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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孺人时氏墓志铭绍兴六年正月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五、《毗陵集》卷一三
太孺人时氏,故赠承事郎嘉兴陈公献臣之妻,监察御史确之母也。
年十八而归,聪敏绝人,遇事迎解。
奉姑周氏恭以勤,待姻族无亲疏,莫不满意,御下严而有恩,婢妾慰且怀,阃内肃如也。
经理生产业,不避寒暑。
承事邃于医,务以药石济人,而家事置不问。
姑且老,于是喜曰:「自吾妇入门,吾心泰然矣」。
太孺人躬菲约,辛苦以助成其家。
然好施予,虽服用物,视人有欲得之色,则不小靳也,箧中常萧然。
归十有七年而丧姑,又三十有三年而承事下世,既专内外,斩斩一如姑与承事无恙时。
晚年事付诸妇,有不能决,必资太孺人一言而定,众皆叹其不及。
遇胜日必修具,命家人访佳山水以自适,诸子环侍笑语,弥日不倦,清尚之趣殆不类女子云。
史通朝籍,遇宗祀恩,以绍兴五年二月受封,而其年十二月二十日无疾而卒,享年八十有二。
明年正月十有七日,葬于嘉兴象贤乡深叶村之原,祔承事之墓。
子男八人,长未名卒,次公明、公晙,法昭为浮屠氏,公旸、公晦、公曜,而确其幼也。
惟公旸、公晦、确奉大事,馀皆先太孺人而卒。
女四人,长适陆璋,次吴尧佐,次杨汝霖,长与季亦先卒,仲女早寡不再嫁。
孙男二十一人,女十有九人,已嫁者七人。
曾孙男十人,女四人。
承事天质醇厚,业医而不利其赀,乡人称长者
先娶马氏早卒,壮未立嗣,再娶太孺人,而毓衍如此。
尝谓承事曰:「自入君家,资用粗饶,群儿戢戢,他日所乏者非货也。
况君以医活人,多阴功,其后必大,恐不当仅仍故业」。
承事曰:「是吾心也」。
始命确从师读书。
于是弱冠取科第起家,而学行词藻,为时闻人。
监察御史,引疾请外,提点江南东路刑狱
馀皆修饬有立,兄弟孝友。
诸孙亦彬彬知文艺。
族大而睦,中外无间言。
里闾有斗儿者,其父母必呵之曰:「汝不愧陈氏家儿耶」?
太孺人素无疾,岁时子孙上寿,䌽衣盈庭,长幼序列,膳羞丰甘,慈颜怿舒。
御史亦不乐远宦,多从诸昆侍左右,寿祉康乐,世亦鲜其比矣。
曾祖供备库副使,祖廉左侍禁,父允不仕,世为安陆著姓。
父从侍禁淮南,生太孺人真州,遂为扬子人
考其行应铭,而御史顷官余里中,从余守越复在幕府,知之为详,以状请铭,其可辞!
铭曰:
孰妇非顺,鲜正而义;
孰母非慈,鲜贤而智。
夫人有家,为世才妇,亦既有子,为世令母。
其德弗愆,惟家之肥,嶷嶷御史一鹗骞飞。
曾环傍,兰玉茂蔚,既寿而康,逝不以疾。
惟公阴德,启其庆源,卜邻起家,以成其天。
表于乡闾,备福全美,凿铭幽堂,以信彤史
拜康王河北兵马大元帅帛书靖康元年闰十一月 北宋 · 何㮚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
访知州郡纠合军民,共欲起义,此皆祖宗百年涵养忠厚之裕,天地神祇所当佑助。
檄到日,康王可充兵马大元帅陈亨伯元帅宗泽汪伯彦副元帅,同力协谋,以济大功。
宋故太原王公墓志铭政和四年十月 北宋 · 李彝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二、千唐志斋藏志
公讳士英,字子绍,世为河阳人
曾祖□、祖荣,以财雄于乡里。
文政河南土风,徙居之。
其始布襦芒屦,推家财所有,用仁厚信义处百贾间,附者翕然,遂再致巨产,甲于河南
门族蕃衍桑梓,于是今为河南人矣。
公淳直端亮,克肖父德,而襟抱恢廓,仪状秀伟,人望而即之,知其为长者也。
兄士昌恬默庄重,杜门自颐,悉以家事付公,虑无纤芥。
公竭诚尽力,不吝勤勚,经营谋画,皆适于当,而委蛇出入,讫无一毫私己,中外服其公焉。
初,公之父瘽身积赀,与陶朱、猗顿相上下。
至公兄弟,斥去锥□,不复竞利,惟阖户耽玩书史,延洛之宿学乡先生俾诲诸子。
宾朋踵门,倒屣迎纳。
侈馔具不计费,食客盈前,间以丐贷,终无倦色。
公有姊适周氏,生一男一女矣,夫逸游不还。
仲兄士衡蚤世,有遗腹女。
公奉寡姊尽礼,迄于寿终。
抚孤甥侄,恩意备厚,不啻己子。
卒子男有成,女有归。
平日居家,与伯氏友睦,食饮坐起,未尝相舍,怡怡如也。
其子弟辈循蹈矩矱,不妄嬉游。
闺阃肃然,乡邦称之。
大观四年十月初九日,公晨兴,盥栉如常,忽感暴疾,儿女环侍,弗顾,独呼其兄,握手与诀。
享年四十有九。
姻戚闾巷之人闻其不幸,皆垂洟咨嗟,以谓善人亡矣。
高平范氏,生男子四人:汝言、汝砺汝弼汝霖
汝砺纯厚而敏于学,今为国子监内舍生
汝弼警秀乐善,年十六,后公三岁而卒。
汝霖出继伯父。
女子七人:长适李氏,次二人许婚矣,馀皆蚤亡。
汝言、汝砺卜以政和四年十月己酉,举公之丧葬于洛阳县金谷乡武原之新茔。
乃来请铭,铭曰:
佳城郁郁,卜云其吉。
以利后人,公乎永毕。
宋故高平范氏墓志铭政和四年十月 北宋 · 李彝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二、千唐志斋藏志
政和四年,岁在敦牂,太原王汝言与弟汝砺卜用孟冬之己酉,葬其先公于洛阳金谷乡宣武村之原,以其母夫人高平范氏祔焉。
前期撰次族里行实,来丐铭,乃摭其语,为铭曰:
范氏之先,世家洛阳
夫人祖考,畜德有光。
是生贤女,作配君子。
粤初未嫔,年十有四。
王氏富家,姑惟仕族。
缀接奉承,允难雍睦。
夫人于兹,动必中节。
恭顺以勤,上下和悦。
姑老而羸,有疾淹时。
佩悦侍侧,无须臾离。
夫之仲兄,未壮而夭。
遗腹一女,母且改醮。
夫人哀怜,一意鞠抚。
迨其教之,婉婉纂组。
迄于适人,妇德有闻。
以卵以翼,孰尸厥勤。
夫人静专,不问外事。
施于家庭,一从长姒。
弗嬉弗游,服不文绣。
惟其劬劳,育此稚幼。
性恬而夷,罔见喜愠。
妾媵蒙仁,不戒以顺。
笃志内典,有勤薰修。
清旦诵读,声音如流。
乐善不倦,终始惟一。
良人之亡,悲哀感疾。
政和二年冬十一月
中旬而殂,年四十八。
有子四人:汝言汝砺汝弼后亡,汝霖出继。
女子数多,其四蚤卒。
长适李氏,二尚在室。
猗欤夫人,克有全美。
勒此铭章,媲芳彤史
晓谕都城士庶榜靖康二年四月 南宋 · 赵子崧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九五
大元帅参议东南道都总管赵子崧大元帅康王劄子节制东南诸军,进援王室,已至近城。
窃惟赵氏德泽浃于民心,主上仁圣节俭,天下欣戴。
独以奸臣误国,再致戎贼犯阙,祸变旷古未闻,至于二圣播迁,六宫九族系累。
天下臣子悲愤痛切,肝心糜溃。
况本朝无亲王将兵在外故事,去年主上特付大元帅之柄于康王,盖本天意。
康王已委副元帅宗泽领骑兵迎请二圣车驾,又委子崧等提兵入援,以图兴复。
升坛歃血,盟于三军,千万人惟一心,誓死赴难。
宰臣身乞反正,大将等上下和协,奉母后宝书遣使迎请康王,社稷有主,人知所归。
都城官吏、军民、僧道、耆老等世受大恩,各怀忠义。
当今贼退,却请车驾,及从来权宜,谅其本心,必不忘赵氏。
各宜安居息心,无生疑惑,以待恩抚。
须至晓谕。
宋辩赵汝霖为监袁州萍乡县酒税节次折欠官钱及于醋库节次贷钱助买常令入家及于醋钱内尅请逐月合得供给钱例外请过入己特降一官冲替制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紫微集》卷一五
敕:尔等坐赃抵罪,会逢赦恩,姑从夺官,以示惩创。
益思愧悔,以服宽恩。
可。
高好古为该建炎元年五月一日覃恩转进武校尉并因磁州守禦无虞宗泽勤王有金人内侵开德府率先用命殄灭强敌转承信郎绍兴元年终赏转承节郎绍兴二年终赏转保义郎换给制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紫微集》卷一七
敕:尔积功累日,屡进官阶。
申锡命书,无忘报力。
可。
汝霖三首 其一 丁巳 宋 · 胡寅
七言律诗 押侵韵
客思如春日日深,莫令鶗鴂损芳阴。
忽逢佳士能倾盖,那用高眠有抱衾。
陌上正歌归缓缓,尊前聊酌夜沉沉。
君诗也得池塘梦风流尚可寻。
汝霖三首 其二 丁巳 宋 · 胡寅
七言律诗 押侵韵
圣门功业海同深,大禹犹曾惜寸阴
知有诗书消永日,不将狐貉愧寒衾。
定心应已观川逝,阔步何须叹陆沉。
闻道北山正好,果堪纫佩即幽寻。
汝霖三首 其三 丁巳 宋 · 胡寅
七言律诗 押侵韵
桃李无言春事深,便看园树欲交阴。
永怀北固吹长笛,一醉春风典破衾。
金羽喜从幽谷出,锦鳞贪引翠竿沉。
好传消息睎曾点,莫把平生问李寻
岁除汝霖三绝 其一 宋 · 胡寅
七言绝句 押侵韵
柏酒椒花又盍簪,莫将谈笑枉光阴。
自怜四十无闻者,欲问如何不动心。
岁除汝霖三绝 其二 宋 · 胡寅
七言绝句 押寒韵
邂逅遮留阅岁寒,山肴溪蔌且同盘。
不忧绝学商量少,只怕新诗属和难。
岁除汝霖三绝 其三 宋 · 胡寅
七言绝句 押尤韵
紫盖峰前万壑流,长松脩竹与云浮。
欲分一半谁人可,子若能来亦易谋。
上皇帝万言书建炎三年九月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六、《斐然集》卷六、《中兴两朝圣政》卷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七、《崇古文诀》卷三三、《宋史》卷四三五《儒林传》五、《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六、《经济类编》卷二七、《楚纪》卷五七
九月二十一日承奉郎、试起居郎胡寅谨沐浴百拜,上书皇帝陛下:伏睹诏书,以敌人侵陵,备禦不给,遂有移跸之意,右顾岳鄂,左趋吴越,安危利害,下询群臣。
臣时骇然,不意清问之及此,何者?
陛下自钱唐来幸江宁也,有诏曰「以援中原」矣。
及至江宁,以旧邸之名,符启建之义,改为建康府,以昭受命之祥也,有诏曰「兴邦正议于宏规」矣。
继而深惩维扬之祸,遣奉隆祐太后,以六宫及百司不与军旅者之南昌也,有诏曰「朕与二三大臣、帷幄宿将,坚守不动,誓有一死,以答群生」矣。
前后三诏,近在半年之中,而今来诏音不同如此。
退伏思念,至于旬时。
陛下以安危利害访于在庭,苟或虑之不精,计之不审,以害为利,以危为安,偷顾目前,妄有建白,则其负诬圣明,迷误社稷,罪在不赦。
辄陈愚见,不避斧钺,泛论建炎谋国之失,而陈拨乱反正之计。
念时事之迫切,仰德义之广大,冀功效之可立,忘触冒之难恕,惟陛下留神省察。
臣闻孔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今臣所陈不免追咎既往者,盖谓建炎已来有举措大失人心之事,今欲复收人心而图存,则既往之失不可不追咎,不可不改故也。
一昨陛下以亲王介弟受渊圣皇帝之命,出师河北
二帝既迁,则当纠合义师,北向迎请。
而遽膺翊戴,亟居尊位,遥上徽号,建立太子,不复归觐宫阙,展省陵寝。
斩戮直臣,以杜言路;
南巡淮海,偷安岁月。
敌兵深入陕右,远破京西,漫不治军,略无捍禦。
盗贼横溃,莫之谁何,无辜元元,百万涂地。
怨气上格,日昏无光,飞蝗蔽天,动以旬月。
方且制造文物,糜费不赀,猥于城中,讲行郊报,朝廷动色,相谓中兴。
敌骑乘虚,直捣行在,匹马南渡,狼狈不堪,淮甸之间,又复流血。
逮及反正宝位,移跸建康,不为久图,百度颓弛。
淮南宣抚,卒不遣行,自画大江,轻失形势。
一向畏缩,维务远巡。
军民怨咨,如出一口。
存亡之决,近在目前。
凡此节次十馀条,皆所谓举措失人心之大者也。
自古衰亡,固不足道,请以中兴者言之。
少康周宣王燕昭王、越勾践汉光武,莫不任贤使能,修政事,治军旅,而其奋发刻厉,期于必成者,则又本于愤耻恨怒之意,不能报怨,终不苟已,所以光复旧物,各称贤君。
未有乘衰微决绝之后,窃窃焉因陋以为荣,施施焉苟且以为安,而能久长无祸者也。
为陛下计,当如何?
黄潜善汪伯彦颜岐顾以乳妪护赤子之术待陛下,曰:「上皇之子殆将三十人,今所存惟圣体,不可不自重爱也」。
曾不知太祖勤劳取天下,列圣兢业嗣守,不敢坠失。
今也宗庙为草莽堙之,陵阙为畚锸惊之,堂堂中华,戎马生之;
赫赫帝图,敌骑营之。
然则潜善伯彦所以误陛下,陷陵庙,蹙土宇,丧生灵者,又岂燕昭、越践、汉光武之比乎?
本初嗣服,既不为迎二帝之策,因循远狩,又不为守中国之谋,以至于今,德义不孚而号令不行,刑罚不威而赏爵不劝。
巡幸所至,民以淮甸为戒;
驻跸所在,人以敌至为忧。
东南之州郡几何,翠华之省方无已,若不更辙以救垂亡,则陛下永负孝弟之愆,常有父兄之责。
人心已去,天命难恃。
虽欲羁栖山海,跋履崎岖,臣恐非所以为自全之计也。
为今之策,愿陛下一切反前失而已,则必下诏曰:「继绍大统,出于臣庶之谄而不悟其非;
巡守东南,出于侥倖之心而不虞其祸。
经涉变故,仅免危亡。
盖上天警戒于眇躬,俾大宋不失于旧物。
金人以无厌之求,喋血中华,蚕食并吞,扶立僣伪,以乱易治,俾臣作君。
朕义不戴天,志思雪耻。
父兄旅泊,陵庙荒残,罪乃在予,无所逃责」。
以此号召四海,耸动人心,不敢爱身,决意讲武。
然后选将训兵,戎衣临阵,按行淮甸,上及荆襄,收其豪英,誓以战伐。
天下忠义之士,必云合而景从,天下武勇之夫,必响应而飙起。
国用不足,于此不患无财,甲马不强,于此不患无备。
有道多助,孰不顺之?
秦陇虽遥,壮士骁骑即可坐致;
齐鲁虽失,饶财厚货必自竭输。
陛下凡所欲为,孰不如志?
其为利害,岂与退保吴越、日就灭亡同年而语哉!
臣不自量,每切愤叹,既未能被坚执锐,先启戎行,而服业简编,讨论古昔,固当忘其昧陋,少赞经纶。
辄为陛下画中兴之策,莫大于罢和议。
盖和之所以可讲者,两地用兵,势力相敌,利害相当故也,非强弱盛衰不相侔所能成也。
而其议则出于耿南仲,何也?
渊圣皇帝在东宫,当宣和季年,王黼欲摇动者屡矣。
南仲东宫官,计无所出,则归依右丞李邦彦
邦彦其时方被宠眷,又阴为他日之计,每因王黼谗说,颇曾解纷,亦缘上皇仁慈,本无移易太子之意也。
既而渊圣嗣极,递迁前朝大臣,而邦彦次相
金人遽至城下,邦彦谐谑小人,乌知远虑,遂献和议,而南仲宫傅之重,方奉椒房出奔,闻六飞坚守,至陈留而返,自愧其失,因附邦彦而沮种师道击敌之谋。
于是覆邦之患,滋蔓而起,分朋植党,必欲自胜。
主战伐者,李纲种师道两人而已。
几会一去,国论纷然,中制河南之师,必使陷没,以伸和议之必信。
二帝远去,宗族尽徙,中原涂炭,至今益甚者,本缘南仲主持邦彦,以报私恩,不为国虑之所致。
其朋徒附合,狠忮胶结,宁误赵氏,不负耿门之所为也。
使其可和,则渊圣执德不坚,驯致祸败,而陛下卑辞厚礼,避地称臣,无所不用其极!
乞和之使接武于道,宜其少缓师矣,何乃累年而尚无效耶?
自古中国盛强,如汉武帝唐太宗,其得志边方,必并吞扫灭,以示广大,侮亡取乱,极其兵力而后已。
中国礼义所自出也,恃强凌弱犹且如此,今乃以廉退慈仁君子长者之事,望于侵凌强暴反覆无常之尼雅满,岂有是理哉!
若以为强弱之势绝不相侔,纵使向前,万不能抗,则自古徒步奋臂,无尺寸之地而争帝王之图者,彼何人哉!
伏望陛下明照利害之原,罢绝和议,刻意讲武,以使命之币为养兵之费。
此乃晋惠公征缮立圉之策,汉高迎太公、吕后之谋,断而行之,坚确不变,庶几敌人知我有含怒必斗之志,沙漠之驾,或有还期。
不然,则今僻处东南,万事不竞,纳赂则孰富于京室,纳质则孰重于二帝,馈子女则孰多于中原之佳丽,遣大臣则孰加于异意之宰辅?
深思远虑,反覆计之,所谓乞和必无可成之理。
昔北敌至澶州王钦若陈尧佐请幸吴蜀,惟寇准劝亲征。
及成功之后,钦若羞恨无以藉口,则撼真宗,曰:「当是时寇准亦岂有好计,但是热血相沃,譬如博钱,以陛下为孤注耳」。
使人君不明,则钦若之言为爱君,而寇准之功为幸胜。
今之议和者,其情状一一出于此。
苟能息绝其议,陛下不藉之以塞民望,大臣不藉之以宽己责,则必为善后之图矣。
夫事有缓急,治有先后。
既定议讲武,则其馀庶务,有日力不暇给者,当置行台以区处之。
今典章文物,一切扫地,百司庶府,殆为虚设。
其必不可缺者,惟吏部户部为急。
诚使江淮两浙湖北并依八路法慎监司而付之,则吏部铨事亦复减省,不过置侍郎一员、郎官两员、胥吏三十人,则所谓磨勘封驳奏荐常程之事,可按而举矣。
户部所以治天下财赋也。
今四方供贡久不入于王府,往往为州郡以军兴便宜截用。
经常一坏,未易复理。
窃观行在支费,每月无虑八十万,惟以榷货、盐利为无穷之源耳。
故臣谓宜置行台,或建康,或南昌,或江陵,审择一处,以安太后六宫百司,以耆哲谙练大臣总台,谨守成法,从事郎吏而下,不轻移易,量留兵将,以为营卫。
户部计费调度以给之,其虚名无实徒费国用之所,一切省罢。
陛下奉庙社之主,提兵按行,广治军旅,周旋彼此,不为定居。
惟是侍从臣寮、师臣监司、要害守牧,则当加意,以时进退其贤不肖功罪之著明者。
而馈饷之权,自宜专责宰相,而选委发运以佐行于下,如汉委萧何关中,唐委刘晏以东南。
经制得人,加以岁月,量入为出,何患无财?
所谓宰相之任,代天理物,扶颠持危,其责甚重。
非特早朝晚见,坐政事堂,弊弊然于文具无益之末,移那阙次,以处亲旧,济其私欲而已也。
古之人君临政愿治,必委任宰相,岂徒体貌崇重,一听其所为,亦必深相提策,务为明白,计日累月,以考功绪。
陛下视今日国势,孰愈于前日乎,此在宸心所自鉴照,臣未敢深论也。
夫大乱之后,风俗靡然,躬率而丕变之者,则在陛下务实效,去虚文。
夫治兵必精,命将必贤,政事必修,誓戡大憝,不为退计者,乃孝弟之实也。
遣使乞和,广捐金币,不耻卑辱,冀幸万一者,为孝弟之虚文也。
屈己致诚,以来天下之士,博访策略,信而用之,以期成功者,乃求贤之实也。
未见贤若不克见,既见则不能由之,或因苟贱求进之人,遂乃例轻天下之士,姑为礼貌,外示美名者,为求贤之虚文也。
听受忠鲠,不惮拂逆,非止面从,必将心改,苟利于国,即日行之者,乃纳谏之实也。
和颜称善,泛爱其说,合意则喜之,不合则置之,官爵所加,人不以劝,或内恶其切直,而用它事迁徙其人者,为纳谏之虚文也。
将帅之材,智必能谋,勇必能战,仁必能守,忠必不欺。
得是人而任之,然后待以恩,御以威,结以诚信,有功必赏,有罪必刑者,乃任将之实也。
庸奴下材,本无智勇,见敌辄溃,无异于贼。
与之亲厚,等威不立,赐予过度,官职逾涯,将以收其心,适足致其慢。
听其妄诞张大之语,望其朴实用命之功者,为任将之虚文也。
简汰其疲老病弱,升择其壮健骁勇,分屯所在,置营房以安其家室,聚粟帛以足其衣食,选众所畏信者以董其部伍,申明阶级之制,以变其骄恣悍悖之习。
大抵如周显德年中世宗命我太祖之意。
然后被之以精甲,付之以利器,进战获首虏则厚赏,死则恤其妻孥,退溃则诛其身,降敌则戮其族,令在必行,分毫不贷者,乃治军之实也。
无所别择,一切安养姑息之,惟恐一夫变色不悦,幸无事则曰大幸矣,教习击刺,有如聚戏,金鼓之节,旗帜队伍,皆习敌人之所为,纪律荡然,虽其将帅不敢自保者,为治军之虚文也。
慎选部刺史二千石必求明惠忠智之人,使久于其官,惩革弊政,痛刈奸赃,以除民害,虽军旅骚动,盗贼未平,必使宽恤之政实被于民,固结百姓将离之心,勿致溃叛者,乃爱民之实也。
诏音出于上,虐吏沮于下,诳以出力自保,则调发其丁夫,诱以犒设赡军,则厚裒其钱谷、弓材弩料、竹箭皮革。
凡干涉军须之具,日日征求,物物取办,因缘奸弊,民已不堪,乃复蠲其税租,载之赦令,实不能免,苟以欺之者,为爱民之虚文也。
若夫保宗庙,保陵寝,保土地,保人民,以此六实者行乎其间,则为天子之实也。
陵庙荒圮,土宇日蹙,衣冠黔首为肉为血,以此六虚者行乎其间。
陛下戴黄屋,建幄殿,质明辇出房,雉尾金炉,夹侍两陛,仗马卫兵,俨分仪式,赞者引百官以次入奉起居。
既退,宰相大臣卑卑而前,搢笏出奏,司辰唱辰正,则驾入而仗出矣。
以此度日,而国势益卑。
粘罕者昼夜厉兵,跨河岱,电扫中土,遂有吞吸江湖,蹂躏衡、霍之意。
吾方挟持虚器,茫茫然未知所之。
此则为天子之虚文也。
伏望陛下留意实效,勿爱虚文。
于此七者,奋发慷慨而力图之。
宿卫单弱,国威销挫,臣尝言乞早勾发京师卫士赴行在,又降等杖于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北、四川、两广,抽拣禁军贡发充御营正兵,增厚其月廪,精加训阅,陛下自将之。
天子之军既强,则中国之变自弭。
汉高祖尝大败于成皋矣,与数骑渡河入张耳韩信军,夺其印,易置诸将,军遂复振,此得御将之大权。
虽知如韩信,且莫能测,宜其取秦灭项甚易。
陛下今欲于刘、韩、张、辛四人之兵有所移易废置,臣知其不能矣。
权既偏重,柄既倒持,彼必谓陛下不能一日而舍之,夷踞桀骜,日以滋起。
陛下以孤立之身寄于其上,安能使此四人者常无怨怒,相激而不为变乎?
刘、苗之乱,率尔而作者,坐此故也。
汉献帝时主柄下移,不能自立,李傕郭汜偏裨小将,互劫乘舆,至以臭牛之骨,与帝进馔,万乘人主为叛臣所质,此既往之鉴也。
臣谓今日见在兵必不可用,既未有以大更易之,莫若先集天下劲兵以强御营之势,然后可以弹压悍将骄兵。
悍将骄兵既不敢妄动,就纪律,则四方横溃之军及群起不逞之盗,必自贴息。
犹有披猖不轨者,遣偏师以锐卒往禽灭之,遂罢招安之策。
况陛下以雪耻复仇为己任,仗大义而行,天下凶顽不义之徒,固将敛衽倒戈而听驱使之命矣。
汉光武为铜马帝者,用此道也。
东南之禁卒既起,则又命福建团结枪杖手,建、汀、南剑邵武四郡精选万人,各择其土豪使部督之,各屯本处以俟兴发。
两浙募水手,并选发诸州撩湖捍海等兵,尽付水军,教习战舰。
江东西、湖南北募弓手,以在官閒田给养之,人得一顷,正税之外,其馀科须一切与免。
广西及辰、沅、鼎、靖于见数峒丁中,实料有技能壮勇者,不取虚数,分番践更,屯戍襄阳,为山林溪谷之援。
京西淮南荒废无主之地为屯田,招集两河、山东及本路流徙之人,略依古法均节之,择强武者训习,使且耕且战。
文武臣有明习营屯之事肯承任者,用以任之。
凡此六条,虽非讲武必为之急,亦不可不为之助。
陛下试使执政大臣委弃簿书细故,勿设他说以相论駮,日夜图回,择人而为之,必见绩状。
于是时而兵不强,敌不畏,盗不息,然后可以归之天命,无所复为矣。
不然,是自弃也。
陛下苟有自弃之心,而欲于目前三四庸将、数万溃卒中求为久安,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矣。
或者必曰:军旅之兴,民最受弊。
今若如前所陈,恐未能有损于强敌,而先已自残其民矣。
则臣应之曰:自敌南牧以来,国家岁岁以和好自处,未尝敢以兵刃北向,凡以爱民,恐劳之也。
然大河以南,连亘数十州之地,城覆民屠,不可胜计,岂用兵之罪耶?
设有一城一邑能率厉兵,誓以死战,一郡不克,一郡继之,不犹愈于束手屈膝,毙于白梃之下哉!
惟在任将相使处置合宜,则虽使民以死,尚且不怨,况欲用兵以保卫赤子乎?
汉光武既灭新莽之后,东征西战尚十馀年,而后天下大定。
当时岂无劳民费财之事,所计者大则有所不暇恤,顾能于军旅扰攘之,常有爱惜生灵之意,故天助而人归之。
苟坐视四海流血而避用兵之劳费,则是舜不当征苗,启不当讨扈,高宗不当伐鬼方宣王不当伐猃狁。
以噎废食,非通时务经国之远猷也。
自古图王霸之业者,必定根本之地而固守之,而非建都之谓也。
陛下家世都汴,舍汴何都焉?
今欲用关中而制山东,则力未能至。
按南渡六朝之遗迹,则舍建康不可。
虽然,欲谋进取,则非坚坐不动之所能。
必观进取形势之便,用之而图成。
臣窃谓惟荆襄为胜。
春秋之世,楚尝以是抗衡上国,窥周问鼎。
三国割据,曹操孙权荆州刘备,则失箸而骇。
六朝建立,虽南北之形已判,亦必增重上流。
庾亮经略中原,则先分戍汉沔。
宋太祖欲伐魏,则先广襄阳资力。
晋何充荆楚国之西门,地带赵、蜀,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
湖北京西,虽无大险,然方城为城,汉水为池,管仲之所不敢轻。
盖地近中州,上下不过千里,其要害易守,非如淮泗汗漫,平原按衍,四通五达,易入而难也。
曹操用兵,彷佛孙吴,而赤壁败亡,几于不救,则难易之势可见矣。
诚能屯唐、邓、襄汉之田,以养新兵,出广西、武陵峒丁,并施、黔、獠军筑坚垒列守汉上,阻以水军,经以正军,纬以弓手民军,牵制江、黄,呼吸庐、寿,则进取之基立。
然后陕西声气血脉通达,而骑卒可至,川广之富皆犹外府,易以拱挹。
其比于漂泊大江之南,栖伏东海之滨,险易利害,相去远矣。
建康固是六朝旧都,甘守偏隅,迁延国祚,亦何不可?
臣独以为不可焉,盖为陛下之责与晋元帝不同故也。
西晋刘聪吞并,无复能立,怀、悯两君皆以弑殒,故元帝琅邪王,又凭王敦专制淮南十年之威,起而缵祚,然传世十帝,享国百年,强臣内叛,边骑外迫,其得仅存,犹缀旒耳。
当时非无谋臣猛将提重兵出入,终不能复取中原者,非独天运,亦势使然也。
今陛下之父兄在敌固无恙,穹庐蛮帐,羁栖杂聚,其衣服饮食居处动静,岂得比国民庶中人之奉哉!
其闻陛下嗣登宝位也,必日夕南望曰:「吾有子弟为中国帝王,吾之归庶有日乎」?
痛维愁荒屈辱之,发此念,为此言,于今三年,日迫月切。
而献谋者方欲导陛下南狩,日远日忘,遂无复国之心,别求建都之所,此臣所深不喻也。
河北、河东之民知朝廷不复顾思,已甘心事敌,山东京西、淮甸之民犹冀陛下未忍遽弃,若更迟延岁月,无以及之,则怨恨陛下而为敌国者,所至皆然,亦何必粘罕邪?
于此而欲建都,非特不可,亦必不能矣。
故臣愿陛下先命吕颐浩杜充分部诸将过江,广斥候,治盗贼,自以精兵二三万为舆卫,于稳密州郡速置营屋,以安存其所谓老小者。
陛下提此兵渡江而北,缓辔而上,遣使巡问父老,抚绥挺刃之馀民。
至于荆襄,规模措置为根本之地,犹汉高之于关中光武之于河内
虽巡历往来,征伐四出,而所固守必争而勿失者,以荆襄为重。
陛下方富于春秋,非如昔人白首举事,觊万一之成者。
诚能坚忍耸厉,坐薪尝胆,悠久为之而不能济,则书传所载周宣王汉光武之事,皆为妄言以欺后世,无足信矣。
陛下聪明洞照,必不谓然也。
上世帝王为治之道,敦睦宗族,强本弱枝,所以巩固基扃,绍延佑命,故三代有天下皆传数十世,而周又特为长久,盖以大建宗室,以自藩屏故也。
原其用心,盖以天下为公而不以为私分,非如后世以智力把持之,褊心多忌,虽有骨肉懿亲,眄眄然不借以尺寸之权,而恐其伺便轧己。
亡秦是已。
汉以为鉴,遂大封同姓,非刘氏不王。
及其久也,光武刘备皆以宗室倡义而起于灭绝之后。
汉高固欲为久远无穷之虑,非为其一身也。
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大庇子孙,万世血食。
然则封建宗室者,乃固守天下之要术也。
今陛下之族北去者众矣,所幸免亦几何?
黄潜善郑瑴小人之见,本无远识,谓陛下以支子入继,又不缘传付之命,国步未夷,恐肺腑之间不无非望之冀。
考其行事,必曾进言恫疑虚喝,以恐动宸心。
故自南郡以至维扬,诛窜之刑,疑忌之意,相寻继见。
虽其罪戾或自贻戚,然亦恐未必尽出治亲齐家之美意。
审如是,欲以保国而延历,难矣。
今宜于同姓中不问亲疏,选择贤才,布之内外,广加任使,其望实杰然出众者,陛下宜留之宿卫,夹辅王室。
其有克敌戡难之功者,宜渐为茅土之制,星罗而棋列,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续国家如线之绪。
使仇敌知赵氏之居中国者尚如此其众,既失而得复者,非独陛下一人而已。
则其扑炎火之横心,立异姓之逆谋,庶其少息乎?
夫创业垂统之君,必立纲纪以遗子孙,继世承序之君,必守纲纪以法祖宗。
纲纪存则存,纲纪亡则亡,所系如此。
夫一君子进,众小人未必退,一小人进,则众君子必退矣。
势不两立,而于君子为难,盖其道固如此。
仁宗皇帝在位最久,得君子最多,小人亦时见用,然罪著则斥之,君子亦或见废,然忠显则收之,故其成当世之功,贻后人之辅者,皆君子也。
王安石则不然,斥绝君子,一去则不还,崇信小人,一任而不改。
故其败当时之政为后世之害者,皆小人也。
仁宗皇帝所养之君子既久且远,日以消亡矣。
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新而近,其蕃息未艾也。
所以误国破家至毒至烈,不知已时。
然则,陛下欲求君子而用之,而不爱爵禄以待其人,岂非甚不易得者乎?
君子未得,而已试无堪、败事显著之小人,稍稍类聚,其未至则召之,惟恐其不来,其既至则用之,惟恐其不速,混然杂进,其党必集。
所谓悔过用贤之意,与陛下反正之初绝不侔矣。
陛下土地金帛能有几何,岂堪此辈大言轻舍,尽输之敌国耶?
将以汲引豪杰,延致英雄,而标的如此,是犹却行而求前,北辕而适越尔。
夫以贤治不肖,此治平以前陛下之家法;
以不肖治贤,此熙宁以后陛下之家戒。
矧当今日,否塞之气充牣于中原,阴长之滋勃兴于兵革,非得希世异材,上下内外迭任交用,泰何由复,而否何由倾乎?
此纲纪国家之一事也。
右文左武者,有国不易之道。
汉高祖韩信彭越,不以加于
光武贾复耿弇,不以加于邓禹
唐太宗李靖李绩,不以加于房、杜;
蜀先主二公,不以加于诸葛孔明
非独其礼文等降不同,其诚心所以待遇之亦异。
今儒学衰息,未有巨贤硕德屹乎朝廷,以收运筹指踪之功。
陛下所深恃以为心膂爪牙者,惟三四庸将耳。
夫此数人者以近时论之,曾不足以当种师道之厮役,况望古昔名将乎?
而偃蹇厖然,当负重寄,使平寇盗,尚或未能,岂敢冀其向敌人发一矢也?
自愧无以塞责,则大言诡论以上欺睿听,慢辞倨礼以下视朝士,谓今日祸乱皆文臣所致耳。
敌人方强,不可与争锋,必以退避自保。
乘时而动,又不钤勒其众,动则溃,溃则盗,盗则招,招则官,反复循环,无有穷已。
其为国家之害,岂文臣所敢望哉!
窃闻陛下推心抚之,失于太厚,出入内禁,不以时节,小人不知义理,习于所熟,以为君臣上下犹朋辈然,恃凭威灵,无有纪极。
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
臣愿陛下委大臣以心腹,待近臣以礼貌,当使南衙朝士气势重于此徒。
天下抱才自爱之人,必愿立于左右,缓急之际,必有能为陛下竭忠尽节不愧古人者矣。
樊哙为伍,韩信犹羞之,况儒士乎!
参奉内朝班缀之后,欲求近臣如汲黯之流,气折淮南,多得羸驱弊舆,惴惴然于长戟大马之中,卒伍贱人皆得以恶声谁何之,不敢正色忤视,少拂其势。
从臣如此,况其下者乎!
唐制,监察御史秩七品,衣绿,至卑也。
然衔命出使,则节度使且櫜鞬郊迎。
本朝沿此意,郎官出使,则序位在转运使之上。
凡此盖欲尊重天朝,习民于上下之分也。
故事,宰相待漏院三衙管军于帘外,倒仗声喏而过。
吕夷简为相日,有管军忽遇于殿廊,年老皇遽,不及降阶而揖,非有悖戾之罪也,夷简上表求去,以为轻及朝廷,其人以此废斥,盖守分之严如此。
今见其分庭抗礼矣。
推此类非一日长不已,陛下不为之别异表著,是自削堂陛,无复等威,亦将何所不至哉!
此纲纪国家之二事也。
治天下者必取笃实躬行之士,而舍浮华轻薄之人,所以美教化,善风俗。
本朝自熙宁以前,皆守此道,至王安石以佛老之似乱之实,绝灭史学,倡说虚无,以同天下之习。
其习既同,于今五十年,士以空言相高,而不适于实用,以行事为粗迹,曰不足道也。
其或蹈规矩,守廉隅,稍异于众,则群嘲而族笑之,以为异类,纷纷肆行,以至败国。
二帝屈辱,羿、莽擅朝,以为是适然耳。
伏节死难者不过一二人,此浮华轻薄之为害也。
夫欲变风移俗,惟系上所好恶。
韩琦富弼在朝,文武两班升朝官以上即不许自陈磨勘,皆听检举,所以养劝廉耻,恢张四维,故当时人知自重,风俗忠厚。
至今乃有身为从臣而自陈磨勘,乞覃恩转官,不以为耻者矣。
推而上之,见利必忘义,贪得必患失,遗其亲,后其君,背叛篡夺,便可驯致,此明君之所甚畏而深戒者也。
今万化之原,本于陛下,苟力行孝弟,则天下忠顺者来矣。
好贤远佞,则天下名节者出矣。
赏清白,则贪污者屏矣。
崇行义,则奔竞者息矣。
旌能实,则谬诞者惩矣。
贵忠厚,则残刻者远矣。
苟反此道,则颓波日漫,必至于糜烂而后已。
至于文辞之丽,言语之工,倒置是非,移易黑白,诚不宜任用,以为浮薄之劝也。
靖康二年著作郎颜博文佞谀张邦昌,则曰「非汤武之干戈,同之禅让」。
及为邦昌作请罪表,则曰「仲尼佛肸之召,本为兴周;
纪信汉王之车,固将诳楚」。
博文,近世所谓能文之士也。
其操术反复如此,故廉耻道消,四维大坏,则社稷随之,陛下何利焉?
此纲纪国家之三事也。
法度者所以治天下之具,号令者所以行法度之几,而信义者所以出号令之实也。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圣人重,至于易死,疑若太过。
鄙夫陋儒以智诈谲诡为术者必忽此言,然真宗澶州契丹结盟,契丹守之百有二十年不敢先动。
宣和宰相王黼一旦败盟举兵,结远夷,伐与国,取景德誓书还之天章阁,天地鬼神所临重誓,自我背之,遂使敌人得以藉口。
夫金人何憾于我哉,皆契丹惎之,假手借兵,报灭国之怨耳。
失信之祸乃至于此,孔子之言良不为过。
而近日以来,朝廷失信于民尤甚。
臣不能遍举其目,但如所谓「前降指挥更不施行」,如所谓「已差下人别与差遣」,此等奏语,必日闻于冕旒之侧矣。
陛下何惜,不敕大臣俾审熟思虑,而直为此反汗之失,以欺骇四方之听乎?
今外州郡专制,不禀朝命者渐多有之。
所恃以指挥役使,惟在号令。
出之不审则轻,守之不固则疑,轻而且疑,则制命之权不在陛下矣。
承受既数,奉行实难,不曰略与应破指挥,则谓早晚必又更改。
近在朝廷,尚有此风,远而四方,从可知矣。
陛下纵有真贤实能付之民社,仁政惠泽播之黔黎,以是之故,何由责其功效?
百姓虽愚,然习于知见,必谓朝廷之令率皆诳我。
是心一萌,奸雄得以诱之矣。
此纲纪国家之四事也。
郡守县令者,亲民之官。
监司者,统临州县之长。
天下之治起于一县,县治则州治;
州无不治,则天下治矣。
明主必慎择居此之人,既得其人,必久任之,以考功罪之实,而施赏罚焉。
近日已来,朝廷移易郡守监司,无月无之,殆不可胜纪。
东南路分不过十数,何为纷纷如此?
陛下宜察其故矣。
谓其不才而罢之耶,则曷若考慎于未命之前也。
顾恐未必然,特出于用事者之私意耳。
民力已困,财用已竭,溃兵剧贼方羊乎其间,戎务军须交制乎其上。
朝廷忧劳叹息,而未能救,尚忍不为择忠信之长、慈惠之师,以抚绥之乎?
臣愿深诏大臣,自今已往,于郡守监司县令,断以三年为任。
非有大过,勿轻移改,县令不许辄从奏辟去官。
其有贪污为民害者,举祖宗法痛惩治之。
仍许内外侍从官举所知堪为令者,岁一人,后不如举,贬秩示诫。
留意此事,庶几斯民于鼎沸之中有苏息之望。
又今吏部无阙以待入官之人,士无所得禄,一切苟且,求权摄以度日,见居官者不能胜任,逆避患害,则求差檄干办之名,苟营俸,无复宿业之志,欲事治而民安难矣。
今欲乞专委诸路帅臣、转运、提刑,不以远近,共限一季,申明部内见任及阙官已授未到职位姓名,参三司之实,付吏部为案柢以行差注。
诸有以便宜从事辟置官属者,必用曾任令录以上无过犯人。
其奏补出官及曾以不职无治状罢者,不听奏举。
奏补人必依旧法试铨,无铨则于逐路运司岁一试之,仍增时议问策各一首,精其选,少其数,中格则出官,以绝请求贿赂冗食之弊。
肃清仕路,政在得人。
此纲纪国家之五事也。
臣禀赋凡下,无大过人,然夙夜思之,又考之往古,揆之公论,所得如此。
于当世之务虽未能尽,亦可见其大概矣。
维陛下动心加虑,反复而求之,隆宽降意,开纳而听之。
万一可行,则至诚恻怛,奋乾之健而速图之。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以为今日难于前日,安知后日不又于今日乎?
往者虽不可复追,不当谓无可为者而遂已也。
天定胜人,大福不再,深可忧惧。
今年之,震雷大雪白虹贯日,中有黑子,钱塘之变,实先垂象。
恭以上天之仁,眷顾陛下恳恳至厚,所以申命用休者不啻再矣。
陛下出于屯难,侧身怨艾,亲近书史,引对多士,减彻玩好,躬亲庶政。
亦非复维扬之比,臣民共知,不可诬也。
然任至重者力必强,责至大者忧必深。
天下万姓以二帝之故,所望于陛下者,非止如是而已,乃闰月金犯大火,芒怒赫然。
九月朔旦日有食之,车驾复有思患预防之行,明堂遂虚,阳德大弱。
钱塘受辱之地,岂可再枉六飞?
县名柏人汉祖不宿。
若趋会稽,幸三衢,则地形穷僻,扈卫益劳,贡赋不通,财用益窘,道路艰阻,朝觐益稀,邮置迂深,命令益隔。
人知陛下无复兴之志,威权日削,无可瞻望,投戈四逸,孰能止之?
惟有臣区区之言,理明事顺,思迎父兄,誓报仇敌,奋志强厉,有进无退,庶足以感发军情,率先将佐于危绝之中,求生全之道,此非怯懦畏避之所能济也。
不然,而姑恃天命之不庸释,是犹不耕于田,枵腹以待嘉谷之旅生;
不绩于麻,露肌以待野蚕之成茧,事理之必无者矣。
又惟斯民戴宋无二者,徒以祖宗德泽深厚,人未忍忘,虽甚涂炭,犹未瓦解,虽甚怨怒,犹未反叛。
然以比来巡幸所过观之,道傍里县之民,一切空尽,以避兵卒,其甚者田畴荒莱,室庐破毁,生聚不保,满目萧条,殊非来苏望幸之美。
传示四方,何以彰德
顷在建康,已获敌人之觇者,以此知敌人虽负十全之势,而限以长江,不敢轻渡。
然屯驻山东,闻有数路并入之谋。
陛下不深委将相,早为防遏,但欲深寻幽远,则回顾州郡,复为虚邑,必曰:「君王尚且畏避,何以责我守城」?
民心睹此,安能久忍而无变乱?
若不望风纳款,以事敌人,必将推贤择能以自保治。
陈胜吴广因民不忍,而刘、项乘之,秦遂灭亡者,盖本于此。
古人称中兴之治者曰拨乱世反之正。
秦不正而甚乱,汉高祖反之正而兴焉。
王莽不正而甚乱,光武反之正而兴焉。
隋不正而甚乱,唐太宗反之正而兴焉。
唐末五代不正而甚乱,我太祖皇帝反之正而兴焉。
反之正者,反易其道,究其败亡之由,尽更而去之,犹反覆手之易也。
今之乱亦云甚矣,其反正而兴之在陛下,其遂陵迟不振,亦在陛下。
敌人虽强暴,其亡可待,特恐中国豪杰因之而起,反我之乱,兴彼之治,则陛下之大事去矣。
天下记之,野史书之,善恶荣辱,垂之方来,后人观之亦犹今之视昔。
夫汤以七十里而有天下,楚以七千里而为雠人役。
粘罕之强未如秦,其横行于中国无人不怨,则有甚于始皇之于六国也。
东南形势,控带江山,兼有吴楚之地,坤维岭海,提封自如,非如汤以七十里而起也,而乞怜偷生之势,乃甚于楚之为秦役。
此臣所以日夜愤懑,为陛下痛惜,而伤大臣之过计也。
宗泽留守京师,一老从官耳,犹能致诚鼓动群贼,北连怀、卫之民,誓与同迎二帝,皆相听许,尅期密应者无虑数十万人。
不幸为黄潜善所恶,百方沮抑,愤悒而死,其志不就,群臣亦无敢以所谋达于宸听者。
以此知人心未厌二帝之德,何况陛下身为子弟,责孰加焉?
诚欲北向而有为,臣将见锄耰惨于长铩,奋臂威于甲兵,举四海惟陛下之用,决不为失策。
惟在陛下断与不断,为与不为耳。
五路事宜,张浚已行措置,今能使淮南、荆襄肘臂相应,山东合从,则敌人所守者数千里之地,兵分势离,批亢捣虚,攻其不备,多方以误之,不厌不退。
以十年为期,陛下必能扫除群氛,一清天步,修上京之庙貌,拜巩雒之神皋,远迓父兄,归安凤阙,再亲仪物,永固皇图。
陛下于时忧责方已,巍然南面,称宋中兴,永永万年,欣怀无斁。
其与惕息遁藏,蹈危负耻,有如今日,岂不天地相绝哉?
臣本疏外之踪,无所知名,误蒙眷求,擢侍左右,顾睐之温,宠遇之荣,多士流传,以为口实。
重惟职司记注,掌书言动,丧乱已来,典籍废缺,官业不举,素餐是愧,况睹烽烟未息,敌骑凭陵,銮辂徬徨,民无死所。
臣于此日得近清光,有知不言,有言不尽,苟非畏祸,即是欺君。
震惧于衷,不能自已,戆愚抵冒,理合诛夷,宽仁如天,恃以无恐。
倘或其言可采,有补大猷尺寸之功,垂名竹帛,是古人之所荣,微臣之至愿也。
干渎威严,臣无任陨越俟罪之至。
资政殿学士许公墓志铭(代文定作 绍兴六年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九、《斐然集》卷二六
国朝自宣和之季,戎马生郊,神州板荡,起灰尘,投天隙,身都将相无益于斯人而没于牖下者,何可胜数?
其间才术德度,自结主知,有意于当世者,不过二三人,而会遇之际,仅得以声名自终,何其艰哉!
永嘉资政许公,乃其一也。
公讳景衡,字少伊
其先长沙人,七世祖赞避五季之乱,徙居温之瑞安县,至公遂为名家。
公儿童时气质端重,乡丈人异待之。
绍圣元年进士第,在选调久之,以廉勤守职,不为因循苟且,出入京师,足不一至贵要之门,识者期以远大。
大观中,大臣有知其名者,用为敕令所删定官
岁满书成,迁承议郎,丞少府监
久之,乞外任,除大名少尹
未行,改通判福州
州将不事事,公悉力佐之,郡赖以治。
终更,请奉祠馆,得之。
明年宣和庚子岁也,以监察御史召,既至,除殿中侍御史
寇起东南,诏两浙江东路权免茶盐比较,贼平,有旨仍旧。
公论奏以为:「盐人所日用,当视食之者众寡以为岁额高下,今被兵州县户口减半,而茶盐岁额必使与旧比,东南赤子,何以堪命」?
奏三上,卒从公言。
燕山之役,童贯大帅,公力论不当用,且列其罪数十条。
又疏谭稹罪大罚轻,时论韪之。
燕山役不已。
诛求益甚,公上疏论财不足当节用,民已困当厚恤之。
丰左藏库月支约三十六万缗,今费一百二十万,非旧制者可减;
营缮诸役、花石纲运非旧制者,可罢。
吏员以点检文字、祗应准备为名,及伶官伎艺待诏之属,因事增置,禄费尤多,与夫无名之功赏、非常之赐予、侥倖之请求,宜一切省绝。
常赋之外,又以买粜为名,与其他抑配者不可一二数。
监司督责,州县促办,百姓破产者相属,为民父母,岂不恻然加恤乎」?
王、蔡方擅政,公言:「尚书省比阙长官,而同知枢密院亦久不除,虽近例以三公通治,然文昌政事之本,枢密总兵之地,各有任属,安可遂虚其位?
况近年赏罚僭滥,官吏猥多,奸赃狼籍,财匮民困,军政纵弛,边备不严,陕西诸路地震弥月,京东淮东积水害稼。
此正敷求辅佐,振举纪纲之时。
望博考公议,慎选忠贤,以补政府之阙」。
黼素已恶其多言,至是大怒,阴以他事中伤逐之。
渊圣皇帝嗣位,即以左正言召,而中执法陈引亲避嫌,遂改太常少卿太子谕德
至不阅月,召试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入对,上曰:「朕在藩邸,已闻卿名」。
公感励上书,论人君心术及政事缺失甚众。
上方信向,会台谏官李光程瑀以直言忤大臣耿南仲意被斥,公为辨明。
时过庭为中书侍郎,公复引嫌,南仲并恶之,乃诬公视大臣进退为去就,罢之,与宫祠
未几渊圣开悟,有旨召还。
城守内外隔绝,今上登极之八日,遂以给事中召,至则除御史中丞
病暑未及朝,闻东京留守宗泽为当路所忌,将罢去,公即具奏言不可罢状,事遂寝。
时敌初渡河而北,车驾驻南都,公十上章请东幸。
时浙西军变,朝议招安,公言宜遣兵讨之,今官吏百姓被涂炭,而作乱者反受爵命,非政刑矣。
凡六论奏,迄如公言。
又论方今人才未备,而政事不立,意欲节浮费,轻赋役,慎命令,明赏罚,平寇盗,严武备,汰奸贪,抑亲党,伸公论,以革往时之弊,悉蒙嘉纳。
黄潜厚宰相兄为户部尚书,公极论其不可,潜厚遂罢,而犹以延康殿学士领财计。
公论之不已,上由是益知公可任,拜尚书右丞
公既受命,独念天下方多事,欲调和同列以求济,已而叹曰:「调和不可为也」。
则请间为上端言之。
时大臣有议改钞法者,公曰:「国家号令失信于天下垂三十年,而钞法最甚。
尤而效之,奈何」?
议者中格。
有尝为从臣为敌人草表者,宰相以为有文,欲复使典制命,公曰:「是大辱国,此而可用,孰不可用也」?
卒止之。
宗泽者毁之不已,公曰:「忠义之节、居守之状,非特臣能言之。
东都宗庙所在,北抗强敌,责任不轻,必欲易之,非左右大臣不可」。
谤者默然,故迄公之去,赖以安。
车驾幸广陵河北山东相继陷覆,公言:「敌势方张,京师既未可归,此非可安之地。
宜及时移跸建康,限以天堑,据帝王之宅,保障东南,经理淮泗,仓卒无不及事之虞矣」。
恳恳为上下言之,宰相以议非己出,极力排沮。
公遂请去,至于再三,志益确,上不得已,以公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公罢政之明日,宰相遂下还京之诏。
公以为深忧,行至瓜州,遇疾薨,寔建炎二年五月二十日也,享年五十有七。
上闻之惊愕,诏赠五官。
其子世厚以明年某月某日葬公于瑞安砺塘村下湾之原。
曾祖侃、祖薄、父球,追赠东宫三少。
曾祖妣王氏、祖妣陈氏、母何氏,昌元、义和永嘉郡夫人
公初娶陈氏,赠嘉兴郡夫人
再娶胡氏,封齐安郡夫人
三男:世厚,迪功郎
女七人:长曰端,适文林郎、前婺州录事参军萧振
季女章,适进士赵蒙孙。
曰台,曰中,尚幼,馀并早亡。
孙男曰畴,曰畯。
公幼丧母,长事父孝。
少师公喜饮酒好客,公手自制曲糵,临酝酿。
居丧毁瘠,蔬食不浣垢,庐于墓者终三年。
性不喜饮,它日遇名酒,未尝不恻然思其亲。
与兄景亮友弟尤笃,景亮礼部,病卧逆旅,公时为河间,闻之,即日弃官来省。
兄死,事嫂谨慎,悉推家财予之。
姊孀居食贫,析屋分田,割禄以养之终其身。
孝弟慈祥,忠厚乐易,恂恂然为君子长者
乡人化其德,搢绅推其贤,而万乘信其忠。
其师友渊源,盖有所自也。
平居与人言,如不出诸口,至其行己临事,则毅然有不可回夺之操。
宣和间,穷奢极侈,虚内以事外,邦本将蹶,天下寒心,公卿方导谀以为太平之盛观。
公居言责,首陈节用固本以救时病。
中常侍用事,文武将相皆出其门,无敢忤者,公乃诵言于上,视之如无有。
故虽仕于当时,用亦不显,而四海知其名。
靖康中黄门大臣异论肆行,呼吸阿好,不次而用之,弹斥不附己者。
公保正拂邪,从以去国,而名益重。
晚受主知,擢长宪台,与闻国政,直言谠议,不畏强禦,精忠恳到,以感动天意,祈于有补,不求赫赫之名,天下倚望,卜济否焉。
若假以岁时,赞襄弥缝,获尽其心,则息祸乱,佐中兴,必有过人者。
权邪抑之,天又夺其年,呜呼,可悲也已!
公事三朝,所言于上者退不以告人,故传于世者少,而世以尽言归之者,以公诚寔不自表暴,而共知事君之有犯而无隐也。
有文集三十卷。
既葬之七年,其子世厚以公行事状,不远数千里来请铭。
以予知公之深,累请而益勤,予固不得辞,乃序而铭之。
铭曰:
显允右丞,学有正闻。
践修厥德,劲直而温。
逢时之衰,志在济物。
言期有补,终以不绌。
出入三朝,清议隆洽,遂闻大政,天子嘉纳。
先事而谋,措国于安。
进贤是急,恤民是先。
邪说盛行,徒得公重。
和而不同,仁者之勇。
顾思其时,如涉川水。
亦未克济,舟楫倾坠。
公以谗挤,隐忧而疾。
殄瘁兴哀,天不可测。
考行无愧,虽亡犹存。
曷庸信之,其在斯文。
刘岑等充计议使诏靖康元年八月十九日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靖康要录》卷一○
著作佐郎刘岑太常少卿,充计议使,差奉使大金国;
閤门宣赞舍人马识远副之。
宗泽宗正少卿奉使斡离不军前。
李若水秘书少监奉使粘罕军前。
副使并令选差,限七日起发。
除康王河北兵马大元帅陈遘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兵马副元帅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日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二、《靖康要录》卷一三
访知州郡纠合军民,共欲起义,此皆祖宗百年涵养忠孝之报,天地神祇所当佑助。
檄到日,康王可充兵马大元帅陈遘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兵马副元帅,同力协谋,以济大功。
按:《三朝北盟会编》卷七○。又见同书卷六八。
除康王河北兵马大元帅蜡书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日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七○
知卿起义勤王,可除卿兵马大元帅陈亨伯元帅汪伯彦宗泽副元帅
应辟官行事,并从便宜。
家中安乐,无虑
前日赐钱五千缗。
宋故左武大夫开州团练使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统制休宁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协忠大夫累赠太尉程公全神道碑 南宋 · 程易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新安文献志》卷六五、弘治《休宁志》卷二六
清远军承宣使同知閤门事带御器械程君永正奉事状一通以告曰:「先公之没,今十有二年。
其死国之忠,固已著于命书,载于国史,而墓上之碑未立。
子,吾同宗也,知其详,敢以铭请」。
易之先居河南,与公实同所自出,谨不敢辞,序而铭之。
按状,公讳全,字禹昌,世为徽州休宁人
其先曰灵洗者,梁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禦侯景有功,庙食于乡。
忠壮之后曰沄者,歙州都知兵马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上柱国,禦黄巢有功,事载郡志。
中丞季子南节,歙州兵马先锋、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领军卫大将军上骑都尉,始居休宁陪郭,即公五世祖也。
曾祖承敬,池州学教授
祖宿,举进士,官至迪功郎玉山县
父昭,饶州学教授,赠朝奉大夫
母余氏,封孺人
公生有伟质,负大志。
早从乡先生游,通《春秋》。
不乐应举,而喜以其暇日从少年习武艺,曰:「文武一道,不可偏废也」。
宣和庚子建德青溪民方腊作乱,陷歙州大将郭师中战死。
兵及休宁县令翁由将弃印绶去。
公仗剑集乡兵,遮道请留,躬禦寇于境上,贼众散走。
知州事曾孝蕴上其功,授承节郎
时遣宣抚使会诸路兵讨贼,公隶大将刘公延庆,进攻淳安帮源洞,破之。
平策功,进修武郎
延庆所部将士数万,惟公与延庆子光世以材勇闻。
壬寅再伐辽,延庆都统制,公复隶焉。
辽降将郭药师请与光世简兵倍道袭涿州延庆许之,公曰:「药师反覆猾虏,宜不可听」。
果无功而还。
甲辰河北山东盗起,张仙最黠,诏龙图阁待制洪公中孚往抚谕之。
中孚雅知公名,辟以行。
公单骑入仙营,谕以祸福,刻日约降。
中人李彦素不乐中孚,劾其玩寇,罢之,属吏悉勒停于家。
已而金师南下,靖康改元伏诛,公等赦复故官。
高宗皇帝大元帅开府相州,公应募,无所知名,参谋汪若海称其能,入补宿卫
汪公伯彦、宗公泽为副元帅,议数不合。
公与汪有乡曲之雅,因请间曰:「宗元帅,天下奇才也。
公宜下之,则国事可济」。
伯彦滋不悦。
会泽请进兵救君父之急,而伯彦持从容观变之说,乃出公隶,俾为前锋,遇金人于卫州,公与裨将王孝忠分道击之。
孝忠战死,公亦被数十创,以奇功进翊卫郎
二帝北狩,遣公迎高宗济州,奉表劝进。
丁未高宗即位南京,转武翼大夫
刘公光世鄜延副总管入卫,为五军都提举,奏留公为御营计议官
光世招捉盗贼于滁、和、濠州,转武经大夫
从禦金人于天长,还驻镇江,控扼江口,进閤门宣赞舍人封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扈从统制苗傅刘正彦作乱,从光世勤王。
吕公颐浩、张公浚总中军韩公世忠将前军,张公俊副之,光世游击,而分公为殿。
事平,转武德大夫开州团练使,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二百户
是岁秋,光世宣抚使太平池州宰相杜充节度,奏以公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统制,转左武大夫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三百户
公谓光世曰:「御下苛而寡谋,以兵属之,取败之道也」。
光世奏请移兵江州
或漏公语于留公不遣。
是冬,金帅乌珠犯太平,分兵入池州
公以众寡不敌,坚壁以俟援师,而檄沓至,公不得已,率麾下敢死士出战,杀获甚众。
会日暮未决,敌益生兵至,遂死之,时建炎己酉十一月廿九日也。
后五年,绍兴癸丑光世帅兵驻池州,乃上公死事于朝。
诏进官六等,录其后一人,而以协忠大夫告其第,又以永正累遇郊恩,赠太尉
配金氏,累封宣国夫人
子男一人曰先,恸父死国,誓守先墓不仕。
孙男三人:长即永正也;
次永奇,疾不任仕;
次永彰,乡贡进士
公器宇魁岸,言不妄发,有所许则确然当之,不以利害为念。
初事刘公延庆,继事宗公泽,感其知己,终身祀之。
当国家抢攘之际,号令严明,所部士不敢乘时以肆剽劫。
自守澹素,若儒生然。
光世每欲多作首功为请爵赏,固辞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
矧与公有旧,不能赞立勋业,以清中原,反以此挠公家之法,非某所知也」。
光世改容谢之。
尤笃于孝友,置膳茔田,以养族人。
靖康末,易挈家避乱,居池州,公适将池州之兵,为之维护,抚恤备至。
先公端中知六安军,亦死于节,公为求其遗,返葬池阳
皆人所难能者。
惟天性过直,不能与时俯仰,故首忤汪公伯彦,继忤杜公充,而及于难。
然杜公以公死之岁,举建康降金,祸及宗祊,贻秽千古;
而公与一时死封疆之臣,清名凛凛,虽没如生,子孙传芳,受国之宠者未艾。
以彼较此,果孰多乎?
天定之可畏者如此。
铭曰:
人臣之义,匪忠曷安。
危身奉上,益人所难。
肃肃程公,忠烈之胄。
武略文谟,曾靡轻售。
方寇陆梁,自睦犯徽。
仗剑疾驱,拯乡于危。
渠魁就禽,恶党俱剪。
勇冠三军,策功五转。
再从大帅,往下幽燕。
河北招降,罢其戈鋋。
有言莫酬,有绩弗究。
任彼孔谗,坚我素守。
天降大割,王总六师。
左右櫜鞬,公式应之。
爰先启行,禦兵于邺
迎銮于宋,预建大业。
外佐幕府,内参御营
胙土分茅,遹骏有声。
二竖逞凶,变生肘掖。
公与勤王,勋在庙祏。
虎旅洸洸,戍彼池阳
奸相趣之,遂死封疆。
载恤遗孤,载颁悯册。
天子念忠,异古马革。
公身虽没,公名如山。
愧彼不忠,虽生何颜!
冠剑之藏,故江之涘。
公神不亡,永妥于此。
丰碑载道,上刻铭章。
忠天所佑,百世之昌。
衡州太守高大夫行状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三、《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三一
高,齐太公之后,食采于高,因氏焉。
齐高氏为春秋著姓,鲁文公时宋子哀者,《左氏》以为高哀。
某按《春秋》异姓大夫当书姓,如宋华定;
若有善可旌,则以字系姓,如宋华孙。
前后经文未有异姓大夫略其姓而直书字者。
然则子哀者谁?
盖宋公之子如子同、子纠之比,不称世子者,未命耳。
推此,则春秋高氏惟齐一族。
汉惟《儒林高相有传。
高帝时有高起,张晏公族姓考,《汉帝年纪》有武都侯高起,而魏相丙吉高祖时奏事有将军臣起,则高氏在汉初已有显人。
后魏之允、唐之逞,皆号名宗。
然则不若本朝之,族大且盛。
自得姓来,渤海渔阳辽阳广陵河南凡五望,而公之先盖自蒙城开封,故今为开封人
公讳世吏,字无隐
曾祖遵宪,供备库副使,赠左金吾卫上将军
娶宋氏,追封大宁郡太君
张氏,追封长安县太君
祖士剔,文思副使,赠朝议大夫
娶薛氏,追封崇安县君
考公严,朝奉大夫,赠右通议大夫
娶黄氏、氏,俱封宜人
公七岁以宣仁圣烈皇后昆孙补太庙斋郎,已岐嶷志学,能肄群雅。
及长,趋尚不凡。
大观初,丞同州澄城县,吏歛手不敢为奸。
政和四年间,升通仕郎
六年,就移唐州比阳县
被旨部夫万人修滑州永桥,邑各贷缗钱百万以上。
公至滑,僝工省费,昼夜竭力,不两月,所分地工告毕,费视他邑馀五分,一以其馀归之民。
提举皇城蔺某以闻,循文林郎
以父忧去官,居丧三年中礼,人以为难。
服阕,知河中府万泉县,民便安之。
宣和五年,改宣教郎,选知中山府唐县,讼庭间间,似密与蒲。
未几,以部使者亲嫌罢。
七年,知京兆府樊川县
靖康元年,覃恩转通直郎,寻赐绯服,安抚使司差充勤王随军干办
建炎元年登极赦分屯,遂还任。
经略使唐某差赴南京,邀车驾幸关中
公行至巩,溃兵旁午,公傔从百馀止逆旅,至暮为溃兵所围。
公坚卧不动,忽一兵排闼,手剑瞪视公,公安坐无忤容。
其人物色久之,曰:「公非前宰樊川高君乎」?
公颔之,则惊告以情:「我辈皆樊川人,感县令厚养之恩,至今不忘」。
叱其徒,皆倒戈拜,曰:「吾父也,戒毋犯」。
退具壶浆,遣卒数百护出境,涕泣而去。
公至应天,奏事讫,还至陕。
河东经制使王燮干办公事,以军期差赴扬州
比还京师,道梗,留守宗泽辟权法曹参军
三年,趋建康,以京城守禦功特转承议郎磨勘朝奉郎
元年覃恩转朝散郎,差权通判颍昌府
未行,辟沿江措置使司干办公事、兼权提领、充前军郭吉军监军,屯建康
金贼至网沙夹,公激昂三军,备战舰,于监军楼船上上立旗帜,号令精明,与贼战,败之。
一时水战气倍。
公惧贼伏夹岸苇中,欲纵火焚之,留守杜充不从,公争之力,怒而止。
已而贼果如公言,水军败绩。
公收散卒,退保长芦
统制邵清叛,朝廷遣将,经旬不能下,公与裨将单守中至清帐下,开以大义。
欲降,其徒有桀骜抗命者,公命守中戮之,誓于众曰:「不负国者,执草为蕝,不者死」。
众争执草,遂降其军。
绍兴二年,特差知常州武进县
武进剧邑,公优为之。
五年,差权通判辰州,特改添差权通判广德军,不釐务。
八年,差通判真州
九年,转右朝请郎,力请宫祠
十年,主管台州崇道观
十三年,转右朝奉大夫,权知无为军
十七年,转右朝散大夫,坐啸而理郡政。
水漂城外民居,毁城𬍯五尺许,公与通判某某立溃城之傍,水势荡𩘻,公祷于神曰:「吾奉天子命守兹土,尔血食此而祸吾民乎」!
投文于水。
有顷,龙见,水少却,城赖以全。
浸闻于朝,得旨筑堤,立石纪其事,蕲春王某记焉。
二十六年衡州,驭吏如束湿,视民惟恐伤,补发累政上供为石者二十六万,为钱千者十三万,而民不知。
阅二岁,断死才三人。
虽在告,亦事事键以勤强练密,未尝一日废职。
以久雨,忽遍谒诸祠祷晴。
其夕谈笑而逝,年七十有三,实二十八年三月九日也。
凡四娶,王氏、赵氏、陈氏、冯氏,皆封恭人
男九人:长循之,承节郎
次立之,右迪功郎
端之,进武校尉
幼靖之,将仕郎
女二人,长早卒,次许右迪功郎王岩老之子。
孙九人,长子佑,将仕郎
次子佐、子侁、子俪、子伟、子信、子仍、子仁
公自幼不好弄,刻意儒雅,迨老不衰。
语无妄发,未尝室怒市色。
每以忠恕廉慎自将,洗手就职。
樊川时,有羡钱岁数千缗,例乾没为常。
公不取,曰:「吾义不以苟得污家」。
县令至历州,所至先教后诛,齐心服形于燕閒之间,而民自得于耕桑陇亩之上,岁以屡登,桴鼓稀鸣,有古循吏风。
天资乐闻人善,而急人之急犹饥渴然,故一得俸,缘手立尽,既终而留赀惟书数箧,及西佛氏说满堂而已。
家甚俭,不喜茹荤,嗜释老,月常饭蔬食,不以口腹多杀,其用心大概若此。
公四子及兄弟六人陷虏中,岁时雨露之感,念父母手足之遗体,慨然誓不与丑虏共天,人服其孝友。
衡阳也,止挈幼子,馀留广德
曰:「官守子舍多则累人」。
盖得君子远其子之意。
捐馆前一日,令侄冶之书治命,以幼女未行为念,且顾盼靖之,若欲训以义方者。
又作偈,有出世间意。
或谓公濒死不乱,非有所得而能然乎?
某尝闻昔王郎反河北,独钜鹿信都世祖坚守,议者谓可因二郡兵送还长安
邳彤不可,以为:「若行此策,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
公若无复征战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
何者?
公既西,则邯郸之兵不肯捐父母而千里送公,其逃亡可必也」。
世祖深感其言而止。
东汉兴亡之决,邳彤可谓汉之元臣也。
公六世祖王琼章圣皇帝景德元年契丹举国来寇,攻定武,围高阳不克,遂陷德清,犯天雄。
群臣争欲避狄江南西蜀,独寇准争之甚力。
上曰:「卿大臣,岂能尽用兵之利害」?
曰:「请召高琼」。
至,乃言避敌国为安全,但恐扈驾之士路中逃亡,无与俱西南者耳。
上大惊,始决策北征。
苏子曰:「之言,大略似邳彤,皆一代雄杰也」。
噫,天何时复生此杰!
观公平生,盖庶几焉。
靖之将护丧归广德,以书抵所亲杨忠襄公之子昭文、尉文,俾谓某曰:「先君子雅与君善,敢以墓刻为不朽托」。
且顾言云。
某固辞不敢,然窃谓公仕五十馀年,知己凡数十,如丞相朱公藏一左丞范公谦叔枢密王公子尚及今参政陈公长卿,皆深知公者。
而某也尝获游诸公之门,且尝与陈公同僚,其许与不妄,是可书也。
故删取公之行实,书以畀之子孙藏于家,以俟立言之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