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春初，将领大娘以下各安。年下朱长官亦来泉州诊候。今见服药，日觉瘦倦，至于人事，都置之不复关意。眼昏不作书，然少宾客，省出入，如此情悰可知也。不一不一。襄送，正月十日。

三郎人来，承书，窃承□门中佳安，深慰忧驰。系名事，陈裕已干之。七娘还家，此事道理甚明，自可辩雪，襄难为发书。沈生本来无行，谁许与亲，终为小人所轻慢。寺丞亦有书来，然须本房自理耳。示及扇子等，多感。今后有书来，不须信物，枉费用也。顾庆留他候船，所以归迟。不一。襄送三郎、五郎。宅眷各安，五月七日。

大姐：得书，知安乐侍奉外，兆孙而下各平善。自到军城，此两日出入，兼为寻地，去一两处，然未甚安，只是疲乏。欲趁未赴任间，了却葬事，又难得地，极是萦心也。五娘子谢得衣物。郡太尚在风亭，未来。暑热，且好将息。吾病势亦当渐退，不要忧心。襄书，送大姐，廿五日。

莱州角石盂子十只、北席一领寄去。

襄连日山中从容，至阙所无也。遽别，益用怀企。是晚亦复下山，方念走讯，而专帖已坠前矣。河豚甚富，甚鲜甚鲜，与诸人大嚼，无不赞美。市贾甚穷，为帑人费，为有愧耳。香饼已巴脯方糖霜饼范皆遣去，幸视至。宰座处极荷重言，亦已从郡中投词以应之矣。见镪顿有随即无之苦，于庵中固尝言乏矣。大儒欠通世务，未易救疗，为可惜耳。一事，目属心至，达其中无曲折云。襄上，一哥制干。

新班贤甥承奉，不别简。前日谢过访，未须行答。

五月廿四日，襄启：热甚，不审尊体起居何如。园中荔子新熟，分奉四百枚。今岁风亭熟皆晚，俟有佳品，当驰献耳。襄再拜，七哥制干。

襄昔之为谏臣，与今之为词臣，一也。为谏臣有言责，世人自见疏；今无是焉，世人见亲。襄之于人，未始异之，而人之观故有以异也。

襄启：中间承劳纡问，适会疾未平，殊不从容。示书两通，知烦指干。新第有未备，且与鐍钥，却候别作一番并了之。四人园子，只与门下每人一间，园中地分与四人分种，要他栽种也。不一一。襄奉书，五日。

仆自四月以来，辄得脚气发肿，入秋乃减，所以不辞北行，然于湖山佳致未忘耳。三衢蒙书，无便，不时还答，惭惕惭惕！此月四日交印，望日当行。襄又上。

右，襄启：伏审祗奉宠章，进司明命，伏惟欢庆。切以朝家百化整整，万官林林，曰重与轻，自内而外。况直星垣之秘，处天禁之严。文章之所本原，号令之所基始。鼓万化之动，莫尚乎辞；搴三代之英，以至于道。号为清贯，属在元英。伏以某人德粹行方，学老文钜。为之典策，可施廊庙之崇；语以名声，宜冠公卿之重。历登膴仕，常迩清光。遽升秩于春华，遂试才于翰墨。旋繇宫邸，密谨宸趋。二螭之坳，既重史职；四禁之秘，□指词林。以士论之俱高，故褒章之特异。擢居近掖，度越珍群。敷天下之言，一还于深厚；递省中之直，犹出于严凝。矧复通国政之论思，自上心之柬注。若时柄用，由此阶升。承礼意之相先，辱笺修之来贶。感铭抃系，交萃衿膺。

右，襄启：伏审奉方闻之语，寘绝异之科，宠荣制恩，光骇群听。切以朝廷考百化之统，究万微之源。内则参和于庙堂，外则博访于郡国。尚虑疑异之至有幽而难晓，经纶之术有郁而未通，乃于簪绂畎亩之间，起策谋文学之士。俾造便座，极陈昌辞，指朝端之纪纲，论天下之利害。上切亲览，弼成化工。伏以贤良秘书学该天人，识洞今古。声华溢于韶夏，行实粹于璆琳。练达经权，讲通治乱。贾谊宣室，深对于席前；平津太常，首承于召见。修程伊始，清议所归。方拭目以想闻，遽裂笺而见授。情文甚厚，衰拙何胜。永光箧笥之藏，愧乏琼瑶之报。

右，襄启：伏审入造明庭，恭承大问。擢升异等，光骇众闻。伏以贤良秘丞学臻本原，言有阃域。精识万变，深天人之交；大名一飞，在日月之下。以久大自处，而不习章句；以功业自期，而好谈经纶。贾、扬之鸿藻何多，晁、董之芳蕤尽在。顷自上心，思启沃之论；深诏执事，举方闻之贤。荐书适达于九阍，俊誉已交于多士。程文禁阁，并厕于群英；奉对宸仪，超跻于上第。龙阶尺木之翼，鹏渐南溟之图。号为得人，丁此盛旦。猥承大轴之贶，首讲好言之勤。在于疏凉，非所宜称。愧乏琼瑶之报，但光箧笥之藏。

向者承祗事任，言过敝封，暂纾旅介之劳，获柅使台之重，请行甚遽，结恋兹深。谅安所治之居，遽枉及时之问，眷存良厚，感戢增多。矧惟才远而周，行能以介。临按远服，所重出车之游；召归严宸，可期择笏之赐。愿持生术，庸副睿词（《蔡忠惠集》卷二七。）。

周：原缺，据宋本补。

襄幼而从学，少长举进士，作词章，日益务奇新，与时等辈争声名，当时处之无所愧也。数年以来，专于圣人书，更求其意，少有得焉，储于心而力于躬；其于为文，不复奋肆夸丽，通乎意则已。要之，是莫敢有所至焉。然勇于进，而不能自视度其性之与力堪否，贸然冥行，而不知止。既而翻然省其中，昔之处而无愧者，今也愧日益加矣。以愧心之加，然后能自信乎有意于古者也；有意于古，则莫能与今尽同也。今之学文章者，或属联简编，挟持以趋大人之门，祈倡一言，得名誉加众人上，取显重于当世。及临政官民，则曰，吾业者文章，吏事吾无与也，谩不肯省视案牍，以自为高。俗亦莫之怪，而反指其人曰：某，文章士，责以材用，不为宜也。呜呼，所谓文章者，岂期为速进之资耶？又岂其与民政异耶？是必不然，是必为之皆偷者也。然则其尤能于文者，愈不宜为此。况襄之不能，孰敢务取名而怠事者哉！前居幕下，踰一年矣，茍非承命及因论列事，则不敢以文词妄进于左右，日与群吏口语，辨是非当否。非退休，未尝执书自娱。如是，非故求异于人，庶乎其中之愧者鲜矣。伏蒙昭文相公不以襄拙愚为弃，而以襄艺文操履言于上者。闻命愧畏，莫知止极。伏惟相公为国元老，天子所赖，官师所则，四方所瞻。诚得天下之贤者布列朝廷，条理制作，大备太平之事，襄也材薄能细，得与士大夫之后，以观其盛美，而作为歌颂，播于远俗，而传于后世，其心亦足乐矣，岂敢以区区之身徼幸于宰相之门哉！是其所乐者，思与天下之人同其所乐也。

提封千里，民堵万区，加其上者独太守耳，守之责无已重乎？曰：不若理官之重。然则，使死者不怨，刑者甘心，遂理官之责可乎？曰：不夺则责之可也。凡县邑之民事，不得其平者则平之于尹；尹之不能平，及事之大者，咸得平之于守；守视其事之小者立决之，其大者下于理官，理官得以考其情而弃之杀之。故曰，守之责不若理官之重。然理官之责甚重，而不得专其官。有昏耄柔懦则事丛而下，有偏怒奇怜则举手左右，有狭中矜敖则务乎简厝。日召而前，颐指教敕，迎合其意则喜，违之则怒。至有锻鍊迁就而为之，使冤者不得吐其臆，鞠者不得毕其虑。故曰，不夺则责之可也。使能者为之，期止于是，不斯于夺。然每一事之下，审狱具文，咨于从事，谋于监郡，上于太守，而又质之掌法者。若文不比，囚不直，则移而谳之，众皆可焉，班而布之，然后乃得已矣。若是，积三岁而罢归，其勤亦甚矣。总之力学修文，行之廉厚，复为理官。使主郡者贤明不夺，则其责愈重，总之宜何如为心哉？夫与鼓瑟者游，而言操刀之事，则言者之过也。总之于行，不敢指异事以规。谨序（《蔡忠惠集》卷二六。又见《皇朝文鉴》卷八七，《古今事文类聚》外集卷一三，《八代文钞》第三六册。）。

责甚重：《皇朝文鉴》作「专其重」。

陆生有言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载之汉牒，最为警语。襄窃谓陆生一时之辨，非极论也。夫将相者，文武之事，若手足之左右，舍一不济，副二乃适，岂待乎安危而注意哉？必安而后相，必危而后将，譬诸横舟中流，指山木以为楫，曰不殆者，岂为智乎？苟有不然，借今以为喻。国家奄宅大区，文昭武震，蕃酋继好，诸侯顺命，然而天子贻虑，生民蹶财者，岂不以边兵乎？四方大本在于边。精卒良械，遍实阴墟；方输里赋，径及天下。而四十年间，卒老于屯伍，械弛于戏乐。司是者刲羊酾酒，蓄以驩爱。国举异礼，必先计兵，开府库委金帛而均施之。乃至反唇相稽，圜目相视，较分铢薄厚，曰：我固当得也。将恩而不威，兵骄而不戢，时之深恨。近年已来。北诸侯愈难其选，或取文儒，加武号而长之。大抵尸之谋而正者，则为长利。推此而度之，天下虽安，将可忘乎？将不可忘，则陆生之谈谬悠也果矣。襄尝欲北游以观边事，势不及往，而中煇受邠诸侯之署。今行矣，当世之首务，四方之大本，可得而知也。于是朝之文士，咸作诗以宠其行，莆阳蔡襄文曰《送史从事往邠州序》。

人有名之曰大匠，而不能植栋宇；名之曰医师，而不能处药石；名之曰冶人、陶者，而器辄不坚以窳，世必斥之曰：是不足为大匠、医师、冶人、陶者，盖冒其名而居之也。国家设科以博取天下士，其敢言直节者曰贤良方正，学广智明者曰才识兼茂，特杰出伦类者曰茂才异等。凡举是科者，必自视己之能足以充其名而无愧，故第言入等，则天下之美誉咸归焉。茍不塞其名之所谓，安知夫世之人不斥其冒哉？丘君仲谋学通经史，旦为文词，穷暮而休，累数千言，而豪肆之气，奋若未已。将挟是以与贤良士并进，固有以当其所取。然仲谋诚深思谠议，以塞其名之所谓，则道义之归有日矣。正月日，莆阳蔡襄序。

予尝思古人力学为文，莫不欲著见于后世。然传者少，而磨灭者多，非至工之词、至当之论，不可以久也。岂天啬乎才，何其工且当者鲜耶？及观后世之学者，有大病三焉：或喜自高贤，或过相称誉，或与时迁移。有是三病，故不至焉，岂天啬哉？夫道至远，苟非圣智，未有不由近而之者，况自病乎？喜自高贤，则益己之朋不来，斯陋矣。过相称誉，则怠学者之志，斯荒矣。与时迁移，盖以利而动者，斯下矣。吕君足下文富而学博，气温而内修。孰不愿进所有以相资，矧求之勤乎？若襄者，宜资所未至，不可为誇张名誉之说。以子之志，外乎身而修道，虽远斯至矣，况文乎？文愈工而道愈至，则其传也必矣。谨序。

皇祐五年秋，陛下以真宗皇帝《奉神述》再刻之碑，亲誊篆额，敕臣模写，终篇既成，奏御，蒙赐臣御书一轴。臣辄形颂章，上述旨义，又辱奖诏。明年春，刊本上之，特赐臣母仁寿郡太君卢氏冠帔。臣历考故事，未有列官侍从而宸毫赐字，不缘名品而象服及亲，独臣恩荣，前无比例。伏惟陛下性资孝诚，覆养万物，精通经谊，游适艺文，矜优高年，原本慈惠。每观先帝睿文，若临宗庙，志容必尽。亲勒题颜，恭记一十九字，念思勤勤。以臣得与翰墨之间，探《春秋》褒劝之法，稽《虞书》谟谋之义，神笔飞动，妙入无迹。敦尚老老，推及臣亲，日月之光，下烛幽昧。盖繇陛下根于仁厚而形于政事，岂愚者之虑所能诵道哉！窃念臣出入省闼，向馀十年。其间居言诤，触贵权，所以护而器使之，悉赖天聪。今兹忝冒重叠，莫知所为。谨摹御书及录奖诏，镌著于石，臣所献诗并亦附见。传之四外，垂之万世，非特微臣之荣遇，抑亦兴朝之盛举也。至和元年六月二十四日，朝奉郎、起居舍人、知制诰、权同判吏部流内铨、上骑都尉、赐紫金鱼袋臣蔡襄谨序。

闽粤自唐欧阳詹始举进士，以文章与时闻人亢声名，为世所贵重。后有慕詹者继以仕进，及五代亦世有人焉。然文气愈衰薄，无能与詹比者。宋兴，复以文辞官人，四方学士缅然而起。其以名闻南方者，郑成之其尤者也。为道专一，使詹且存，或有所推以先之。其馀为名进士，历显官，日益加众。兴化军属县三，仙游才为中县。然乡闾右学，后生不儒衣冠，不得与良子弟齿。岁时即先生旧德，以指授经术。其为词章，相与讲导，锻成一律，进取科第，若逢蒙之射而陶朱之贾，其失中而莫售者鲜矣。每朝廷取士，率登第言之，举天下郡县，无有绝过吾郡县者。甚乎，其盛也哉！然古之仕也取人，后之人也求仕，取人者宜而器之，行与能前仕而可知也；求仕者唯其才与科合则中焉，行与能仕而后知也。夫学者岂特属文辞、茍仕宦哉？是必先乎己立，而后泽于人者也。开封掾廖君，悉记县之登第者姓名、等级、若年月日，距今而上，断某年以来，俾刻诸石，而植于孔子堂之西偏，来者得以嗣而书焉。予知后之升孔子堂而观者，必擿名交议曰：某者之为人也，德与位宜焉；或位虽屈而德伸，信乎其吉士也。又曰：某者之为人也，其德不有加，而其位过之，或缪戾著焉，信乎其非吉士也。茍非其亲与仇，善恶必明，是其来观也，既向其善者，而病其不善者。使之一日载名其上，必能思而畏乎后人之指数吾名，犹吾昔之指数前人也，率以是而自勉欤。廖君洁志尚古，又务勉人于善，将记，以襄有乡里之旧，属之，俾序其事。襄既道其所以，非敢专警于人，亦将以自省云。

康定元年，殿中丞陈君铸师回通判福州。且去京师，朝之名卿继作歌诗以重其行。师回至官之明年，发橐中所得七十二篇，拜走书属襄序其篇首，将刻之石而传于人也。夫送远之作，必称其事而附为之辞。师回以文章中甲科，间十六年而为监郡。然所治距家才百馀里，奉母夫人官舍，以申孝养之志。古之人有以亲故，不择禄而仕者，而师回之禄足以充其养。今之仕者，东西南北或千万里，士大夫得便其家者得相庆幸，而师回又以侍其亲。然则群公诗之足以劝夫为人子者志乎侈大而远于孝养者，不为空言也。若夫闽州之胜，城中三山，山之下，海之潮汐至焉。有鱼虾蠃蚌之饶，黄柑丹荔之实，并山又有竹林泉石旷清雅绝之美，可以宴喜而娱游，或杂言之，亦诗人之博兴也。庆历元年正月三日，著作佐郎、馆阁校勘蔡襄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