用其韵语答之,兼示栖隐宁老
澄江霁月清无对。鲁酒何须醉。
人怜贫病不堪忧。谁识此心如月、正含秋。

再三涝漉方知处。试向波心去。
迢迢空劫勿能收。谩道从来天地、与同流。
虞美人 其二 明年彭蠡,遇大风,行巨浪中。用前韵寄赵正之洪州李相公,兼示开元栖隐二老1136年 宋 · 向子諲
 创作地点:江西省
银山堆里庐山对。舟子愁如醉。
笑看五老了无忧。大觉胸中云梦、气横秋。

若人到得归元处。定一齐销去。
直须闻见泯然收。始知大江东注、不曾流。
赵子淔徽猷阁待制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六、《东牟集》卷七
(同上。):具官某诗传古锦,学富巾箱,不群之材出乎天性,为善之乐见乎安行。
昔汉家规磐石之安,大封同姓;
若周室重维城之寄,亦以宗强。
岂曰异时,弗图前烈。
矧治功存乎已试,而誉望得于旧闻。
虽尚寄于真祠,宜遂跻于华贯。
益思奋励,嗣有宠光。
可。
王㬇致仕转官制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八、《东牟集》卷七
守坚正之居官,力思尽瘁;
积忧勤而成疾,固欲遗荣。
方勇退以奉身,宜悯劳而疏宠。
具官某仕行其义,知无不为,专一心以徇公,靡众訾之遑恤。
亟膺眷礼,擢寘要途。
京兆赭裾,著威声于弹压;
甘泉紫橐,参法从以论思。
屡剖竹符,丐游琳馆。
朕循名必责其实,用人欲尽其材。
甫赐召环,遽闻上绶,婴沉疴而引第,难扶病以造朝。
爰举恩章,用增爵秩。
勉啬精神之养,往承涣渥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