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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乞陕西主帅带押蕃部使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七、《右编》卷九
臣窃见环庆路熟户蕃部约及二万人,内只蕃官一千馀人,各有请受。
每人惟有料钱,亦无月粮,衣赐所费,少于养赡长行兵士。
皆能辛苦,熟于战斗。
如抚驭之间,恩威得所,大可防托边界,减得兵马。
今来环州种世衡原州蒋偕,抚驭蕃部,最有畏爱,缓急可以呼集使唤。
欲乞朝廷先授此二人兼管辖蕃部使,所贵激劝边臣,于熟户用心,专加统领,缓急使唤,渐可减得戍兵万数。
其四路主帅,亦令依旧时节度,帅带押蕃部使
再奏乞蒋偕转官知原州1045年4月4日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下 创作地点:陕西省咸阳市彬县
臣等窃见泾原路西北镇戎军并山外城寨,及东北有原州,最逼贼界。
原州管下有明珠、灭臧、康奴等蕃部,常与西贼相连作过,最为强恶。
原州一面镇静,则本路只禦得西北一路,易为兵力,所以原州须要用心官员在彼。
昨来臣某为睹朝廷降敕,差北作坊副使蒋偕泾州,遂乞与本人转一正使,改知原州,照管上项一面蕃部。
寻奉敕,就差知原州,即不蒙改转官资。
缘本人自秘书丞制置青白盐使,相次该磨勘
差遣合入提点刑狱,兼是准诏敕举换右职,即与近下差遣秘书丞自乞换右职人不同。
泾州是近里节镇原州是极边小郡,比为藉其才干,非有过犯虚降却本人差遣
兼本官到任已过半年,州界蕃族,别无骚动。
伏望圣慈特与转一正使,依旧本路驻泊都监、知原州
范仲淹、臣韩琦
按:兼在环庆州界点集,添得蕃部一万八千馀人。
韩魏公 其六 1045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范文正公尺牍》卷中 创作地点:陕西省咸阳市彬县
某再拜。
近复手启,言蒋偕事,必已通呈
今有环庆替回虎翼三人,蚤行被强贼劫夺衣物,斫伤甚困。
重问之,言贼着褐衫,作陕西人语。
此中少劫路贼,众疑同行神虎一指挥归营,恐其中有作过者。
今差指使党武诣府,试与指挥缉逐。
情甚凶恶,乞照之。
家属一两日必到府,勿令住也,在路久矣。
秘丞正旦可来否?
四向文字亦渐多,州署中有凉厅一位,可以待他。
东染院使种君墓志铭1046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范文正公集》卷一三、《皇朝文鉴》卷一三九、《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南阳市邓州市
君讳世衡,字仲平,国之劳臣也,不幸云亡,其子泣血请铭于予。
予尝经略陕西,知君最为详,惧遗其善,不可不从而书之。
初,康定元年春戎犯延安,我师不利。
朝廷以堡障众多,有分兵之患,其间远不足守者,即命罢之。
寇骄而贪,益侵吾疆,百姓被其毒。
君时为大理丞,任鄜州从事,建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而兴之,以当寇冲,左可致河东,右可固延安之势,北可图银夏之旧,有是三利。
朝廷从之,以君董役事。
君胆勇过人,虽俯逼戎落,曾不畏惮,与兵民暴露数月,且战且城。
然处险无泉,议不可守。
凿地百有五十尺,始至于石,工徒拱手曰:「是不可井矣」。
君曰:「过石而下,将无泉耶?
尔攻其石,屑而出之,凡一畚,偿尔百金」。
工复致其力,过石数重,泉果沛发,饮甘而不耗。
万人欢呼曰:「神乎!
虽虏兵重围,吾无困渴之患矣」。
用是复作数井,兵民马牛皆大足
自兹西陲堡障患无泉者悉仿此,大蒙利焉。
既而朝廷署故宽州为青涧城,授君内殿承制知城事。
复就迁供备库副使,旌其劳也。
塞下多属羌,向时汉官不能恩信,羌皆持两端。
君乃亲入部落中,劳问如家人意,多所周给,常自解佩带与其酋豪可语者。
有得虏中事来告于我,君方与客饮,即取坐中金器以奖之。
属羌爱服,皆愿效死。
青涧东北一舍而远距无定河,河之北有虏寨,虏常济河为患。
君屡使属羌击之,往必破走,前后取首级数百,牛羊万计,未尝劳士卒也,故功多而费寡。
建营田二千顷,岁取其利。
募商贾使通其货,或先贷之本,速其流转,岁时间其息十倍。
乃建白凡城中刍粮钱币暨军须城守之具,不烦外计,一请自给。
使一子专视士卒之疾,调其汤饵。
常戒以笞责,期于必瘳,士卒无不感泣。
翰林承旨王公尧臣安抚陕西,言君治状。
上悦,降诏褒之曰:「边臣若此,朕复何忧」!
二年,就兼鄜延路驻泊兵马都监制置本路粮草。
洛苑副使
庆历二年春,予按巡环州,患属羌之多而素不为用,与戎潜连,助为边患。
乃召蕃官慕恩与诸族酋长仅八百人,犒于麾下,与之衣物缯䌽,以悦其意。
又采忠顺者,增银带马绂以旌之,然后谕以好恶,立约束四,俾之遵向
然悍猾之性,久失其驭,非智者处之,虑复为变。
时青涧既完,人可循守,乃请于朝,愿易君理环。
朝廷方以青涧倚君,又延帅上言,人重其去,命予更择之。
予谓戎日夜诱吾属羌,羌爱其类,益以外向,非斯人亲之,不能革其心。
朝廷始如其请。
君既至环,按边之利害,大要在属羌难制,惧合戎为暴发之患;
又地瘠谷贵,屯师为难,聚粮则力屈,损兵则势危,斯急病也。
君乃周行境内,入属羌聚落,抚以恩意,如青涧焉。
有牛家族首奴讹者,倔彊自处,未尝出见官长。
闻君之声,始来郊迎。
君戒曰:「吾诘朝行劳尔族」。
奴讹曰:「诺」。
是夕大雪三尺,左右曰:「此羌凶诈,尝与高使君继嵩挑战。
又所处险恶,冰雪非可前」。
君曰:「吾方与诸羌树信,其可失诸」。
遂与士众缘险而进。
奴讹初不之信,复会大雪,谓君必不来。
方坦卧帐中,君已至,蹴而起之。
奴讹大惊曰:「我世居此山,汉官无敢至者,公了不疑我耶」?
乃与族众拜伏諠呼曰:「今而后惟父所使」。
自是属羌咸信于君。
有兀二族,受戎伪署,君遣人招之不听,即使慕恩出兵诛之,死者半,归者半,尽以其地暨牛羊赏诸有功。
其僭受伪署如兀二族者百馀帐,咸股慄请命,纳其所得文券袍带,由是羌属无复敢贰。
君戒诸族各置烽火,戎时来抄掠,则举烽相告,众必介马而待之,破贼者数四。
泾原葛怀敏定川之败,戎马入纵于渭,予领庆州蕃汉兵往扼邠城,又召君分援泾原
君即时而赴,羌兵从者数千人。
属羌为吾用,自此始。
君曰:「羌兵既可用矣」。
乃复教土人习弧矢以佐官军。
吏民有请某事辞某事者,君咸使之射,从其中否而与夺之。
坐过失者,亦用此得赎。
吏农工商,无不乐射焉。
繇是缘边诸城,独环不求增兵,不烦益粮,而武力自振。
戎闻属羌不可诱,土人皆善射,烽火相望,无日不备,乃不复以环为意。
前后经略使交荐君之才能,朝廷益知可倚。
明年,迁东染院使,充环庆路兵马钤辖,仍领环州
惟环西南占原州之疆,有明珠、灭臧、康奴三种,居属羌之大,素号彊梗,在原为孽,寖及于环。
抚之,狠不我信;
伐之,险不可入。
北有二川,交通于戎,朝廷患焉。
其二川之间,有古细腰城,复之可断其交路。
明年,予为宣抚使,乃谕君与原守蒋偕共干其事。
君久悉利病,即日起兵会于细腰,使甲士昼夜筑之。
戎固忌此城,君遣人入虏中,以计疑之,兵遂不至。
又召明珠等三族酋长犒抚之,俾以禦寇。
彼既出其不意,又亡外援,因而服从,君之谋也。
君处细腰月馀,逼以苦寒,城成而疾作,以庆历五年正月七日甲子启手足,神志不乱,享年六十一。
葬于京兆万年县之神和原。
君之先,河南洛阳人也。
曾祖存启,河南寿安
祖仁诩,京兆长安,赠太常博士
父昭衍,登进士第,累赠职方员外郎
季父放,字明逸,初隐于终南山
君少孤依之,服勤左右,以力学称。
明逸道高德纯,太宗朝再诏,以事亲不起。
真宗复加聘礼,起拜左司谏、直昭文馆,累迁尚书工部侍郎
大中祥符五年,君用工部荫,得将作监主簿,五迁至太子中舍
初监秦州太平监,以母老求养,又监京兆府渭桥仓、邛州惠民监,知泾之保定、京兆武功泾阳三邑。
在武功毁淫祠,崇夫子庙,以来学者。
泾阳,有里胥王知谦者,奸利事露,逃之,逼郊礼乃出。
君曰:「送府则会恩,益以长恶」。
从所坐杖脊于县庭,而请待罪。
府君李公咨奏释之。
自是豪黠莫不歛手。
其嫉恶如此。
又邑有三白渠,比年浚疏,用数邑力。
主者非其才,而劳逸弗等,功利日削。
君使勤惰齐其力,故功倍,贫富均其流,故利广。
至今民能言之。
通判镇戎军、环、凤二州。
凤之守王蒙正,托章宪外姻,以私于君,复欲以贿污君,君正色不纳。
蒙正大怨之,乃使人谕王知谦讼君,蒙正内为之助。
狱成,流窦州
上亲政,量移汝州
君之弟世材以一官让君,乃除孟州司马
龙图阁直学士李公纮雪于朝,授卫尉丞,主随州榷酤。
礼部尚书宋公绶工部侍郎狄公棐,皆言君非辜,改知虔州赣县。
君辞,得监京兆军资库
以同、鄜交辟,改签署同州判官事。
又移鄜州
从军延安,乃有故宽州之请。
君少尚气节,昆弟有欲析其家者,君推资产与之,惟取季父图书而已。
莅官能摘恶庇民。
青涧与环人,皆画君之像而享事之。
及终,吏民暨属羌酋长朝夕临柩前者数日。
朝廷深惜之,赐三子恩。
君娶刘氏,封万年县君
男八人:长曰古,文雅纯笃,养志不仕,有叔祖明逸之风;
次曰诊,试将作监主簿
曰咏,同州澄城
曰咨,郊社斋郎
曰谔,三班奉职,皆有立人也;
䜣、记、谊三子尚幼。
一女,适西头供奉官田守政。
君在边数年,聚货食,教弧矢,抚养士伍,牢笼羌夷,无贤不肖皆称之。
又出奇以济几事,尝遣谍者入虏中,凡半岁间而虏诛握兵用事者二三人。
谍者还,言其谋得行。
会君已没,又天子方怀来,故其绩不显。
铭曰:
呜呼种君,出于贤门。
吾志必立,吾力是陈。
宁以刚折,果由直伸。
还自瘴海,试于塞垣。
权以从事,意其出人。
捍虏之患,乂边之民。
夙夜乃职,星霜厥身。
生则有涯,死宜不泯。
边俗祀之,子子孙孙。
王兴陵州团练使傅永吉开州刺史孟元普州刺史蒋偕忠州刺史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四、《文恭集》卷一八
敕某等:夫举不失功,则劳臣知劝;
赏不遗外,则主恩下究。
朕阅边吏之琐,因见疆臣之名,其间久践戎行,屡当寇禦,功名著而甚白,爵秩郁而未迁,用振滞淹,特申甄拔。
以尔资韫材武,济以朴忠;
以尔永吉尝摧奸锋,名有勇决;
以尔气质沈毅,部分精明;
以尔文武自将,功名己任。
并晓知疆事,而达练戎韬。
向赖捍城之雄,比居控塞之任。
种落畏伏,亭障厎宁。
今参委戎钤,复分制藩任,军阵辑睦,士伍绥怀。
稽用旧劳,申加褒典,进领团兵之重,参升刺部之名。
出于朕心,旌尔边最。
各思自效,勿替曩图。
宋故宣徽北院使奉国军节度使明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使持节明州诸军事明州刺史御史大夫并州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兼并代泽潞麟府岚石兵马都部署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赠太尉文肃郑公墓志铭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文恭集》卷三六
皇祐五年冬十一月甲子,有宋儒帅宣徽北院使奉国军节度使郑公薨于并。
天子震嗟,朝不御者二日,以太尉赠册告其第。
大鸿胪赙以常典加等,官上易名之典,请用「文肃」,诏曰:「嘻,可」。
初,公以疾闻,上立遣左珰赐殿中汤药,敕太医驰视。
闻其未有间也,复遣高手,乘急置以往,至则无及已。
公初疾革,犹力条备边十数事,谓敌骄难制,边费益困,劝上详思至策,规强中国。
因言:「命在漏刻,不复奉望帷幄。
不胜至愿,愿归葬先陇,以是累陛下」。
上嘉纳遗忠,益哀伤其意,遣使给舸,护丧还东,敕所过治道,诏本郡给葬事。
明年八月二十八日,宁体魄吴郡大茔之次,成公志也。
公讳戬,字天休
其先诸姬之近封寰内者曰郑,后世为大姓伟人。
六世祖肃为唐相,大中末,节制荆南
子孙宦东,侨占吴下,今为吴县人也。
曾祖讳思正,卒乌程长。
生大父讳延绍,终苏州录事参军
大父生考,讳文遂,卒温州巡官
旧门自令,薄宦不屑,庆气回复,繄公而发。
及陪枢幄,贲宠三世。
曾祖赠太子少保,配吴氏,封太康郡夫人
大父赠太子太保,其配沈氏,其继方氏,封吴兴京兆郡太夫人
祢室累赠太师中书令,以广平郡为妣沈氏夫人汤沐。
公少孤颖特,骨法峻异。
伯氏载,吴士之望,器公殊于他弟。
从学官下,尤能自力。
及壮,志业磊落,不为诸儒章句。
通训诂大义,莫不造圣贤之韫。
属文雅丽,学者向慕焉。
遇醉,抵西山下。
亡何暮夜,大水失道,有父老自丛祠中出,翼公绝流乃免。
已而环顾,忽失所在。
久之,从淮海游京师
翰林杨文公号称辞宗,名有鉴拔,笃于奖进,故贤士大夫日游其藩。
公以缝衣谒前,见赏英峙,一面若旧。
许以栋辅,延置门下;
介于诸公,叹爱其文,谓为入室。
公名所以藉甚,贵胜先达,皆忘年愿交者,以文公器而扬之也。
干试贡部,辄不在选中。
处之泰然,自待益厚。
上肇位二年,始延见方闻之士,擢公甲科。
释褐太常寺奉礼郎,签宣德军节度判官
亲嫌移宣城,故相李文定时守金陵,荐公材堪器使。
秩满,召试学士院,除光禄寺丞集贤校理
未几,通判越州
代还,改太子中允同知太常礼院,泛恩迁太常丞
踰年,除三司户部判官赐绯衣佩鱼。
受诏注释御制《三朝宝训》,迁直史馆
景祐初同修起居注,改太常博士,继为开封府发解官。
及考较御试进士,与今翰林宋公子京建议,礼部所行《韵略》及《广韵》繁简失当,训诂不正,有司考士,多以声病被黜,请修三韵,是正音训。
书成,学者便焉。
判盐铁勾院
为聘契丹使首,还,以正言知制诰赐紫䓞绶。
西台之选,极一时名胜,故景祐中号令温雅,辞训深厚者,公豫唱焉。
层构落成,联章敷请,上亲用籀法,书「紫微阁」三字,以揭词掖,且旌名臣。
判国子监
以谓教化根本,先京师而后诸夏。
乃选明经义,诵说有法者,以训导胄学,复乞田以给之。
又请立学州郡,以广育才。
五年,同知礼部贡举
多拔名辈,务略小疵,翕然称为得人。
宝元初知审刑院,谳天下之狱,原心丽法,值帝长者,多所全活,无留牍,前后四被诏奖。
从容访对,去必目送,自是简注日隆。
未几,除起居舍人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
豪吏马士元挟狡,数通贵要,多为奸利,睚眦必中以祸,操制一府,畏甚于尹,都人目之为立京兆
公廉知罪恶,穷按奸赃,悉得其受赂挠法之状。
权贵多为请者,了不以听。
狱具,奏流海岛,家没偿赃。
首恶既除,馀皆股慄。
诖误及愚弱,坐法多见贷舍。
即豪右犯法,必连治穷按,无所顾避,而毂下政清。
康定初,高选主计,命公权三司使事。
先是居计席者,未暖辄迁,不暇讲求财策,吏治益弛,计文寖耗。
至是四方用武,急于调度,公检多门之蠹,抉辟召之非,敕正簿书,参比经入,民不加赋。
未久,得羡缗四百万。
转运使旧有考课之法,废格不行,公请复旧制,以振纲领。
时边兵六十馀万,坐甲待食,军兴期会,急于星火。
公迎事辄办,临剧益裕。
上图公展成之效,谓终足负重任,断大事,乃拜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寻改枢密副使
旧制,二府进律,锡予优丰,公以甫毕前恩,坚辞后赐,许之。
既参前箸之访,所以代谋制者胜甚众。
尝入白虎帐,议遣高材使者,就问西北诸将攻守所宜,使悉条其策谋,且探观其识略,能否足办,缓急可任,上用其策焉。
时黠羌扰西,县官旰食。
一日,上召对二府,问有唐大臣巡边故事。
因言:「寇难未夷,师老勤戍,欲烦吾一二旧德,往抚西众,因以图上方略」。
大臣未有对者。
公自惟布衣,主上拔从群右,任以本兵,思欲毕力竭忠,图报乃已。
即时归第,手疏请行。
上亟以公疏中书,深为当国者忌惮,卒见沮格。
明年,遂以本官、资政殿学士杭州
公出无他,了不自直。
至是过家,乃散百金,悉召见故人亲属,酾牛酒以上冢。
先是诏谨内盗,大籍四方乡丁,申敕部官,阅习武技。
时西师新丧,东人大恐,谓将取以戍塞,日夕悲涕。
公檄以谕父老,复奏减其半,使还田业,自是人心甫定。
郡中西湖,即白傅所记钱塘湖也,环三十里,溉湖上良田千顷。
唐相李泌,即湖中作阴窦,引水灌城中六井,以资汲者。
武肃置撩清军,以疏其恶。
自钱氏纳土,至公居郡,凡甲子一周矣。
而湖秽不治,豪夺以耕,僧侈其构,浸淫蠹食,无有已时。
公按旧记,复故堤,程工无虑十万,调境内丁夫辟之,湖利中兴焉。
二年,除给事中,移并州
未行,改郓州、郓、齐等九州安抚使
,移长安,兼本路兵马都部署
规中入觐,从容言:「羌寇逋诛,陕服寖困,宜敕有司,计料调缓急,差为三等。
军兴急,须自如法,他可缓以期会。
非急者一切可罢,以明恩施」。
上深然之。
至雍,复表西人疮痍,宜在宽恤。
因是曲为降赦,诸更徭赋敛,伤害于下者,类皆施行公议,以纡民力。
又奏罢括籴之法,诱边人蓄,以平谷价。
吏自渭涉河,输木京师,漂没备偿,及不中程者,至破家产。
公条冤状,岁裁减二十馀万。
是时羌未悔过,兵连不解,侵轶疆候,虔刘边城。
天子览宣王《大雅》之诗,思召穆中兴之将,博采文武,枚卜公卿,进厥帅臣,付以西略。
以公有已试之效,有纳忠之先,三年,除陕西四路缘边兵马都部署,兼经略安抚招讨使,迁礼部侍郎
受命上道,老小叩马,至暮不得前,因夜半驰去。
众复诣阙上书愿留。
时边将新经定川之败,士气益夺。
公建上将军旗鼓,尽护诸将,合众军于泾原,健锐者训励之,痍伤者安息之。
拊循喔咻,人皆自奋。
元昊拥众黑山,号称十万。
公行边抵镇戎,勒兵趋莲花堡,进据险要,天寒,置酒高会,虏不敢近。
自是军声始振,边寇绝入。
边部将利边境有事,用公钱亡节,缘赂售进,收私入己,无名之费,不啻泥沙,公私疲劳,远近嗟毒。
公擿其尤不奉法者,斥逐去郡,馀稍自戢。
四年,疆事稍间,诏公还治长安,养持威重。
雍人若幼若艾,重趼数百里,拜迎车下,部中适旱,践境即雨,众喜曰:「此泾州雨随郑公来也」。
初帅四路,有生氐帅乌宁率诸帅,愿奉水逻地入附,诸氐亦献山林,愿得内属。
水逻直陇坻之右,自石门西出临洮,趋秦中为近。
二水还城而绕带河渭,杂氐十馀万落,无所役属。
往时名将,自曹武穆等欲城其地而不可得。
至是,公遣边戍长刘沪观相形势。
还,劝公亟城,天赞之机不可失以资贼。
即以状驰奏,遣往城,以从军董士廉尸其役。
会公移雍,泾原帅毁沮其策,即日檄收水逻兵,趣使罢役。
士廉守便宜,不从,公争之甚切。
上遣三司副使鱼周询宫苑使周维德、同都转运使程戡行视利害,泾原帅以等不应令,遣将械笼于狱,将斩以徇。
群氏遮使者车,称冤。
使者即时出等,还奏城便,诏趣讫之。
城成,赖其保障。
公复谓环庆泾原二路,相去道里回远,缓急首尾势不相救。
又敏珠、弥臧、康努三族隔阂其间,首鼠援贼。
昔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弱东阳莱子
若城细腰,夺贼要害,遇有警过,师犹在衽席之上,杂种畏惧,亦且不敢附贼。
贼无乡导,必难内侮。
部将种世衡蒋偕程工计日,度三月罢业。
已版筑,会公解帅。
公度失今不治,必开后患,志在忧国,表上其事。
未几,宣抚范公来西,诏下城之,如公所策,凡斥境数百馀里。
是秋,戎人诣延帅送款,西方益无事。
五年,上书乞守内郡。
朝廷倚其名重,玺书劳勉。
天王都汴,根本两河。
晋迫羌胡,土俗劲悍,大卤谋帅,无易公者。
六年,除户部侍郎资政殿大学士、知并州,兼并代泽潞麟府岚石沿边经略安抚使、兵马都部署
时甲马隶麾下者凡十二部,部将有贵门,有寒族,所部之兵及所给铠仗,其间精怯不等。
公虑怯者遇敌,势必先败,败则牵沮大军,非便。
于是均配强弱,合置十将,自往训励。
并无武锋精兵,复阅厢军,精勇者得三千人,迁补清边。
声其数为十万,以夸戎人,潜遣戍兵还京师者数万,众获休息。
几减边费半,吐浑守捍尤力。
自诸校而下名级,阃外得专补署,不从台请。
庸人建议,欲徙补别部。
公上言:「士出死力者,以有分寸军赏。
人情恋本,不宜辄动」。
诏趣从旧。
制泽潞辽绛之赋,移饷河北
公以瘠土赋不足以自支,奏罢外输,以宽四郡。
帐下吏浮冗者,裁损四十馀人,以省经费。
边将争遣人觇敌,被遣者贪利财物,实不能得其要领,还即绐言以报,敌欲为寇边郡。
承谬至发奔命书,以疑误上听。
已而卒无纤介,了不按问。
公惧习玩启慢,备豫不逮,因下令诸觇虏不实者,论如军法。
自是不敢绐报,多得实而还。
契丹之将讨夏人也,造船于天德军
或曰:「虏态难常,我盍备之」?
公曰:「虏出无名,匈奴本以甲马战斗,今争舟楫之利,是弃长技而取所短,彼将取败,我焉用虞」?
契丹果以败闻。
二虏之将战也,边部警奏,重迹而至,独太原不发羽书。
上怪问公状,且询之策。
公曰:「夷狄自相攻讨,不足烦中国虑。
愿敕边将,务在持重而已」。
麟府热落,经寇驱率略尽。
公招还离散,抚绥荒馀,益弓箭五千,浮二万户,以实塞下空虚之地,以耕河上良腴之田。
以口益增,岁籴弥贱。
岢岚军东草城川,近压虏境,隋大业中,置戍以扼贼冲,虏贪地肥,间出田牧。
公与约地,距塞二十里内,虏不得预。
徙实边杂户数万家,以为捍蔽。
中国限戎,本以丰之横阳川为限。
丰州没后,城主失戍。
元昊既已送款,因遣人请没宁浪地。
公上言麟府孤立,介在河外,若以美地资贼,二州乃堕其吻,终为吞噬。
台议遂不肯与。
戎人请之益坚,复以使者附奏,具道不可与地状,卒用策谕还西人。
公治尚严明,天性疾恶。
并土年少,喜伺奸便。
公设耳目,知其主名、窟穴,犯者辄录,穷按株连,自是奸盗衰息。
在杭、雍亦然,恶子皆逃之他境。
狂卒以甘陵叛,讹言寇且至,晋人乘之汹惧。
推迹所起,乃定襄男子为之,因戮以徇,远近帖息。
寿阳豪李化杀人,诬郭鸾以规免,鸾不胜楚掠,因自诬服。
公察非是,诘化,化词大屈,鞫之,具得其赇买真状,化卒弃市。
边地寒苦,囚多噤死于狱。
公奏条元魏恤狱故事,上恻然降诏,自是系者涉冬多活。
铁钱惟输关右,后河东亦施其法。
晋地产铁,人争冒铸,犯者殊死,日报而奸不止。
公论作法之弊,请用三当一,以消奸源。
上选近臣通政事者参议经久,咸是公议。
改币令下,奸人不悦,群诉公所,守卒不纳,有噪于牙门者。
公坐黄堂,使前,谕以:「币轻物贵,盗铸多死,朝廷所以改币,使重禁民为非者,正是全活汝辈,何乃敢拒明诏」?
因执渠魁不率教者,致之于理。
是日,闾巷无赖者辄掠夺市物,公敕牙兵收捕,窜首恶十馀辈,自是奸铸遂息,物价益贱,于今受其赐。
秋冬阅材官、乡义二十馀万,号令明,赏罚信,旌旗钲鼓,风行电照,故太原遂为天下劲兵之首。
苛慝不作,威名播越。
朝廷以公威名累稔,底定有劳,七年,除吏部侍郎
未几,拜宣徽北院使检校太保,仍判并州事。
公表陈孤生感会明主,仓卒之际,谬奉驰驱。
幸赖国家之灵,边隅讫定,兵官犹可并省,微职不宜外除。
固辞殊章,愿守閒郡,优诏不之许。
天子以公忠力外宣,功效尤著,明年,就拜奉国军节度使
复表陈前志,自言衰疾,不任军事,愿还节制。
手疏恳到,卒不得谢。
久之寖剧,以至薨落,年六十二,士大夫多为流涕。
公外济以和,内果于断,倜傥以尚风谊,慷慨而好功名。
精力过绝于人,英词鼓动于物。
尹都府,干大计,二职并剧,万事倚办,老吏持案待决,讼者操契满前,准量锱铢,判别皂白,神无滞用,机应不差,旁接谈宾,行答尺牍。
毫法俊健,书意婉文,理尽亲疏。
体甚閒暇,参以善谑,杳然虚舟,前史称发百函、占十吏,殆无以过也。
有一善,既称道之不舍,又申以奖拔,故出门下者,多台阁名彦。
贫贱有旧,接之者欢然有恩,为振其乏。
宛陵,收葬故人孙汉,经恤其孤。
杨文公高直忤时,天禧间愈不得志,及卒,宾客益落。
公病方困吴郡,日夕驰走赴其葬,义士韪之。
伯氏吏部,代还左蜀,病卒岐下,公时在西省,请急赴丧,大感于行路。
及在军中,士有疾病,行自省恤。
军市之入,厚于犒军,下伍有劳,多见拔用。
纤微坐法,阔略不问,故众莫不思奋焉。
尝读兵书,至《谋攻》篇「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因叹曰:「上兵节制,要在静胜」。
故每檄诸将,常以坚重待敌。
终能自戎羯、安边境者,繇此策也。
惜其在枢宥日浅,谋谟未究,服劳于外,益徙而北,不得推所蕴于天下。
每处边议,多蒙报可,前后诏书褒宠,凡十八至焉。
奉公忧国,遭时得君,若天假之年,授柄以相,其老谋远业,犹将安生民,强公室,乌肯管晏而休耶!
撰著文章凡五集:曰《制诰》、《原武》、《紫溪》、《长安》、《太原》,总五十卷。
才高而兼华实,文雄而有气骨,盖人伦之华衮,而材林之杰藻也。
攻诗出于馀力,尤极清丽,与故翰林叶道卿夙期相许,心照莫逆,篇章酬寄,别为一集,以订云。
道卿出守河阳,自太原寄诗四十韵,以将笃好,叶复次韵以答。
诗成未几,物故,世传名句,绝麟于此。
公闻河阳之讣,恸哭不食者数日,力疾捉笔,以铭道卿之墓。
才百馀日,相继薨殒,同时葬于吴下。
神反郢质,近时少比,款款,复存今日。
夫人李氏,赠都官员外郎昌言之女。
贤有至行,生于名门,协济高明,参穆内外,累封丹阳郡夫人
男子五人,民彝、民初、民秀、民庆、民用,并太常寺丞太祝
咸有学尚,兼资才令。
六孙,估、佾、佖、倜、亿、胄,皆秘书省校书郎
二女,长适三司盐铁判官太常丞直集贤院王圭,次未嫁。
上录其家,若子若孙及别汉者凡十人,及诸妇班簪钿者八人。
晋陵廨舍一区,以郡干给使
公九岁即失怙恃,念及泫然,常欲以「感慈」之名,置寺茔侧,未及请而薨。
家丞缘雅意以闻,诏赐之榜。
且有别旨,间岁度苾刍一人,以虔香火,忠义获宠,哀荣异常,如公者鲜焉。
临薨语家人,见托铭墓。
左右或泣下,公谕以至数,敕勿悲。
神明若兹,公为不亡矣。
宿畴昔周旋,平生奖勖,见评州里,预游藩墙,契阔限于死生,頫仰成于今古。
绪言有属,感涕无从,辄稽宗谱之传,与夫宫簿之实,寄通如在,传信无穷。
铭曰:
次舍之精,岁昴著明。
东南之镇,秦稽蓄灵。
岩岩文肃,王佐之英。
精明卓杰,降神及星。
惟天右民,付畀间气。
帝初器之,使材诸位。
曰训曰谟,以经以纬。
尹兹都畿,相我邦计。
万事倚成,三边仰济。
名赫厥闻,功昭于试。
若时用武,惟密本兵
选众以举,好谋而成。
忧劳西叹,感慨请行。
见排异己,实贯神明。
忠图未究,谗言其兴。
屏毗于外,允一乃成。
前疏未乾,上眷攸注。
卒帅于西,授以节度
宣明国威,刬除民蠹。
生氐奉图,析肝愿附。
水逻往城,细腰白戍。
我辟我疆,之策之虑。
上繄睿明,弗为谗沮。
荒憬寻柔,垒垣增固。
复来长安,益从太原
厥戎孔迩,其武惟桓。
临御以重,拊循则宽。
悉复弃地,大徙实边。
岁有高廪,时无奸钱。
长城屹若,敌国隐然。
惟时念功,节旄即授。
告于文人,矩鬯一卣。
曾是伟贤,胡不大寿!
奄忽弃藩,弗究其有。
晋人涕洟,用怀孔疚。
如苍生何,公亡于牖。
公虽云亡,名不得朽。
云栖迷兮大卤,水幽咽兮昌门。
从先公之旧兆,启茂苑之鲜原。
穆将安兮真宅,些归来兮英魂。
慨梁木之其坏,感华屋生存
武丘兮北峙,凝岚兮夕昏。
呜呼!
雄俊儒帅,郑公之坟。
乞解职行服状1053年2月21日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武溪集》卷一四、《粤西文载》卷四 创作地点:广西桂林市
右,臣去年六月二十日枢密院递敕诰至韶州,蒙恩免持服,特授秘书监,就差知潭州本路安抚使
仍准中书劄子,奉圣旨限次日起发,不许辞免。
未到任间,再奉敕改差知桂州,充广南西路都钤辖经略安抚使,于七月十六日到任。
又准中书劄子,奉圣旨同杨畋经制广南东西路盗贼事。
自授命已来,蒋偕等诸将败衄,臣亦累状,乞从追削归守丧。
至今年正月十八日宣徽使狄青部领三将兵甲,杀败蛮寇,收复邕州,贼首智高奔回巢穴,狄某、孙某、石某等各已发还京,臣今分屯兵马,即回本任。
伏念臣去岁授官,不敢辞免者,贼在方面,逼近乡里,欲因驱策,剪除凶丑,而绝无劳效,幸免追逐。
况今盗贼出境,贤俊满朝,何假墨缞以临民政?
再念臣父存之日,尚容归侍,父没之后,不能终丧,乃是微臣事亲之不诚,朝廷置臣于有过。
臣若拂衣而先去,则似要君,抗章自陈,盖非虚饰。
伏乞朝廷悯臣持父之服有限,报国之日尚长,许臣解官归乡,终满丧制,则臣感天圣之诚,无有纪极。
上对论备边之策皇祐元年二月 北宋 · 叶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六、《九朝编年备要》卷一四、《宋史》卷二九五《叶清臣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八
陛下临御天下二十八年,未尝一日自暇逸,而叛羌狡诈,频岁为患。
顾上无失德,朝无阙政,而敢尔者,岂非将相大臣不得其人,不能为陛下张威德而安边陲者乎!
王商在廷,单于不敢仰视;
郅都临代,匈奴不敢犯边。
今内则辅相寡谋,纲纪不振,号令不一,赏罚不均,处事依违,惟务迎合,猝有大事,其谁与谋?
此敌人得以轻汉也。
外则兵不素练,将不素蓄,士卒骄悍而不可用,帅领怯懦而事姑息,此外国得以内侮也。
庆历初刘六符来,执政无术略,不能折冲樽俎,以破贼谋。
六符初亦疑大国之有人,藏奸计而未发;
既见表里,遂肆陆梁,只烦一介之使,坐致二十万物,永匮膏血以奉之。
此有识之士所以为国长太息也。
今诏问北使诣阙,以西伐为名,即有邀求,何以答之?
臣闻誓书所载,彼此无求。
况元昊叛边,累年致讨,契丹坐观金鼓之出,岂有毫发之助。
今彼国出师,辄求我助,奸盟违约,不亦甚乎!
若使辩捷之人,判其曲直,要之一战,以破其谋,契丹自通好以来,久渐礼义,我直彼曲,岂不惮服!
茍不知咎,敢肆侵淩,方河朔灾伤之馀,野无庐舍,我坚壁自守,纵令深入,其能久居
既无所因粮,则亟当遁去。
然后选择骁勇,遏绝归师,设伏出奇,邀击首尾,若不就禽,亦且大败矣。
诏问辅翊之能,方面之才,与夫帅领偏裨,当今孰可以任此者。
臣以为不患无人,患有人而不能用尔。
今辅翊之臣,抱忠义之深者,莫如富弼
为社稷之固者,莫如范仲淹
谙古今故事者,莫如夏竦
议论之敏者,莫如郑戬
方面之才,严重有纪律者,莫如韩琦
临大事能断者,莫如田况
刚果无顾避者,莫如刘涣
宏远有方略者,莫如孙沔
至于帅领偏裨,贵能坐运筹策,不必亲当矢石。
王德用素有威名,范仲淹深练军政,庞籍久经边任,皆其选也。
狄青、范全颇能驭众,蒋偕沈毅有术略,张亢倜傥有胆勇,刘贻孙材武刚断,王德基纯悫劲勇,此可补偏裨者也。
至若威禦绥宁,则尤其所长。
诏谓朔方灾伤,军储阙乏。
此则三司失计置,转运使不举职,盖非一日。
既往固已不咎,来者又复不追,臣未见其可也。
且如施昌言承久敝之政,方欲竭思虑,办职事,一与贾昌朝违戾,遂被移徙,军储何由不乏!
去年秋八月计度市籴,而昌朝执异,讫今仲春而尚未与夺,财赋何缘得丰!
先朝置内帑,本备非常,今为主者之吝,自分彼我,缓急不以为备,则臣不知其所为也。
至如粒食之重,转徙为难,莫若重立爵等,少均万数;
豪民诖误,使得入粟,以免杖笞,必能速办。
夫能啬以省费,渐致于从容,德音及此,天下之福也。
比日多以卑官躐等请厚俸,或身为内供奉,有遥刺之给,或为观察使,占留后之封。
侥倖之门日开,赐予之物无艺。
若令有司执守,率循旧规,庶几物力亦获宽弛。
诏问战马乏绝,何策可使足用。
臣前在三司,尝陈监牧之弊,占良田九万馀顷,须费钱百万缗,天闲之数才三四万,急有征调,一不可用。
今欲不费而马立办,莫若赋马于河北、河东陕西京东西五路。
上户一马,中户二户一马,养马者复其一丁。
如此则坐致战马二十万,不为难矣。
宋故端明殿学士金紫光禄大夫工部尚书致仕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三千八百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谥懿敏王公神道碑铭(并序 熙宁六年五月1073年5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乐全集》卷三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公讳字某
其先大名莘人,曾祖五代唐庄宗时左拾遗,祖国初以尚书兵部侍郎知制诰,始家京下,著籍开封
考以太尉真宗,并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封鲁、晋、魏国公
景德、祥符间,天下无事,生民安乐,功成垂统,号称太平,太尉位居朝首,执其政柄,故生极隆名,殁而从享于庙,为一代之宗臣,盛矣!
其薨也,章圣问诸孤,公犹未官,更以嗟恻,始授太常寺太祝
服阕,特迁大理评事
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
复召试,擢通判颍州,更怀州许州,三迁太常博士
近臣荐其材高,复召试,赐五品服。
凡三试禁林,当登馆阁之选,每以大臣亲嫌见抑。
出知濮州,年尚少,下观望。
有大姓倚要人横猾,公弹治竟法,吏民耸慑,政有能名。
河决,始复故道,转运使按濒河之田,檄郡县增赋。
公上言:流散方归,正宜保息。
特诏无得增赋,自濮七州之民皆被惠。
秩满,领宣州,未行,御史中丞孔道辅举充侍御史
未几,道辅外补,公亦出知鄂州
荆湖一道,配民率口鬻盐,公持利害不从,鄂人独免。
宿州
庆历初戎阻命,契丹来渝平,仁宗格以至诚,邻敌自怀。
益修政事,首增谏员,召公自宿知谏院、同判国子监,悉情献替,多见向纳。
皇子生,将大庆赉,公曰:「西师尚严,劳臣在边,士苦战戍之勤,民疲赍送之役,而金帛散于不急,爵禄加于无功,庆赉非宜」。
朝议为止。
论天下贡士不得才行之实,请罢糊名,以取诚士。
论郡国置学校,择师官,以渐复里选之法。
中书凡中外奏事不即裁定,辄下近臣集议,盖执政者莫肯任咎,为此纷纷,由是集议稀阔。
论请置官三司,会校国计,省诸冗费以不訾。
仁宗间天章阁,召二府,出手诏访时务,公因列疏阙政十馀条,皆人所难言者。
他日帝坐延和殿,特召赐三品服,寻迁天章阁待制,领淮南都转运、按察使
时初加按察之名,以假司官之重,奉使者率以苛峻为称职,公独处之以平易,惟贪暴吏莫容焉。
故常更易贰税,致羡钱上供,以自为劳,公彻其敝。
朝廷闻而善之,举以戒诸路。
就迁泾原路经略使、知渭州
有操权者不悦公,伺衅危之。
河东转运使因事被劾,辞有及公者,坐徙华州
按推者与公薄亲,而不以闻,又坐是夺职徙江州
未至,改汝州,徙潞州
丁太夫人袁氏忧,服除,知兖州
待制,复知渭州
就拜龙图阁直学士,还领三班院,遂除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
至和二年仁宗不豫,内外忧恐。
,大雨水,蔡河堤坏,垫安上门,漂没军民庐舍,中旨遣马军帅范恪塞朱雀门。
公密启止之,众心以安。
公白:今兹惟宜镇静,精察奸盗尔。
故狱市无扰,京下肃然。
于时识者谓公处动危时得体。
阅岁,迁龙图阁学士定州路马步军都总管安抚使、知定州
寻除翰林侍读学士、知益州
益部会府,宴设岁费为钱数千万,取给牙校,习以为常,公为裁节,所损几半。
川峡用铁钱,诸炉岁课,嘉、邛苦之,公请停铸,而货币以平,关市无乏。
汉中饥,遣赈廪而后以闻,朝廷适议救恤而奏至,见谓适便宜。
公临下以恕,简而易从,条教明审,人情安便,故西川之政,人纪之。
代还,复知开封府
尝建请置使判官,主赋役之政令,置八厢官以决小罪,置发放司朱官以检稽违,后皆施行,称便。
久之请解,领群牧使
请补外,知许州
英宗初,羌入平凉塞,连犯堡塞,朝议择帅,谓无易公者。
端明殿学士,复知渭州
边人闻公至,曰:「无事矣」。
羌积服公威信,即解散。
既下车,境上恬然。
三帅平凉,御将卒有恩,阔略不苛急,人皆乐为用。
临事毅然,不可犯也。
时谓三边统率,公称最。
初在平凉部将蒋偕筑堡境外,为羌要击,间道窜归,公贳,令复往讫役。
总管狄青曰:「往必复败」。
公曰:「死,君行矣」。
知不可徒还,故以死就功,而堡竟立。
有番官密悉,天水羌也,粗有计略,群羌所信。
前帅欲羁縻之,请以为诸族巡检
事下公议,公数其罪,械送本道,中路亡去。
诸将请重购之,以绝后患,公曰:「是乌足以为者」?
不购,亦竟无能为。
一日方燕飨,边民惊哗,奔入城,将佐请阖门,防奸变。
公曰:「妄相恐尔。
寇至,吾不知耶」?
传令敢妄有言者斩。
俄而自定,众服其明决。
西陲诸路内属番部因事质留者,有至老死不得出,公阅其籍,情非甚恶而系久者,戒谕散遣之,莫不感悦。
弓箭手,边劲兵也,先有千馀家在境上,无城栅,寇至莫自保,公筑八堡分处之,老幼感泣曰:「自此有生计矣」。
旧事,弓箭手人骑分领于东西路巡检,公曰:「是属官但给田,使自衣食;
聚而役之,是废其业」。
趣使就耕,有警则发之,故战士竞劝,怀于自效。
拓州之西南城,浚隍三周,无虑二十万工,而民不知役,渭人刻功于石,画像于祠。
澶州廉察知成德军真定府路安抚使
太原帅缺,上顾谓辅臣:「河东节制四路,其议宿望以行」。
柄臣以公应诏,复端明殿学士,迁尚书左丞河东路经略安抚监牧使知太原府
汾河暴溢,命筑诸堤防之缺,曰:「汇平晋,势必及郛」。
既而水果至,不为害。
年大杀,发公私,蠲诸赋,救荒之政甚设,民皆获济。
还朝,知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驳事,以疾请外补,留提举醴泉观
复请知汝州
岁馀,疾稍侵,遂请老,以工部尚书致仕。
博士及此,凡历尚书省员外郎、郎中、侍郎,并三迁,中间除谏议大夫给事中澶州青州观察使尚书左丞,而以冬官老焉。
故事,致仕虽三公,无兼职者。
朝廷初立亲制,公首以学士就第。
宰相子,自励学问,洁操行,与游皆时俊,故朝论不敢以世家子弟等比。
台省清要官缺,物望必及之。
资尤劲,善谈论,及为御史谏官,论事上前,不挠权势,不顾嫌忌,称为敢言。
侍读经阁,至于前言往行,必精切开说,因以讽劝。
仁宗常命公悉上御史谏官时所论事,间省阅之,盖有简于上心者深矣。
晚之泾原英宗面谕曰:「朕知学士久矣。
边有警,其勉以行」。
且及进用意。
公还在道,英宗疾大渐,犹问辅臣:「王某至何所」?
公至,会英宗上仙,遂赴真定
上亦旧闻公名,其往汝州,谓之曰:「汝,非卿所宜处,从所便尔」。
性恺易,无城府,善与人交,久而弥笃。
早从公游,及所尝奖荐,至于幕府文武,间登公卿,或至将相,而公处之自如也。
熙宁六年三月甲寅,薨于京师,享年六十有七。
上闻,为辍视朝。
奉常易名曰「懿敏」。
公生长富贵,及解绂私第,葺虚斋,悉屏平日玩好,陶器野服,放怀方外。
至于启手足,神志不乱,泊然怛化。
五月庚申,归葬文正公先茔。
文集二十卷,藏于家。
娶李氏,同安郡夫人礼部尚书维之女;
滕氏,安康郡夫人给事中涉之女;
张氏,永嘉郡夫人太傅士逊之女。
九男:厚,将作监主簿,早世;
固,大理评事
坚,光禄寺丞
巩、本、硕,大理评事
凝,秘书省正字
常、奥,将作监主簿
二女,适将作监丞李祥、文居中。
仆与公义兼姻友,故得详为纪述,后之载笔者有以传信于斯文。
铭曰:
宋有贤相太尉魏公。
昭事乃辟,于变时雍。
公其才子,祗服是似。
泱泱大风,德音载韪。
惟国之良,于朝有光。
令问令望,金玉其相。
御史谏官,世家鲜处。
帝曰惟才,独蒙察举。
不将不迎,直躬以行。
思我王度,尚有典刑。
国之重防,守在三边。
公秉帅节,于蕃于宣。
卒乘辑睦,农狎于野。
赤囊弗驰,壶歌以雅。
英皇有言,公余旧知。
图任共政,既面命之。
召自平凉缀衣已没。
攀胡靡及,朔门复軷。
岩廊吁谟,匪咎匪诛。
时莫我与,将谁不如!
汝海之行,依依怀止。
驾言于归,遂致君事。
幅巾虚斋,萧然遗照。
回阅平生,恍如梦觉。
人生而静,泊湛诸情。
公将北首,静如厥生。
圣人贵真,真谓性命。
公乎庶几,知终以正。
广东路新开峡山栈路记 北宋 · 张俞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四
度韶岭由英州济真江,达广州,三百八十里,皆崇山密林,回(缺三字。)过排场,踰黄峒,涉板步,渡吉河,攀空旷,履危绝,犯瘴莽,践□域,豺虎伏(缺四字。)人,人由此险,甚于死地。
又自英由浛光端州,四百里林岭氛(缺三字。)排场,居者逃,行者顿,黥流转徙,饥疠积道。
虽咸交沙□之域,殆未过也。
□南越入中国,千有馀年,凿山通道,无岁不役。
然犹其恶如此,岂昔人未得利之之要乎?
路转运使尚书刑部郎中荣公諲按越地图,将开道于二州间,以利舟车。
嘉祐五年春,巡行英州,得真阳峡后古径,光□抵大冢峡,观其险壁,曰可栈险为道如汉中
则由峡直(缺三字。)江平,行经牛栏,历灰步,趋广州,弃迂险,行直道,此天作地设之利(缺三字。)
英,亦由栈道下清远,经四会,入端州,则浛光瘴路可弃。
然其要害(缺四字。)冢峡,若户之有关键,弩之有机牙,然后可以开辟,可以弛张,乃命屯田(缺三字。)英州陆君□总计其事,又遣番禺县主簿张知明往莅其役,止三十(缺二字。),而栈道果成,凡七十间,皆凿崖横梁,穴石立柱,翼椽敷板,卫流长栏,峡以岩岩,峡流浩浩,栈阁既设,道出□际,万人步骤,耸然神造。
又并山开涂,循江立堠,而邮驿相望,樵采相闻,行有粮,宿有舍,瘴疠远,盗贼销,自有越人,无如此利。
其七月,公以新路地图及利害事上闻,诏可其奏。
众谓南□之地,古称荒纪,盗贼由□,世有叛服。
近岁侬蛮入寇番禺城下,天子遣将诛讨,而蒋偕辈顿兵英州,不能进尺寸地(缺三字)
蛮渡江而去,亦由道险不通,兵不习险阨故也。
□今承平□岁,户口蕃云集,商旅林行,□赋日繁,屯戍日众,比夫前世数十百倍(缺三字。)
犹阻(缺二字。)险艰,岂通道九夷□义乎?
今是役也,盖有五利焉:人得便道(缺三字。)之劳,一也;
不罹瘴疠,不虞盗□,二也;
国无费财,民不勤力,三也;
烽燧忽警,师旅安行,四也;
峡险既通,奸萌(缺二字,)五也。
古所谓用力少获功多,其是谓乎?
荣公用文学政事,由几密(缺二字。)司出治广东十六州之地,不裒财,不暴刑,唯利是行,为弊是去,故远(缺四字。)之若闻。
斯路也,其利之大者欤!
张九龄开韶岭,道归融(缺三字。)皆所劳者,众所利者,近前世犹能之,况此坦坦大利,可不载乎?
勒□岩石,以示后世,且备续《南越志》之故事云。
按:道光广东通志》卷二○六,道光二年刻本。
蒋偕庆历六年三月丙戌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八、《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四八
荆湖南路钤辖洛苑使蒋偕前知原州,焚荡蕃部八千馀帐,凌特俘获,颇为惨酷。
今特选经制蛮猺事宜,其务宣布恩信以招怀之;
若犹拒命,即出兵掩捕,毋得过行威虐。
尚书屯田员外郎郭公墓志铭治平二年十二月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三、《蔡忠惠集》卷三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郭君讳之美字君锡
世居庐陵,自其考始以文词举进士
君锡少聪敏加人,从其父学。
景祐元年,年十八,与其父同日登第。
仁宗皇帝临轩,赏其爽异,为改今名。
初调蕲州蕲春,再授楚州淮阴,皆为主簿,以吏事不中法去官。
庆历三年,为梧州司户参军□□□□年复注惠州转运使闻其名,用之权韶州□□□□州有铸钱监,监卒怨其监官,是时侬智高叛,辄请于监军韦贵曰:「愿往邕州擒峒贼」。
贵叱去之。
君策其必变,曰:「叱之所以激之也」。
为州备。
其夕,监卒杀监官,趋州门,斩关且进。
门有备兵,出其不意,格斗诛斩略尽。
侬智高广州,肆兵外掠,又移权知南海番禺二县。
募敢勇亡命之徒,遇贼必战,杀获甚多,所至贼为之缩敛。
蒋偕被命专讨,军无法律,遣使召君计事,辞不往。
后数日,为贼擒。
皇祐五年,以功除大理寺丞签书南雄州判官公事,以父丧不行。
丁母忧,服除,以大理丞兖州莱芜监。
嘉祐五年,迁丞殿中,监在京丰济仓,赐绯鱼。
天子即位,恩迁太常博士
初作永昭陵河南府素号穷空,所费仰给三司
时余为三司使,荐君于永安,入中钱粮,善计纤悉,终以办事,时议称之。
尚书屯田员外郎
治平元年知开封府中牟县
县居京西一舍,仍岁水灾,多盗贼,赋敛频数,民益贫。
君视其部中沟洫不治,因上书乞治水,严盗禁,均赋役。
期月之间,使客称其毕给,百姓颂其均平而不扰。
未几,以命免。
仍坐举故人之为长吏者入官,长吏有罪,追君一官,罢去。
百姓条君善状诉于京尹,愿留,不得,即遮丞相马首,叩头嘘唏,幸少赐我,既又不得,泣涕而去。
明年,归蕲州,未至,终于舒州桐城之传舍。
其孥以丧归,十二月二十一日葬于蕲水龙潭山先人之茔,享年三十。
曾祖讳谏。
祖玠。
考讳佺□□□□事推官,累赠太常博士
妣施氏,封安福县君
□□□娶程氏,再娶王氏。
男曰大时、大明,为进士大昕、大□与三女皆幼。
君好学,多通理势重轻之术。
每官必有记述,皆世之要用。
有文数十百篇。
尤善论兵,数上书,言慷慨。
病且革,叹曰:「丈夫固当以病死耶」?
君之弟之翰以书自蕲至杭告余曰:「兄辱知于公,今失官而死,且葬矣。
公其哀悯其孤,而铭其圹,以慰存殁」。
余为之铭曰:
事而不试,惠而不施。
古人有言,世莫我知。
进焉而踬,寿上于斯。
匪世之疾,又将咎谁?
宫苑使韶州团练使蒋偕可降授北作坊使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三七、《华阳集》卷三三
敕某:向獠蛮狂悖,震惊二广,剽掠郡县,残害士民。
朕博求材武,往殄厥寇。
以尔久禦边陲,必知方略,进以使名之宠,加之团结之命。
自汝攸往,经涉时月,朕昼夜忧劳,迟汝成效。
而乃独肆狂妄,恣为轻率,奏陈无寔,动作失理。
护军总帅有所请论,而移书台省,阴为自解。
汝有曲直,朕当处之,求助于人,其意安在?
褫其新命,复于旧官,尔其省思,体此宽典。
可。
广南东路钤辖蒋偕可赠武信观察留后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三九、《华阳集》卷三五
敕:自古英伟之士,死而寂寥者众矣。
惟忠义之节,虽没而不朽,况离金革之祸哉?
具官某劲特之气,毅然许国。
蛮方不惠,俾尔南戮。
受命之日,昼夜兼行,盛夏瘅热,冒履山险,转斗之际,遭罹非命。
朕之不能绥格远夷,使尔捐驱万里之外,终夜哀悼,予心曷已!
其以两使之襚,宠于幽穸。
英魂如生,钦此追饰。
可。
狄武襄公神道碑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四、《华阳集》卷四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五、《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三四一、《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三、乾隆《汾州府志》卷二八、《汾阳县金石类编》卷二、道光《汾阳县志》卷一二
至和三年八月,上以枢密使护国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河中尹天水狄公,拜中书门下平章事、出判陈州
明年三月,感疾于州
未几,以薨闻。
天子衋然,辍视朝二日,发哀苑中,赠中书令
太常诔行,谥曰「武襄」。
既葬于汾之西河,有诏史臣,以刻其墓隧之碑。
臣谨案,狄始周成王封少子于狄城,因以为氏。
其后代居天水,至梁文惠公,乃大显于有唐,其子孙或徙汾晋间。
公实西河人
太傅曰应之,于公为曾王父。
是生真,赠太师
太师生普,赠中书令
其配曰兖国太夫人侯氏。
公其次子也,讳青字汉臣
生而风骨奇伟,善骑射,少好将帅之节,里闾侠少多从之。
初游京师,遂补拱圣籍中。
宝元之初,元昊叛河西,兵出数无功。
公自散直延州指使,延帅知公敢行,故常使当贼锋。
凡数岁,出大里、清化榆林、归娘岭、东女之崖、木匮山、浑州川、白草、南安、安远等战,大小二十有五,中流矢者八,斩首捕敌万有馀,获马、牛、羊、橐驼、铠仗、符印、车、锱重、器物以数万计。
尝破贼金汤城,至于乾谷、三堆杏林原,遂略宥州,屠帕克、密翠、章密、诺尔、将罗等族,燔其积聚数万,庐舍数千,收其帐二千三百,生口五千七百。
又城桥子谷,筑招安、丰林、新寨、大郎等堡,皆扼贼要害,使不能窥边。
以功亟迁至秦州刺史泾原路马都部署经略招讨副使
上欲召见公,会寇薄平凉,因命图形以进,繇是天下知公名。
公提泾原之师,威震羌夷。
既而曩霄复称臣,西陲少事矣,乃以公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徙镇定路兵马部署,迁侍卫亲军步军马军殿前都虞候,历惠州团练使眉州防禦使保大军节度观察留后,迁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遂领彰化军节度使、知延州
一日,天子顾将帅之臣无踰公者,乃召为枢密副使,加检校司空
皇祐四年,广源州蛮酋侬智高僭窃服号,以盛夏举兵,陷邕州
济舟而东,又陷沿江九郡。
进围广州,力屈不能下,还据于邕。
所过吏民多被害,江湖之南,人心为之萧然。
公于是抗章请行。
又因侍上间,自言:「臣结发起行伍,顾无以报国。
今远夷跳梁,不足为陛下忧,愿将锐兵数千,当羁叛蛮之颈致之阙下」。
上壮其言,遂改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路、经置广南盗贼事、加检校司徒
上亲饯于垂拱,所以临遣之意甚厚。
先是蒋偕张忠等继以轻敌失军,士卒莫有战斗志。
明年正月,自桂林宾州,会广西钤辖陈曙以步卒八千溃于昆崙关,公即按以不应令,并殿直袁用等三十一人,咸以军法诛之,众莫不惴恐。
既而顿甲军中,又下令且调十日之粮,或莫能测,贼使人觇吾军而还。
黎明,遂合三将之兵以行,乃绝昆崙,出归仁铺,先自为阵。
贼果失守险,遂悉其众逆王师以战。
前锋孙节搏贼,死山下,贼气乘确吾军。
公亲执旗鼓,麾骑兵,纵左右翼,出贼非意。
时会暮,贼前后不胜敌,遂大败。
驰骑追之,斩捕二千二百级,伪署黄师宓、侬建忠等五十七人没于阵,智高夜纵火城中而遁。
明日,破贼入城,获金贝之物以钜万,畜数千,悉分其麾下。
招复老壮七千二百零,尝为贼所胁者,皆慰遣之以归。
又敛群尸,筑京观于城之北隅。
初,有衣金龙之衣,又金饰神龙干楯仆其傍,或言智高已死乱兵中,有欲为公亟作奏者。
公曰:「安知其非诈也,宁失智高,敢诬朝廷以贪功邪」?
二月班师,遂曲赦五岭,又布德音,至于江湖之南。
公还为枢密副使,进位检校太尉、河中尹,俄拜枢密使,赐第城南一区,子悉优以官。
公固谢曰:「赖陛下神灵,出师大捷,皆诸校力战之功也。
臣之诸子,非有勤劳,何敢拜君命」?
上固以宠之。
枢密四年,自以遭时奋用,乃夙夜一心,进图国事,虽权幸不可挠以法。
上累访以边几,尝从容陈所以攻守之计,天子深然之。
晚以盛满为戒,思避时柄,遽终于陈州,享年五十。
公为人慷慨,尚节义,有大虑,慎密寡言,外刚锐而内宽。
其计事必审中几会而后发,其行师必正部伍营陈,明赏罚,虽敌猝犯之,无一士敢后先者。
故常以少击众,而所向无不靡。
与士同寒饥劳苦,而又分功与人,未尝自言。
安远之战,方被创甚,寇且至,即挺身以前,众莫不争为用。
尝独被发面铜具,驰突贼围中,见者为之辟易。
丞相韩公琦、故资政殿学士范公仲淹,同秉武节,经略西边。
公时为裨将,殊为二公见器。
仲淹又尝以《左氏春秋》授公,以谓为将者不可不知书,匹夫之勇无足尚也。
公于是自春秋、战国,至于秦汉以来成败之迹,概而能通。
公为泾源招讨起居舍人尹洙渭州,因与公善
学通古今,尝与公谈用兵之术,称曰:「虽古名将,殆无以过」。
其后以贬死,为周旋其家事,惟恐不及。
其徙真定,道过故乡,谒县,先下车趋至令庭,遂燕故老于纛下,里中荣之。
公事亲孝,遭中书令之丧,虽任金革之事,而哀戚过人。
方秉枢于朝,奉兖国太夫人膝下,举觞于堂,间又天子赐珍其家,极荣养矣。
征南之日,戒内外不以闻,惧遗其亲忧。
始行至邕,会瘴雾之气,昏郁中人,或谓贼流毒水中,且士饮者多死。
忽一夕泉涌于郊,之甘洌,遂济其军,此非诚所感耶?
公薨之初,诏卫公柩归殡京师
其葬也,宠以鼓吹、旌辂,送于都城之西。
又敕所过郡治道共具,发材官轻车,至于河西
卜用嘉祐四年二月甲申之吉。
是岁,以祫飨恩,加赠兼尚书令
臣尝伏读兵法,曰:「以治待乱,以逸待劳,此善用兵者也」。
又考前史之载,将而持重有谋者,其出靡不有功。
武襄西定南平峤外,未尝不择形胜、整师徒,先计而后战,遂摧凶陷敌,名动殊俗,为国虎臣。
善夫!
以谓有古名将之略,岂诬也哉!
公娶魏氏,封定国夫人
六男:长曰谅,殿班奉职,蚤卒;
次曰咨,西上閤门副使
次曰咏,内殿崇班閤门祗候
次曰咨,内殿崇班
次曰说,东头供奉官
次曰谏,内殿崇班
说、谏,蚤卒。
二女,许嫁而卒。
孙曰璋,左侍禁
曰璹,尚幼。
铭曰:
汾晋之气,蒙于崆峒。
有如其人,武襄之雄。
始来京师,感慨从军
以节自发,孰莫不闻?
元昊蓄奸,归节塞下。
西边用兵,露甲在野。
公出大里,至于杏林
奇谋纵横,以詟戎心。
上顾将师,威名无如。
来汝陪予,秉国之枢。
盗起南荒,乘边弛防。
陷邕围广,妖氛以猖。
公于上前,愤然请讨。
贼失昆崙,膏血原草。
还服在廷,越兹累年。
夙夜乃事,匪图弗宣。
将相出藩,年甫五十。
公不复还,天子为泣。
生莫与荣,没莫与哀。
旂常之载,其绩有来。
有勤其初,有大其后。
考德于诗,以质不朽。
推诚保德翊戴功臣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保致仕上柱国颍国公食邑八千四百户食实封二千一百户赠司空兼侍中庞公神道碑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五、《华阳集》卷四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二
嘉祐八年三月丙午太子太保致仕庞公薨于其家。
是时先帝方寝疾,乘舆不及归奠,而震嗟者久之。
于是其孤以公之功状上于太常,而博士李育谥公曰「庄敏」。
六月壬申,葬公于雍丘县之谷林山。
明年,会修《仁宗实录》,其孤又请于史官王圭曰:「我先公位丞相,于朝盖显矣。
其葬也,谏官司马光实为之铭。
今墓隧之碑未立,愿得史官所书以刻之,以信其后人」。
余遂考次公之族氏、官封,与夫行事之始终,复为之铭。
其序曰:惟庞氏之先,自周文王之子毕公高之后,别食于庞,因以为氏。
近世或家车平,又徙成武,遂为成武人
公讳籍,字醇之
皇曾祖,赠太师中书令讳武
皇祖,追封秦国公讳文进
皇考,国子博士追封魏国公讳格
皆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
曾祖妣,越国太夫人何氏。
祖妣,楚国太夫人陈氏。
妣,燕国太夫人邢氏。
大中祥符八年进士及第,为黄州司理参军,再调江州军事判官
知开封府薛田举公为兵曹参军
薛奎代田,又举公为法曹
大理寺丞、知襄邑县
与修《天圣敕》,为刑部详覆官,历群牧判官
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出治秀州,入为殿中侍御史
初,章献太后临朝,命有司定其出入仪物,著《内东门仪制》三卷。
及章献上仙,而章惠太后欲踵垂帘故事,公亟奏请焚之,其后章惠卒不敢出与政事。
寻为开封府判官
尚美人方有宠,遣内侍韩从礼下教旨。
公上言:「陛下初颛听断,而美人僭恣挠法,不亦上累圣德邪」?
于是仁宗怒,杖从礼,并责美人。
祠部员外郎广南东路转运使
初,龙图阁学士范讽,放纵不拘礼法,公为御史时,已尝奏劾之,及之官,益疏过失。
请辩,乃诏置狱于南京,已而责授鄂州行军司马,亦左迁公为太常博士、知临江军
数月,徙福建转运使,复其官如故。
顷之,以侍御史入为三司户部判官
仁宗执政曰:「庞某其止是职邪」?
数日,改刑部员外郎、兼御史知杂事判大理寺纠察在京刑狱知审官院,为天章阁待制陕西体量安抚,历知汝、同二州。
赵元昊反,举兵围延州总管刘平遇战于北川口,监军黄德和望敌退走,遂为贼所害。
德和惧,使人绐言平实降贼,朝廷以兵围平之第,且收系其子弟,诏殿中侍御史文彦博驰往河中府案其狱,既又命公并讯之。
公至,具得其状以闻。
于是朝廷要斩德和,而刘氏子弟咸拔用之。
陕西都转运使
庆历元年,拜龙图阁直学士,知延州,再迁吏部郎中
明年,改延州观察使,辞不拜。
左谏议大夫,为陕西四路缘边都总管,兼经略招讨等使,仍知延州
是时,元昊数寇边,公下令诸将毋得轻出兵。
其欲出兵,必召问其所以可胜之计,然后遣之,故其出未尝不有功。
凡筑十一城,以扼其要害。
又其下多美地荐草,募民耕之,岁得谷以省大费。
一日,元昊遣亲信李文贵者,以其酋领雅尔旺容书来,愿纳款塞下。
公曰彼固多诈,未可以信也,因留不遣。
会朝廷欲贷元昊之罪,而诏公招徕之。
公以为元昊屡胜王师,今若遽驰介以往,恐其气益骄。
于是召文贵谓曰:「国家之抚四海,靡有不至也。
元昊放命不恭,以毒我边民,且自视其区区之地,乃敢与中国争衡邪?
若天子赫然大怒,举师西乡而加诛之,将安为计哉?
夫虑不至于久远而徼一时之利者,岂知也欤?
其归语王,熟计之」。
踰月,文贵复来,然其言,未肯去僭号。
天子既厌西兵,复诏公曰:「元昊若称臣,馀一切勿拒之」。
公曰:「假之僭号,则安肯复臣邪」?
执以为不可。
及是时修复泾原,恐敌益复入寇,久之乃复书曰:「所陈非边臣所闻」。
明年元昊伊州刺史贺从勖来,自称「男邦面令国乌珠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
公使谓曰:「天子臣妾四夷,今不称臣,不敢以闻朝廷」。
从勖曰:「大王愿以子事父,犹臣事君也。
使得至京师,天子不许,归而更议之」。
公乃上言:「西边用兵以来,敌人丧其和市,国中愁困。
今其辞稍屈,必有悔过自新之意,可遣使与之约也」。
于是诏著作郎邵民佐与其使并往,既而元昊果称臣,西边罢兵矣。
公遂入为枢密副使
八年,改参知政事
皇祐元年,以尚书工部侍郎枢密使
公始召还,以谓方用兵时,边壤烦苦,关中萧然,请减缘边之兵,还食内地。
议者以为不可,公卒减兵二十馀万。
至是,又以天下之力困于养兵,况兵众而不可用,方其无事,请以法加汰之。
议者又以为不可,公卒汰兵八万馀人。
二年,加户部侍郎
三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公为相,不敢以毫发私人。
端明殿学士程戡除知益州仁宗使公谕之曰:「善抚远人,还当以二府处之」。
公曰:「二府惟天子许之,臣不敢以言」。
其后遂召参知政事,而程卒不知也。
广原州侬智高举兵陷邕州,又下沿江九郡,进围广州累月,还据于邕。
所过多被害,而张忠蒋偕等继以轻敌失军,仁宗问谁可将者,公言:「枢密副使狄青,昔在臣麾下,其沉勇有策虑,可属以南方事」。
明日,奏事殿中,遂以为宣徽使宣抚荆湖南北路、经制广南盗贼公事。
或言起行伍,难使自专其谋,当更择文臣以副之。
公曰:「乡者偏师之出,号令之不一,进退之无法,以故数不利。
今命大将,若使文臣副之,则威令复不得行,岂不视前日之败也」?
公复请下诏,岭南一皆受节制。
既至,斩别将一人之不用命者,于是军中皆恐畏。
未几,果破贼而还。
仁宗欲以枢密院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公曰:「昔曹彬江南太祖谓曰:『西有汾晋之师,北有幽蓟之难,欲用卿为使相,则谁复为朕立功邪』?
今宠太过,后益有胜功者,陛下何以赏之哉」?
于是复以枢密副使,加检校太尉、河中尹。
入内内侍省都知守忠,以畏谨得幸,求为节度使
公曰:「昔王继恩平两川,宰相以其有大功,欲优拜之,太宗怒,以为宦者不可使与政事,乃召学士钱若水议立宣政使以授之。
守忠无功,以为节度使,后复有求为宣徽使者,奈何」?
帝乃为止。
公在位久,而无他宰相,故谤言屡以及公。
道士赵清贶者,公之外亲,尝诈为人求官,有小吏告之。
公即捕系开封府,既而穷得其奸状。
初言者指公私于人,及流清贶海上,又言公纵法行事。
朝廷虽知公被诬,而言者不已,遂罢相,知郓州,寻加观文殿大学士
前此契丹尝遣使来求御容,仁宗顾左右,皆嘿然不敢对。
因曰:「能断大事,孰有如庞某者」!
至和二年,除昭德军节度使、知并州
明年,以灾异,诏中外咸言得失。
公密疏曰:「太子天下本,今陛下春秋顾方盛,然太子不豫建,使四方无所系心。
愿择宗室之宜为嗣者,蚤决之。
群情既安,则天异可塞矣。
臣历位将相,恐先犬马,无以报,虽冒万死而不悔也」。
敌盗耕屈野河田,朝廷恐益复侵边,遣使更定其地。
既而召敌人不至,公遂禁边,毋与为和市。
敌人怨之,日夜聚兵境上,公又戒毋得辄举师。
久之,敌且去,命通判并州司马光麟州,与知州武戡计事。
乃请筑城三堡于屈野之西,使敌不敢耕故地。
还,公虽许之,而堡实未筑也。
已而敌兵辄复聚,管勾麟府兵马郭恩走马承受公事黄道元,乃与擅率兵至忽里堆,欲出其不意以击之。
会伏发,、道元皆战没,而仅以身免。
未几,敌送道元归,诏御史鞫,乃言与等行视堡地,因为敌所掩。
公坐是罢节度使,复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青州
于是司马光上书曰:「擅议筑堡,臣光实陈之。
等轻出亡师,伤国威重,罪在臣」。
公闻,亦上奏自咎,皆不报。
徙知定州
公在并时,年甫七十矣,欲谢事于朝,而以得罪,乃不敢。
及过京师,遂上疏曰:「臣疲老不足以任边事,愿乞骸骨以归」。
诏不许。
尚书左丞,辞不拜。
至定一年,复请老。
召还,又数自陈悃愊,天子不得已,听以太子太保致仕。
后三年公薨,享年七十六。
今天子追赠公司空,兼侍中
公为人明知有馀,果于临事。
少好学,及老而家居,终日穷揽诗书而不知倦也。
天性精于法令,常曰:「大臣当遵畏天子法,其敢自为重轻也」?
独严于治军,其下如有犯,必以便宜从事,或至于诛磔而无所容。
然善视其居处饮食,故士卒知所畏而乐以出死力。
其遇僚吏从容,使得尽所长。
其荐于朝,皆天下贤士大夫,与司马光尤相厚也。
所著文集五十卷。
公先娶边氏,枢密直学士肃之女,封嘉兴县君
继刘氏,供备库使永崇之女,累封彭国夫人
子男五人:元鲁,登进士第,为大理寺丞,蚤卒;
元英太常博士
元常大理寺丞
元中,太子右赞善大夫
元直大理寺丞
女七人:其封安康郡君,适冀州度支使陈琪;
封德安县君,适都官员外郎宋充国
封仁寿县君,适屯田员外郎程嗣隆;
封永康县君,继适宋充国
封安德县君,适大理寺丞馆阁校勘赵彦若
馀未行。
乃铭曰:
庞氏之先,实毕公裔。
成武人,自公三世。
成武之显,公所自发。
其发伊何?
文武维烈。
孰暴其武?
万兵以西。
顿甲来归,妥如婴儿。
孰施其文?
亦既入辅。
风雨节时,乐其众甫。
逮公去位,天异载仍。
天子曰咨,丐言予听。
公曰大器,维承之艰。
豫建太子,万世其安。
公过京师,公曰臣老。
天子谓公,公力尚少。
其往为予,更抚予埸。
岂无威名,以奠疆域。
公休于家,大事数问。
公丧未行,忽出审训。
孰不相将,曾莫如公。
君臣始终,令问何穷!
隧有丰碑,行者下拜。
史臣作诗,以示千载。
王懿敏公素墓志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一、《华阳集》卷五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二七
公讳字仲仪,故宰相王文正公之子,其先大名莘人也。
皇曾祖鲁国公讳彻,皇祖晋国公讳祜,皇考魏国公讳旦,皆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
曾祖妣秦国夫人田氏,祖妣徐国夫人任氏、秦国夫人边氏,妣荣国夫人赵氏。
维公皇考,实相真宗于景德、祥符之间。
当是之时,天下衣食滋殖,百官各任其职,而兵革不加于四方,可谓贤相矣。
方其薨,公犹未官,朝廷录孤,以为太常寺太祝,迁大理评事、同勾当太府寺斗秤务
天圣五年,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
又召试,得通判颍州,更怀州许州,累迁太常博士
又召试,得五品服。
宰相子比皆用试,得帖馆职,公独以大臣亲嫌,故抑之。
尚书屯田员外郎濮州运使欲加赋濒河之田,公言:「日者河决本道,而民困于失职,今大河新还,流者犹未尽复,可益以重歛乎」?
于是诏自濮七州,毋得令民过出租。
都官员外郎宣州御史中丞孔道辅荐以为侍御史
道辅出,亦出公知鄂州
罢配民计口售盐,鄂人德之。
职方员外郎宿州
庆历二年,改兵部员外郎知谏院、同判国子监
仁宗方留精政事,思闻朝廷得失,御笔亲除谏官,而欧阳修蔡襄余靖,与公相次进用。
公起少年,蒙上所知,辄遇事感发。
尝言:凡朝廷欲有所更,其初不出于士大夫之论,则中书不敢以自行。
愿陛下收威福之权,明利害之分,事如无可疑,毋须下议两制,徒为纷纷也。
礼部取士,不询采行实,顾文辞漫漶,不足以应务。
请郡国置学,择明师使通知经术,稍近三代里选之法。
自景德以来,较今内外无名之费,数倍于前,请置官三司,量一岁所入,其用非急者,皆省去之。
皇子生,议欲因赦,百官进官,大赏赉诸军。
公又言:「方元昊叛,契丹数有所求,县官财用不足,宜留金缯以佐边费,谨官爵以赏战劳」。
其议为公止。
仁宗间天章阁,出手诏问两府大臣所以兴治革弊之方,公又大疏时政姑息十馀事,皆人所难言者,末以「非知之艰,行之惟艰」为戒。
它日曲召谏官欧阳修与公等四人面谕曰:「卿等皆朕所自择,数论事无所避,特皆赐服章,非繇宰相言也」。
于是赐公三品服,除天章阁待制淮南都转运按察使
时初置按察,诸路皆以苛为,独公为不苛人,然贪吏盖有自投去者。
罢覆折二税羡缗数十万,朝廷因以戒诸路。
刑部郎中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渭州
未几,坐尝属河东转运使刘京市材木,制下御史台自以己坐得罪而公所市无私,犹降公知华州
既而言者又以谓公与监察御史里行阎询为连姻,方置劾时,不以其事闻。
既夺里行,亦落公职,知江州
未行,改汝州,更潞州
丁太夫人袁氏忧,服除,知兖州,复以天章阁待制渭州
即除龙图阁直学士兵部郎中,还判三班院,以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
至和二年秋,大雨坏蔡河,水入都城中,密诏马军都指挥使范恪障朱雀门。
公违诏止之,曰:「方上不豫,军民庐舍多覆压,奈何障门,更以动众耶」?
公于时昼夜检访奸攘,都下为之肃然。
尝建请置使判官主熟事,置八厢官决轻罪,置发放司朱官以检稽违,后多见施行。
龙图阁学士定州路安抚使、知定州,以翰林侍读学士知成都府
先是牙校岁输酒坊钱,以供厨传之费,前后日加丰而不知约,故输者亦加困而不能胜。
公为一切裁约之,省其费过半。
铁钱唯行于两川,岁加铸无止,故钱轻而货重,商旅不能通行。
公为罢铸十年,而物价差以平。
利州路饥,公遣发廪赈救,民得无流徙,诏适下而公奏至,上数称嘉之。
公为政在便人情,人录公所行为《王公异断》。
知开封府,为群牧使,知许州,历谏议大夫给事中尚书工部侍郎
英宗初,再迁兵部侍郎
治平元年秋,敌寇静边寨,权泾原陈述古副总管刘几议进兵,不合,敌寖围童家堡。
天子西忧,以端明殿学士又知渭州
既入见,英宗谕曰:「朕知学士久,今边陲有警,顾朝廷谁可属者?
其勉为朕行」。
于是番酋故老,皆欢呼越境,望公之来。
比公驰至,则敌解围去矣。
公屡帅泾原,驭将卒有恩,无不得其欢心。
又善料敌情,故塞下戍常少,而积粟至十馀年。
尝广渭之西南城,浚隍三周。
属羌间以土地来献,公悉募置弓箭手,其行阵出入之法,身自督教之。
其居旧皆穿土为室,寇至,老幼多焚死。
公为筑八堡,使其居足以自保,而父子皆感泣曰:「誓不敢忘我公之德」。
所部东西两路巡检,皆分领弓箭手,不得以自便。
公曰:「此岂前日募民兵意耶」?
悉使散耕田里,遇有警则发之,故其涵养士气,名为勇悍,它路莫能及。
原州蒋偕宣抚使范仲淹筑堡大虫巉,堡未完而敏珠尔密臧伺间要击之。
辄从间道遁归,伏庭下,当以军法论。
公贳,令复往。
总管狄青曰:「彼方据险设伏,以待官军,轻而无谋,往必更败」。
公曰:「死则俱往」。
计不得行,卒能以死致其首,完所筑堡而还。
番官密斯噶,本天水羌也,尝与敌为用。
始州欲羁縻之,因请以为十族巡检
及下公议,公即声其罪,械还本族。
既而叛去,诸将曰:「不重购之,后必为边患」。
公曰:「吾在边,敌未尝敢轻入,密斯噶何为也」?
公一日燕堂隍,边民悉惊走入城,诸将曰:「使奸人亦从而入,必将举而内应,不若拒之弗内」。
公曰:「若拒之,东去,势必摇关中
当且纳之,固知敌不敢犯我,此必有奸言动之者」。
乃下令曰:「敢复有言敌至者斩」!
有顷,候骑从西来,其传果妄也。
诸将皆服,莫如公所料。
澶州观察使,为真定府路安抚使知成德军
今天子即位,移青州观察使,复以为端明殿学士,迁尚书左丞,为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太原府
会汾河大溢,公曰:「若坏平晋,遂将灌州城」。
乃命先具舟筏,筑堤以捍城。
一夕水果至,人得无恐,至今人每遇公所作堤而留叹之。
荐饥,公劝大姓出,活殍者十馀万人。
及公去,州人迣马首环泣,终日不得前。
又改徐州观察使,辞不拜,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
以疾求补外,留兼提举醴泉观,又知汝州
岁馀,乃言:「臣被病久,顾不能任君事,愿还政于朝」。
遂加工部尚书致仕,职如故。
故事,致仕虽三公无带职者,朝廷方施用新法,公首以学士就第,时人荣之。
公少慷慨有大志,人不敢以贵游子弟遇之。
及显在朝,敢言天下事,数击奸佞上前,其言不屈于势权。
然廑于荐士,虽武夫处士,常急于引拔。
与人交,周旋无不至,不藏怨于人。
凡所与游,皆一时豪贤,稍稍去至公卿者,多出公后。
庆历中,朝廷患政事因循日久,二三大臣因与共谋,尽更前之所为,而间至于不次用人,于是论者皆指以为朋党。
及大臣去者,人莫敢以为言。
公尝独言富弼韩琦范仲淹皆有重望,宜复召用,处之以不疑。
仁宗尝命公悉上为御史谏官时所言事,留观殿中。
公晚之泾原英宗许以大用。
公还在道,大臣入问上疾,数问王某几日当至,间又趣令入见。
公至,会英宗大渐,又俛而去国也。
公在渭与蜀,尤有爱于民,皆图公像而生祠之。
公历抚三路,岁且久,未尝一朝用兵。
夫厌难于机先,与收功于后,其孰为愈哉?
公亦不自有也。
熙宁六年三月甲寅,告公薨,辍视朝一日,有司谥公曰「懿敏」。
其年五月庚申,葬公开封县新里大边村文正公原下。
娶李氏,礼部尚书维之女,同安郡夫人
又滕氏,给事中涉之女,安康郡夫人
又张氏,太傅士逊之女。
永嘉郡夫人
子男五人:厚,进士及第,早卒;
固,大理评事
凝,秘书省正字
常、粤,将作监主簿
女二人,适将作监丞李谨、文居中。
所著文集二十卷。
余与今参知政事冯公当世少从公游,及公薨,余自次公平生所为作之铭,而当世为公书,既又枢密文潞公为篆公之铭盖,皆不待公子之所求。
然则观公之于人,亦其至哉!
余虽不能文,得附见于后世以信其人,庶几公为不忘焉。
铭曰:
允文真宗,魏公经之。
列公配食,后人是诒。
分发匪冯,遇也尚少。
进击奸回,其孰不挠。
三迁逶长,往御貔虎。
一旅不惊,终公之去。
公去几何,寇猖在野。
造几折谋,皆出公下。
治平之初,必进谓公。
仪仪来还,孰谓不逢?
公犹有施,公则思止,尚书端明,顾岂不炜?
公言犹新,刻诗在珉。
作之谓谁,惟时三人。
杂识 其二 1056年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四、《元丰类稿》卷五二、《曾文定公集》卷四、《皇朝文鉴》卷一二六、《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三五、七七五、《四续古文奇赏》卷四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三五、《粤西文载》卷六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南丰县
广原州侬智高以其众叛,乘南方无备,连邕、宾等七州,至广州,所至杀吏民,纵略,东南大骇。
朝廷遣骁将张忠蒋偕驰驿讨捕,至州,皆为智高所摧陷。
又遣杨畋孙沔余靖招抚,皆久之无功。
仁宗忧之,遂遣枢密副使狄青宣抚使,率众击之。
翰林学士曾公亮所以为方略者,初不肯言,公亮固问之,乃曰:「比者军制不立,又自广川之败,赏罚不明,今当立军制、明赏罚而已。
然恐闻青来,以谓所遣者官重,势必不得见之」。
公亮又问:「贼之标牌殆不可当,如何」?
曰:「此易耳。
标牌,步兵也,当骑兵则不能施矣」。
初,张忠蒋偕之往,率皆自京师,六、七日驰至广州,未尝拊士卒,立行伍,一旦见贼,则疾驱使战。
等所居,不知为营卫,故士卒见敌,皆望风退走。
居,方卧帐中,为贼所虏。
杨畋余靖又所为纷乱,不能自振。
孙沔大受请托,所与行者,乃朱从道、郑纾、欧阳乾曜之徒,皆险薄无赖,欲有所避免,要求引之自从,远近莫不嗟异。
既至潭州遂称疾,观望不敢进。
之受命,有因贵望求从行者,延见,谓之曰:「君欲从行,此之所求也,何必因人言乎?
然智高小寇,至遣行,可以知事急矣。
之士,能击贼有功,朝廷有厚赏,不敢不为之请也。
若往而不能击贼,则军中法重,不敢私也。
君其思之,愿行,则即奏取君矣。
非独君也,君之亲戚、交游之士,幸皆以之此言告之,茍欲行者,皆之所求也」。
于是闻者大骇,无复敢言求从行者。
其所辟取,皆之素所与,以为可用者,人望固已归之矣。
及行,率众日不过一驿。
所至州,辄休士一日。
潭州,遂立行伍,明约束,军行止皆成行列,至于钟赢粮持守禦之备,皆有区处。
军人有夺逆旅菜一把者,立斩之以徇。
于是一军肃然,无敢出声气,万馀人行,未尝闻声。
至邮驿,四面严兵,每门皆诸司使二人守之,无一人得妄出入,而求见者,无不即时得通。
其野宿皆成营栅所居,四面陈壳弓弩皆数重,所将精锐列布左右,守卫甚严。
之未至,诸将屡走,皆以为常。
至是,知桂州崇仪使陈曙、知英州供备库使苏缄与贼战,复败走如当时。
宾州,悉召陈与裨校凡三十二人,数其罪,按军法斩之。
苏缄在某所,使械系上闻。
于是军中人人奋励,有死战之心。
是时智高还守邕州惧昆崙关险阨为所据,乃下令宾州具五日粮,休士卒,贼谍知不为备。
是夜大风雨,率众半夜时度昆崙关。
既度,喜曰:「贼不知守此,无能为也
彼谓夜半风雨时吾不敢来,吾来,所以出其不意也」。
已近邕州,贼方觉,逆于归仁庙。
登高望之,贼据坡上,我军薄之,裨将孙节中流矢死,急麾军进,人人皆殊死战。
先是,已纵蕃落马军二千人出贼后。
至是,前后合击。
贼之标牌军为马军所冲突,皆不能驻。
军士又从马上以铁连加击之,遂皆披靡相枕藉,遂大败,智高果焚城遁去。
先为公亮言立军制,明赏罚,贼不可得见,标牌不能当骑兵,皆如其所料。
坐堂户上,以论数千里之外,辞约而虑明,虽古之名将何以加此,岂特一时武人崛起者乎?
庆历中葛怀敏李元昊战于广川怀敏败死,而诸校与士卒既败,多窜山谷间,是时以权宜招纳,皆许不死。
自此军多弃其将,不肯死战。
故青云「自广川之败,赏罚不行」云。
翰林学士蔡襄亦言闻于者如此。
礼部尚书张公墓志铭熙宁四年作)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七、《司马公文集》卷七七
熙宁四年三月癸巳礼部尚书致仕张公年八十八,薨于冀州私第。
孤保孙状公之功行,遣使者洛阳,谓光曰:「公将以八月壬申葬,子为我铭公之墓」。
光既哭,自惟文辞鄙恶,不足发明公事业。
然婚媾累世,庶知公之志于佗人为详,用不敢辞。
公讳某,字诚之
其先家于深州,曾祖讳侑,祖讳光伟,赠太子中允
父讳文质,赠尚书左仆射
太原郡太君王氏。
仆射以上皆不仕,而家饶于财。
太平兴国中契丹屡入塞,仆射深州城恶,始徙居冀州明年深州陷。
公以景德二年进士第,历蜀州赵州司理,迁安肃军判官
天禧末,诏诠司以身言书判取士,应诏者五十馀人,唯二人中选,而公与其一。
由是除著作佐郎,知朝城县
寇忠悯公大名,于僚吏中待公独异,曰:「观君器业,他日必当远到」。
秩满,为开封府司录,出知将陵县通判雄州
王文康公御史中丞,荐公,自屯田员外郎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弹劾不避贵戚。
兵部员外郎判盐铁勾院
明道二年京东大饥,选公为转运使,赈救有方,优诏褒美,就赐紫衣金鱼。
间一岁,徙陕西,又徙河北,举按贪横,风迹益显。
景祐四年,入为户部副使
宝元元年,迁度支副使
寻元昊僭乱,西鄙骚动,诏以公为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
诸将争进攻取之策,公上言:「戎狄狂僭,自古有之。
今大兵出征,臣恐生民遍受其弊。
若元昊果有悛悔怀服之心,无佗邀求,虽名号未正,臣谓亦可阔略。
与其责虚名于戎狄,曷若拯实弊于生民也」?
朝廷虽不即从,其后绥抚元昊,亦略如公策。
康定元年,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延州
是时太夫人高年被疾,公难于远离而不敢辞,朝廷责公不即之官,复以待制泽州
明年,徙知成德军
遭太夫人忧,有诏起令视事,俄还学士职。
公上言:「契丹与元昊为婚,恐阴谋相首尾。
河北城久不治,宜留意」。
契丹聚兵塞上,求关南地。
庆历二年,诏以公为河北都转运使,悉城河北诸州。
契丹讲解,复知成德军
明年,自兵部郎中右谏议大夫,充河北都转运使
公辞以河北幸无事,愿以故官留成德,诏从之。
明年,徙知青州
间一岁,入知审官院,改知开封府
明年知成德军,未行,改河北都转运使
公上言:「恩州守臣非其人,州兵骄悍,恐有意外之变」。
不报。
俄徙陕西都转运使恩州兵王则果作乱,公坐失觉察,明年左迁知汀州
先是,冀州男子李教醉酒妄言,涉妖逆,事觉自经死,教兄扬为公婿,其怨家告扬父母因扬私属公得免缘坐,事下御史府案验,皆无实。
公犹以婚家落学士,自给事中降授左谏议大夫
初贬江南,寻徙知郴州
皇祐元年,复以给事中洪州
明年复为学士
在洪三年,入判流内铨知审官院,出知澶州
明年,徙河北都转运使
至和元年,徙知相州
明年知审官院
嘉祐元年,知邢州
明年告老,以吏部侍郎致仕。
家居凡十五年,遇英宗今上即位及郊礼恩,就迁三官,为礼部尚书
公性孝友,始罢蜀州归,得蜀中奇缯物,入门不以适私室,悉布之堂上,请太夫人及昆弟姊妹恣择取之。
常曰:「兄弟天之所生,譬如手足,不可离绝
妻妾乃外舍之人,奈何用外人而断手足乎」?
宗族虽甚疏远,其贫窭者无不收恤,男女孤嫠者皆为之婚嫁,无一人失所者。
然为人庄重,虽家居常自整饬,衣冠不具,不以见子孙。
与语或至夜分,不命之坐。
闺门之内,肃然如官府,事小大皆有条理。
自始仕至终老,凡与宾友相接,常垂足危坐。
或燕饮终日逮夜,未尝稍轻倚有倦怠之色,佗人莫能为也。
其在官以精敏廉直为朝廷所知,故每有边警及灾害处,多以公当之,事无不集。
识量高远,能甄别人物,前后荐举僚吏数百人,讫无一人败官为累者。
翰林郑学士獬屡举进士不中,见公于洪州
公曰:「君科名当为天下第一,得自有时,勿以为忧」。
已而果然。
家本河北,不习舟楫,及谪官南方,极江湖之险,每值风涛,家人不胜愁恐。
公曰:「吾自省平生处心无可愧者,神明必将卫我,岂沉溺于此哉」!
怡然不以屑意。
在南方累年,夫人及子孙相继物故者数人。
冀州蒋偕尝有憾于公,乘公之谪,以事残破公家。
至伐墓中以治道路,佗人谓公罹此忧患,必不能济。
以道自宽,卒无恙而返。
为侬蛮所杀,家人或有快之者,公辄怒责。
公既纳政还乡里,熙宁初河北地大震,往往坏官府民居,公方食案上,器皆倾坠,左右奔散,公安坐自如,徐曰:「地震常理,何至惊遽如此」?
时河决枣彊,势逼州城,或劝公徙家邢州,公曰:「吾家众所望也,茍轻为举动,使一州吏民何以自安」?
卒不徙。
朝廷优礼旧德,五授其子保孙以冀州官。
保孙欲顺适公意,凡居处出入及燕待宾客,奉养供张之具,皆不减为二千石时,故公虽退居,不自觉异于昔日也。
年逾八十,耳目手足犹聪明轻利,饮食起居,壮者或不能及。
嗜读书,老而不衰,临终前一日,呼门生问西边用兵今何如?
朝廷法令无复变更否?
其忠爱之心,盖出天性,非有为而为之也。
讣闻,太常谥曰恭安
夫人永嘉郡刘氏,先公亡。
二男:长曰贻孙大理评事
次曰保孙,殿中丞
五女:长适前进士李扬,次适供备库副使贾世永,次适端明殿学士司马光,次适供备库使任永,次适历城主簿刘忠辅。
贻孙及适贾氏、刘氏女皆早卒。
公久在贵位,宗族用公荫补官者凡三十馀人。
铭曰:
福善之道,世或疑之。
以公而观,决无可疑。
仁不遗亲,忠不忘君。
立身谨严,当官恪勤。
入践台阁,出临藩服。
自少通显,逮于纳禄。
体强无疾,资用常充。
年垂九十,荣禄而终。
章绶累累,延于九族。
归从祖考,是谓全福。
孙威敏征南录 北宋 · 滕元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五九
皇祐四年夏四月,广源州蛮侬智高邕州守臣陈巩死之,遂击破横、贵、龚、浔、藤、梧、封、康、瑞九州。
五月,进围广州城,才容府寺仓廪,而城下之民剽杀略尽。
朝廷始命起居舍人杨畋閤门副使曹修、安抚岭外团练使张忠蒋偕钤辖两部兵马以南征。
秋七月枢密直学士孙公徐州徙帅秦,请觐京师
八月庚辰,告辞将西矣。
上曰:「吾始意召卿,将赖以平岭贼,今其微矣」。
广东使者鲍轲奏于朝,上信其然。
公对曰:「是非告陛下以实者,臣窃闻贼破邕至广。
广,天下宝货之储,而蕃舶之家常以亿万计。
贼悉取之,日据刘王山纵酒,大会亡命,归之者万馀人,而官军未尝胜,是岂衰息耶」?
上惊其语。
注目谓之曰:「昔黄巢以二千人过岭,莫能制之者」。
公曰:「明朝虽非唐季之比,过虑庸何伤」?
是日,公出宿国门外,遂行。
翌日,闻张忠蒋偕军相次败于白田,死之,仅以身免,杨畋寻亦乞弃英州
壬午,有诏止公毋行。
日中,堂劄留议事。
越五日戊子陛见。
上谕执政曰:「南贼果如孙某料」。
二府由此慊公。
明日,诏除公江南西路荆湖南路安抚使
明日,入对。
上曰:「南贼如此,欲遣富弼母老,度必辞;
汝为朕行,令石全斌副汝」。
公曰:「臣禄于从官之列,素虽有疾,恶敢辞!
然贼势盛,须有将佐、士马、甲铠、金谷之资。
茍阙焉,亦诸将之今日也。
今未敢承命,俟有奏论」。
明日,陛对,愿得宣抚使,可以集事,以为其贰。
执政疾其言。
公曰:「茍不如请,愿朝廷应副军须,使无后顾之患」。
诘难更数端,不得请。
公曰:「无素具有当盛贼,势必败事,徒受责何益」?
宰相陈执中曰:「败事岂止于责耶」?
又曰:「密学无张皇」。
公对曰:「是欲示镇静耶?
有备固当尔;
无备而示镇静,此危亡之本也。
国家生灵可儿戏乎」!
明日,乞兵万人,马千骑,金帛称之,裨校八人,掌机要文籍者四人,军前备指顾者二十人。
难者曰:「南方非用马之地,何以马为」?
公曰:「贼去朝廷远,茍当用马,岂朝奏而暮得耶?
然终以马胜」。
又乞兼安抚江南东、荆湖北两路,冀以四路共赡军。
盖向之两路,贫部也。
复为大臣所沮。
越二日,诏促行,才得人马军七百人,文臣四人,备指顾者十人,安抚池、江、饶、太平四州。
及辞,对上曰:「臣之所乞,举不从。
臣虽欲尽愚报陛下,势不能。
死固不足惜,惜羞国尔!
至如乞宣抚使事,盖旧例两府大臣为之,凡有须于郡国,无远近皆给之。
今臣所能令者,两路及四穷州而已。
非所部,谁应军需者」?
上曰:「卿第行,事且急,为卿出宣抚使」。
公再拜曰:「审如德音,平南必矣」。
上喜曰:「卿先到彼,但多为备」。
公复对曰:「臣不知大臣何以见沮?
止如杨畋蒋偕辈,行无所请,亦无功效。
今臣与石全斌军行,当茍避贼,其敢虚死以忧朝廷?
万一贼平,臣止求致仕。
至遣宣抚一司,须赖圣明独断」。
公「求致仕」之言,盖尝有谮其「张皇贼势,事成而邀赏」者,故以言。
将行,虑贼入湖南,于是先为虚声,飞报荆湖南北,曰「大兵即至」。
促多建营垒及将佐数十宇,盛储赏犒之备,传之诸郡,于是人心稍定,贼以故不敢过岭。
既行之后,蒋偕又陷贼于贺州
九月甲辰,公行至鼎州,加安抚广南东西路,又以枢密副使狄青宣抚使
公遂留长沙一月以待,且思所以制胜之具,朝夕不怠。
公疾且病矣,大臣疑其不肯行。
上遣御医周应与中贵人来过岭视疾,因道上语曰:「大臣不为孙某地,朕须应副,令了南事」。
裨将晋人李定者,父子兄弟凡七人,娴战斗。
公遣先之、象间,逆朝廷所遣兵,次于宾州
虑其为人所使,贪功败事,令之曰:「妄出战,吾斩汝一家」。
帅果使之,定不听,屯宾之如和关外。
贼至,不与战。
遂引去。
及使他兵,果败,乃陈崇仪军也。
宾、象由是而完,公之计也。
十有一月,集军费,得钱帛百万矣。
又闻贼之长技,用蛮牌、捻枪,每人持牌以蔽身,二人持枪夹牌以杀人,众进如堵,弓矢莫能加,久为南患。
公乃多备长刀大斧,制其所长。
南方水潦。
不时而瘴疠。
将作燥湿之具,百计悉备。
备成而狄至,过岭而南,时十有二月也,狄与公议事,公以三策料曰:「贼出,上计归其巢穴;
中计守邕城自固,以久王师;
下计与吾战。
今度其必出下计焉,何者?
彼以天幸,横行大岭之外,有骄我心,骄则必出,出则必败。
使吾二人者心和而谋协,狂寇奚容不诛?
某请遇事密输计于太尉太尉自行之,军中无二令,自取美名,非我意也」。
狄大喜,出其非望。
公以身下之,后有处置,狄常令军中曰:「此事是孙密学擘画」。
及归朝,亦数以告上。
二公之心,人以为难。
明年正月,达宾、象间,大军及辎重凡万人,出昆崙关,行三日,部曲前后不相属。
宿朝天驿,公乃谓狄曰:「兵行如此,卒遇贼,何以支」?
是夕申命,诸校各有队伍。
明日,果遇贼于归仁铺。
贼在山后,偏将孙节、祝贵阵于前,石全斌为左翼,刘几为右翼,狄与公暨余靖中军李定殿其后。
贼将战,余惧,弃所部入公军,公叱去之。
象众据山而阵,孙节恃勇,出与之争地形,公疾呼曰:「此岂争地利处耶」?
不听,兵小衄,死焉。
狄素奇之,失声惊呼。
之馀军与祝贵军复振,遂用公之刀斧斫牌枪,响震山谷。
先所命三百骑为奇兵,出山背突贼,后溃,前军乘之,杀伤数千人,贼遂遁保邕城。
公欲围城以取之,狄不许。
是夜,官军乃寨于山前。
公曰:「军中必由一二人怯于战者,虚声相连」。
乃下令军中敢夜有呼叫者,斩。
二鼓,他寨果惊呼,贼闻以为大军至,遂空壁而去,独公所部无一人动者。
明日,兵进邕州,狄嫌以恩悦军,不即赏,众皆恟恟,或偶语者。
公乃与狄议,曰:「士卒冒万里险瘴以立功,奈何不赏耶?
万一有变,非太尉计」。
狄于是取下赏赏之,众遂定。
已而治附贼者,公乃白太尉曰:「其胁从者可以尽诛耶?
当先为公诘其端,送至廷下者,乃可杀」。
太尉曰:「诺」。
由公所全活者盖数十百千人。
狄先还京师,公留邕计事。
以旧戍兵三岁一易,瘴死者十常七八,乃令本道择善地番休。
留邕者止一岁,故人人乐戍。
郡城惟三门,公新作北门,号曰归仁门,使向阙,示其有归怀之意。
及辟土,乃得旧址,众服公识。
又表洪谭籍重兵多蓄财以给岭外,筑城抚集亡民散卒。
置博易务,通诸蛮之有无。
民之因贼而科徭卖鬻男女为人奴婢者,约以一年折其券。
及狄至自南还枢府,厚赏金宝,官其数子,赐第一区,而公止与余靖加秩一等。
公以尝乞身归田野,大臣尤公之惭其前,害其宠名,上曰:「孙某求致仕矣」!
执政愕然,无以对。
公寻累乞杭,行至南都,上曰:「岂朕指耶」?
诏擢为枢密副使
恳避再三,不获已,面受命焉。
及领机务,昂然有古名臣之风,其事非此所得书也。
初,侬氏世为广源大酋。
智高父尝寇交阯,获焉。
智高释父怨,因结欢好。
异时交阯使之守广源,又以桀黠为奸。
交阯败走之后,据有田州,以其守黄光祚之母为妻。
佯交特摩国,以母嫁其国主,既又并其士众。
始乞本朝补田州刺史,不得,又乞教练使,又乞徒赐袍笏,又乞每南郊时贡金千两,愿常于邕管互市,皆不许,至令入寇。
及其败窜,久之,至大理国,斩首以献。
前二公破走智高时,令邕守萧注捕之,后得其母与弟,戮于都市。
予尝谓近世文臣罕有躬战伐成功名者,独公善为兵,又能身下狄以攘寇难,固已鲜哉!
因录以示世云。
按:《续金华丛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