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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年告老恩旨未俞诏领祠宫遂还乡闬燕閒无事追省平生因成感事述怀诗五言一百韵示儿孙辈使知遭遇终始之意以代家训故言多不文 北宋 · 苏颂
我昔就学初,龆童齿未龀。
严亲念痴狂,小艺诱愚钝(自注:《大戴礼》曰:八岁就外傅,教小艺,履小节。)。
始时授章句,次第教篇韵(自注:我生五岁,先公口授《孝经》、古今诗赋,皆成诵。又令从诸父教学,不数年而诵五经,习《尔雅》,知声律。)。
蒙泉企层澜,覆篑期九仞。
十龄独侍行,千里赴朝觐。
靡依心向吴,能事躬在浚。
应门待宾客,睦族周分亲(自注:去声。)。
虽免逃杖愆,犹虞裕蛊吝(自注:天圣中,先公服楚国太夫人丧外除,自维扬赴调,适值外祖龙图陈公出守馀杭,以先妣魏国太夫人久别,欲邀同行。时予十岁,独侍先公入都,会盛文肃公在翰林,荐先公文馆,法当投进所业,使予管勾装写进卷及接待宾客。相过诸公皆一时之望,予获侍侧,颇蒙奖顾。时盛仲谟学士坐中试予以省题诗,予即时赋成,尤见赏激。)。
十三从师友,群彦得亲近(自注:音附近之近。)。
箕裘袭素风,兰芷渐腴润(自注:先公宰无锡日,即县厅西圃开学舍延诸生,郡进士华直温、新安闵从先辈数人同结课。予时十三岁,与从叔宣甫、山甫同砚席,预课试。后二年,先公通判洪州,又延乡先生万君特讲书,予与诸父及临川蔡元道、元翰昆弟皆同听学。时南城李觏泰伯贽文谒先公,亦留馆斋中,得以切磋,蒙益多矣。)。
佔毕自忘劳,攻坚常切问。
六经日沈酣,百氏恣蹂躏。
礼乐原夏商,春秋道尧舜。
论诗识温柔,讲易知谦巽。
书要通上古,史亦蕲尽信。
复熟中庸篇,推名善恶混。
楹书迨今存,手泽亦未泯。
赖此渐摩益,稍知贤圣蕴(自注:先公举贤良,暇日试笔,手写《中庸》一篇付予,令熟读诵之,可以见性命之理。其书至今秘(丁本作收)藏箧笥。)。
十八随乡书,三冬阅文阵。
同时韦带伦,共试棘闱浚。
少年事矜豪,属辞少绳准。
程文竟乖疏,贡籍果遗摈(自注:予十八预府荐,时主司吴正肃公颇以博学识题(钞本作圣通)见奖,便许以远到,自此士大夫稍稍称道。明年春省试,以犯声病格不收。时主文盛文肃公谓先公曰:试文当在高等,以点检官指摘诗中押声闻字退落,诚可惜也。)。
内负未蹉跎,不能忘起偾(自注:既知以声病黜落,遂刻意音训之学,自尔颇知字书。)。
赏延辄辞官,雅志将自奋(自注:康定元年乾元节,推恩近著,先公任中书舍人,欲奏荐。予乞且应举。先公初不怿,既而大称许,复勉以勤笃,又延建安黄晞先生数公置门下,及与长乐王深甫子直、清江刘原父、贡父兄弟同砚席,凡五六年。后予已忝科第,往来京师,犹相从讲论。)。
笔苦(道光本作枯)手成胝,眠稀目生晕。
常患涉猎疏,肯效揣摩困。
再上忝乙科,初筵习磨楯。
绸缪结官课,奄忽罹忧疹。
灵光未及赋,陟岵遽衔舋(自注:后汉王文考父逸欲为《灵光殿赋》,使文考往鲁中访求事迹,比还,乃献此赋。父问其故,对曰:“为文损思虑,大人思苦,今年高不宜复尔。”父遂不作。先公常戒吾,令习六科,业未就而遭大祸,每痛不及文考之献赋。)。
星行赴帏堂,雨泣护归榇。
先畴闽岭遥,寓舍京口近(自注:远近之近。)。
葬营带郭田,地得兼山艮(自注:予登科初补宿州观察推官,值先祖太尉薨背,先公持服寓金陵。朝廷特就移予知江宁县,才满秩,先公在河阳下世。予星行护丧南归,治命以泉山乡里道远不可归,令于升、常间卜葬谋居。既过京口,会故人钱起居子高作守,治馆相留。时有道人自真,善山水学,从予行常、润数州,择得今青阳坟地,起乳山,艮;来南走京岘,巽。冈西北枝艮落,即今先公坟。术者皆言善地,遂安葬。自此谋居郡中,占丹阳为乡里。)。
送往极充穷,拊存急赒赈。
三釜须自谋,一官姑孟晋(自注:见班固《幽通赋》。)。
恤孤逢旧知,温故拾馀烬。
荐衡荷德璋,嗣向怜子骏。
给札恩特殊,除职选尤遴。
遂去州县劳,入陪台阁俊(自注:予既除先公丧,祖母徐国太夫人、先妣魏国太夫人在堂,及诸姑弟妹未婚嫁。家素无资,不暇择禄,急趋铨调,授南京留守推官,食贫累岁。先友少师赵康靖公、少傅孙文简公洎诸翰林连章荐文继先世。蒙取索先公遗稿及予投贽,乞召试职名。先是,言事者奏近岁文馆太冗,乞加慎选。时预试者如梅尧臣、宋敏修、宋充国、杨忱并弟慥,文词皆入等,止迁秩或赐科名及升差遣。逮予被荐,执政进呈云:近臣荐父子文学优长。仁宗问谁人子,执政以先公名对,上曰:特与试。乃试两题,俱书高等。时翰林曾胡杨田四公皆云:近预试者惟冯京、苏颂皆入高等。因此遂得职。此并梁丞相所喻云。)。
校文擿三折,食贫岁四闰。
君相嘉宿官,圭符假名郡。
地望号优閒,公租稍充牣。
二偏丰旨甘,百口免饥馑(自注:予在馆阁九年,与同舍陈述古、孙圣途俱请外补,久之无报,遂同见执政。丞相富郑公问:九年不迁,未有前比,莫且别移一京局。予再三言食贫且久,难更伺候。翌日特为奏陈,独予得汝阴善郡;陈、孙岁浅,得常、郢,皆常调也。)。
方喜私愿谐,遽叨召音迅。
素非干时才,屡试投虚刃。
治绩愧无闻,官资谬超进。
持橐入记言,演纶漫燥吻。
事无补毫分,心常怀愤懑。
一言偶寤意,三已固无愠(自注:予守颍将二年,忽被召迁府界提点。逾年,徙三司度支判官。又二年,出为淮南转运使。神宗初登极,因送边使还陛对,特蒙访问北边事,颇合旨,仍宣谕二府。故到淮南才五月,召还修起居注,迁西掖掌诰。二年,因论差除御史事,蒙中札召对,询问本朝故事。上初甚以为然,及有褒语,无何执政以为违忤,见黜归班,趋常朝者一年半,遇恩出领东阳,移谯郡。还朝两领三班银台,又出南都,知馀杭。入为史官,尹京府。以孙纯、陈世儒事贬濠梁,凡五换推,及入对狱,卒无一事结吏议,乃罢濠领孟,辞以先公薨逝之地,改知沧州。)。
再违金门籍,七换竹使印。
赐环元丰初,解组横海镇。
虏信使约修,周官预详攈(自注:居运切,见《前汉书·刑法志》。)。
上号太宫辰,奉册陪发轫。
复土裕陵日,杖桐方守殡。
阻趋七月期,莫从百夫殉(自注:予到沧才数月,上喻执政云:要苏某来修一书,令速召归。遂有判吏部修官制之命。及进对,上曰: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旧章案牍,遗散者多。每使人来生事,无以折證。朕欲裒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议(原缺,据道光本补)定地界文案等,以类编次,为一朝典章,使后来得以稽据。朕思非卿不能成之。又宣谕云:近日修书臣僚多迁延岁月,只如密院机要已七八年,近方奏请差人检阅,已令罢之。卿该通勤敏,此书何日可成。对以案籍浩大,几(道光本作凡)数十架,急急编次,亦须二年,不知果可成就否。上曰:二年了得甚善。有旨就枢密院第四厅置局,仍许辟官检讨,指射密院人吏。于是晓夕比次,逐时面奏,商议立例类,不逾期成书二百五十卷。奏稿日,上大喜,乃御笔赐名《华戎鲁卫信录》。是年南郊,加上仁宗、英宗徽(道光本作御)号。予预五使,奉册乘辂入朝。明年,先帝升遐,予适丁先太夫人忧,寓维扬,不得预挽绋之列,于今痛恨。)。
衰麻虽未除,泪血犹未抆。
误被两宫知,首颁一札讯。
入长(丁本作掌)天台班,复冠鳌坡峻(自注:太夫人服除,蒙诏书已除刑部尚书,令乘驿赴阙。逾月,改吏部。二年,除翰林承旨。)。
拔擢登台司,咨俞陪坐论。
属时久承平,狡羌未诛震(自注:诛震,见《陈汤传》。)。
任重才难胜,位高躬易陨。
丹衷徒蹇蹇,明诚乏斤斤。
靡惮啧言烦,姑守王臣荩。
圣神眷始终,进退礼周尽。
禁殿陟青规,琳宫叩虚牝。
再辞淮海藩,未许丘园逊(自注:予自承旨拜左丞二年,忝中揆又一年,言者论台杂牵复事,云予独主之。予闻言即时出省,归私第待罪。同列见喻云:且须翌日见上,略叙陈,然后求罢,贵全进退之礼。予答以宰相一有人言,乃是物议不允,岂有解纷之礼。连上三削一札,获罢。拜大学士,领集禧观使,恩礼优异,近岁未有。中谢日,两宫褒语:知卿无他意,只是避人言。其年出守维扬。再告老,复有宫使之命,许还丹阳。)。
风霜经六纪,蓬葆垂两鬓。
躬閒犹冠带,禄厚足储餫。
贡馀香龙团,上尊白羊酝。
岁时荷恩沾,浆藿对馈赆(自注:予久参近著,俸赐甚厚。然族大家虚,赡给常苦不足,故每饭不过一肉,非宾客未尝饮宴。每蒙恩赉,极知惭感。)。
春园乘閒灌,冬户随时墐。
入对书甲乙,出驱车薄笨。
扶杖拜先茔,携觞问田畯。
蕃室倦扫除,綦几聊凭隐(自注:于靳反。)。
养浩希子舆,学生同祝肾。
念昔多艰勤,诲尔宜悱愤。
见贤弓在檠,遇事骖从靳(自注:见《左传》。)。
竞情思昔非,视舌知柔韧。
高门训序畏(自注:早闻先训,以谓门地高华可畏而不可恃。予刻心遵守,常以为戒。后因读《柳氏训序》乃有此语,欲使尔辈知之,以代韦弦。),刊腹摩兜慎(自注:谷城国门有石人,刊其腹曰:摩兜鞬,慎勿言。唐刘洎少尝遇异人,谓之曰:君当佐太平,得富贵,然宜慎兜鞬之戒。洎后为侍中,以议论不常获谴。)。
名教乐有馀,异端戒多紊。
其要本诚明,乌在问圆顿。
美璞不雕琢,安得怀瑜瑾。
良器不深藏,渠能免瑕璺。
学问不沾洽,何由垂望闻(自注:去声,见《诗音》。)。
操守不坚纯,久必成缁磷。
进修欲及时,行违要无闷。
士行惜分阴,伯阳叹往运。
当年倘因循,晚岁必悔恨。
更思祖先勋,相传清白训。
世胄闽与吴,宗姻期及絻。
衣冠布中外,椽土无尺寸。
逮吾老乡闾,始得营畦畛。
蜗庐庇风雨,稷田助饔馂。
幸与仁智邻,仍远市城慁。
沈侯东阳居,陆叟颐山遁(自注:陆希声退居阳羡,自称颐山遁叟。)。
出处虽殊途,丰约已过分(自注:予初置京师西冈宅,甚隘陋。罢相日,二府诸公见过,以为不称相第。予答以曾高以来,忝仕朝廷,下逮子孙辈已有官,而四方无尺椽寸土,今有此第已为过分。比还润,又营此居处,及近创少沙田,追思先世已为华奂,若非遭遇上恩,何由至此。但恨未有报国之地耳。)。
考室俟构堂,肥家在忍顺(自注:见《柳氏训序》。)。
常使棣华(道光本作唐棣)荣,无致荆枝忿。
中冓须自防,外诱不可徇。
惧尔志悠悠,故吾言谆谆(自注:去声。)。
力行傥不渝,家声期远振(以上《苏魏公文集》卷五)。
观文殿学士吏部尚书赵概可太子少师致仕制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一二、《苏魏公文集》卷二九
敕:夫起儒者而仕公卿,享高年而归印绶。功名宠禄,辉焕于一时;好德康宁,几备于五福。非夫吉履素茂,闻望特隆,克全始终,盖亦鲜矣。以尔具官某躬秉一德,用兼数器。文章增典册之美,事业本经纶之才。在仁祖、英考之朝,已推宿哲;预机庭宰轴之议,屡告嘉谟。逮予纂承,实辅初政。方仰成而尊礼,俄委柄而愿閒。作屏东州,甫就燕休之适;为时大老,尚期咨度之来。而累章引年,抗志弥笃。倘诿以事,岂曰优贤?东储六傅之班,上台三公之亚,俾归荣于里第,且遂志于养颐。弥啬太和,益向遐寿,兹朕所以勤勤于卿而不忘也。可。
太子少师致仕赵概奏男光禄寺丞元绪可大理寺丞亲孙大理评事嗣真可光禄寺丞制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一三、《苏魏公文集》卷三○
敕具官某等:大臣请老,当推宠异之恩;世嗣传家,爰锡显扬之命。以尔等蚤由门调,并列京司。属我耆英,归休里第,特厚赏延之渥,递增禄秩之荣。列卿之丞,初仕为贵,宜勉遵于绪业,庶能保于庆宗。可。
德妃苗氏册文 北宋 · 贾黯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二七、《宋会要辑稿》后妃三之一三(第一册第二五四页)
皇帝若曰:天文列星,次妃亚轩龙之象;《周官》分职,夫人拟公台之任。朕奉若典训,率繇礼序,故登建嫔媛,必先令淑。助德理内,其在兹乎!咨尔贤妃苗氏,性资柔嘉,体蹈静婉,居循图史之戒,动顾珩璜之节。顷自鲁馆降嫔,淑封进位,而能饬躬弥约,率德罔违。曾微私诐之谒,益茂肃雍之美,流徽壸则,增光彤史。宜及吉时,显膺恩册。今遣使尚书礼部侍郎、参知政事赵概,副使枢密副使、左谏议大夫吴奎,持节册命尔为德妃。于戏!惟谦畏所以杜奢盈之源,惟柔顺所以得辅佐之义,惟奉上以礼,惟逮下以和,克念有终,则罔攸悔。往钦休哉,不其慎欤!
赐观文殿学士知徐州赵概乞致仕不允诏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八、《郧溪集》卷九
敕赵概:省所奏上表乞致仕事,具悉。露章屡上,辞意恳恻。眷言耆德之旧,实为朝廷之望,岂无安车驷马,盖惜老成之去耳。夫彭城近藩,土风甚美,惠爱在民,狱讼自息,固足以颐神冲漠,抗志逍遥,何必挂冠林下,追东洛角巾之游,然后为得哉?所乞宜不允。
赐观文殿学士吏部尚书知徐州赵概乞致仕不允诏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八、《郧溪集》卷九
敕赵概:省所上表乞致仕事,具悉。卿股肱旧德,陪论宰庭,恳言请藩,遂奠近服。朕眷犹惜其去,况欲引年,祈谢君事?贤哉大夫,虽可嘉尚,国之元老,岂宜告归?副此虚怀,勉绥吉履。所乞宜不允。
赐新除吏部尚书充观文殿学士知徐州赵概辞免恩命不允诏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八、《郧溪集》卷九
敕赵概:省所上劄子只乞守本官知徐州事,具悉。古之卿大夫出封,必加一等,所以进有德、褒有功也。卿将明肃艾,久参槐鼎之论,引年佩符,独无锡命以宠吾藩垣之老哉!兹非私恩,是亦古之显德褒功之数耳。所乞宜不允。
赐礼部尚书参知政事赵概乞致仕第一表不允批答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九、《郧溪集》卷九
省表,具知。卿以懿文擢鼎科,淳德佐槐府,顺承帝载,得坤厚安正之吉。顾朕不明,方倚卿以天下事,驯致美化,直趋乎太平之域,乃引古义,欲藏其车盖而去,兹岂朕之望卿耶?勉尔谟明,以经王室,无以耋耄而自嫌也。所乞宜不允。
赐赵概乞致仕第二表不允批答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九、《郧溪集》卷九
省表,具知。七十而还君事,盖有不得谢者焉。以卿之耆明秉哲,参论乎庙堂,以维持乎巍巍之业者,乃必欲抗其高躅而去耶?虽将自佚乎绂冕之外,其如士大夫之议朕何?所乞宜不允。
赐参知政事赵概乞致仕不允断来章批答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九、《郧溪集》卷九
省表,具知。古之尚齿七十者,君问则席,所以尊耆哲而风孝悌。卿以宽懿敦实之姿,佐金鼎以调元气,其齿则老矣,其神明之外发者,岂有衰哉!朕初履祚,方且布席以咨国政,需大化之隆洽,然后议其去,顾不美欤?所乞宜不允,仍断来章。
和南都赵少师 北宋 · 苏轼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富贵功名已两忘,望高嵩华量包湘。
还家傲似蒙庄子,定策忠于汉霍光。
远访交亲情益重,共论诗酒兴偏长。
园亭继日休车马,却悔多年滞庙堂。
和欧阳少师寄赵少师次韵 北宋 · 苏轼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朱门有遗啄,千里来燕雀。
公家冷如冰,百呼无一诺。
平生亲友半迁逝,公虽不怪旁人愕。
世事如今腊酒醲,交情自古春云薄。
二公凛凛和非同,畴昔心亲岂貌从。
白须相映松间鹤,清句更(平。)酬雪里鸿。
何日扬雄一廛足,却追范蠡五湖中。
荐诚禅院五百罗汉记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二、乾隆《曹州府志》卷二○、乾隆《泰安府志》卷二五、道光《东平州志》卷一九、道光《钜野县志》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荐诚禅院
熙宁十年,余方守徐州,闻河决澶渊,入钜野,首灌东平。吏民恟惧,不知所为。有僧应言建策,凿清泠口,道积水北入于古废河,又北东入于海。吏方持其议,言彊力辩口,慨然论河决状甚明。吏不能夺,卒以其言决之,水所入如其言,东平以安,言有力焉。众欲为请赏,言笑谢去。余固异其人。后二年,移守湖州,而言自郓来,见余于宋,曰:「吾郓人也,少为僧,以讲为事。始钱公子飞使吾创精舍于郓之东阿北新桥镇,且造铁浮屠十有三级,高百二十尺。既成,而赵公叔平请诸朝,名吾院曰荐诚,岁度僧以守之。今将造五百罗汉像于钱塘,而载以归,度用钱五百万,自丞相潞公以降,皆吾檀越也」。余于是益知言真有过人者。又六年,余自黄州迁于汝,过宋,而言适在焉。曰:「像已成,请为我记之」。呜呼,士以功名为贵,然论事易,作事难,作事易,成事难。使天下士皆如言,论必作,作必成者,其功名岂少哉!其可不为一言?
赵康靖公神道碑(代张文定公作)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八、《皇朝文鉴》卷一四八、《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上卷二○、《三朝名臣言行录》卷三之二、《黄氏日钞》卷六二、《文章正宗》续集卷五、《永乐大典》卷一○八一四、《三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一七、康熙《高丘县志》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宋有天下百二十有五年,六圣相师,专用一道曰仁,不杂他术。刑以不杀为能,兵以不用为功,财以不聚为富,人以不作聪明为贤。虽有绝人之材,而德不至,终不大用。六圣一心,守之不移。故自建隆以来至于今,卿相大臣,号多长者,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含垢匿瑕,犯而不校,以为常德。是以四方乂安,兵革不试,民之戴宋,有死无二。自汉以来,未有如今日之盛者。此六圣之德,而众长者之助也。《易》曰:「师贞,丈人吉」。《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书》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故太子少师赵公,服事三朝四十馀年,其德合于《易》之所谓「丈人」、《诗》之所谓「老成」、《书》之所谓「一介臣」者。公讳槩,字叔平,其先河朔人也,徙于宋之虞城七世矣。曾祖著,后唐国子毛诗博士,赠太师中书令。妣刘氏,楚国太夫人。祖惠,宋州楚丘令,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韩国公。妣李氏,燕国太夫人。父干,尚书驾部员外郎,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鲁国公。妣张氏,鲁国太夫人,高氏,唐国太夫人。公七岁而孤,笃学自力。年十七举进士。当时闻人刘筠、戚纶、黄宗旦皆称其文词必显于时,而其器识宏远,则皆自以为不及。当赴礼部试,楚守胡令仪醵黄金以赠之,公不受。天圣五年,擢进士第三人,授将作监丞,通判海州。归见父老故人,幅巾徒步,人人至其家。召试学士院,除著作郎,集贤校理,出知涟水军。公为进士时,邓馀庆守涟水,馆公于官舍,以教其子。馀庆所为多不法,公谢去。数月,馀庆以赃败。及公为守,将至,或榜其所馆曰豹隐堂,赋者三十馀人。岁饥,公劝诱富民,得米万石,所活不可胜数。涟水有鱼池,利入公帑,岁杀鱼十馀万,公始罢之,作《放生碑》池上。移守通州,入为开封府推官。奏事殿中,赐五品服,且欲以为直集贤院。宰相以例不可,出知洪州。属吏有郑陶、饶奭者,挟持郡事,肆为不法,前守莫能制。州有归化兵,皆故盗贼配流已而选充者。奭与郡人胡顺之共造飞语以动公,曰:「归化兵得廪米陈恶,有怨言,不更给善米,且有变」。公笑不答。会归化卒有自容州戍所逃还犯夜者,公即斩以徇,收陶下狱,得其奸赃,且奏徙奭歙州,一郡股栗。城西南隅,当大江之冲,水岁为民患,公建为石堤,高丈五尺,长二百丈,用石九千段,取之有方,民不以为劳。明年夏堤成,而水大至,度与城平,恃堤以全,至于今赖之。迁刑部员外郎、同知宗正寺,出知青州,改直集贤院。赋税未入中限,敕县不得辄催科。是岁,夏税先一月办,坐失举张诰,夺官罢归。起监密州酒,徙楚州粮料院,以郊赦还官职,知滁州。山东大贼李小二过境上,告人曰:「我东人也。公尝为青州,东人爱之如父母,我不忍犯」。遂寇庐、寿,犬牙不入境。召修起居注,朝廷欲用脩玉牒。久之,除欧阳脩起居注,朝廷欲骤用脩而难于躐公。公闻之,乃请郡自便。以为天章阁待制,赐三品服,纠察在京刑狱,迁兵部员外郎,遂知制诰,勾当三班院。会郊礼当进阶封,且任一子京官。乞以母封郡太君。宰相谓公学士拟封不久矣。公曰:「母年八十二,朝夕不可期,愿及今以为荣」。许之。后遂以为例。改知审官院,判秘阁,与高若讷同判流内铨。若讷言往尝知贡举,闻母病不得出,几不能生。公矍然即请郡以便亲。宰相谓公曰:「旦夕为学士,可少待也」。公不听,遂除苏州。明年丁母忧,服除,召入翰林为学士,知贡举,馆伴契丹泛使,遂报聘焉。会猎于兴云山之西,请公赋诗。诗成,契丹主亲酌玉杯以劝公,且以素扇授其近臣刘六符,写公诗,置之怀袖。使还,加侍读学士,历右司郎中,中书舍人,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奸人冷清,诈称皇子,迁之江南。公曰:「清言不妄,不可迁,若诈,亦不可不诛」。诏公与包拯杂治之,得其实,乃诛清。李参为河北转运使,职事办治,进秩二等,且官其一子。郭申锡为谏官,争之曰:「参职事所当办,无功,不可赏」。上怒,欲罪申锡。公言:「陛下始面谕申锡,毋面从吾过,今黜之,何以示天下」?乃止。以龙图阁学士、礼部侍郎知郓州,徙南京留守,拜御史中丞。中官邓保吉引剩员董吉烧银禁中,公力言其不可,遂出之。又言:「张茂实不宜典兵卫」。未行。会公拜枢密副使,复言之。乃出茂实知曹州。拜参知政事。方是时,皇嗣未立,天下以为忧。仁宗始命英宗领宗正,公言宗正未足为重,遂与执政建言,宜立为皇太子。从之。英宗即位,迁户部侍郎,又迁吏部。熙宁初,迁左丞,公年七十矣,求去位,不许。章数上,乃以为观文殿学士、吏部尚书、知徐州,遂请老不已,以太子少师致仕。居睢阳十五年,犹以读书著文忧国爱君为事。集古今谏争为《谏林》一百二十卷,奏之。上甚喜,赐诏曰:「士大夫请老而去者,皆以声问不至朝廷为高,得卿所奏书,知有志爱君之士,虽退休山林,未尝一日忘也。当置坐右,以时省阅」。上祠南郊明堂,率尝召公陪祀,每辞以老疾,间尝一至都下,亦以足疾辞不入见。诏中贵人抚问,二府就所馆宴劳之。累阶至特进,勋上柱国,封天水郡开国公,赐号推忠保德翊戴功臣。元丰初,省功臣号。三年,官制改,解特进。六年正月十五日,薨于永安坊里第,享年八十八。辍视朝一日,赠太师,谥康靖。前作遗范以戒子孙,纤悉必具。以某年月日,葬于宋城县天巡乡,地与日皆公所自卜也。娶李氏,封汝阴郡夫人,先公二十五年卒于郓州。子荣绪,殿中丞,敦绪,将作监主簿,皆早亡;元绪,宣德郎;公绪,校书郎。女二人,长适光禄寺丞王力臣,幼适朝奉大夫程嗣恭。孙男四人,嗣徽通直郎,嗣真宣德郎,嗣贤试校书郎,嗣光未命。曾孙男六人,韡,太庙斋郎,馀未名。公为人乐易深中,恢然伟人也。平生与人,实无所怨怒,非特不形于色而已。专务掩恶扬善,以德报怨,出于至诚,非勉强者。天下称之,庶几汉刘宽、唐娄师德之徒云。始,欧阳脩躐公为知制诰,人意公不能平。及脩坐累对诏狱,人莫敢为言,公独抗章言脩无罪,为仇人所中伤,陛下不可以天下法为仇人报怨。上感悟,脩以故得全。公既老,脩亦退居汝南,公自睢阳往从之游,乐饮旬日。苏舜钦为进奏院,以群饮得罪,公言与会者皆一时名人,若举而弃之,失士大夫望,非朝廷福。张诰以赃败窜海上,公坐贬累年,而怜诰终不衰,间使人至海上劳问赒给之。代冯浩为郓州,吏举按浩侵用公使钱三十万,当以浩职田租偿官。公曰:「浩,吾同年也,且知其贫,不可」。以己俸偿之。公所为大略如此。至于敦尚契旧,葬死养孤,盖不可胜数。余于公为里人,少相善也,退而老于乡,日从公游,盖知之详矣。元绪以墓碑为请,义不可以辞。铭曰:
维古仁人,仁义是图。仁近于弱,义近于迂。课其功利,岁计有馀。在汉孝文,发政之初,欲以利口,登进啬夫。有臣释之,实矢厥谟:世谓长者,绛侯、相如,皆讷于言,有口若无,岂效此子,喋喋巧谀。帝用感悟,老成是亲。清净无为,鉴于暴秦。历祀四百,世载其仁。赫赫我宋,以圣继神。于穆仁宗,如岁之春。招延朴忠,屏远佞人。岂独左右,刑于庶民。维时赵公,含德不发。如圭如璧,如金如锡。置之不愠,用之不怿。帝嘉其心,长者之杰。遂授以政,历佐三叶。济于艰难,不疐不跋。公在朝廷,靖恭寡言。不忮不求,孰知其贤。望其容貌,有耻而悛。薄夫以敦,鄙夫以宽。今其亡矣,吾谁与存。作此铭诗,以诏后昆。
毛国镇生日二绝 其一 北宋 · 苏辙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高安市
生日元同小赵公,里闾相接往还通。
怪公日夜归心切,欲寄此生丹灶中(自注:世谓叔平大赵参政,阅道小赵参政。赵公善养生,故有丹灶之句。)。
王学士存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九月) 北宋 · 曾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三○
公讳存,字正仲,姓王氏,其先金陵人也。后徙润州之丹徒,又徙丹阳,世有潜德。岁饥,公大父出粟为麋食饿者,活数百人。开迹储庆,归成于公。公幼喜读书,年十有二,辞亲从师,问学江西,五年而后归。是时,学者刻意彫篆,公独为古文数十篇,乡老先生见之惊,自以为不及。庆历六年,进士及第。主秀州嘉兴簿,迁越州上虞令。豪姓横恣杀人,县莫敢诘。公至,首按以法。州吏受赇,变其狱,公反得罪。去父丧,服除,补密州观察推官。公少有立志,虽为小官,修洁自重,首为欧阳文忠公所知。治平中,吕正献公判国子监,荐为直讲。又用赵康靖公荐,召试,擢秘书省著作佐郎、馆阁校勘,校集贤院书籍,入枢密院编修《经武要略》,兼删定诸房条例。就除检详兵房文字,力辞不就。以母忧去。还判鼓院,历集贤校理、史馆检讨,知太常礼院兼丞事。公故为王文公所厚,是时,文公执政,数引公论事,不合,即谢不往。尝召见便殿,其言无所附丽。累上书陈时事,因及大臣,皆人所难言者。神宗察公忠实无党,乡意用之。会修仁宗、英宗史,即以为编修官,又命详定郊庙奉祀礼文。元丰元年,修起居注,馆伴高丽使。明年,以右正言知制诰、同修国史,兼判太常寺、秘阁、秘书省。奉使契丹还,兼提举官诰院。公在馆十年,不少贬以干泽;及为上所识擢,益自感励。初,修起居注,即乞复唐贞观起居郎、舍人职事,执笔随宰相入殿。上韪其言。故事,左右史虽日侍便殿,而欲奏事,必禀中书俟旨。公因对及之,即诏左右史遇侍立,许直前奏事,遂著为令,自公始也。及在侍从,适议更庙制,疏言宗庙重事,不可不审;又论圜丘合祭天地为非古,当亲祠其郊如《周礼》,后皆如公说。官制行,上尤慎用人。公因请自熙宁以来,有缘议论得罪,或诖误被斥,而情实纳忠,非有大过者,随材召擢,以备官使。语合上意,自是收拔者甚众。其补助将顺,类如此。又尝论赦令出上恩,公罪异私慝,而比岁议法狱者,多乞不以赦降去官原减。官司谒禁,本防请托,而吊死问疾,一切杜绝,皆非便,愿稍更其法。执政见之不悦,而上察其诚,不以为忤也。五年,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听断明允,都人顺赖。县尝上大辟,公疑其冤。一问,果平民,纵去。有司言:「京师并河居民,盗凿阪堤以自广,请尽责培筑复故;又按民庐冒官道者,请悉彻之,至华表柱止」。已有诏施行。二役谋出中人,众莫敢议。公独曰:「此吾职也」。入为上言,即日诏罢,都下欢呼相庆。在事二年,囹圄再空。或进官,或赐金帛,手诏嘉奖。数以疾求解,不许,进枢密直学士留之,公辞益坚。改兵部尚书,迁户部。会神宗山陵财费仰给户部,不踰时告足,而宰相乘间徙公复为兵部,充山陵卤簿使。元祐初,复还户部,固辞弗受,识者韪之。诏还省官旧职,复除枢密直学士,累迁朝散大夫。明年五月,拜中大夫、尚书右丞;又明年,迁左丞。公在政府,遇事必争。韩维罢门下侍郎,连章论救,且曰:「去一正人,天下失望,忠党沮气,谗邪之人争进矣」。又论杜纯不当罢侍御史,王觌不当罢谏官。自公在兵部,时太仆寺请内外马事得专达,毋隶驾部。公言:「如此,官制坏矣。先帝正省、台、寺、监之职,使相统制,不可徇有司自便,而隳已成之法」。及执政,又有建罢教畿内保甲者,公复言:「今京师兵籍益削,又废保甲不教,非为国家根本长久之计。且先帝不惮艰难而为之,既已就绪,无故而废之,不可」。时四方奏谳大辟,刑部援比请贷,而都省屡以无可矜恕,却之。公言:「此祖宗制也。且有司援比欲生之,朝廷破例欲杀之,可乎」?又言:「比废进士专经一科,参以诗赋,失先帝黜词律、崇经术之意」。河决而北几十年,水官议还故道,二三大臣尤佐佑之。公言:「故道已高,水性趣下,徒费财力,恐无成功」。累章力争,卒辍其役。公既中立自信,不为诡随,一时公议翕然归之。然亦卒以是去。蔡丞相确赋诗安州,吴处厚者上之,以会怨讪,谏官交章请行诛窜。公与范丞相纯仁,或显言,或密疏,最后留身帘前,合力固争,以为不可。确贬,又谓不宜置之死地。既而确再贬新州,公与范丞相皆罢,公以端明殿学士知蔡州。时四年六月也。初,公在熙宁中,论事已为范丞相所推,及偕执政,趣又多合,已而俱罢,天下称之。然公与人不苟相比,前论不当罢教畿内保甲者,乃范丞相所建也。公复为兵部时,蔡丞相实当轴,而公志在体国,不以怒迁,士大夫益知公贤。岁馀,除资政殿学士,徙知青州;未行,改扬州。复召为吏部尚书,迁太中大夫。公春秋寖高,志气益壮,时在廷朋党之论稍炽,公入对,首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或不察,则滥及善人,东汉党锢之狱是也。庆历中,或指韩琦、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朋党,赖仁宗圣明,不为所惑。今日果有进此说者,亦愿陛下察之」。繇是复与任事者不合,请老不许,即求补外。除知大名府,辞行,改杭州。公为政平易,务顺人情,所更三州,皆见爱。在蔡奏罢民赋远输,在杭沮凿龙山河,二州尤以为德。绍圣初,复告归,得提举江宁府崇禧观,而恳请不已,进右正议大夫致仕。异时前执政致仕,例受东宫官。至是,议者指公在兵部时,尝上疏请归西夏故地,以为有所傅会。然公疏谓:「先帝本以秉常被囚,母党专国,故举兵西讨,是为问罪之师,有德于秉常也。今秉常以梁氏之丧来告,则宜归其故地,以章先帝之谊,而收秉常之心」。其大旨如此。迹公两朝前后所论,岂为傅会者哉!赖哲宗察公有素,然犹叙其恩典。后言者论公尝为谢景初辨理罪名,又降通议大夫。今上即位,连进左正议大夫。建中靖国元年七月辛未,薨于正寝,有星陨于其第,享年七十有九。讣闻,上辍视朝一日,赠左银青光禄大夫。九月乙酉,葬丹徒之义理乡仙风里。累勋上柱国,爵丹阳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四百户。公性宽厚,仪状伟然,平居恂恂,不为诡激之行,至有所守,确不可夺。议论平恕,无所向背。司马温公尝曰:「并驰万马中能驻足者,其王某乎」!故自束发起家,以至大耋,历事五世,而所恃一心,屡更变故,而其守一道。与人交,久而益亲;视孤藐流落者,恩意尤笃。少时师事颍川陈浚,浚死无子,公贵,求得其弟之子官之,且恤其家终身。其自奉甚约,而喜厚宾客。扬、润相去一水,公守扬时,援故相例,得岁时过家上冢,乃出赐钱五十万,赒给闾里,又具牛酒会父老数百人,亲与酬酢,皆欢醉而去,乡党以为美谈。尝悼近世学士贵为公卿,而祭祀其先,但循庶人之制。及归老筑居,首荣家庙,如古法。公唯一兄,蚤世,事寡嫂甚谨,拊其子如己出,又官其二孙。退居丹阳且十年,不以一毫扰人。既殁,乡人哭之皆哀,而四方有识之士,又为朝廷惜也。呜呼!可谓大雅君子,不吐不茹者矣。曾大父讳某,赠太子少师;妣朱氏,昌元郡太夫人。祖父讳某,赠太子少傅;妣包氏,太原郡太夫人;莫氏,丹阳郡太夫人;父讳某,赠太师、崇国公;妣陈氏,吴国太夫人。初娶谢氏,知制诰绛之女,赠永嘉郡夫人;后娶胡氏,兵部侍郎则之孙,今封吴兴郡夫人。妇顺母慈,咸著善问。子男八人:彻、徯、术、微、律、复、从、衎,皆孝谨好学,能守家法。术,通直郎;律,宣议郎;衎,承奉郎。馀或仕或不仕,皆先公卒。一女:嫁朝请郎张琎。孙男五:怿、恺,承务郎;惕、悌、悱,未仕。孙女九:嫁者一人,南丰曾续其婿也。公为文典实,不事浮靡,如其为人。有集五十卷,藏于家。铭曰:
士奋孤艰,必于仁义。一获所求,视同传置。孰能无违,终食之间。耄期不乱,公也尤难。公生江南,其始则微。释耒从师,如川有归。方苞方皂,卒饱吾饥。乃筑乃削,宫成巍巍。始集书林,逡巡戢翼。晚遇明圣,终跻陪侧。陟降两朝,忠言正色。不比为同,不沽为直。如绳之缩,如砥之平。彼有赘亏,我无将迎。岂惟不回,势利之际。可质死生,扪心无愧。贵富而寿,在人岂无,鲜克如公,以有终初。右门峨峨,江水在下。万世奉尝,是韩公墓。
劾赵概奏 宋 · 吕大防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七〇
窃闻参知政事赵概举张方平、钱明远,乞加超用。传播之初,实惊物听。方平、明远皆以制策登科,早列侍从,不闻有嘉猷善状著于时论,而出领事任,所至不治,岂足以谋谟庙堂之上,经纶天下之务哉?窃以概备位辅臣,与国一体,不能昌言公论,进贤退不肖,而牵于私旧,引非其人,失大臣忧国致君之道。伏望出臣此章,下概问状,以惩不恪。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〇七。
与梁兼济提刑书 其五 南宋 · 陈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九七、《默堂集》卷一七
柘皋之捷,真可庆者,盖朝廷不得已而后用兵,故报效之速如此。自此中原可据,而祖宗之基业可复矣,天下幸甚,天下幸甚!渊虽罪废,闻此胜事,其喜与得志而行道者无异。况公出帅一方,安危所系,欣快宜如何耶!渊去秋辄作得茅舍数间,今已迁入。但初不自料所费之多,故春夏以来,贫困良甚。或谓当请祠官,近已令人诣行朝投劄,恐未必得耳。若朝廷不与,又不复见罪,仍旧杜门,亦幸事也。用中春间得一相见,降官殊不以为意。子猷侍亲安健,养蒙亦无恙,日夕得从游窜迹之幸。适李兴祖来,自言与左右有半面之契,坚要一诣湖南奉谒,故得奉此书。会郎中多事,作字草草,勿罪幸甚。兴祖乃叔平提举之子,于光祖为弟。光祖之贤,与其家世子孙之详公既知之审矣。兴祖旧所得业,数年来略尽,往往为饥冻所迫,此行盖不得已。又今岁女当嫁,子当赴省试,无从所出。果可垂手否?其穷急远去,不自斟量,幸勿深讶也。
南都赋 宋 · 王仲敷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七、《皇朝文鉴》卷一○、《历代赋汇》卷三四、《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三九七、康熙《商丘县志》卷一七、乾隆《续河南通志》卷七○
洛阳王仲敷侍亲客于宋十有馀年矣。宋,南都也,山川城邑、人物风俗、禽兽草木,博观而穷览,粗得其凡焉。因藉华阳先生、涣上公子为问答以赋。词曰:
华阳先生与涣上公子步于西山之隈,环于竹圃之左(《水经》曰:「睢水东南流,历于竹囿。有竹数百顷,周四十一里。」),曰:「美哉邈乎,土地之沃,人物之夥也」!公子喟然叹曰:「先生睹斯而已,独不闻往者之事欤?上自五帝,中接三代,下讫汉唐,目击而可知,指陈而可喻,请为先生言之。于显乐国,在睢之阳,其地则宋,其分则房。夏豫、周青,秦砀、汉梁,带以黍丘之野,包以阏伯之疆。盟猪出其右,汳水更其旁。涣、谷、濊、睢、漻、涞、逐、黄(八水出宋城。黄见《左传》,濊见《北征记》,谷、睢见《水经》,涣见《元和志》,涞、逐、漻见《图经》。)。从横驰骛,源分派张。过乎陨石之野,径乎龙丘之冈,行乎钓台之渚,出乎谷城之塘。上接大河,通于银潢,下达涡泗,汇于淮湘。漰湱喾灂,淼淼洋洋。㵗㶔𤃫𣸎,潏潏汤汤。若乃历华里,经汋陵,乘襄坞,陟贯城,傍空桐而过沙随,阶鸿口而升横亭。伊高辛之帝子,主大火而修祀。鄙葛伯之仇饷,猗汤征之攸始。嘉微子之启封,卒继承于商氏。访桐卢之两门,孰世远而难纪。企蒙城之故邑,怀漆园之傲吏;登北冈而远瞰,想桥公之德懿。铭三鼎与征钺,曾馀光之未坠。仰子乔之飙驭,世独尚其丘坟。临绘水而徙倚(睢、涣二水谓之绘水,见《述异志》。),诵相如之高文;閟双庙之灵宇,钦张、许之威神。忠义焕乎日月,世弥久而逾新;英风激于万代,如想见乎其人。观山川人物之旧,才得其凡而略之,仆固未能详也。若宫室苑囿之盛,池沼台榭之广,侈靡誇前,光辉绝后,惟梁孝王有足称者,仆愿继其说,而先生自览其切焉。汉有天下,至文而昌,九族敦序,帝室以光。乃命子武,俾侯于梁。惟梁大国,城四十馀,北限泰山之险,西界高阳之墟。禦备东南,则九州之奥区焉;广衍沃壤,则天下之膏腴焉。于是舍大梁之故土,卜睢阳之新都。傍漻城而连属,起甬道以萦纡,外广池洫,内经郭郛,陋九筵与百堵,法上国之规模。发小鼓以始倡,下节杵而和之,流乐府而度曲,岂馀音之独遗?于是乃作曜华之宫,儗阿房与林光,郁正殿之𡸖蔂,巍然起乎中央,散彤彩而浩涆,复炜炜以煌煌。惊虬龙于金楹,乍矫首以腾骧,轩鸾翥于飞甍,欲乘风而下翔。历太阶之宝砌,骈璧瑛与玉珰,光陆离而眩目,足几往而徜徉。旁有曲室,后连洞房,叫窱窈窕,仰不见阳。列方疏而散骑,玉女睨而悠飏。又有宴间之馆,寔曰忘忧。文章灏博、卓落瑰奇者,萃乎其中。贡以文鹿白鹤,参以渌酃细柳,间以连璋沓璧,缀以清管弱丝。东苑望囿,三百馀里。鵔鸃𪆐𪈟,山鹊野雉,守狗戴胜,鸲鹆翡翠,声音相闻,翱翔往来,万端鳞崒,不可胜记。其木则柽松楩楠,楸梧柘橿,欃檀木栏,栟榈豫章,华枫翠槐,古桧朱杨,云封雾锁,临谷被冈。其果则楂梨梬栗,素奈朱樱,紫枣来禽,吴橘楚橙。其草则蕙若兰茝,蘼芜荪茏,杜蘅菥蓂,江蓠芎藭,庭蕉耸绿,阶药翻红。糅以忘忧合欢之嘉植,杂以避暑延寿之芳丛,芬芬馥馥,蒙蒙芃芃。其竹则筼筜籦䈽,𥳕䇙篈篃,疏篁密筱,布垄夹池,檀栾蓊茸,婀娜陆离,露滋雪映,风靡云披。于是乎复道连绵,亘数千步,飞阁层楼,动以百数。望平台与离宫,瞟眇忘其何所。中有百灵,烟岚奇秀,表以落猿之岩,环以栖龙之岫,既盘纡以茀郁,亦映带其左右。面百尺之深潭,濑鸣玉之清溜,升望秦之峻岭,怀故关而回首。维彼蠡台,在城之西,势千仞而崛起,岂终日之可跻?攀未半而神悸,意欲下而复迷。惊斗杓之頫逼,颀霓鬣之下垂,疑真仙之攸馆,非人寰之所栖。屹清冷之对峙,复偃蹇以穹隆。上凭危槛之峥嵘,恍忽不知其几重;下瞰清渊之澄澈,金碧倒影乎其中。旁接雁池,绿争漪涟,秋浪涨雨,春波拍天。鹤洲背其后,凫渚面其前。棹女讴而荡桨,渔人集而叩舷。水禽则有鸊鷉鸨鹢,鴐鹅鹭鸥,凫雏鹤子,鹄侣鸿俦,翱翔𦒆𦑇,载沉载浮,既瀺灂而随波,暂蜚鸣而惊舟。水草则有荐苧薠莞,蒹葭蒲蒋,白蘋绿荇,芡实莲房。雨濯干而增绿,风翍华而吐芳。王临是国,绰有馀闲,思游东苑,纵猎乎其间。于是乘雕玉之舆,驯黄袅之马,纷万骑之徒,骛千乘之驾,服太阿之雄剑,靡彩虹之珠旂,鸣和鸾以玲珑,翳羽盖以葳蕤。安国奉辔,严忌附舆,扈从横出,并山之隅。左许少,右专诸,依冈为罝,因川为渔。奋骇百兽,电激雷驱,扼雄螭,蹴豪猪,𨎥犀犛,辚麇麌,轹游巂,躏駏驉。弓不妄发,应声而殊;铤不虚掷,洞胸穿腢。山殚谷尽,孑然无馀。于是梁王弭节而还,容与委蛇,徘徊往来,其乐未衰,相与宾客,复游于雁鹜之池。登龙舰,飞凤盖,钓锦鳞,出文贝,弋白鹇,挂黄鹤,鸧鸹下,、卓落。薄暮日斜,俛仰极乐。获兽之多,弋禽之众,子虚之所遗,西宾之所略也。驰骋少怠,明日乃宴于平台。召相如,延邹、枚,绮席列,雕屏开,脍猩唇,炙豹胎,酌金浆之酎,觞缥玉之醅。吹紫凤之箫,击灵鼍之鼓,聆辽滇之歌,睇巴渝之舞。又有邯郸曼姬,燕代丽女,轻袪靓妆,绰约媚妩,明眸微睨,色授神予。于是众客皆醉,颓然忘归,浩歌起舞,献寿考无疆之诗曰:『君王渊穆德日跻,间暇游宴乐无涯。愿千秋兮万岁,常与日月争光辉』」。先生曰:「噫!公子何谓兹邪?若公子,所谓重耳而轻目,荣古而陋今,胶以人物之陈迹,炫以山川之旧经,又乌睹大宋之盛乎!夫大宋之开基也,肇自商丘,大启土宇。创洪图而遗亿代,一帝统而超邃古。万国被德泽,四裔畅皇武。西荡巴蜀,东澹海漘,北指幽蓟,南曜朱垠。天乙七十里而兴王,姬周三十世而卜宅,曾何足云!至于祥符之际,累盛而重熙,增太山之高,禅梁父之基。神祇安妥,日星光辉,宝符瑞应,萃乎斯时。于是巡方县,幸亳社,动天辂,备法驾,海夷献珍,黄云覆野。就见百年,存问鳏寡,明壹法度,赦宥天下。当是时也,翠华回驭,龙旆载扬,乃眷兹土,如归故乡。观紫气于芒山,辨白水于南阳,洒翔鸾之神翰,掞鸿藻之天章。于是建南京,陪上国,首诸夏,作民极,对列乎浚郊,相辉乎洛宅。颁庆洞开,归德峻峙(正殿曰归德,端门曰颁庆。)。若阊阖之特闱,连馺娑与枍指。伟宫室之光明,仰觚棱之神丽。俭不至陋,奢不逾侈。旁立原庙(三圣神御奉安鸿庆宫,宫官日事酌献。),岿嶵穹崇。殿实有三,一祖二宗,显文谟而承武烈,弥万祀而无穷。观其英豪之域,冠盖相望,元勋隽老,五姓寔昌(杜正献、赵康靖、王文忠、蔡敏肃、张文定,寓睢阳者凡五族。)。蹈先生之学舍(祥符中正素戚先生始建学舍于睢阳,为诸郡之先,祠堂存焉。),溢诵声以洋洋。敬郑公之硕德,仰文正之馀芳(富郑公、范文正尝游学于此。)。俯浪宕之旧渠(汴渠一名浪宕。),回伊洛之清流(熙宁中引洛水入于汲。),酾江吴之漕粟,浮宝鹢之千舟。若乃昭仁、崇礼、回鸾、祥辉(南都四门名。),连阛带阓,列隧通畿。万商千贾,鳞集羽归,星布纤丽,山积瑰奇,来不可抑,往不可羁。南獠蛮而东濊貊,纷大贝与明玑。其军旅则棘门细柳,连总百营,驭以骁将,厉以犀兵。时以蒐狝之际,阵以鱼丽之形。扼一都之冲会,耀万里之天声。其原野则田畴弥望,不可计数,浸以曜渔之源,被以沃壤之土。举趾即云,荷锄乃雨,芃芃离离,禾麦稷黍。其亭馆,内之则有流觞渌波,桧阴四合,照碧妙峰,武备道接;外之则有朝雨暮云,暖风残月。又有玉觞金缕,光华宴喜,嘶马落帆,芳草柳枝之列(自流觞至柳枝,十二亭名。),联观光与望云(观光、望云,二亭名。),指中天之巍阙。其池沼则东西二湖,𭲟𭲟迢迢,水澄似镜,波泛如潮。窥驯鹭于别渚(晏元献放驯鹭于南湖,作赋以纪。),识海雁于旧桥(夏文庄自青社携二雁置湖中,名其桥曰海雁。)。尔乃金鱼分籥,玉麟剖符,命夫辅弼耆德,侍从鸿儒,镇抚东土,保釐此都。视先王之遗民,爱风俗之安舒。乘剸繁之多裕,觉坐啸而有馀。陟高台而环望,悟神意之自如;临绿水而暂止,疑放旷于江湖。若予之所举,仅知其髣髴,十分未得其一隅。吾子徒闻孝王之遗风旧迹,不睹大宋之丰功伟烈也;徒诧梁国故墟之名,不知艺祖兴王之实也;徒誇兔园之大、雁沼之广,不识原庙之尊、帝宫之美也。曜华故基,鞠为茂草,孰若都城佳气,郁与云翔;诸侯僭上,游宴无度,孰若天子巡守,动静有常;珍怪之玩,奇木异卉,孰若农夫之庆,黍稷稻粱」?先生之言未终,公子矍然若惊,惘然若醒,茫然若有所失者。既而幡然改曰:「鄙哉,予乎!嗟予舍近而取远,习迷而遂非,其亦久矣。先生博我以皇道,宏我以王圻,使数十年所眩曜,释焉无疑。仆虽不敏,请终身而诵之」。先生于是作歌以遗焉,其辞曰:翼翼神都,皇祖起焉。煌煌巍阙,真人巡焉。有睟其容,三殿位焉。于万斯年,天子明焉。
上晦庵干墓志书 南宋 · 李吕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八六、《澹轩集》卷六
十一月日,孤子李某谨斋宿裁书,稽颡再拜,献于知府秘书明公阁下:某尝观苏公子瞻之集有《祭张太保文》,其辞曰:「某于天下未尝志墓,铭者五人,皆盛德故」。求其所谓五人者,曰司马文正、富文忠、赵清献、赵康靖及文定而五。其后复铭范蜀公、李太师而已。如王郎子、陆道士暨保母妻妾之徒,盖不与也。窃隘其言,以为此五君子者勋在王室,太常纪之,史册书之,使无苏公之笔,愚知其不朽也,非若抱道怀义,无所设施,傥非盛德之士或志或铭,则草木俱腐矣。审如苏公之云,则得铭者无非达官伟人,彼清介自守,礼法是蹈,厄穷而无位者,皆在所弃矣,不几于失人乎?愚意立言之君子,于所纪录,特视其自立如何耳,苏公未足为通论也。某之先人不幸夭阏,自其幼年服儒者之行,以终身焉。平生安于义命,不得少见于世。在殡二十年馀,某不孝罪逆,始克迁奉。惟是表墓之石岁久未立,非故缓也,盖有待也。共以明公果行育德,出于生知,正心诚意,得之《大学》,极高明而道中庸,尊所闻而行所知,真积力久,内外昭融。某虽顽钝,窃高明公下风亦有年矣。今岁夏初,幡然有庐阜之兴,实非为庐阜也,正欲解履崇牖,抠衣函丈,少得望见君子之容,以偿其夙昔之愿耳。无何行止,非人所能,而会合之期如此其难也。故才至洪井,以事而归。引领怅然,走介裁叙,自状其过。方虞获戾,岂意明公辱赐之书,情谊洒落,与进之意,甚于倾盖。顾惟一介之贱,何以得此!下拜启缄,三复愧叹。是以冒霜凌雪,奔走千里,使幸而得一见足矣,岂图谦撝与进,一旦置之坐客之右,慰喜过望。辄有沥血之恳,久欲诉于明公之坐,噤不敢发。然念昔之壮而今已老,若复迁延,是自陷于因循之罪,昼思夜梦,度未免一吐下悃,执事庶几乎哀而怜之。窃料明公仁恕存心,仁斯立人,恕斯推己,纯孝优于锡类,全德富于有言,尚论人物,主于至当,初不以贫贱利达为间,是诚小子之幸会也。早夜以思,傥获明公赐以一言,虽华衮之赠何以加焉!故持所亲游君之状,稽颡俛伏于明公之堂下,惟明公恻然兴怀,悯其所以来之意,奋笔大书而遂赐之,岂特先人得伸于泉壤,抑所以加惠李氏者为无穷。凡某中外,衔戴大造,及云礽而未已也。痛念先人不逮中寿,事迹不白,行状所述,特取有据,虽小必录,冒尘听莹,不敢毫发自诬。至于笔削之际,明公取其应于铭法者存之可也。尝闻之,季札之葬,吾夫子实为之铭,石刻具在,曰「呜呼!有吴延陵季子之墓」。万世景仰,想其为人,徒以两语重也。然则某之望于明公,意有在矣。惟是哀诚所迫,曾不自知其僭越。短书见意,荒陋不文,退而屏息,俟命庑下,明公决有以察之而不加罪也。区区不胜惶惧战越之至,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