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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寿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二、《艾轩先生文集》卷六
久欲作伯寿书,为不忍发语,此心愧负,如或坠失。
先大夫于宇宙中为第一流辈,以特立孤处,不容于谗惎者之列。
及公论一开,死者不可作,言之涕下,奈何奈何!
先大夫尝语人:「我与谦之未相面,已定交于文墨中。
悠悠海内,知我者少,此念一历心,酸痛何已」!
异时伯寿才数岁,不获以尺纸道悲甚之意,尝欲一出永嘉,以斗酒敬酹国子先生之坟。
经历家艰,埋伏丘垄,过十年如转臂许,老矣无他念,不知更可哭之荒榛野草之旁否?
得书,闻欲远远一来,甚善,不料得尊夫人能为此数月割遣否?
惠然肯来,当不出仲月,及秋而还,亦不至多时客食耳。
如或牵掣不果来,刘司户复之不出一二月到永嘉,便到先大夫墓下。
以某故于伯寿无隐情,此为屋下人,若朝夕从之游颇好耳。
方岳州端立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八、《艾轩先生文集》卷七
三年春正月既望越五日乙丑,同郡郑耕老林某、林褒、龚茂良刘夙刘朔以觞酒盘飧,敬致祭于故巴陵使君方公三兄之灵。
呜呼!
此邦之老,德义所凭,胡不少留,悲慨填膺。
维公嗜古,如将弗胜,役役求仁,发诸友朋。
钱一囊,过于珠玉,昏暮叩门,不复停蓄。
其视十万,如一稊,以我当然,未为骇俗。
故人空屋,无雀可罗,公每一出,复此经过。
所遇羸疢,以手抚摩,茕稚得食,于公为多。
湘乡客死,要公一哭,不见西轩,乱我心曲。
寒食小蜡,何为可续,公有长技,戛戛如抽。
其在巴陵,乃如道州,有是壮思,越我数筹。
垂死一曲,听者回头,如下急坂,尚此停辀。
尊酒来哭,今者何夕,一去山阴,便为陈迹。
尚飨!
刘正字复之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八、《艾轩先生文集》卷七
年月日,国子祭酒芮瞱、左司员外郎侍讲张栻著作佐郎林某校书郎杨兴宗太学博士吕祖谦敬为故参议正字刘君复之一觞之酹,以钱引百纸为压祭钱,寄衢州官库,又以四十纸变易轻赍,遣一力走墓下。
伯恭谓可无数语?
亦何忍闻此,然终不可已。
凶问初来,交游哭于我,即欲遣酹钱者,一切谢去。
伯恭以为复之弟兄所与友特可一二数,此安可不使之与闻之。
已而三衢不肯纳此说,如是逡巡,又复累月,此说今才定。
于乎!
千金之璧,一或坠地,悠悠陌上,孰不悲惜,况所谓志念绸缪之人哉!
往此卮酒,涕泪满衣,纵有宿草,如何勿哭?
尚飨!
郑湘乡叔友 南宋 · 林光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五八、《艾轩先生文集》卷七、《永乐大典》卷一四○五四
林某赵伯达方秉白刘朔四月既浃,越三日丙辰,哭湘乡先生之柩于西郭,以杯酒盘飧敬酹之。
呜呼!
海内豪杰,没灭不返。
酸痛冤惜,其在我辈。
湘乡文律如石鼓泥蟠,前者不及识;
湘乡道真如峄山野火,后来不及见。
湘乡之名,百代凌腾。
屈原贾谊,文非不足,而蹈道则未也。
客有过长沙者,谇之乎三,先生亦欲相与破夫褊迫之度,而为是冲扬眇冥者乎?
我其大招,江潭之滨,一夕卮酒,我思古人。
尚飨!
刘起章燮堪充馆学之任奏状绍熙二年五月初七日1191年5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二、《诚斋集》卷七○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准令,诸监司到所部半年或因赴阙奏事,许举部内所知贰人。
右,臣仰惟陛下龙飞之初,首轸孤远之迹,召从外郡,擢长书林。
臣以坐糜为惭,冀从外补,陛下畀以陪都之漕寄,宠以延阁之隆名,临遣丁宁,恩意备极。
臣朝夕懔懔,思报万分,惟有荐进人才,可以裨益圣世。
法监司到所部半年,许举所知贰人,辄缘公论,冒渎聪闻。
臣窃见承直郎、监建康榷货务刘起晦,前秘书省正字刘朔之子,名父之后,能以儒科自奋。
其人气质端凝,识度宏远,外若柔巽,内实刚方。
初为福州福清县主簿帅臣赵汝愚深器重之。
今为务场,责重事繁,从容而办,知建康府章森亦尝露章荐之。
若置之馆学,必能上裨国论。
文林郎、监淮西总领所西酒库章燮,操行甚修,问学甚正。
蚤魁里选,高擢省闱。
其于文词尤工,笺奏不越骈四俪六之体;
而行以古雅,议论之文有前辈之风。
至于吏能,尤复精敏。
无为军和州尝争一镇税场务,两郡太守移书请托,却而不视,卒畀所应得之郡。
建康尝有大家夺细民田,漕臣林枅委以裁决,竟还细民。
淮西总领张抑尝以贤业荐之于陛下登极之初,此亦馆学之奇才也。
此二士者,臣平生行天下,寡见其比。
不敢蹈臧文仲窃位之罪,恐复诒孟轲蔽贤之诮,谨冒万死以闻焉。
惟陛下财择。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丞相太保魏国正献陈公墓志铭1188年6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六、《诚斋集》卷一二三、《永乐大典》卷三一五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皇天祐宋,俾万亿年作民主,自祖宗暨于中兴,必畀以杰魁文武之佐,负大公至正之望,为一世善类之宗。
故其人未用而天下望之,既用而天下悦之,既去而天下惜之。
其进其退,君子小人视之为己用舍,四海生灵视之为己戚休,中国四夷视之为国轻重。
仁宗时,则有若杜、韩、富、范;
哲宗时,则有若司马文正
高宗及我圣上时,则有若广汉张公、莆田陈公
磊磊堂堂,后先相望,伟如也。
初,绍兴庚辰辛巳间,虏情猘甚,国势臬兀,天下之望在张公,而廷臣莫敢以闻。
首请用张公以大慰民望、卒安宗社者,陈公也。
是时万姓三军称张公为都督,而陈公为小都督,其系人望如此。
至如乞斩大珰张去为,尼外戚钱端礼之相,逐倖臣龙大渊曾觌,议复奏审之法,及极言近习弄权、债帅纳贿等弊,皆根柢天下治乱,天下称诵其卓诡绝特之举者,皆陈公云。
《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淳熙十有三年秋七月二十有二日,民之无禄,少师、观文殿大学士、魏国陈公以薨闻。
天子震悼,对辅臣惊叹久之,为辍视朝,又再辍视朝。
太保谥曰正献,令官治葬。
十五年七月二日,葬于莆田县保丰里龙汲山。
朝奉郎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朱公熹状其行,其子守以请铭于太史氏,而庐陵杨万里实执笔待罪厥官,铭其可辞?
公讳俊卿字应求,其先颍川人
永嘉之乱,太尉广陵郡公准之孙西中郎将逵南迁泉江
历唐、五季,而太尉十九世孙真、二十二世孙峤沆始居莆田
自沂公以降,以好施闻。
公生而庄敬,不妄笑言,七八岁知学。
冀公薨,执丧如成人。
少长益自厉,绍兴八年举于礼部知举朱公震张公致远得其试文曰:「公辅器也」。
寘首选,有不可者,屈居第二。
左文林郎泉州观察推官
秩满,改宣义郎
故事,当入馆学,时相秦桧察公不附己,以为南外宗教授
终更造朝,道中一日忽心悸,亟驰归,冀国夫人已即世,乃以是日属疾云。
服除,员外通判南剑州
死,乃以秘书省校书郎召。
非公事未尝诣执政
今天子为普安郡高宗宰相择可辅导者,争欲植所善。
高宗不可,命择馆职静厚者,乃以公对。
著作佐郎,兼普安郡王府教授,寻迁著作郎
在邸二年,讲说常傅经以规。
司勋礼部外郎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
韩仲通以狱无辜媚秦桧党尽逐,仲通独全,刘宝总戎掊克,并按抵罪。
宰相汤思退秉政,国言籍籍,会无云而雷,公言:「思退文艺有馀,器识不足,无以堪重任」。
诏罢思退
金虏自燕徙汴,谋入寇,中外震恐。
杨存中久握兵柄,尤以掊克交结得幸,士皆怨咨。
三十一年春正月望,大雷雹,已而雨雪。
公引《春秋》书雷雪相距八日,其变有渐,今一日并见,此夷狄陵中国,臣下窃威权之象。
遂弹存中,天子为罢存中而夺之兵。
时虏衅已形,公言宜蚤择大帅,尽护诸军,而在廷莫有堪其选者。
旧臣唯张忠献在,困于谗,谪居湖湘,中外翕然归之。
上心益疑,公上疏曰:「窃惟今日事势危迫,军民士夫皆曰张浚忠义文武,且习军事,可当阃寄。
臣素不识,亦闻其人意广才疏,虽有勤王之节,安蜀之功,然其败事亦不少。
特其许国之忠,白首不渝,廷臣未有过之者。
窃闻谮者言其阴有异志,若付以权,恐渐难制。
浚之所以得人心、伏士论者,为其有忠义之素心也。
若其有此,人将去之,谁复与之?
臣愿陛下察其谗诬,略加辨白,且与除一近郡,以系人心」。
大悟
宦官张去为阴沮战议,且请避狄,公请斩之。
上愕然曰:「卿仁者之勇」。
明日,除权兵部侍郎
后数月,竟用张公守建康
边报益急,王师始北渡江,据要害,然战议犹未决。
公言:「今守禦略备,士气亦振。
北虏若来,持以重兵,捣以间道,上策也。
严备禦,开屯田,中策也。
受其甘言,敛兵增币,无策矣」。
虏兵寻渡淮,公受诏经理浙西,我是以有胶西之捷。
公劝上进幸建康,上然其计。
未发而虏自乱杀亮,新酋遣使求成,朝廷议所答。
或曰归疆者实利,正名者虚名,多附其说。
公亟言曰:「今日正名之日也」。
今天子受禅,公入对,陈戒恳切,且言:「今日之事必也清心寡欲,屏远便佞,用志专,见理明,则邪正分,功业就」。
七月,迁中书舍人,寻以其职充江淮东路宣抚判官,兼权建康府事。
时上初即位,慨然有雪雠耻之志,方属张忠献公以阃外事,顾在廷无可使佐之者,以公忠义奋发,沉静有谋,故有是命。
公与张公协谋效力,大饬边备。
十一月,召给札条时弊,公陈十事,曰定规模,振纪纲,励风俗,明赏罚,重名器,遵祖宗之法,杜邪枉之门,裁任子之恩,限改秩之数,蠲无名之赋。
其杜邪枉之说曰:「比来左右近习名闻于外,士夫以身附炎,将帅以赂易官」。
隆兴改元都督府建,除礼部侍郎参赞军事
张公初谋大举北征,公以为不若养威观衅,俟万全而动,从之。
会虏盛兵聚粮边邑,诸将谓秋高必来,不若先之。
张公以为然,乃表出师。
是时六月,师兴,出虏不意。
幕府盱眙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连下虹、灵壁二县,禽其大将周仁、萧琦,缚至麾下,将乘胜长驱。
公曰:「盛暑兴帅,深入敌国,皆兵家所忌,宜亟还」。
张公亟檄显忠班师,而显忠等已进破宿州
虏亦大发河南之兵以来,显忠身鏖战城下,自朝及昃,杀伤过当,虏气熸焉。
中兴以来,王师之捷,鲜有此举。
会夜雨,不相知而惊,虏溃而北,我师溃而南,而流言以为我师大失利,虏且乘胜而至,主和议者又侈其说以摇众。
公从张公驻兵不动,溃兵闻之,稍稍来归。
讨其实,所亡失财数千人。
张公檄公亟入奏,公见上具道其事,且曰:「胜负兵家之常,愿勿以小衄沮大计」。
上曰:「朕任魏公不改」。
张公抗章待罪,公亦请从坐。
上不得已,诏皆贬秩二等。
汤思退复相,公以尝论思退请罢,不许。
谏官尹穑阴附思退,议罢张公都督,复以宣抚使扬州
公上疏曰:「今使浚去都督甚重之权,居扬州必死之地,凡所奏请,台谏沮之,如此则人情解体。
浚方为贼饵之不暇,且浚近画两淮备禦之计,惟保险清野,可挫贼锋,陛下既许之矣,今议者之言乃如此。
虽浚尽室以往,有死无避,然浚负天下重望,一有蹉跌,人情震骇,臣恐江上之事,将有不可测者。
议者但知恶浚而欲杀之,乃不复为宗社计。
愿诏中外,相与协济,使浚得以毕力自效」。
上感悟,即召张公复开督府,卒召相之。
然不数月,竟为思退等所挤,遣出视师,遂不复返,而公亦累请罢。
明年五月,乃除宝文阁待制、知泉州
公固请祠,除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思退贬死,上乃思公言,太学生数百人伏阙下拜疏,请起公。
上劳之再三,公引欧阳脩、司马光之言,极论朋党之弊,以为绍圣、崇、观以来,此说肆行,实基靖康之乱。
近岁宰相罢黜,则其所用之人不问贤否,一切屏弃,此钩党之渐,非国家之福。
吏部侍郎,寻兼侍读同修国史
尝言:「本朝之治惟仁宗为最盛,愿陛下治心修身,立政用人,专以仁宗为法,此今日之要也。
大臣受任不专,用事不久,不能以一身当众怨,此今日之敝也。
人才国家之命脉,气节又人才之命脉。
祖宗盛时作成涵养,名公巨人争以气节相高。
蔡京秦桧用事,摧丧略尽,今日之戒也」。
于是上有意大用公矣。
钱端礼起戚里秉政,骎骎入相,馆阁之士相与上疏斥之,皆为端礼所逐。
工部侍郎王弗阴附之,公抗疏言本朝无以戚属为宰相者。
及进读《宝训》,适及外戚事,公又极言;
「本朝家法,外戚不预政,最有深意」。
上首肯久之。
端礼由是深忌公。
公力求去,除宝文阁直学士、知漳州,改建康府
公既去,而端礼亦卒不相。
二年,召为吏部尚书
时上犹未能屏鞠戏,又将畋白石,公上疏力谏,至引汉桓灵、唐敬穆司马相如之言以为戒。
后数日入对,上迎谓公曰:「前日之奏备见忠谠,朕决意用卿矣」。
十二月,诏馆虏使,遂拜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首荐名士陈良翰林栗刘朔
龙大渊曾觌以旧恩怙宠,士夫颇出其门,言者往往获罪。
及公馆客,大渊为介,公见外不交一言,大渊造门不答。
中书舍人洪迈来见,语公曰:「人言某当除某官」。
公曰:「何自得之」?
以渊、告,公具以语质于上前曰:「臣不知平日除目两人实与闻乎,抑密伺圣意而窃弄国权也」。
上曰:「朕何尝谋及此辈」?
即黜二人。
知枢密院事虞允文入谢德寿宫高宗语之曰:「卿与陈俊卿同在枢府俊卿极方正」。
公以两淮荆襄藩篱未固,言于上曰:「备边经久之计,不过屯田积粟、增陴浚隍、训卒练兵而已。
然今日任人太拘,而边郡尤病。
谓宜广求人才,勿间文武,使陈所见,与定规模,悉如太祖皇帝所以遇李汉超马仁瑀辈者。
分之以兵,使自为守,饶之以财,使自为用」。
虏使来庭,公以故事押宴。
使者致私觌,其牍不名,公却之,使者乃书名。
虏移书边吏,求归亡命,上顾辅臣议所答,公曰:「俘虏归叛亡否,此载书也」。
镇江军帅戚方掊克,军士嗟怨,言者及之。
公奏:「外议内臣中有主方者」。
上曰:「朕亦闻之。
罪固不可贷,亦当并治誉阿者,以警其馀」。
即诏罪而以内侍陈瑶、李宗回大理,究其贿状。
虏使来贺会庆节上寿,适郊礼,散斋不用乐,公请令傧者以礼谕之。
上亲郊,霖以震,宰相叶颙魏杞策免,公亦请罪。
越数日,除参知政事
言于上曰:「执政当为陛下进贤,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职。
至于细务,宜归有司,庶几中书之务稍清,而臣等得以悉力于其急务」。
从臣梁克家莫济求外补,公言二人皆贤,其去可惜,盖有惎间者。
于是劾洪迈奸险诡佞,不宜在人主左右,黜之。
七月宰相蒋芾以忧去,公独当国,寻兼知枢密院事
请中出恩泽者,许得寝之。
上曰:「卿能尔,朕何忧」?
每劝上亲忠直,纳谏争,抑侥侥,肃纪纲,讲军政,宽民力,用人随才,无求其备。
异时将帅不见执政,莫别能否,公日召三数人与语,察其材智所堪而识之。
首减闽盐,罢江西籴及广西折配米盐,蠲诸道积逋以大万万计。
上于公言听谏从,于是政颇归中书矣。
龙大渊死,上念曾觌,欲召之。
公曰:「自陛下出此两人,中外咏歌圣德,今复召,愿罢臣」。
遂止。
殿帅王琪奉诏行视淮城还,荐和州教授刘甄夫,上命召之。
公与同列请其所自,上曰:「王琪称其才」。
公曰:「将佐职也,何与教官」?
上曰:「可召问之」。
公退责,皇恐不知所对。
扬州传诏增城,今既竣事,公请于上,上曰:「无之」。
公曰:「此矫制也」。
退至殿庐,召诘之,叩头汗下。
公亟奏曰:「诏边臣增城,此大利害,大纪纲,大号令也,而得诈为之。
令甲曰,诈为制者杀」。
于是诏削秩,罢之。
先是,密命下诸军,朝廷多不与闻,公与同列请自今百司受诏处事,并闻朝廷而奏审焉。
至是复以为言,从之,寻收前命。
上谕执政曰:「禁中欲取一饮食,亦奏审乎」?
公言:「祖宗成宪著在令甲,且如令三衙发兵,则密院不可不知,每事奏审,乃欲取决于陛下也。
今命下复收,中外惶惑,且将并旧法而废之矣。
意者非陛下意也,将无小人因此阴以微言上激雷霆之怒乎」?
翼日面奏,上曰:「朕岂以小人之言疑卿等耶」?
同知枢密院事刘珙进对,语切忤旨,诏除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公力争之曰:「当与大藩」。
上乃以江西
乾道四年十月,制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公为相以用人为己任,所除吏皆一时选。
尤抑奔竞,奖廉退,或才可用而伐阅尚浅,即密荐于上,退未尝以语人。
有忽被召对除用,而不知所自者。
如名儒朱熹,公三荐之,不知也。
每接朝士及牧守来自远方者,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
给舍必勉之曰:「朝廷政令,公等意有未安,勿惮举职」。
又以两淮备禦未设,民无固志,请于扬、和二州各屯三万人,仍书民数,率三男子者家一人为民兵,要使大兵分屯要害,以扼腹背,民兵各守其城,以相犄角。
虞允文宣抚四川,公荐其才堪宰相,上即召允文枢密使
至是,拜公左相允文右相乾道五年八月也。
允文建议遣使北虏,以陵寝为请,公面陈未可,复手疏,以为恐慕虚名而受实害,事得小缓。
曾觌秩满,公预请以为浙东总管,上曰:「意似不欲」。
公曰:「属者陛下去甚盛,或谓必复来,今果然。
愿捐私恩,伸公议」。
又诏进官,公曰:「无名」。
会遣使贺北虏正,乃请以为介,还以故事迁其官。
枢密承旨张说欲为亲戚求官,惮公不敢言。
会公予告,请于他相,得之,公卒不与,吏部尚书汪应辰李垕应制,有旨召试,权中书舍人林机独试,非故事。
公奏元祐中谢悰亦独试。
谏官施元之意沮汪应辰,不为也。
公因极论其奸,遂罢二人。
明年允文复申前议,上以手札谋于公,公上疏力争之,继力请去。
观文殿大学士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
辞行,犹劝上以泛使未宜轻遣。
竟遣之,不获其要领云。
曾觌亦召还,遂建节旄,历使相,以跻保傅,士大夫莫敢言者。
公至福州,政宽而严于治盗。
明年定海水贼倪郎侵轶闽广,海道骚然。
公召统领官郑庆授以方略,庆颇逗留,以风为解。
公植旗于庭,视其所乡,庆惧,昼夜穷追,遂悉禽之。
上嘉其功,特迁银青光禄大夫
闽盐故事,官自鬻之,转运判官陈岘议改为钞。
公移书执政,以为法行三十年,州县稍无横敛,百姓亦各安业,此不为不利矣。
今欲改之,不可。
竟改之,已而果不行。
明年,力请投闲,遂以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归里第。
淳熙二年,再命知福州,民习其政,不劳而治。
会有诏尽发本道戈船及选卒,公奏留其半。
州大旱,且火,且星陨,且地震,公悉以闻,上赐笏带药物。
三年,太上皇帝圣寿七十,庆赐宇内,公以绍兴从官,特转金紫光禄大夫
四年,累章告老,上迟回累日,乃除特进提举洞霄宫
五年五月,起判隆兴府,改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行宫留守,且诏入奏。
既至,都人聚观咨嗟,喜公之将复用也。
见于垂拱殿,上为改容加敬,命坐赐茶,宣问款至。
公因从容言曰:「择将当由公选。
臣闻诸将多以贿得之,军政大坏矣」。
上曰:「前日郑鉴亦云」。
,公婿,故及之。
公曰:「以小臣论事,陛下和颜听纳,中外仰服。
然诸将交结,用不以材而以货,则下不服」。
上曰:「然」。
又曰:「陛下用人当辨邪正,当由朝廷。
曾觌王抃招权纳贿,荐进人才,而皆以中出行之。
口语籍籍,恩归此辈,谤萃陛下」。
上曰:「小者或勉徇之,大者此辈何敢预」?
公曰:「此辈未必敢明荐也,或伺知圣意而传于外耳。
禁中一事外间必闻,皆此曹也。
愿严戒敕」。
上遣中使赐金器犀带茗香。
明日辞行,因奏曰:「臣去国九年,重入脩门,见都下谷贱人安,惟是士大夫风俗大变耳」。
上曰:「何也」?
公曰:「曩者士夫私趋者十一二,尚畏人知,今则公趋之者十七八,不畏人知矣。
人才进退由于私门,大非朝廷美事」。
上曰:「不敢。
时有请,朕多抑之,继今不复从矣」。
公曰:「陛下之言虽如此,其如外间欢传,某由某荐,某出某门,此曹声生势长,台谏侍从多出其门,朝廷亦唯命是听,孰敢为陛下言者?
将帅贿交又特甚者,不惟士夫言之,吏卒亦能言之,独陛下以为无有耳。
陛下信任此曹,坏朝廷之纪纲,废有司之法令,败天下之风俗,累陛下之圣德,臣实痛之。
愿陛下勿忘臣此四言者」。
上曰:「卿到建康,见兵将如此者以闻」。
公去建康十五年,父老喜公之来,所至相聚以百数,焚香迎拜。
公为政平易宽简,悉罢无名之赋。
府有军屯,异时多为民害,公为出令,犯者以军法论,诸军肃然。
行宫管钥,宦者主之,留守待之如部使者
时节按行殿中,则宦者置酒西向坐,而留守为客,甚或邀饮其家。
公悉罢之。
建康淮南一水间,每边头利害,知无不言。
北境有盗百馀焚掠淮阴,公请严禁吾民越疆盗马者,增濒淮县兵之戍者,不受自北来归者。
先是,上念诸军有孥众而廪不赡者,出缗钱畀三总领司,各十万,俾市易,岁取子钱之五以优给焉。
有司旁缘,尽笼商贾之利,阴夺关市之征。
公请罢之,而岁捐券三十万于一司,给孥众者半,犒大蒐者半。
时上前下文书于外,多不用符玺,谓之白劄子,率用亵御特送,而廷劳同王人。
至是枢密承旨王抃遣所亲以白劄来,吏白近比,公不奉诏,因上疏曰:「号令出于人主,行于朝廷,布于中外,古今所同也。
间有军国几事,或禁中细札,亦必用玺书行之,此所以示信而防伪也。
今乃直以白劄谕指,隃度事宜于数百里外,异时缓急,或钱谷所出,或师旅有兴,或边防是经,系乎国家大利害者,能保其无伪乎」?
上手札愧谢。
公寻上章复告老,答诏不允,除公少保,益封。
公固辞,上手札尉谕再三,乃受。
江东旱甚,上诏公预讲荒政,公请贷米斛三十万、谷二十万,公州县振粜,而又继以发常平,除田租之逋,罢淮东之籴,蠲米商之征。
从之,惟所贷谷米才得十七分之一云云。
公设施有政,米舟四集,民无流徙。
八年正月,复告老,累诏不允,而公请益坚。
二月,除醴泉观使进封申国公
九年正月,公年七十,元日即谢醴泉之廪,复申前请,凡五表,上又手答却其章
是岁亲郊,召公侍祠,公固辞,又三表及手疏告老。
上不得已,诏以少傅致其仕,进封福国公
有司以法当给全俸,公按富文忠公故事,独受少傅之禄,馀悉上还。
十一年十月七日,上以公生朝遣使赐手诏、金器、药香。
十二年,又诏公侍祠圜丘,且来岁增上太上尊号,且庆寿陪班。
上谕宰臣曰:「陈丞相久不相见,宜趣其来」。
复手札书其末曰「付陈少傅」,而不名。
公竟固辞。
庆典告成,册拜少师,进对魏国公
及属疾且革,夜半手书一纸示诸子:「勿祈恩泽,勿祷浮屠,勿立碑请谥」。
遗表惟以「用忠良、复境土」为请。
诘朝,整冠定气,安卧而薨,得年七十有四。
公忠孝天至,尤好礼,终日无惰容。
虽疾,见子孙必衣冠。
遇人无少长,以一诚实,一言终身可复。
平居言若不出诸口,而在朝危言正色,辨邪正,斥权要,无所顾避。
然心平气和,无近名意。
处国事顾大体,务持重。
中书尤爱名器,抑侥倖,故小人多不乐。
上屡称其忠诚为贤相云。
公性宽洪,无私喜怒,泛然若无所亲疏,而好贤之心实笃。
雅善故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敷文阁学士李公焘,尝曰:「吾待罪宰相,无过举者,二公之力」。
治郡尚风教,民有骨肉讼者,譬以义理,争者感泣。
自奉甚约,食日一肉,而一衣或二十年。
禄赐多以分人,抚爱宗族恩意甚备,内外缌功必素服终丧。
在官不受馈问。
建康部使者及诸大将,故事有月饷,公不欲异众,别储之以周士之贫者。
将去,尚馀万缗,悉归之官。
公于外物澹然,独喜观书,病犹不释。
其学一以圣贤为法,于释老未尝问。
尝有诗曰:「吾方蹈,未暇师粲可」。
有文集二十卷。
曾祖讳仁,祖讳贵,父讳诜,皆以公贵赠太师,沂、昌、冀三国公
曾祖妣黄氏,祖妣李氏,妣黄氏、卓氏,赠徐、昌、越、冀四国夫人
配聂氏,封唐国夫人
子男五人:寔,朝奉郎通判泉州事;
守,承议郎权发遣漳州事;
定,承奉郎,蚤卒;
宓、宿,皆承事郎
女四人:长适进士黄洧,次适故著作佐郎郑鉴,再适太常少卿罗点,次适奉议郎通判漳州梁亿,馀幼。
孙男四人:垕,承务郎
址、坦,承奉郎
塾,未官。
女六人。
铭曰:
宋十一叶,有赫有嶪。
振天之纲,乾道惟皇。
惟皇惟肖,肖我高庙
肖我祖宗,追而与同。
庆历元祐绍兴乾道宋之圣时,郅隆四之。
摅国宿愤,信威朔狁。
六月之师,周宣之奇。
大丑仁琦,麋之以归。
自此疋马,詟不南下。
谟明何人?
猗张与陈。
谈者仰目,曰大小都督
大勋骎骎,卒坏于成。
张公既丧,久艰厥相。
皇相陈公,奋熙载庸。
正臣表治,万物吐气。
劝皇德心,烛理自明
皇德一正,万国以定。
一时群材,驩为公来。
若凤斯翙,万羽斯会。
色夷气温,皇知爱君。
君有难启,事有难止。
不费颊齿,如石投水。
乾道之隆,万祀攸崇。
走职太史,作诵万祀。
师观文殿大学士致仕魏国公太师正献陈公行状上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六
本贯兴化军莆田县感德乡胡公里。
曾祖赠太师沂国公,妣黄氏,赠徐国夫人
祖赠太师、蜀国公,妣李氏,赠蜀国夫人
父赠太师、冀国公,妣黄氏,赠越国夫人
卓氏,赠冀国夫人
公讳俊卿字应求,其先世盖出颍川
晋永嘉之乱,太尉广陵郡公准之孙、西中郎将逵南迁泉江,始为闽人
其居莆田者历唐、五季,而太尉十九世孙真、二十二世孙峤、沆始斑斑见于碑碣。
然世远,不可得而详矣。
公之家自沂公以来,皆以好施周急闻于乡里。
公生而庄重,不妄言笑,七八岁自知为学。
冀公薨,执丧如成人。
少长益自刻厉,绍兴八年,以乡举试礼部
知举朱公震张公致远得其文读之,叹曰:「公辅器也」。
将寘首选,而同列有异议者,乃屈居其次。
左文林郎泉州观察推官
服勤职业,不以科第自高。
同寮宴集,常谢不往。
一日,郡中失火,太守汪公藻走视之,则诸掾属方相从饮某所,而公之舆卒亦或假之以行。
于是例以后至被诘责,公亦唯唯摧谢。
已而汪公廉知其实,始召公慰谕,且问其故。
公曰:「某也不能止同寮之行,而又资其仆御,亦安得为无过?
且是时,公方盛怒,某也其忍幸于自解而重人之罪乎」?
汪公叹服,以为不可及。
秩满,改宣义郎
故事,第二人再调即为馆学清官。
是时丞相用事,察公意不附己,乃以为南外敦宗院教授
终更造朝,中涂心悸,夜不得眠。
公曰:「吾它日未尝如此,意者吾亲其不康乎」?
翌日驰归,则冀国夫人果以是日属疾矣。
遭丧,服除,添差通判南剑州
未行而死,乃以秘书省校书郎召。
在馆岁馀,非时未尝一诣东西府
时今天子方为普安郡高宗宰相择可辅导者,宰相争欲置其所善。
高宗不可,命择馆职端厚静重者为之,乃以公对。
著作佐郎,兼普安郡王府教授,寻迁著作郎
在邸二年,讲说常傅经义以规戒,言简理精。
以王好鞠戏,诵韩愈之言以谏,王敬纳之。
王左右亲吏故多与诸府寮狎,公独正色出入,未尝私交一谈。
司勋礼部员外郎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除监察御史
始,公尝与国子监丞朱倬邻居,朝夕往来。
为言事官,公一贺之,遂不复往,以是敬公
既迁中司,欲荐以为御史而先以告,公力辞之。
后数月,汪彻为殿中侍御史,乃密以公名进。
命下,然后谢公曰:「恐公复辞,不敢告也」。
俄迁殿中侍御史,首为上言人主以兼听为美,而存心必本于至公。
人臣以不欺为忠,而论事必达于大体。
反复推明,引今附古,词指温厚而正直之气凛然不可犯,上固异之。
又论:「御下之道惟恩与威,不可偏废。
今主兵之官率无远虑,惟事骄侈,其志不过聚歛以肥家,其术不过交结以固宠,其所以侵渔百姓、刻剥军士、陵驾州县、轻侮朝廷者无所不至,而任事者未尝一谁何之,则将不知有威矣。
养兵之费月计百万,而虚籍太半,不可稽考。
军士疲于私使,困于回易,大率以奉主将之私,而所得衣粮随手尅尽,羸瘦单薄,有可怜之色,而主将恬不之恤,则士不知有恩矣。
陛下诚有以抑将之骄而警其惰,作士之气而收其心,则纪纲正而号令行,三军之士孰不感戴上恩而效死以报国者哉」?
亦称善再三
公遂劾奏韩仲通本以狱事附秦桧,冤陷无辜。
党尽逐而仲通独全,何以惩恶?
刘宝总戎京口,纪律不严,裒歛特甚。
朝命分兵屯戍,辄拒不遣,亦不可不治。
于是二人皆抵罪,公论快之。
宰相汤思退秉政无状,公论沸腾。
无云而雷,公与同列共奏论之。
同列争掎摭苛细,公曰:「宰相上不当天心,下不厌人望,是固当罢,何以它为」?
乃独奏言思退文艺有馀而器识浅暗,不足以任天下之重。
诏罢思退,以大学士外祠
同列复议,请褫其职。
公曰:「事贵适中而已。
思退非有大罪,特以不堪宰相而罢之,则祖宗时免相恩礼未可杀也。
思退虽不才,然视沈该不有间乎?
犹以大学士家居而思退顾不得,则执法之地所以议赏罚者偏矣」。
遂不复论。
金虏自燕徙汴,谋遂入寇,中外震恐。
杨存中久握兵柄,尤以裒歛交结得幸,士卒嗟怨。
三十一年春正月既望大雷雹,已而雨雪凝冱,旬日不解。
公引《春秋》所书雷雪之变,且言:「当时两异相距八日,其变有渐,圣人犹谨而书之。
矧今一日并见,其异甚矣。
盖雷雹,阳也,雨雪,阴也。
雷而复雪,是阳不能制阴,阴桀得作,出而为物害也。
以类推之,是为夷狄将陵中国,臣下将窃威权之象。
所以应之,恐非虚文常礼所能及也。
今虏势骎骎,盖已可见,备禦之计未知所出,而大将官保傅、总兵戎、殖货财、事交结、夺民利、坏军政,其力足以奔走死士,其威足以杜塞众口,道涂仄目,中外切齿久矣。
养之不已,将有指大于股之患,此最不可不深虑。
至于开言路、用人望、别能否、正纪纲、信号令、广惠泽,亦所以应天消变之术而不可缓者。
惟陛下并留圣意」。
因遂劾奏存中罪状,语益切。
天子为罢存中,夺其兵。
公又言:「去冬无云而雷,今春已雷而雪,间者日闇无光而淫雨不止,前日又有地震之异。
变不虚生,实应人事。
岂贤才有未用而赏罚有未当欤?
备禦有未修而赋歛有未节欤?
近习有挠权而大臣无任责者欤?
左右阿谀者众而忠谠之论不闻欤?
何嘉气之不应也!
传曰:『听之不聪,厥罚常寒』。
愿下求言之诏,以审政事之阙,而深诏大臣,念咎引慝,以答天戒」。
又言:「部使者多不举职,请令自今台谏论列一道岁中四人以上,台司检举,议罪以闻」。
又言:「近世例以小廉曲谨、文采酝藉取人,而于识量深沈、智略慷慨之士未有以为意者。
所以多士盈庭而临事常有乏才之叹。
谓宜广收博采,舍短录长,用之绳墨之外,责以事业之成,勿拘小节,勿课近效,庶其有得,以济时用」。
会诏以灾异数见,令台谏侍从条上计策。
公言:「虏人窥伺,其意不测,而两淮之藩篱未固,荆襄之声援不接。
宜择近臣有威望者尽护荆襄诸将之兵而假以它用,阴遣间使往来江上,密问诸将计策,或令各遣腹心赴堂禀议,使诸大臣从容延问,诘难往复,以尽其情;
参酌去取,以定其论,庶几缓急内外相应,不失事机。
其它则选练犒赐以作士气,择吏蠲赋以辑乡兵,修城筑垒以严保障,亦事之不可缓者。
而总其大要,则在朝廷处置得宜,有以服人心者。
而推其大本,则又在陛下益坚睿断,先定规模,无以忧疑自为退沮而已」。
又言命令之出,不可不审,内外之任,不可不均。
又言:「今日之急,在节财用,而冗官妄费,实为今日财用之大蠹。
且如添差、总管钤辖,一郡或不下十数人,月俸大者百万,小者不下五六十万,公使人从费又倍之。
其间又有连为数任而不替者,有更历数州而不已者。
宗戚生朝赐物,尚依承平旧例;
外命妇亦请内命妇俸给;
有旨罢敕局,而或两年不罢;
有旨减吏员,而三省、密院御史台不减;
大礼浮费,以巨亿计;
乐工五百人,教习百日,食钱至二万缗;
修舆服器仗,不过增饰,而户、工两房两部,将作、军器两监,文思、车辂两院,以至仪仗等库官吏添给食钱日五六百者,不知几人,自四月朔以至礼成,为钱不知几许。
大率一有兴为,无问大小,稍有关涉行遣文书一字以上,无不支食钱者。
而一岁之中,无虑以十数。
凡若此类,乞令后省取索,立限裁损。
而陛下以身先之,始自宫掖,如宝元庆历熙宁故事,则邦用足、民力宽而人心不患于不服矣」。
又言:「诸州将兵例供私役,教阅不时,缓急不堪倚仗。
故今诸州往往有大军留屯,皆截上供以给其费。
宜诏有大军处即令将兵通共教阅,无大军处即令旁近大军分遣将吏就州教之,劝以厚赏,禁其私役。
异时习熟,则所屯大军渐可抽回,以省截留之费」。
是时虏人侵轶之势已形,而江淮备禦之方未讲,大小惴惴,莫敢发言。
公又力言宜蚤置统帅,使择间探、远斥堠、谨烽火、修城池,以待其变。
而当是时,莫有堪其选者。
中兴旧臣,唯张忠献公独无恙,而方困于谗口,谪居湖湘,中外物情翕然属之,上心益以为疑,不肯用也。
公乃上疏曰:「窃惟今日事势,可谓危且迫矣。
而窃闻之军民士夫之论,则皆曰张浚素怀忠义,兼资文武,且谙军旅之事,可当阃外之寄。
臣素不识,且亦闻其为人意广才疏,其初虽有勤王之节,安蜀之功,然陷陕服、散淮师,其败事亦不少。
特其许国之忠,白首不渝。
今居谪籍,杜门念咎,未尝不追悔前非,老而练事,殆非复前日矣。
今事势危迫如此,而在廷之臣又未有能过之者,虽有射钩斩袪之仇,犹当置而不问,况尝为陛下腹心之臣,初未尝有此隙乎?
窃闻谮者言其阴有异志,又以放弃之久,疑沮益深,若付以权,恐渐难制。
臣请有以明其不然。
浚之所以得人心、伏士论者,为其有忠义之素心也。
若其有此,则人将去之,谁复与为变乎?
臣愿陛下察其谗诬,略加辨白,且与除一近郡,以系人心,庶几缓急之际可以相及」。
疏入未报,因请对力言之。
上意乃悟,首肯久之。
内侍张去为阴沮用兵之策,且陈避狄之计。
公遂抗言:「去为窃弄威权,亏损圣德,今复沮挠成算,请按军法斩之,以作士气」。
上愕然曰:「卿可谓仁者之勇矣」。
明日,除权兵部侍郎
后数月,竟用张公守建康如公策。
既而边报益急,王师始北渡江,屯据要害,而用兵之意犹未决也。
公言:「今守禦略备,士气亦振,以此待敌,何虑不胜?
若得虏人便离巢穴,送死而来,则中原涂炭之民与其种类怨叛之众,争欲起而图之者何可胜数?
但以吾之重兵与之相持,而别遣锐师分出间道以捣其虚,则虏之成禽必矣。
臣之所虑,犹恐其知吾有备,伪为甘言,复以和议误我耳。
然彼或出此,而吾能益严备禦之计,修筑营垒,大开屯田,以为久驻之基,俟其退归巢穴,然后姑与之和,此则犹为中策。
但恐浅谋之士苟于目前,更劝陛下受其甘言,反以今日之计为非是,而遂歛兵增币,堕其计中,则为无策而大事去矣」。
虏兵寻果渡淮,公受诏措置浙西水军,李宝因之,遂有胶西之捷。
公因劝上进幸建康,号令诸将,指授方略
上然其计,戒严未发而虏军自乱,杀其主亮而归。
诏公措置淮东堡寨屯田,公行所过,劳来安集,流逋稍复旧业。
虏中更立新酋,遣使来申旧好。
朝廷方议酬答之宜,而议者或谓得故疆者,实利也;
正名分者,虚名也,朝著多附其说。
公闻之,亟上奏曰:「陛下前日和戎之计盖非得已,今此使来,正审事机、正名分之日也。
若以得故疆为实利,则得之而未必能守,是亦虚名而已。
岂若因此先正名分,名分一正,则虽未能即复中原,遽谒陵庙,然亦足以作颓堕之气,慰神灵之心。
矧今虏人挫衄之馀,急于自定,汲汲求和,情亦可见。
是岂能复以强大之势取必于我,如前日之为哉?
当此机会,臣以为非独名分可正,而岁币亦当可减。
惟在朝廷先定规模,有以俟之,则复中原、谒陵庙亦不足以为难也」。
公又以为和好果成,尤不可以无备,因陈选将练兵之策,并图上两淮戍守屯田事宜,所以为保江之计者甚悉。
又请戒诸将申严逃叛之法,毋得互相招诱。
又请择文臣有胆略者以为诸将参佐,使察军政、除宿弊,因习戎务,以储将材。
又言:「淮北流民自相剽略,吏不能禁。
宜加区别,抚其柔良而收其暴桀者,畜之军中,束以纪律。
至于虏中形势,彼虽或能言之,然皆务为可喜之言以冀投合,不可轻信。
而吾之虚实险易彼皆得之,则又不可以不为之防。
大抵但当益增屯兵,多遣间谍,以俟得其情状之实,然后乘其机会,量力以应之耳」。
今天子受禅,公入对,陈戒恳切,且言:「今日之事,固当以严守备、练将卒、戒贪暴、省浮费、信赏罚、抑侥倖为急。
然此事也,非事之本也。
清心寡欲,屏远便佞,使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词诐行不接心术,则庶乎用志专而见理明,功业可就而邪正可分矣」。
又言:「为国之要有三,曰用人,曰赏功,曰罚罪。
而所以行之者一,曰至公而已。
故古人善为国者,贤不以雠而弃,愚不以亲而用,赏不以远而遗,罚不以近而免。
盖不敢以一己之私废天下之公也。
若以生杀予夺人莫予违,而惟好恶喜怒之私是徇,则不惟示天下以不广,而其偏党反侧之害于政事亦且无不至矣。
太祖皇帝太宁宫,使辟重门而直视之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必见之』。
此陛下家学也,愿留圣意,以幸天下」。
七月,迁中书舍人,寻以本职充江淮东、西路宣抚判官,兼权建康府事。
时上初即位,慨然有复境土、雪雠耻之志,方属张忠献公以阃外之事,顾在廷无可使佐之者,以公忠义奋发而沈静有谋,故有是命。
公力辞建康,不允,乃辟材吏通判府事,分理民政,而独与张公协规并力,大饬边备。
是时蜀汉之兵北征秦陇,虽颇略定城邑,而胜负久不决。
公为张公言,请袭虏以分其势,张公然之。
公因上奏曰:「吴璘孤军深入而虏人悉众拒战,两军杀伤虽略相当,然久而不决,则危道也。
两淮战士今虽且当固守,然事势已急,岂可不为牵制之举?
臣窃以为莫若分遣舟师,出其不意,直捣山东,中原豪杰宜有应者,则彼必还西师以自救,而得乘胜以定关中
我又及其未至,长驱深入,溃其腹心,不世之功可一旦而立也。
若其有备,回帆转柂,信宿可还,彼亦将如我何哉?
此不唯救急之计,实因敌制胜之一奇,不可失也」。
奏入,会朝廷有力主和议者,已诏班师,而公计遂不行,识者恨之。
公又极论军中虚籍冗占、摆铺田差借之弊,且请戒诸将毋得以回易资馈饷、结权要。
十一月,召入奏事。
既对,遣中使面赐金带。
会给从臣笔札,条上时弊,公陈十事,一曰定规模,二曰振纪纲,三曰励风俗,四曰明赏罚,五曰重名器,六曰遵祖宗之法,七曰杜邪枉之门,八曰裁任子之恩,九曰限改官之数,十曰蠲无名之赋。
其杜邪枉之说曰:「比年以来,左右近习稍有以名闻于外者,士夫奔走趋附,将帅纳赂买官,远近相传,道路以目。
愿深察而痛惩之,无使或为圣德之累也」。
隆兴改元都督府建,改参赞军事
力辞建康得免,别除礼部侍郎领职。
张公初谋大举北征,公以为不若养威观衅,俟万全而后动,张公从之
会谍报虏多聚粮边邑,诸将以为如此则其势秋高必来,不可当。
不若先其未动,举兵击之,以破散其业。
张公又以为然,乃请于朝而出师焉。
幕府盱眙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连下虹县灵壁,遂将乘胜长驱。
公曰:「盛暑兴师,深入敌国,皆兵家所忌,宜亟还。
不然,师老力疲,遇敌恐不可用也」。
张公然之,亟以檄召显忠班师,则显忠等已进破宿州,而虏大发河南之兵以来矣。
显忠身出鏖战城下,杀伤过当。
会夜,两军不相闻知,各惊溃去。
而道路流言,以为官军失亡数万,贼且乘胜南来。
素主和议者又侈其说以摇众心。
公从张公驻兵不动,溃兵闻之,稍稍来归。
计其实所亡失数千人,张公檄公亟入奏,且劝上勿为浮议所摇。
公见上,具道其事,且曰胜负兵家常事,愿勿以小衄而沮大计。
上曰:「朕任魏公不改也」。
张公抗章待罪,公亦奏请从坐,上不得已,诏皆贬秩两等。
汤思退复相,公以尝论思退请罢,不许。
谏官尹穑阴附思退,建议罢张公都督使,复以宣抚使扬州
公上疏曰:「朝廷果以浚为不可用,则罢之而更属贤将可也。
若犹欲责其后效,则贬官示罚亦古法也。
今乃使之去都督甚重之权,居扬州必死之地,凡所奏请,台谏又从而沮之,如此则人情观望,无不解体。
浚方为贼饵之不暇,尚何后效之图哉?
且浚近画两淮备禦之计,惟保险清野,可挫贼锋,陛下既许之矣。
今议者之言乃如此,虽浚即以家行,有死无避,然浚负天下重望,一有蹉跌,人情震骇,臣恐江上之事将有不可测者。
议者但知恶浚而欲杀之,乃不复为宗社计,此陛下所宜自忧也。
愿下诏书戒敕中外,相与协济,使浚得以毕力自效,赎其往愆。
如度其终不可用,则请先治臣阿党之罪而后改图,无使浚它日复误使令,而臣亦得不言之罪也」。
疏上未报,公又奏言:「陛下必以浚为不可复用,则请速诏中外,别求智勇可代浚者而拔用之。
不然,则幸且勿加沮挠,使得支吾,毕此残岁」。
词益恳切。
上览奏感悟,即诏张公复开督府,卒召相之。
然不数月,竟为思退等所挤,遣出视师,遂不复返。
而公亦累章请罪,明年五月,乃除宝文阁待制、知泉州
复以自请,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思退贬死,上乃思公言,而太学生数百人伏阙下拜疏请起公。
诏复命知泉州,未至,召赴阙。
乾道元年正月入对,上抚劳再三。
公引欧阳修司马光之言,极论朋党之弊,以为:「绍圣、崇、观以来,此说肆行,实基靖康之乱。
近岁宰相罢黜,则其所用之人不问贤否,一切屏弃。
此钩党之渐,非国家之福也。
愿诏大臣一以大公至正为心,并用恩仇,兼忘物我,唯才是任,毋恤其它,则植坏群散而人人得以自效矣」。
又奏:「虏骑既退,两淮屯田似不可缓。
前此行之而不见效,其失在于任人不久而责效太速耳。
为今之计,莫若择二大将,使以建康镇江之军分屯两淮,而就兼一路之帅。
使择军中裨将,各以所领分屯沿边诸州,而就兼一州之守。
境内财赋得自用,以为屋庐耕牧之费,或募新军,或取旧人之不入队者,授田使耕,不尽其利,则人争趋之,迟以数年而成效可睹矣」。
又劝上「察群情之所甚欲者行之,所甚恶者去之,捐其所甚爱,谨其所可戒,审真伪、辨忠邪,从谏任贤,以格天心,以作士气,庶几戎狄畏威,不敢侵侮」。
吏部侍郎,寻兼侍读同修国史
尝言:「本朝之治,惟仁宗为最盛。
愿陛下治心脩身之道专以仁宗为法,而立政任人之际,必稽成宪而行,则庆历嘉祐之治不难致也」。
又言:「今日积弊千条万端,朝廷非不知之,而不能革者,盖大臣受任不专,用事不久,不能以一身当众怨,而风俗颓弊,人各有心,上所建立有不便于己者,则兴讹造讪,百计倾摇,必罢之而后已。
愿诏大臣力任此责,合群议而讨论之,力行坚守,必冀有成,则风俗变而纪纲立矣」。
又言:「人才者,国家之命脉也。
而论人才者,又当以气节为主。
祖宗盛时,作成涵养,名公巨人杰立角出,争以气节相高。
顷自蔡京秦桧用事以来,摧丧既略尽矣。
太上更化之初,力救其弊,而士狃见闻,未能尽革。
臣愿陛下深以为念。
气节之士虽有小过,犹当容之;
佞邪之人虽甚有才,犹当察之,庶几有以作新人才,兴起颓弊」。
于是上顾公甚厚,盖有意于大用矣。
钱端礼起戚里秉政,骎骎入相,馆阁之士相与上疏斥之,皆为端礼所逐。
工部侍郎王弗阴附端礼,建为国是之说,以助其势。
公抗疏力诋其非,且为上言:「本朝无以戚属为宰相者,今若此,惧不可为子孙法」。
上以为然。
端礼闻之,密遣门下士语公曰:「闻两宫皆许相已,即相,当引公共政」。
公不答,退而终日不乐,谓所亲曰:「此言奚为至于我哉」!
翌日,进读宝训,适及外戚事。
公又极言:「本朝家法,外戚不预政,最有深意。
陛下所宜谨守,无使天下后世有以此议圣德者」。
上首肯久之。
端礼之客亟驰报之,端礼由是深忌公,讽使求去。
宝文阁直学士、知漳州,改建宁府
中书舍人阎安中封还词头,力请留公。
命复下,安中不能力争,然亦竟得罪以去,而端礼卒不相。
右正言龚茂良方以排击近习黜守建而未上,公言:「茂良前以言事补郡,且臣故交,今往夺之,于义有不安者」。
不得请,乃之官。
在郡期年,治以宽简,省节厨传,官无浮费。
然人服其清,亦莫之毁也。
三年,执政请徙公帅江东,上称公鲠亮,俾召赴阙。
既至入对,上谕公曰:「卿前去国,盖有谮卿者。
卿今日无一语自辨,朕益服卿厚德也」。
乃授吏部尚书
入谢之日,奏曰:「铨综事有成法,臣固当谨守。
第愚浅之见或有不及,愿陛下时警敕之。
盖君臣之分虽严,而情不可以不通」。
上曰:「卿言是也。
朕或有过,卿亦当尽言」。
公曰:「唐太宗唯能导人使谏,所以致贞观之治。
今陛下导臣使谏,臣敢不奉诏」?
上曰:「朕每读太宗事,未尝不慕之。
观德宗之忌刻,不乐受言,亦未尝不鄙之也」。
公对曰:「圣言及此,天下幸甚」!
遂从容为上言:「今日人材衰少,士气不振,若必求全责备而后用之,则遗贤多矣。
要当君臣一意,公听并观,略人细过而取其大节,去己私意而徇夫至公,则人材彬彬,出为时用矣」。
又言:「为政而不行甚者,必改而更化,此先儒之格言也。
然臣窃以为一时之敝政可更,而祖宗之成法不可改也。
就所当更,亦必计之审,议之熟,然后可更。
既已更之,则当守之不变,而不可以屡更也」。
又言:「州县之间,号为能吏者往往务为急刻,专以趣办财赋为功,而视抚字听断为不急。
其间又有聚歛以为羡馀之献者,增市征则害商贾,督逋赋则病农民,甚或侵移常赋,贻患后人。
朝廷不察,反谓有才。
愿有以深戒戢之,则天下之幸也」。
时上犹未能屏鞠戏,又将游猎白石。
公上疏力谏,至引汉桓灵、唐敬穆司马相如之言以为戒。
后数日入对,上迎谓公曰:「前日之奏,备见忠谠。
朕决意用卿矣」。
公再拜谢。
上曰:「朕在藩邸,已知卿为忠臣矣」。
十二月,受诏馆北使,遂拜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首荐陈良翰林栗刘朔等五人恬退有守,可为侍从台谏之储。
龙大渊曾觌以旧恩窃宠,士大夫颇出其门,言事者语或及之,往往获罪。
及公馆客,大渊为副。
公见外,未尝与交一言,大渊造门纳谒,亦谢不见。
至是中书舍人洪迈来见,语公曰:「人言郑闻当除右史,某当除某官,信乎」?
公曰:「不知也,公独何自得之」?
以渊、告。
公明日至漏舍,语诸公曰:「外议久指此两人漏泄省中语,而未尝得其实状,故前此言者虽多而不能入。
今幸得此,不可以不闻」。
诸公皆以为然。
入奏事毕,公乃独进,具以语质于上前曰:「臣不知平日此等除目两人实与闻乎?
抑其密伺圣意而播之于外,以窃弄陛下威福之权也」?
上曰:「朕何尝谋及此辈?
必窃听而得之。
卿言甚忠,当为卿逐之」。
公再拜谢,退未及门,已有旨出二人于外矣。
中外快之,至或举酒相贺云。
一日出省还第,有歛马道周而不避者。
公问为谁,曰戚里某官也。
公遣直省吏白二相,此轻侮朝廷,不可不治,即使诘之,且具以
上怒曰:「朕在藩邸时,出逢相车,未尝不避。
此辈乃敢尔耶」!
明日,以白高宗,下临安府捕系其从者重坐之。
知枢密院事虞允文入谢德寿宫高宗语之曰:「卿与陈俊卿同在枢府俊卿极方正,非如它人,面从而退有后言也」。
公以两淮藩篱未固,言于上曰:「备边经久之计,不过屯田积粟,增陴浚隍,训卒练兵,以为不可犯之基而已。
然今日任人之弊大抵太拘,而边郡为尤病。
谓宜广求人才,勿间文武,使陈所见,与定规模,悉如太祖皇帝所以遇李汉超马仁瑀辈者。
分之以兵,使自为守;
饶之以财,使自为用。
仍诏台谏略其细过,使倜傥之人得以行其志而自效。
诸使唯盐司为不可废,自馀皆可且罢。
而间遣使循行诸郡,按阅稽考,以行赏罚。
数年之后,守备必固,敌人知之,自不敢犯。
万一有之,亦可责诸将以必守,而无异时望风奔溃之虞矣。
荆襄诸郡亦宜放此,大率不过得十数材力任事之人,便可集事。
唯陛下留意图之」。
虏使来庭,公以故事押宴,使者致私觌,其状花书而不名。
公使却之,掌仪惧,白公恐生事。
公使语之曰:「今日岂当用辛巳前故事耶」?
使者词屈,乃问公爵里甚悉,而易状书名以遣曰:「特为陈公屈耳」。
自是遂为例云。
虏又移书边吏,取前所俘虏人。
上顾辅臣,议所以应之者。
公曰:「此不可以力争而可以理
虏方淫侈,安有远谋?
设欲用兵,亦不必假此为词。
今当且如常时,泛然报云已下诸处根刷,俟至三四,然后报以诸处所申皆无其人,或是军前一时杀戮,或是后来节次死亡。
且誓书之文,俘虏、叛亡自是两事。
俘虏发过已多,叛亡自不应遣。
且如本朝两淮之民,昨来上国两次俘略亡虑数万,本朝未尝以为言者,诚恐破坏和议,使两国边境之民皆不得安也。
如其不听,或至交兵,则曲直之势,胜负有所在矣」。
从臣有怯懦,争言不可不予者,议久未决。
公复上奏曰:「虏知此辈皆在军中,故遣官临境,揭榜招谕,欲以摇我人心。
冀或有变,而以兵乘其隙,此计深矣。
今留不遣,彼必藉此以起兵端。
然臣窃料彼无信义,专恃暴彊,尽发亦来,不发亦来,初不以吾之从违为作辍也。
但发之则吾国中先自纷纷,而彼乘其弊,其祸甚速。
不发则其侵轶尚在一二年后,吾但坚壁勿战,绝其粮道,彼亦安能持久?
况兵之胜负,亦有天理。
今我直彼曲,安能逆知其必不能而遽为此匆匆乎」?
沈介上饶,以上供负课罢郡镌秩,公争以为不可。
镇江军帅戚方刻剥役使,军士嗟怨,言者及之。
公奏外议内臣中有主方者,上曰:「朕亦闻之。
罪固不可贷,亦当并治左右素主方者,以警其馀」。
即诏罢,而以内侍陈瑶、李宗回大理,究其贿状。
又谕辅臣以建康刘源亦尝有赂于近习思有以易之。
今欲且遣王抃至彼,检察奸弊,留数月而后归,庶几新帅之来,不至循习。
公奏曰:「今但遴选主将,则宿弊当自革矣」。
上曰:「政患未得其人耳」。
公曰:「苟未得人,更宜精择。
既已委之,则当信任。
今未得其人而已先疑之,似非朝廷所以待将帅之体。
况军中积弊不在乎它,特患交结之风未革,所以有裒尅自营之事。
今陛下既赫然罪其尤者,而又并及誉阿之人,中外之情莫不震慑,何事于此而后可以除宿弊乎?
且军中财赋所以激劝将士,但主帅不以自私,则其它当一切听之。
今检柅苛细,动有拘碍,则谁复敢出意绳墨之外,为国家立大事乎?
况朝廷所以待将帅者如此,使有气节者为之心先不服,其势必将复得奸猾之徒,则其巧思百出,敝随日滋,又安得而尽防耶?
今不虑此,而欲独任一介单车之使以察之,政使得人,犹失体而无益。
况不得人,则其弊又将不在将帅而在此人矣」。
上纳公言,罢不遣。
虏使来贺会庆节,上寿在郊礼散斋之内,不当用乐。
公请令馆伴以礼谕之,而议者虑其生事,多请权用乐者。
公又奏请:「必不得已,则上寿之日设乐而宣旨罢之。
及宴使客,然后复用,庶几事天之诚得以自尽,而所以礼使人者亦不为薄,彼自当悦服矣」。
上可公奏,且曰:「宴殿虽进御酒,亦毋用乐。
惟于使人乃用之耳」。
诸公顾以为紫宸上寿,乃使客之礼,固执前议。
公又不可,独奏言曰:「适奉诏旨,有以见圣学高明,过古帝王远甚,臣敢不奉诏。
然犹窃谓更当先令馆伴以初议喻使人,再三不从,乃用今诏,则于礼为尽,而彼亦无词。
不可遽鄙夷之,而遂自为失礼以徇之也」。
蒋芾犹守前说,公争愈力。
上顾公曰:「可即谕閤门行之」。
公退复为奏曰:「彼初未尝必欲用乐,我乃望风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笑我以敌国之臣而亏事天之礼,它时轻侮,何所不至?
此尤不可不留圣虑」。
上嘉纳焉。
既而上以当郊有雷震之异,内出手诏戒饬大臣,宰相叶颙魏杞坐免。
公亦俟罪,不获命,越数日遂除参知政事
公辞谢不得已就职,言于上曰:「执政之臣惟当为陛下进贤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职。
至于细务,宜归有司者。
自此当日有以省之,庶几中书之务稍清而臣等得以悉力于其当务之急」。
上甚然之。
一日,审察吏部所注知县有老不任事者,公判令吏部改注。
吏白例当奏知,公曰:「此岂足以劳圣听」?
明日取旨,自今此等请勿以闻,上可其奏。
时有以四明银矿献者,上命守臣询究,且将召冶工即禁中鍜之。
公奏曰:「陛下留神庶务,克勤小物至于如此,天下幸甚。
然不务帝王之大而屑屑乎有司之细,臣恐有识者有以窥陛下也。
况彼惧其言之不副,则其凿山愈深,役民愈众,而百姓将有受其害者,又不可以不虑乎?
夫天地之产,其出无穷。
若爱惜撙节,常如今日,则数年之后,自当沛然。
但愿民安岁稔,国家所少者,岂财之谓哉?
请直以其事付之明州,使收其赢馀,以佐国用,则亦不至于甚扰民矣」。
从臣梁克家莫济俱求外补,公奏二人皆贤,其去可惜。
盖近列中有以腾口交斗,致二人之不安者。
于是遂与同列劾奏洪迈奸险谗佞,不宜在人主左右,罢斥之。
先:宋浙本作「必」。
刘复之三首 其一 南宋 · 薛季宣
五言律诗 押真韵
交情不在久,还有白头新
雨础知同气,斤墁丧若人。
薰焚虽有限(四库本作恨),玉折岂无因。
世事都如此,苍天何不仁。
刘复之三首 其二 南宋 · 薛季宣
五言律诗 押微韵
忆鲈鱼去,嗟君独见几。
若何车轴折,未迨草庐归。
殄瘁吾心惧,云亡世德稀。
南风不竞,民援欲谁依。
刘复之三首 其三 南宋 · 薛季宣
五言律诗 押灰韵
世念吾衰久,为之恸却哀。
知言非语到,见事直心开。
吾道伤麟出,韶音忆凤来。
州乡桃李地,编户想悲摧。
刘复之哀辞1170年6月 南宋 · 薛季宣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天胡不仁兮,瘼此下民。
良苦乏贤兮,贤人名去而仙。
繄世途之好径兮,正路榛塞。
阊阖重重有栗阶而进兮,不崇朝而折翼。
鸱鹗司政兮,蝙蝠之晨。
猿仁何咎兮,摈自王孙。
宁是不畏(四库本作思)兮,天实为之。
皇浩浩之充天兮,岂其已而。
鸿翱翔而遵逵兮,退飞者再。
抟扶摇之直上兮,竟翷翩而长逝。
夫岂人为兮,呼天不闻。
人莫不死兮,不亡者存。
小官之不卑兮,贤声载路。
视彭铿其犹夭兮,后昆有裕。
楙实双而一瘁兮,哀哀者母。
纷孺弱之呱前兮,苍天太苦。
生者作德兮,死者有仁。
呜呼哀哉,家国无人非余患兮,余悲夫抱志之不伸。
郑景望 其一 1171年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浪语集》卷二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自闻拜佐著作之命,尝一领教毕,并蒙递示刘复之书,似非仲举家奴台翰,恐未之得便。
还又拜手札,尉感良甚。
启沃微意,略蒙见教,多感。
思之,诚切时病。
十寒一暴,何以哉?
愿勿以未听而惜吾告猷之心,成所谓远者大者;
必不可进,乃谋鸿鹄举耳。
复之眷眷吾属,此意良厚。
某何物,滥吹竽于其间,似未之思,近于目听而耳视也。
梦叟方在艰棘,不可得而进退,忠父已决不为赴调之计,然其才力可惜,弃之无用,有可致力,为求试县亦可,若使其人少得自见,虽未可以语通方,中道以临民,事当有实益,剸治繁剧,宁能碌碌如我辈邪?
祠禄彼固不屑取之,犹可与计资考,别难插手,则乞自为图之。
岩老既熟其人,能为之前却否?
某告毋复寘之牙颊,必恐上累知人之明,中心岂不自知,何当诖误师友。
胡氏表侄,一蒙与进,不能嗣造几格,此其好善未笃,甚乖乃父所望。
后复相见,丐以此意语之。
彼家甚贫,颇劳应接。
如有可就宾馆,得为宛转经营为幸。
陈颐刚比相会,云曾屡拜书,都不挥答,何故?
便閒望报以一二字,戒以事勿轻举,凡百宽裕沈审,必令内外无间为贵。
君举已罢院之会,见与其徒一二十辈聚课仙岩
尝与之言,似乎成己工夫全未著力。
勉之甚相领略,此亦乐事,但未知向去如何尔?
下问淮壖设险之,某知之未详。
地网》所未之闻,张师言瓦梁堰记》闻而未见。
然闻孙氏割据,作涂中东兴塘以淹北道;
南朝梁城塞后湖为渊,障蔽长江,号称北海
大抵淮东之地,沮泽多而丘陵少;
淮西山泽相半,无水隔者。
独邾城、白沙戍入武昌,及六安、舒城走南硖二路耳。
古人多于川泽之地立塘鄢以遏水溉田,在孙氏时尽罢县邑,治以屯田都尉
魏自刘馥邓艾之后,大田淮南,迨南北朝增饬弥皖。
舒州有吴陂堰朱光吕蒙所争皖屯也。陂堰,皖水。)庐江七门堰刘馥龙舒水作。)巢县东兴诸葛恪作,遏巢湖水。)滁、和州、六合间有涂塘、吴赤乌中遣兵十万断滁作塘于其上源。今梁县界至滁扬城,晋以为南梁郡南唐滁水上立清流关。)瓦梁堰(有东西瓦梁城。晋置秦郡,而治六合。周显德三年南唐何延锡建言堰五十四,流不止,鱼三州氓,海四百里,其实据天经、绝地纬,功未就而罢。景德元年毁之。),天长有石梁(源出滁州,入高邮,为樊梁溪。梁置泾州。)高邮白马塘(塘阻三何溪。谢玄破都颜、俱难,李孝逸李敬业处。)扬州召伯埭、谢安艾陵湖作新城在其上。)裘塘屯齐高帝建武五年艾陵湖立。)楚州有石鳖塘邓艾荀羡复屯。)、射陂、(汉旧陂。)洪泽唐大历二年射阳湖并置官屯。射阳湖射陂也。)淮阴白水屯,盱眙有破釜塘邓艾白水塘,与破釜相连,开八水门。大业末破釜塘坏,水入淮,白水亦涸。)安丰芍陂(即孙叔敖所作期思陂,汉王景、魏刘馥邓艾、齐桓崇祖皆脩复之,首受渒水,西道六安北界驺虞石,东自濠州之南横石,水皆入焉,灌田万顷。)固始有茹陂刘馥作。),是皆古人屯田遏水之迹,其馀不可详记。
大要六安以东有芍陂之险,钟离以东无非湖浊之地;
西自皖(东至扬则多断流为阻。故自前世征役舟师,皆出东道。如吴邗沟广陵、周鹳河等,率资鄢水之利,南北所通行也。惟庐、寿一路,陆有东关、濡须、硖石之阨,重以陂水之限,东关东兴塘,濡须恃濡须水硖石蔽皖。淮南有两硖石。此桐城南硖也。寿春硖石淮水上。),最为险要。
然闻芍陂可以灌寿,淝水可以灌庐。
南唐何敬洙尝复诸塘,不克而罢,其间必有利害,尚当详考。
前闻面对及此,心知其是。
窃思如此力量,能办如许事邪?
如合、复之所上民兵之策,专以刺举兵权还付方镇,使之自治财用,多置水砦,以屯田民兵守之,有警得以发兵助护,如唐故事;
民兵蠲复制度,略依陕西弓箭手法,秋田既穫,因就籴以实边,始虽暂失少少赋入,数稔之后,利当百倍于今。
责任不专,则无可成之理。
方今经制西蜀,以夺帅权为是,此等议论,定空言耳。
因问之及,谩详及之。
创水虎翼军国,然似非国力所办。
淮南民屯若就,又于松江肄习水手,为之重险,虽无水军亦得,事不难集,在乎断不断耳。
论经总制钱减额,竟是如何?
舅氏方在版曹,可致力否?
立后事久不报,众甚苦之。
乐清县括水死家田,不以葬送立后,皆欲官收,一岁州郡仿之而行。
前日所陈,能为营使之必下否?
官政略皆如此,无廉耻者争以𣀮敚相尚,思昨所以语刘正夫者言,今验矣。
无端好与人事,亦吾人一病也。
郑景望 其二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浪语集》卷二四
自令季去由拳,附一纸记,后无复便,声问殆绝。
然而依仰音教,未尝不在几席之下也。
兹承宠膺纶命,纲纪王府,佐宋太伯,盖极一时之选,可为儒者之荣,敢以为贺。
然闻以国逊易,处閒静难,非渐渍以仁义之指归,俾知所自以乐优于天下之乐,无以见辅导之德。
以丈老于圣人之学,兹蒙圣天子托子之寄,庙堂遴于宫僚之择,诚可谓当人之举。
某所见如此,不得不告。
辽豕入冀,当不免大方之笑也。
甘亡似之迹,穷处异县,遂不得亲贤师友之教诲,检束之道,不敢不勉,小人之质,终难淬砺。
狂奴故态,往往厕间勃溪,加以贫病交攻,归儿婢仆之间,数岁殆无宁日。
所养不厚,又殊无以敌之,诚负君子之门,愧心极矣。
命召审察,四辞遂不复来。
今逼瓜期,乃妨交政。
近有丐祠之举,未知庙堂可否如何。
蒙子诗兄教以不当突然有请于朝,顾闻之事矣。
意者已久不报终任之请,只得以祠禄扣之,终任之求,亦不敢绝。
瓜戍既逼,未为无为穷之为,虽有下钓之嫌,有不暇恤矣。
又复困穷之极,为之奈何?
万一丐祠得之,固不办挈家计,且谋单骑归省丘墓,亦一幸耳。
春夏之交,景物清畅,板舆迎奉,在棠棣间,有无涯之乐,但切歆羡。
陈君中补之后,牢辞学职,不爽山阴书社之约,处之极是。
刘复之大可悲念,天不相善如此极邪!
念欲一书慰问其兄,竟不得寄,每作交游之问,未尝不于嗟悲咤、痛悼于斯人也。
丈在闽中,门庭之广,得人有几,疏以见教,何如?
君举 其二 1170年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浪语集》卷二四、民国《瑞安县志·文徵》卷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顷者远勤访,喜有渐磨之益。
事乖人欲,辄复暌违,卧病分携,宁无怏怏。
自被无锡由拳教札之后,杳不知车旆何之?
非徒怀无从修记之恨,翘跂可想知也。
兹承就试行都,猥蒙遣信,恍若天降,慰怿如何!
即日秋暑乡微,伏惟客舍舂容,尊候动止万福。
某自作别之后,疾病相仍,幼累复然,而贱妇所苦,特异就医,役役死生,尚未可知。
廷陵岁又水荒,重之螟蟘、马迹,薄田既无遗种,县官科率草料,倍常赋而加多,憔悴煎熬,分为沟中之断。
书策相忘固已久矣,区区之迹,前此所以不欲进者,君举既知之矣。
正名之说,吾敢乎哉!
当路前极相知,自莆田之行,尝一得书三被催劄,而某所求以达闻听者,却不将上。
舅氏去国之未行也,又尝诿以专人,见问所以不来之意,喻以别议所以处我,其意诚厚,吾人去就当何如邪?
惜也君举已行辞命,颇伤深切,前已失之于左,今复不能得之于右,亦运而已矣。
之任请祠,足得熟议,谆谆之喻,中心不忘。
张、吕之贤,皆愿见而未能者。
言称先师,要为有法;
理敬之说,进学之指南也,可与立者权多,不足九流之合,须得通方之士议之。
康节固谓之:学未至武侯武侯未可轻议;
考叔太真而谓之诡正道,于何而行乎?
立论常苦执中,有不可不察者。
气禀言性,自是南方之学,近于功利,其又何言!
乡论贤人之聚,犹或可忧,真见事之谈也。
文不逮于作者,而好诋诃前人,此最吾人大病。
语人要识深浅,亦欲自今勉之。
四三哥书封示闽事,既难隃度,不当相讶。
乡来去就,尝面论之已详。
五三哥之云云,将有为为之尔。
刘复之、真显道相继云亡,真大苦事,天不相道,为善者何劝邪?
居厚罹忧,可与伤怆。
其当大事,宜必有以处之。
洪道人学本异端,不足深论,但未知其死何自,尚当察之。
旁谱《春秋地名》固宜,恨未知见《书训》,得刊其误,尤所望者。
《国风》十二变皆有叙,小国不详其世,则附见之。
邶、魏之先,卫、唐二邦之所兼者,二南、豳国,为之先后,旨哉反古说!
曩闻已有传本,后窜改亦不多,稿纸不精,脱烂不可将出。
《春秋》敬纳,得与《书训》俱付象先,语以看毕蚤寻端便见还,毋令污败为祝。
顷用《礼》学相勉,可不朝夕于斯!
已而思之,及观张文子诏洒扫应对进退之解,异乎所谓法而不说。
《曲礼》乡党却不如此。
《仪礼》之记殊略,先王自有深意,虽复将亡可畏,先儒之记,要近于凿,此非笔舌可道,幸详复之可矣。
《经考》漫呈一看,《八州地图》别后都不暇料理;
《阵图》方居外匆扰,不能便为写去。
下问车徒之阵,一车介士三甲,一为前拒,左右挟毂,矩以车徒,赤步方阵势瞭然矣。
新出之图必有新意,后生可畏,未可全非而是古也。
时事日益纷扰,某尚未知存身之地,千里相望,岂不动心!
所谓不敢因循,冀吾人共事、斯于日用,小学纯全,大体具焉。
持头觅头,佛氏能笑人矣。
但能去智去故,乃可默而识之,无知不多,非欺我也。
穷迫少佳意绪,而蒙每事索报,黾勉承命,可无涯略。
所欲言者尚不能宣之于口,千里书札乌能写方寸哉!
刘复之 其一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浪语集》卷二四
王习之送吏还,祗领答教,于今行复更岁,懒于问便,嗣音阙然,企慕德容,如饥如渴。
兹阅报状,伏审归对合旨,荣增京秩,窃为善类私喜。
旋闻方绾铜墨,置社南邦。
如公器业文章,无愧前哲,自宜侍中献纳,尽忠补过,牧民于外,甚非师望所及。
将无睿眷优渥,重于历试,抑由犯颜逆耳,不遇故去邪?
永昌之民,于何其幸!
时方急治,宁缓急后先之序哉!
于公因可少见所学,贤于淈泥扬波远矣。
交旧之情,亦足为左右贺。
即日伏惟乡䣊优游,自天之祐,台候动止万福。
传闻贵治县尹正阙,洗刓当在朝暮,讲学有素,迎刃定无槃错;
然而前弊山积,财力方匮,发令先后,计执事已有定处。
某托游从之末,愿以管窥为献。
为政之急,要在戢吏仁民,即吾寮寀情通,吏人隐欺自少,士夫日接,利病可以毕闻;
但当务省文书,张设纲纪,临之以无我,断之以严明;
处人乡巷骨肉之间,察之教化所在。
率斯道也,于从政何有哉!
尝闻抚字催科,本无异道,近时文俗之吏,不知政有本末,动以裒敛为急,及民事则缓之,不知威信服人。
赋可不劳而集,财计陷失,不在民而在吏;
出纳之谨,动有防制,纵工于窃,必不能侵吾岁计矣。
民事莫难差役,于今多致纷纭,第令乡案以身任之,稽其程式,欺罔必罚,将不敢欺。
其次婚田,一当坚守成法,它讼剖决,惟须勤以莅之,宁失不平,勿成吏手。
上官曲直,无足多校,知所轻重,则事济矣。
县固繁剧,能出此数事邪?
日乡人宋质夫御史(敦朴),建县令旌别之法,谓治状见于实迹者不出数端:听讼详审,则妄诉自息;
断狱平允,则冤滥自明;
催科必信,可革追呼之扰;
给纳必以时,可除邀阻之弊。
此格言也,可为县宰韦弦。
执事声望居之,为力已省,所望究见所蕴,为世楷模。
大学》论正己齐家,推之可及天下。
常怪汉世循吏,其为相则声减治郡时,惟以烦碎苛察失之,夫何有于远者大者?
近世贤者之失,多或过于中庸。
《书》称干誉、从欲、同辞,曾何远于不肖?
此在左右度内,某复敢言之。
教玉人彫,代大匠斲,不自知其不足,可笑其不自量,诚思何以告之,或可以无愧矣。
不识采听遐远,能无弃此一得之虑乎?
瞽躁而言,不寒而抃。
某待金华狱掾阙尚年馀。
去岁风涛之啬,虽幸以天而免,孤单之族,绝者五房,亲戚故人,半入鬼录。
而又家乏粒食,漂泛无复遗馀,妻啼儿号,日日相似。
虽无佳况,然视死者将十万辈,其亦厚矣。
乡令灏灏之会,执事尚未美解,则其死者有葬,生者有养,必无僇尸无告之事,此在诸人赋分有数,乡邦所深恨者。
中肠郁郁,言之心动,想关闻听,亦须为恻然也。
永嘉半夏不雷,积雨寒甚,六月尚颇挟纩,气候殊恶,不知卒岁可以无它变否。
公之旧部,故尔及之。
刘复之 其二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
昨叶丞飞卿行,拜状,必尝关彻听览。
景望递示武林所赐教毕,愧感良至。
见诮以无一言相庆,洒落相视,知所以自解矣。
谓我无求一世,似非知我之语。
人情不大相远,为不可求,又无以求之耳。
读书无求于世,任大非吾事也。
道大不容,而不以为病。
顾以银章茜绶,嘘呵大县,誇眩朋友,不求一切人者,岂谓是哉!
景望报兄之来四三,乡人之贤遂不可掩,不图今日而闻正始之音,在乎其人,可谓好贤之实矣。
然而上求武士,而支离疏者得于其间攘臂,宁不谓责名实者使之一一吹竽邪?
人情苦不自知,爱而欺之,又过井口之戏,直推堕坑阱中乃已耳。
虽知相于之厚,殊非爱我者也。
无望之世,庶几戒之。
忠甫劝兄辞县,不知盛意如何?
论苦太高,入于轻重亡准,彼奉祠而不受祠禄,劝陈君举以不取束脩过于中庸,则贤亦各自一见也。
永昌待次,不知尚复年馀,诸公相知之深,而今弃之于外,且使安处乡闬,真所谓举而不能先者之命欤?
封圻密迩壶山,想当熟彼风气?
修道之教,将俟于入境布政先后暇日究之为宜,常使在我优游,则可以语风化矣。
纲目之治,须由贤者兴之,舍此得民,是皆干誉者也,何足齿哉!
何足齿哉!
第恐人方即公百里,要非大贤所处,弓旌之及,不俟于下车耳。
某索居面墙,疵吝日积,因风鞭督,非君子谁适怜之(《浪语集》卷二四。)
风:原无,据四库本补。
刘复之 其三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浪语集》卷二四
某乡居碌碌,固亡可道,第缘茅塞方寸,大废洗涤,狂奴故态,间复乘之。
渐逼瓜期,忧畏深积。
决曹虽猥,然亦人命所系,折狱之事,孔门所难;
矧复事在上官,制不在我。
自量褊浅,惧将不免其身,与世推移,又所不忍,每一念此,芒棘在怀。
饥寒迫人,未免禄仕,鞭其后者,不无望焉。
福清新除非晚,当上尝与忠父反复前论,其言亦未易訾,然与世路斩绝,颇亦难行。
昨蒙诲以世之安乐法门,缩头闭息,坐壁角里头,为我辈耻,适与忠父相反,请得言之。
吾曹学固将行,道不可枉,或出或处,当道中庸。
使兄未上而辞,人不以为不遇;
故去,必谓不能作此等邑,有薄淮阳之诮。
孰若临治之后,惠泽有加于民,徐决去留,无骇俗听,进退之际,岂不绰绰然哉!
崖异惊人,未若履常而弗畔于道。
某方以盗名而取疑怒于世,故深不欲兄为揭日月之行也。
中庸之德无有偏颇,必去必为,未能无累,兄自有度,必从容于是矣。
言之于此,不可不使兄具闻之。
忠父渠自有书,惟所裁择。
梦叟取辱,起于不量事势。
某与忠父先尝戒以过涉,劝勿轻动,老婆心切,至于拖泥带水,无慊于志,公伯僚辈何诛邪?
刘复之 其四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六、《浪语集》卷二四
前月间乡仆行,窃聆旧恙告痊,旋膺召节,以为天辅仁人,于此可见,喜极而跃,何但不寐而已。
然犹未知造朝之日,意必一言感悟,聊试三馆
漫一幅纸,赞庆当不至浮湛也。
景元报,窃闻进说本末及圣主顾遇之意隆甚,不试而登馆殿,自此当三接矣,足为善士增气,岂直交朋之私喜哉!
甚善甚善!
某无似之迹,本无意于人间,迫于穷寒,为禄而仕,曾无片善可取,前蒙于诸公间誉之过情,遂使无能之人疲于趣召。
手足俱露,迄无秋毫之补,去国未几,弓招又至,虽知期望推挽之意,然非爱我者也,辄以鄙怀上溷,顾赐终始。
某乖戾之性,兄所谙悉,前举无术,头胪既已可见,受爵不让,迄今歉然。
人不加贤,才不加进,又复不知进退,冒于宠利,所不敢也。
已述此意,恳告庙堂,更告善为辞之,期于得请乃已,幸毋缕缕,惧稽王命,将重得罪,非所以安全之也。
自廉耻之道丧,时君世主喜以爵禄骄天下士,此则士夫轻进之罪。
果其材自可致君集事,固当不校小礼。
某不肖,无益于时,亦欲因辞见志,求退以事君尔。
如以一身之退,使九重无轻士之心,其进多矣。
由衷之言,万望台察
比景元书论王江阴之罢非是。
某得之田里,王治为浙西最,其言民兵之不可教,要是书生所见,至论其害亦未遽非。
大抵兴作大事,非使晓利害者杂陈于前,良法盖未易立;
矧前岁班行之法,大不易行,尚当商量,何至遽逐良吏?
况牧民者敢与朝廷抗论是否,必非陆陆之士。
不付此等以事,而使媕娿脂韦之徒,未见其可。
人以争事罢斥,谁是敢争事乎?
因见诸公及之为望。
某素来不喜强与人事,太原亦不识之,知兄可以裨补庙堂,故放言耳。
令兄知府乡邦,必已交政,恨不得亲被其泽,郡得贤将,门户之芘多矣。
寿堂大令人板舆当适州里,前二贤子官守已有及民之惠,长复为之父母,尊年之乐,无加此者。
台眷(云)
宝谟阁待制通议大夫陈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九、《攻愧集》卷九五、《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七、民国《瑞安县志》卷一一
嘉泰三年集英殿修撰陈公告老于朝。
天子叹曰:「此吾旧学,且书命之臣也」。
宝谟阁待制
遗奏闻,赠四官,录其后,所以饰其终者如故典。
门弟子哭之失声,里人聚而相吊,四方士夫闻之,无不衋伤者。
盖非他人云亡之比也。
公讳傅良字君举
其先自闽徙温州瑞安县帆游乡湗村里,至公八世矣。
曾祖靖,祖邦,父彬,皆不仕。
父以公贵,累赠朝请大夫,妣徐氏赠令人。
朝请邃于《易》,教授乡里,以笃行称。
公天分高胜,其于学问心悟神解,而苦志自勉,精力亦绝人。
隆师亲友,有不可解于心者。
兴化刘复之朔南省第一人来为司户参军,摄教官,得公程文,以为绝出。
公之年甚少也,而名已高,开门受徒于仙岩僧舍,士子莫不归敬。
薛寺正士龙见公问所安,公曰:「毋不敬」。
士龙曰:「比参倚如何」?
公释然增进,归心薛氏。
后又相从于滆上,读书一日千里。
其为薛氏祭文云:「我昔自喜,壁立倚天。
见兄梅潭,忽若坠渊」。
梅潭即仙岩也。
伊洛之学,东南之士自龟山杨公时建安游公酢之外,惟永嘉许公景衡周公行己数公,亲见伊川先生,得其传以归。
中兴以来,言理性之学者宗永嘉,惟薛氏后出,加以考订千载,自井田、王制、司马法、八阵图之属,该通委曲,真可施之实用。
凡今名士得其说者,小之则擅场屋之名,大可以行于临民治军之际。
公游从最久,造诣最深,以之研精经史,贯穿百氏,以斯文为己任,综理当世之务,考覈旧闻,于治道可以兴滞补敝,复古至道,条画本末,粲如也。
本朝名公钜卿,不可缕数,自韦布而名动宇内者,不过数人。
公自为举子业,其所论著如《六经论》等文,所在流播,几于家有其书。
蜀中文学最盛,读之者无不动色,文体为公一变。
至传入夷貊,视前贤为尤盛。
乾道六年始入太学,士无贤不肖敛衽下风。
八年,公之高弟蔡公幼学为省元,公次之,徐公谊又次之。
薛公叔似、鲍君潚、刘君、胡君等,皆乡郡人,非公之友,则其徒也,尤为一时盛事。
既登甲科,朝野想望风采,授泰州教授以归。
参政龚公茂良江西,以书币招之,愿与定交。
公曰:「此古人羔雁之礼,不行于世有年矣」。
善辞之,未赴。
太学录阙,求之者众。
龚公实行宰相事,奏孝宗曰:「待次不改阙,初官不堂除,陛下良法也。
太学录一阙,而睥睨者众,臣欲择取名儒,为士林所推者,越拘挛而用之,则人自服矣」。
上问为谁,以公对,上曰:「是朕所素知者」。
除命一下,果无异辞。
就职几月,车驾幸学,改承奉郎
龚公既罢政,亦寖有相嫉者,添差通判福州
帅相梁公克家得公,喜甚,以政委之。
公悉心裨赞,不事形迹,卒以专擅论罢,淳熙七年也。
主管台州崇道观,起知桂阳军
閒居八年,始赴郡。
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事,就迁转运判官,改两浙西路提点刑狱
公在桂阳,蠲除宿负,罢弛斜科,仓司则补籴诸郡米至十万斛,漕司亦蠲钱数万缗。
力讲荒政,所及者广。
进登极银三千两,属方救荒,力不能办,申请减额,损三之二,实惠遂及一方。
以服勤使事,尝感寒疾,至是以奏事再入脩门,须鬓如雪。
丞相留公正一见,叹曰:「几年陈君举,尚可使外补耶」?
奏留为吏部员外郎
初对,上曰:「卿去国几何时?
朕欲见卿久矣。
知卿学问深醇,有所著书进来」。
上临朝渊默,罕有圣语。
公敬谢而退,以《周礼说》进。
秘书少监,训词曰:「朕日御便朝,延见郎吏
有郎白首,色夷而气温,傧者赞其名,则汝傅良也」。
朝列传诵,实黄公裳之词也。
实录院检讨官
皇子嘉王府妙选官寮,以公兼赞读
未几,除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
期年,始迁起居郎
绍熙末年,龙楼问寝不以时。
自大臣而下更进谠言,从班多连名腾奏,或同班叩请。
公自以受不世之遇,必欲身任其责,请对直前,几无虚月,剀切痛愤,指陈利害,无所不用其至。
盖尝赞嘉邸为中宫言之。
又尝奏疏谓:「臣等在王邸,于古今父子君臣之际,人之大伦,天地之正义,以开导贤王,而会庆阙上觞之礼,长至亏称贺之仪,区区口耳之感,必不能胜躬行之化,纸上之习必不如家传之法。
今既上失三宫之欢,则臣等讲读皆为空言矣」。
其馀骨鲠之言,有敌己以下所不能堪者。
上终不加谴,而言亦不用。
一日奏云:「陛下屡许臣以出,又令传旨于庙堂,而复不然。
臣贪恋厚恩,未忍决去。
容臣遂思补过,更图入奏。
若不垂听,则有致为臣而去耳」。
又从而草奏,曲尽事节,犯颜极论,度上意不回,遂上挂冠之奏。
上虽不受,玉音赐可。
公即申省乞致仕,宰辅留之不可。
既行,授秘阁修撰嘉王赞读
皇上御极,以中书舍人召还。
侍讲、兼直学士院实录院同修撰,谓可行素蕴矣,而言者指其学术不正,罢为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庆元二年,复劾其在太上朝奏对狂率,降三官,罢祠。
嘉泰二年,叙复元官,再畀祠禄,遂除泉州
以病力辞,除集英殿修撰
病革谢事,遂有次对之命。
十一月十有二日,终于里第,享年六十有七,积官至朝议大夫,爵永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娶张氏,名幼昭字景惠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孝恺之女。
以妇德著闻,先公九年卒。
子男二人:师辙,迪功郎安丰军寿春县主簿
师朴承务郎
女七人:长适迪功郎、监镇江府凌口酒库潘子顺,次适从政郎、新福州连江县丞薛师雍,次适迪功郎处州州学教授林子燕,次适迪功郎、新福州连江县尉徐冲,次适进士张绍,次适进士张畴
一尚幼。
令人葬于前山,开禧元年三月庚申,二子奉公之丧合焉。
呜呼!
以公之抱负伟杰,学博而精,观书别有高识,作文自出机杼,类非今人所可企及,求之古人,亦未易多得也。
受知三朝,掌内外制,经帷史馆,不为不遇,而名高多忌,卒不得究其经世之学,为可痛也。
公行谊著于乡曲,述作擅于当世,不待屡书。
敢摭其论奏之大者列之,然后知其非谀墓之词也。
公之赴郡,免奏事而去。
归觐光宗,以旧欲奏之孝宗者陈之。
盖公忧国之心,泽民之具,其说不易。
谓:「艺祖创业垂统,无非可传之法,而深仁厚泽裕我后人,则专以爱惜民力为本。
考之故牍,自建隆至景德四十五年间,南征北伐,未尝无事,而金银钱帛、粮草杂物七千一百四十八万计,在州县不会,古所谓富藏天下者也。
诸道上供,随所输送,初无定额。
留州钱物,虽尽曰系省,而不尽取。
大中祥符元年三司始奏立上供税额。
熙宁用事者始取艺祖之约束,一切纷更之。
新法既行,增上供之额一倍,至崇宁遂增数倍。
此特上供耳,其他杂物,熙宁则有令项封桩,元丰则有无额上供,宣和之经制绍兴总制、月桩,皆至今为额,而折帛和买之类不预焉。
茶引尽归都茶场,盐钞尽归榷货务
秋苗以十之八九为纲运,是皆不在州县。
于是取之斛面,取之折变,取之科敷,抑配赃罚,而民之困极矣。
方今之患何但夷狄?
盖天命之永不永,在民力之宽不宽。
岂不甚可畏哉」!
上曰:「莫急于此,但以处置为难」。
公奏第三劄子,乃是处置之说。
既奏,褒美再三。
其大略曰:「嗣位之初,诏为宽民,置局讲究,而民穷如故。
盖以裁抑细微,或蠲空张之数,未有以称明诏,慰民望也。
国家财力竭于养兵,又莫甚于江上之军。
故每欲省赋,朝廷以为可则版曹不可,版曹可则总领不可,总领可则都统司不可。
以谓之御前军马,虽朝廷不得知,谓之大军钱粮,虽版曹不得预,中外势分,职掌不同,事权不一,施行不专,虽欲宽民,得乎?
使都统司之兵与向者在制置司时无异,总领所与向者在转运司时无异,事出一体,而后可议宽民力矣」。
转对,又论:「艺祖治大而不治细,以上书人文字令知制诰看详,升降以闻,次对章奏下尚书省参详。
人主所自择,不过台省长官,岂不甚易行哉」!
又尝论役法,谓:「免役钱者本以恤民,使出钱雇役而逸其力也。
自罢募户长壮丁而取其钱,今隶总制之类,于是役者白著而法不得不坏。
保正长催科,是以保甲法乱役法而行之也。
熙宁自有役法,五等簿是也。
自有保甲法,鱼鳞簿是也。
五等则通县计之,鱼鳞以比屋计之。
保甲但以稽察盗贼,与免役初不相关。
熙宁七年始以保丁充甲头催税,而耆户长、壮丁之属以次罢募,利其雇钱而封桩之法起矣。
元丰遂著为令,以甲头同大保长催科。
元祐匆匆复旧,随即纷更。
至绍圣二年,催科悉用大保长,役法转而为保甲。
嘉祐以前,固无此法,至此又非王安石之旧,特章惇为之。
今士夫耻言安石之为人,指章惇为罪魁,而方世守其变乱之馀,以为成宪,万古设法,一安石能改之,章惇能力行之,此斯民最大之害,乃若出于三代之旧而莫敢议。
有议之者,则付之有司,不过检坐见行条法,申严行下。
此臣尤所未喻也。
诚能不以保甲法乱役法,虽未足以尽宽民力,亦可谓至恩矣」。
进故事,以真宗两浙福建荆湖身丁钱并特除放,其论尤详。
以为减折帛不如身丁切于穷民,此皆公平时考古验今,可举而行,非若泛然美观之言,卒不得见于用。
若其封还词头,遇事辄发,未易悉数。
如请还黄裳给事中,则引唐吕元膺绍兴程瑀以为比。
张子仁之建节,则请先处分留正之去,留吴挺之除代。
而其甚难者,莫如陈源与率逢原二者。
之贯盈,幸不及诛,忽除内侍省押班,琐闼摄事者缴章五上,人皆传诵。
大臣力请,触雷霆之怒,几不自全。
一为书行,公议沸腾,党与凶焰不可向迩,而公独当之。
逢原粗暴,恃有奥援,所至凶横。
其在池阳,几至军变,为总领郑湜所发,按其偏裨
上命枢臣镌戒,方待罪间,自副统制都统,公又论之。
供职自如,而词命不行,终不得俸。
逢原先被宣劄,已自书衔,而公于二者执奏再三,终不奉诏,以至乞身而去。
公去未几而内禅,子仁讫不得节钺亦罢去,逢原以病废。
惟此三事,无敢婴其锋者。
公神色不动,来则缴奏,旁观者为之寒心,而外间罕知之者。
钥与公同生于丁巳,少我九日。
自分教东嘉,为布衣交,义兼师友。
后虽一同朝迹,而情义日笃。
一旦同在西掖,同摄北门,相与如弟昆然,至于同寅协恭,尤非他人之比。
艺祖东向宗庙大典集议至再,始百年之礼。
而台谏有异论,钥极论之。
丞相赵公宣旨,钥又执不可。
公从旁力赞其决,而事遂定。
谢知閤渊以太母之弟有旨,请给等依禄格全支。
公已书行,而钥駮之。
再命特与书行,公上奏,先具钥之駮章,且曰:「楼钥委是允当,始知臣失于点检,不及论奏。
若更书行,臣有三罪:一则迎合圣意,不敢执奏。
二则冲改旨挥,使有司无所凭守。
三则耻过遂非,无见善则迁之义。
欲望追寝御笔,仍正臣卤莽之罪」。
其事遂已。
呜呼,孰有负重名于时,致身至此,而服义引慝,同济公议如公者乎!
汲引人才,如恐不及。
湖南应诏宋文仲吴猎、蒋砺、杨炤,在朝则荐朱熹叶适吴仁杰王明清修史,苟知其贤,不复以私嫌为忌。
其他成就延誉,使就声名者,不知其几也。
博极群书,而于《春秋左氏》尤究极圣人制作之本意,左氏翼经之深旨,著《春秋后传》、《左氏章旨》二书。
盖经止获麟,孔子卒,传止韩魏反而丧之之后,殆未有此书也。
愿见不可得,则曰:「此吾身后之书」。
近既得之,诵读不已,不揣而为之序。
其门人遂以铭为请。
欲述公行事,或恐有触忌之嫌。
自以投閒十有三年,已挂衣冠,视荫几何?
知公为最详,若畏避而没其实,岂不负吾亡友!
会稡未集而病,深恐溘先朝露,不究此志。
小愈,遂扶惫而毕之。
公风度高远,动辄过人。
诗律之精深,字画之遒媚,登览高致,吟讽低昂,亲之则使人意消,王谢韵度,尚可想也。
方主上在宫邸时,寮寀以诗为寿,惟翊善黄公与公之诗皆有讽谏。
上为置酒,各亲书所上诗谢之。
公后尝奏知,以御札登诸石而跋其下。
以其稿示,未及刻而公归。
访求此藁不可复得,犹记其略云:「季札观乐歌颂,而曰哀而不愁;
太史公读《虞书》,至于君臣相敕,维是几安,未尝不流涕也。
成王作颂,推己惩艾,可不谓战战恐惧,善守善终哉!
颂者不专于美盛德之形容,皆敕戒之义。
秦斯以来,此义殆绝」。
读之,为之感咽。
呜呼,此又先儒之所未发也!
铭曰:
温居瀛壖,儒学之渊。
间气所钟,挺生斯贤。
舒向金玉,游夏渊源。
群书博极,本末贯穿。
退然布衣,名震八埏。
晚登周行,帝席为前。
典刑具存,训词是专。
王邸螭陛,史馆经筵
独当雷霆,刀欲回天。
经世泽民,赍志终焉
天之生才,夫岂偶然?
储神毓秀,其必有年。
宦匪不达,受才则全。
道之不行,赖有遗编。
后有百载,复见儒先。
哀哉止斋,见此铭镌!
重修石岗斗门1185年3月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四、《止斋先生文集》卷三九、《永乐大典》卷三五二六、雍正《浙江通志》卷六一、民国《瑞安县志》文徵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
元礼四年,宋兴百有馀载矣。
郡丞赵㞦景仁行县,与令朱素履常、隐士林石介夫赋诗记事,则有《观石岗斗门》之作。
是时国家方修农田水利之政,通守与其属邑若布衣巡行阡陌咏歌民事,而郡守李公钧报之以诗,亦相劳苦往还如交游,岂不盛哉!
而事何患不集者?
然诗不著其所始,则有门旧矣,不知其起何时也。
绍兴之季年,屋闸俱坏,独两股岸与沟底以巨木为之,长或三丈,而厚径尺。
有屹然存者,往往朱令之遗迹也。
余为儿时,逮见父老多喜道斗门事。
盖门始附穗丰山之南址,以距海远,泻水不效,而议迁置。
三乡之人,聚讼不决也。
须时潦至,乃为木鹅数十,即并山诸水所发源纵之,而观其所会。
则旦日会于石岗,又患其平壤,不能音耐。
岁月,涸而审之,皆硗埆沙碛,与地名不谬。
穴以锄锸,率人日得土盈斗,于是定迁,则其谋始甚长。
虽更元丰之盛,人精其能,虑不可易。
浦堙而门废,民久病而官不省。
乾道间莆田刘朔司户,喜事及物,隐士之孙以告,刘辄率余夜诣门所。
迟明,天大寒,垂垂欲雪,招渔舟,泥行数十里,役夫皆冻慄,幸且已,而刘不已,竟遵海堧,引絙以度其浦脩广之数,而归白郡,郡不果听。
又三年,故国子司业王公速为守,尝用钱五十万,民夫二万四千,通其故浦。
然是役也,浚浦之功居多,而以馀力及门,唯支倾填漏,苟完而已,盖以俟后之人,而复不省,浸趋于废。
知州事李公棫与通判谢公杰慨然念之,谓主簿宜翁能以钱七十万,俾治其役。
发视遗址,则股岸之木,蛆食之过半;
沟底板亦浸淫漱啮,穿𡕎百孔矣。
知县事刘龟从又劝得民钱六十万,而县自助致五万,宜翁因择其乡之秀黄廷瑞者三人以莅匠,以石代木,撤旧而新之,为岸若干丈,为底若干丈,为闸之里蔽若干丈,益其柱若干为若干。
上为覆屋,旁为辅梁,凡百可久,无不臻极。
不惟还吾民之利如初,而又过望。
讫事,公以刘、石之请,属其为之记。
嗟夫!
元丰至于今日,百有馀载矣。
人多言时不同,吏道相绳切益薄,顾事无可为者。
惟公惇大乐易,不以独见之明治郡。
谢公以风流文雅,时出而缘饰之。
上下相安,阖境自以无事。
因以整暇之际,出帑钱四百万,治三邑之道阻,而且为此门。
既付之人,则一听其自为。
淹速良楛,未尝过问,馈劳时至,无以简书。
故其人不以见察为忧,而以欺为耻。
务趋其难,用情于文具之外,以求追元丰之迹。
尚可以想见承平盛时,为长吏者之意向。
使绍兴之末,官与民同患如此,则必不坏;
使刘司户之说行,虽坏亦必不极,近十五六年间,有补门事之缺,犹不至如今日大费甚劳而难复。
然以积坏之极,费大而劳甚,视元丰特为难,而卒复之
事之废兴,要亦顾其人如何尔,而但曰「时不同,事无可为」者,吾不信也。
淳熙十二年三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