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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免知平江府劄子 南宋 · 洪遵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九、《永乐大典》卷一○九九八
今月十五日,准尚书省劄子,三省同奉圣旨,差臣知平江府者。
臣闻命震惶,罔知所措。
伏念臣受材谫薄,临事迂疏。
禁路三年,偶逃于清议;
丛祠数月,实愧于素餐。
方从丘壑之安,敢意云霄之泽?
吴门之辅镇,迩岳狩之行朝,地望最雄,佥言所属,必得老成之彦,庸资师帅之功。
岂伊妄人,可称高选?
伏望圣慈俯昭愚悃,改畀能臣,俾少休于故栖,庶不累于亲擢。
臣无任震惧激切俟命之至,谨录奏闻。
伏候敕旨。
谢除直秘阁扬州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省斋别稿》卷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剧部观风,已冒外台之宠;
通都移牧,更联中秘之华。
朝违旧治之山川,夕见新封之民吏。
宣德意,俯佩恩荣中谢。)
伏念臣性拙以迂,器凡而近。
先朝赐第,早被于作成;
上圣抡材,尝尘于任使。
自终更于安陆,旋退屏于闽陬。
筋力久衰,几坐消于髀肉
星霜十易,每窃叹于鬓丝。
暨逢公道之宏开,获与时髦而并骛。
分符欈,深惭刍狗之重陈;
换节江圻,初试铅刀一割
方虞簿责,遽奉诏除。
矧是广陵,夙称督府
北邻修睦,边城无昼闭之惊;
南亩服勤,田畯有秋成之喜。
欲敷静治,宜择能臣
不图猥擢于庸才,仍复就加于美职。
江通一水,谁云淮海之遥;
名列三山,顿觉瀛州之近。
叨踰甚矣,报称谓何!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尧哲知人,汤宽御众。
察臣习于吏事,故付之绥抚之权;
怜臣奋自书生,故寓以清华之直。
龙光所被,驽钝奚堪?
臣敢不上体眷知,勉殚夙夜
身虽制阃,莫陪东观之诸儒;
志则勤民,庶效西京循吏
资政殿学士宣奉大夫参知政事萧正肃公燧神道碑嘉泰元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四、《平园续稿》卷二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烝民》美宣王任贤使能,周室中兴。
孟子曰:「贤者在位,能者在职」。
此服休服采之辨也,孝宗皇帝实兼用之。
当是时,经武理财,期摅高宗之宿愤,差择能臣,比肩于朝。
惟故参知政事萧公靖共正直,简在上心,未尝谈兵言利,而遍历要剧,兼赞钧枢,异乎效能于一职者。
呜呼!
孝宗可谓善任贤矣,公可谓进以德矣。
今公之子以里人工部谢尚书谔所状行实请碑墓道,予与公居邻邦,仕同朝,晚复共政,其何可辞?
公讳字照邻
先世唐望族,散居潭之浏阳南唐时袁州新喻县,今隶临江军
高祖集贤殿修撰固,天圣进士皇祐初广西转运使,知侬智高凶狡,数条上羁縻之策,枢臣沮之。
高果作乱,反坐失察,降知吉州
嘉祐中桂林,消患折冲为多,王文公安石志其墓。
曾祖某官,赠太子太保讳洵
河内郡夫人张氏。
朝散郎通判江州,赠太子太傅讳錞
东莱郡夫人赵氏、东海郡夫人陈氏。
父赠少傅讳增
郑国夫人陶氏,继母许国夫人李氏。
绍兴初复制举,少傅用近臣荐至阙,请辟言路,宰相不悦。
罢归,教诸子以学,公独颖异,幼能属文。
十八年,进士第五人,授左从事郎平江府观察推官
郡守李朝正号刚严,僚吏畏缩。
公遇事别白是非,朝正敬焉。
秦丞相亲党密语公曰:「秋试必主文漕台」。
公诘其故,则曰:「丞相有子就举,将以属公」。
公怒曰:「某初仕,敢欺心耶」?
漕檄下,乃秀州也。
至则员溢,就试院易张教授者云。
秦熺前列。
初公未第,梦神人示文书,中一联云:「如火烈烈,玉石俱焚
冬青青,不改」。
至是秩满,当官上庠,公径赴部,调静江府察推,地阙俱远。
盖知秦怒,且信前梦也。
高宗更化,垂召,丁许国忧。
三十二年,服除,堂拟太学博士阙殆十年,公复注靖州教授
考满,改左宣教郎
孝宗初年钱公端礼虞公允文执政,求中立不倚之士,差公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乾道五年供职轮对,论官当择人,不当为人择官。
上喜,因御制《用人论》赐大臣。
六年,除太常府寺主簿,进太常丞
群臣争画策恢复,公因对言:「汉高祖项籍,奇谋秘计史不得书。
今自治未效,而大言钓美官者纷纷,谋国亦疏矣」。
上然之。
公自登朝,出公门入私门,率数月随众一至政府,未尝有所求。
上察其贤,七年将作少监八年权司封司勋郎官
九年进拟军器监,玉音以为允谐,公益知上眷。
俄兼太子左谕德
淳熙二年,迁国子司业
时议德寿庆典,生员争挟贵要求为大小职事,觊沾霈恩。
公与祭酒萧之敏请立格选差,至今守之。
九月权起居舍人,越三日复权中书舍人
直前奏谢,上曰:「卿质直无附丽,故加亲擢」。
三年三月,进起居郎
先是察官阙,朝论多属公,上以公不历县为碍格。
十二月超拜左司谏,首言辨邪正然后可为治。
上及外台耳目多不称职,公疏二人乃大珰甘升、都承旨王抃所主,上即罢之。
一日复宣谕两郡守不职,公则辨其无他。
其不阿类此。
每对必言民力困穷,冗费不节,宜立经制,量入为出,又州县官冗,增员未已,赦放逋负有名无实,守令劝农反为农害,京西不当益武宪,辅郡不应用武守,奖拔宜先循良后能吏。
上皆行之。
时中外无虑,岁事屡丰,议者复及进取。
上以问公。
公曰:「贤否杂糅,风俗浇浮,兵未强,财未裕,正宜卧薪尝胆,以图内治。
若恃小康萌骄心,非臣所知」。
上曰:「忠言也」。
公因劝上正纪纲,容直言,亲君子,远小人。
近习有劳,可赏以禄,不可假以权。
上甚嘉纳。
四年,擢右谏议大夫
入谢,上曰:「卿论议鲠切,不求名誉;
纠正奸邪,不恤仇怨」。
故制词谓「善不近名,仁必有勇」,道上意也。
五年知礼部贡举
卿监权工部侍郎,被酒自托出曾觌之门,公奏黜之。
夔帅李景嗣恃援贪虐,台臣不敢劾,公极力论之。
赵参政雄奏公误信景嗣雠人令狐某之言,捕治其人。
公并及赵。
上不得已,闰六月徙公刑部侍郎
恳辞,不听。
固请补外,九月出知严州
吏部尚书郑丙侍郎李椿皆谓公不当去,上亦悔之。
严地狭财匮,始至库缗不满三千。
公俭以节用,不二年积至十五万缗。
淳安县务课溢额,公付县充版帐,且为豁积欠数千缗,属邑俱宽。
先是宣和庚子方腊盗起,甲子一周,众方疑惧,适遂安朘土兵廪给,群言汹汹。
公亟易令,且呼卒长告诫,皆感恩畏服。
城中恶少数十辈间扰市廛,公密姓名,涅补军额,人以安堵,庭无留讼。
监司言状,上方靳职名,非功不予,诏公治郡有劳,特除敷文阁待制,移知婺州,父老遮道,几不得行,其送出境者以千数。
婺与严邻,熟公政,不劳而治。
会岁旱,浙西常平司请移婺于严,公曰:「同路则可,今东西分部,不当与,然旧治安忍坐视」?
为请于朝,上发大仓赈之。
八年冬召还,公言:「江浙再岁水旱,愿下诏求言,仍命监司通融郡县财赋,毋但督责而已」。
吏部右侍郎,旋兼国子祭酒
近例知閤官兼枢密都承旨,或怙宠招权,上思复用儒臣,九年正月,命公以龙图阁待制为之。
公言:「债帅馀风未殄,群臣进言非迎合献谀则强辩邀誉,当察诚伪虚实」。
上称善。
八月,除权刑部尚书
北使贺正旦,充馆伴使。
十年权吏部尚书明年侍讲十一月真拜秋官典铨如故,俄升侍读
公言:「命令不可数易,宪章不可数改。
初官不许恩例免试,今或径令注授。
既却羡馀之献,今反以出剩为名。
诸路录问大辟,长吏当亲诘,以防吏谩。
死囚数多,乞如汉制殿最以闻」。
事多施行。
庆典丁钱减半,亦自公发之。
经筵读《陆贽奏议》至度支折税市草事,公奏:「聚敛之臣欲为欺诞,必更制度,如桑弘羊干盐铁,宇文融括剩田,皆阴耗元气」。
上曰:「制度何可纷更?
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耳」。
又读《论裴延龄书》毕,奏曰:「人君未尝不欲去小人,然君子常为小人所胜。
萧望之困于,在汉元帝不足责。
唐明皇宪宗号明主,而张九龄不胜李林甫裴度不胜皇甫镈,盖小人善以智术惑主听」。
上曰:「小人须挟才,延龄之徒也」。
公曰:「贬在贞元十一年明年延龄死,殆非人力,不然延龄相矣。
之言可为万世戒」。
上极称善。
十三年七月,正除吏部尚书
十四年因旱求言,公列十事以进。
陵充按行使,明年正月遂贰大政。
思陵礼仪使毕事,进官二等,按行赐银绢五百,礼仪又五之二,并固辞不受。
五月权监修国史、日历
十六年正月,兼权知枢密院事
倚注方隆,而公自陈年至,除资政殿学士,与郡,复请闲,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陛辞日,上有「勉从卿去」之语。
光宗即位,诏书求言。
公手疏六事,语甚剀切,表乞休致,优诏不允。
绍熙四年二月二十五日薨,明年十月己酉葬本县钟山乡上灵之原,享年七十七。
积官宣奉大夫封豫章郡开国公食邑至二千一百户,实封三百户,特赠金紫光禄大夫
娶同邑张氏某之女,封大宁郡夫人,通古今,有贤行。
三男:逵,某官,进士唱名第四,孝宗咨赏。
他日入谢,上曰:「逵才气甚佳,父子高科,殊为卿喜」。
遵,某官。
兄弟皆贤而文。
其一夭。
五女:长不及嫁;
次适某官赵师烜,前卒;
次适某官赵师𤊻;
次适某官刘若
次继室烜。
孙男三人:彖、蒙,承奉郎
一尚幼。
公资性端醇,问学精博,持身玉雪,论事金石,声色财利无所徇,饮弈服玩无所好。
接物虽和,然不可干以私,常曰:「士大夫操履正,乃能守道守官。
内有毫发之愧,临事必掣肘。
古人谓受恩多难立朝,谅哉」!
惟其所得如此,故安恬不竞,人不得而亲疏。
孝宗深知之,每称其全护善类,诚实不欺,御书《二十八将传论》以赐。
公之言事或有未契,必反覆开陈,退未尝漏言。
荐进人才不市私恩。
在从班奉敕举察官,以今三衢丞相余公应诏,上即用之,其精鉴如此。
高宗初丧,上未见群臣,首引公及翰林学士洪迈,语颇传外。
公寻得政,上对二府及之,面奖公曰:「参政周密,必不泄也」。
始终倚信,岂偶然而已?
立朝三十年,苞苴不至其门,退归乡闾,萧然如寒素。
自号定斋居士,辟小圃,粗立亭观,艺花竹,制度极简朴,乡人名曰南园。
晚康彊无疾。
其终也,适清明荐享家庙,退与子孙论文如常时,有顷微倦,就枕奄然而逝。
《文集》五十卷、《奏议》二十卷、《外制》五卷、《经筵讲义》二卷、《东宫讲义》五卷。
以子升朝,遇恩累赠某官。
铭曰:
古先哲王,真贤是任。
任之伊何,必亲必信。
惟是良臣,以德复君。
其德伊何,必忠必诚。
明明孝宗,如日有赫。
温温萧公,韫玉之质。
曰汝文,其代予言。
又曰直哉,以绳我愆。
迪简畴咨,爰授之政。
东府西枢,兼斡二柄。
以辅以翊,谋焉孔嘉
有始有卒,音则不瑕。
帝倦于勤,公亦归止。
燕颐故乡,绥厥寿祉。
望之成,似续之兴。
以贻来世,不在斯铭。
朝奉大夫秘阁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傅公行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八、《方舆胜览》卷一二
本贯孟州济源县。
曾祖君俞,故任通直郎,知京兆府奉天县事,赠正奉大夫
曾祖妣张氏,赠硕人
裕之,故任朝议大夫主管南京鸿庆宫,济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祖妣钱氏,封恭人
父察,故任朝散郎尚书吏部员外郎,赠徽猷阁待制,累赠少师谥忠肃
妣赵氏,封清源郡太夫人,赠秦国夫人
公讳自得,字安道,其先郓州人
自曾伯祖献简公以清直仁勇事仁宗英宗神宗,历三朝,皆以谏诤有声。
哲宗时,遂闻国政。
盖始筑草堂于济源之上而家焉。
忠肃公,遭靖康之难,实以忠义死国事,其事皆具国史。
公幼颖悟,读书不数过辄成诵。
有至性,生十年而忠肃公薨,哀号思慕若成人。
事太夫人爱敬饬备,一举动唯恐失其意。
遭乱离,转侧兵间,遇父友故参知政事陈公与义于岭右,陈公奇爱之,坐之膝,抚其顶曰:「长必以文名天下」。
因自诵其诗之杰句以诏之。
公时虽幼,已悉领解。
年十四,赋《玉界尺诗》,语意警拔。
参知政事李公邴大惊异之,因许归以女。
既乃定居于泉州,家贫甚,夜燃薪自照,与兄弟读书或至达旦。
遂博通六经诸史百家之言,下笔为文辄数千言。
初,朝廷以忠肃公死事录其孤,公得补承务郎三监潭州南岳庙,乃为福建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使者李公公懋性刚介,好面折僚吏,独屈意待公。
欲试以事,因悉以讼牒委焉。
间相见,则摘其事以问。
公具条委折,及其姓名爵里,一无所遗。
李公喜甚,自是一司之事无不取决于公。
书奏出公手辄报可,他人为之则多寝不下。
李公行部至漳州会州兵擒漳浦贼华齐及其党与以献,而安抚司以便宜指挥宪司悉斩之。
李公将从之,公争不可,且曰:「便宜指挥安抚司受之朝廷,本司无所预。
今乃承之于安抚司,可乎」?
李公悟,命悉械系诸县分鞠之。
狱成,以法诛其首数人,馀悉以畀军中,盖全活几百人。
已而丐闲,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秩满,通判漳州事。
太守刘公才邵始以公年少,未甚相知。
及见其处事精明,驭吏严整,而文词敏妙又非流辈所及,乃大叹服,郡事非公不决。
间则相与徜徉,以文字相娱乐。
每语曰:「自傅君至,吾始知有为郡之乐」。
时山獠跳踉未已,而太守与统兵官陈敏不相能,饷或不继,军几变。
公调护其间甚力,且为移书转运判官,得钱二万缗以赡其军。
及军士皆感泣思奋,群盗竟平。
及公代去,语其下曰:「傅公成就吾军如此,而未尝以一事干吾军政,可谓真清矣」。
故闻公丧偶,欲遣其爱妾挟重赀来奉公,公亦竟不受也。
漳浦士有申和者,以事为郡所逮。
县忽告有盗入竟,请兵为援。
公笑曰:「是必非实,特为申和地耳」。
已而果然。
陈敏亦为和请,公弗从,竟捕寘于法,而后以畀军中。
后十馀岁,公自融徙潮,行荒山大雨中,忽有以卮酒献者。
问其姓名,则申和也。
公愕然,诘其所以来之意,则曰:「和日者罪当诛,公用法固无所私,然和独抵罪而家获全,是以感恩而来耳」。
公为笑而饮之。
临漳公帑岁时例外致馈守贰甚厚,公独不以一钱入门,悉储于外,以给宾客之费。
比去,计所不取盖馀千缗。
通判泉州事。
公居泉久,及贰郡事,洗手奉公,无毫发私。
且熟知民俗利病,部使者多委以事。
转运司尝欲榷郡酒酤,公格弗下。
吏白恐获罪,公曰:「泉人中产之家仰是以给者十室而五,是决不可行。
若辈徒欲行文书,因取赂于酒家耳」。
乃私以书条利害于使者,事竟寝。
有贾胡建层楼于郡庠之前,士子以为病,言之郡。
贾赀钜万,上下俱受赂,莫肯谁何。
乃群诉于部使者,请以属公。
使者为下其书,公曰:「是化外人,法不当城居」。
立戒兵官即日撤之,而后以当撤报。
使者亦不说,然以公理直,不敢问也。
受代造朝,民争遮道以送。
有金户齐氏,探其怀出金十两以献公曰:「某为金户,郡官买金无艺,且多不偿直。
独公未尝市分星,为赐厚矣。
此乃丹药所化,为杯器食饮当益人,故敢以寿公,而非敢以为献也」。
公笑郤之。
差知兴化军事。
兴化素号难治,前守听讼或继以烛,事犹有不决者。
公剖决如流,廷无滞讼,发奸擿伏,猾吏束手,日未午,棠阴无一迹矣。
于是乃以暇日延礼邦人士大夫之贤者,相与从容赋诗饮酒为乐,而郡以大治。
初,秦丞相以公忠臣子,年少能自力学问,有文词,通吏事,遇之甚厚。
然亦疑其刚果负气,终不为己用,故虽使之连佐两郡,然皆铨格所当得。
召试博学宏辞科,又已奏名而故黜之。
及泉代归,乃间语公曰:「故事,三丞得通用荫补人,而丞宗正者例以玉牒奏篇得为郎。
况公之文今从臣中名能文者所不及,顾公太刚耳。
盍亦思少自贬乎」?
公默喻其意,然以太夫人春秋高,且乐居闽中,不肯远适,乃力请便郡归养。
秦丞相以是始怒,而其党又或阴中公,以为有顾望持两端意。
以故是时公资序已应典州,而仅得莆阳军垒以归。
然公亦既朝辞而行有日矣,会通判衢州汪召锡者告前知泉州赵令衿诽谤,且有及丞相语,台谏徐哲等交章论奏,事下廷尉秦丞相因以上旨命公体究令衿在泉时纳贿事。
公以尝同官辞,丞相不可。
是时丞相权震天下,一忤其意,家立碎。
公念前已有小隙,今又力辞,必重得祸,贻太夫人忧,意不能不少回惑,乃不得已奉命以行。
至泉按事,十得一二,即不复穷竟。
然犹虑不免为异时之累,则见故枢密黄公祖舜而问焉。
黄公曰:「事端幸不自我,加之以恕可也」。
公然其计,既上其事,又为请得毋更置狱。
廷尉狱成,令衿已坐谴,奏上,不过追纳所受金而已。
方事作时,户部曹泳刑部韩仲通实主之,两曹符檄日四五至,督趣甚峻。
已而秦丞相死,被逐,仲通恐祸及己,乃以体究事劾公。
朝廷亦知非公首事,姑下公置对。
仲通章再上,遂罢公郡事。
公在郡不半岁,罢去之日,父老邀遮涕泣,其贤士大夫有追路越境,持公恸哭而别者。
后两年,谏官挟旧怨,复以前事为言,遂夺公官,徙融州为民。
公念前日本以爱亲故,不敢力辞体究事,今乃反为亲忧,痛自咎责,闻命即却酒肉、屏媵御,独与一浮图人偕行。
至融,杜门读书,益大覃思于文章,融人皆敬爱之。
中州士官其土者亦皆乐从公游,以文字求指教。
盖居融四年如一日,泊然无复有一豪轩冕意。
特一念亲闱在远,不获日夕左右,则涕泣竟日。
会黄公给事东省,知公前事首末,力言于故丞相鲁国陈文恭公鲁公亦素知公,遂以上闻,得内徙潮州
未几,听自便。
主上登极,复故官右通直郎
鲁公犹当国,欲寖用公,乃先除主管崇道观,以言者罢。
乾道初元,始复得申前命。
未几,故枢密林公安宅又力荐于上,且具白公前被枉状,除知漳州,又为言者所持,事竟中寝。
未数月,今少傅福国陈公入为吏部尚书,雅知公之为人,则与侍从官数人露章荐公事亲孝、居官廉,博学能文,兴化之政庭无留讼,而所坐初非其罪,遂再除知兴化军
而陈公章中语,人以为无一字不实也。
陛辞,论尉利捕盗之赏,妄执平民,有至论死而不能自明者。
语未竟,上遽曰:「今之儒者例以不杀为仁,然杀人者死」。
公徐对曰:「皋陶称大舜之德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杀人者固应死,而不辜者岂可杀」?
上意亦悟,即连称曰:「不辜则不可,不辜则不可」。
公退以语宰相,时朝廷方议重强盗之法,以公言而止。
公前治兴化有惠爱,去之十有四年而再至,且复奉安舆以来,阖郡之民垂髫戴白,争迎车下,欢呼之声满道。
治郡如前,时郡有猾民,素以挟持郡县为事者数辈,前公未至,尽挈其家以遁。
公条教素信于民,不动声色而郡复大治。
民李氏尝寓白金于其族兄,已而诬以盗,狱更数政不决。
公明其诬,且判曰:「银当羽化,既惭长者之风;
金或误持,又愧同舍之谊」。
闻者感叹悚服,且传诵其语,以为无愧于唐人甲乙之判,李氏感泣。
会太夫人有疾,供佛燃灯以祷。
既而太夫人竟不起,郡县赙金千缗。
公辞曰:「家虽贫,幸足以葬,岂可以此污吾亲」?
皆却弗受。
而父老奔走阙下,以公治状白于朝者数十百人,中书为书于籍。
公性至孝,以奉太夫人故,仕宦未尝出闽中
太夫人小有疾,则忧形于色。
在漳时,官舍有池亭,日奉太夫人饮焉。
忽有珍禽彩羽数十容与水上,太夫人甚爱之。
一旦忽飞去,太夫人不乐,为不饮者数日。
公惧,与其室共祷于神,明日乃复奉太夫人饮池上,则禽亦皆复来集矣。
比公去乃已,竟不知其所自来,亦莫有能名之者,时以为孝诚所感云。
至是服丧,毁瘠甚。
免丧,言及辄涕下。
初造朝,知识见之无不惊愕。
再除知漳州,奏事称旨,留为吏部郎中
天官素号剧繁,侍右尤甚。
吏舞文为奸,为郎者例不可否事。
公既入,即召令史而下语之曰:「吾久谙州郡利病,于省曹事体初不熟。
今幸蒙恩得备郎选,亦将以治州郡者治之耳」。
吏慑伏不敢欺。
公素以吏事自喜,而铨曹守格法,无所施为,遂请于朝,愿竭力外官。
上喜其意,除直秘阁福建路转运副使
陛辞,玉音褒谕,且云:「素知卿有风力,闽中多赃吏,故命卿往,行召用卿矣」。
公即奏:「治道去泰甚,闽中去朝廷远,吏不知奉法,然取其甚者一二人治之,亦足以厉其」。
上首肯之。
时闽部上四郡行钞盐法,岁入悉输大农漕计为空,而州县窘匮尤甚,吏兵之给弗供,廪廪然有朝夕忧。
公奉命疾驰至部,夙夜询究利病所在,而参伍其说,大抵皆以为官不鬻盐则无以为岁计,然纵州县一切科之于民,则民必大病。
独一二近盐之乡,若非籍户定数,使民必鬻于官,则私贩公行,官鬻不售,豪强得以倚法幸免,而贫弱顾独受弊。
于是乃使县各以地远近、利病所宜为法而奏行之,且宽其宿负,贷以本钱,蠲增盐钱数十万缗,州县之力以宽。
而公又为之撙节用度,一毫不妄取予,漕计亦遂饶足。
泉州两税外,复科宗子米,岁岁增广,民不堪命。
郡太守周公葵王公十朋皆尝请罢之,弗果行。
公力以为言,得旨户部给度牒转运司,移他郡钱俾之和籴而禁其科扰。
泉民感公恩,生祠之。
盖公为治大率以爱民为主而保全下吏,非有民讼不获已,亦未尝轻有所按治。
其罢软不胜任者多奏处以祠禄,略如公前奏语。
然其候视极精明。
风采可畏爱,吏亦不敢犯也。
建宁阙守,公以郡屡易将,帑廪空乏,且岁颇不登,亟闻于上,乞选能臣以治之。
上素知公,即除知府事
建宁当孔道,部使者多寄治,民健讼,为郡者日不暇给。
公谈笑以治之,事或累岁不决,壹经公手,无不立辨,且后无能易者。
户部尚书王公佐转运判官,尝语曰:「吾与傅公厚,乃因政事间相知耳」。
岁小不登,发廪赈济。
有啸聚欲为寇者,僚属请出兵以捕。
公特以文檄俾乡官谕之,皆帖伏,不戮一人而定。
属县有杀人者,方捕治,而他县获逃卒,卒于狱中自首尝杀某人。
县以言府,公疑有奸,命鞠其实,果吏教杀人者重赂逃卒使伪首,则杀人者可不死而卒罪亦止于流。
因并论吏如法。
移知宁国府事。
宁国民淳,事素简,公亦以清静治,或累日庭无公事。
酒官有为专知所悖自言者,公召诘之。
吏具言监官赃罪,曰:「是则然,然上下之分不可乱也」。
命杖之。
吏不伏,公立命械治。
获其流罪,将论决,袒其背则有涅文,为「皇帝万岁」四大字。
公笑曰:「是固有法」。
命呼执箴者杂刺涅,使不成文,乃论如法。
明日,阖郡士大夫悉来贺曰:「此素横于乡者,前太守屡欲治而不能,不谓公谈笑间去此一害」。
曰:「法当然,吾非有心者也」。
雨水溢,将决圩田,公力捍之而止。
上尝以手札访问,公具以实奏。
大旱,时公将去郡,犹请于朝,蠲租十馀万斛。
既去累年,后守偶阅公帑之籍,见某年斋閤迎新供帐独无一不存者,怪而问之,则公所留也。
因大叹服,每以语人。
盖公平生涖官所至,率常如此,此特因事而显耳。
复为福建路转运副使
公所临郡县,小有水旱必以闻。
至是,泉州大旱,而守利督租讳之。
公奏请募海舟广籴以助民食,由是米不翔贵。
临安阙帅,上命执政选有风力不阿权贵者为之。
执政拟二人以进,上独指公以为可,亟命召之。
先是,公尝以事过三山副总管曾觌先来谒曰:「闻公之名久矣」。
因自诵其诗数十篇,且请公诵近作。
公辞以忧患废忘,时其亡而往报之。
及为郎,复尝遇于客次。
诧数从官曰:「某人某人尝辱来访,公独见鄙,何也」?
逊谢而已,竟不往。
及将使闽部,閤门官子弟有使本道而召还者,以职事来谒,公往报之。
延公便室,则及从官数人皆在。
时方置酒,公饮一卮,辞腹疾而退。
于是翰林承旨亦以入直辞,诸人皆有赧色,大不乐。
公退谓诸子曰:「仕宦当自结明天子,其次当由宰相,安能俯首此曹以求进邪」?
以故权贵多嫉公,而召命竟不行,改除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
时公年已六十馀矣。
性本刚介疾恶,不能容人之过,以故历官任事多与物忤。
至是,自度不能俯仰俗间,上章丐闲。
不允,得移浙东。
两浙今号封畿,多有力者,部使者例不案事。
公入竟,受诉牒日数千纸,一一亲为剖决。
所至决遣囚徒,台无留事。
至于紏剔愆违,绳治奸墨,或望风解印绶去。
常山为民所讼,公素不轻案吏,先面戒之。
执法殿中者亲党多在其邑,令事之素谨,亟驰书求援。
其人即论公前使闽时推行盐筴非是,今又欲逐令而使其亲党代之,以此公至治所未十日而赐罢。
建宁,父老捧薰炉以迎者夹道数里,而浙东人亦至今思之。
然公益自知果不为世俗所容,乃复求为祠官,得主管武夷山冲佑观
秩满,复除知宁国府事。
朝命督行甚峻,公不获已,单车引道。
行未数程,复以言者追论前体究事,且尝面折泉守为罪,则又以冲佑祠官罢归。
公性高简,不妄与人交,居泉五十年,杜门自守,读书奉亲外无他为。
中间乘贰车、持使者节亦且十馀年,讫未尝以一事扰州县。
太守之贤者,如宋公之才王公十朋周公葵皆高仰之,待以异礼,而公月不过一诣郡,每留语,谈说道谊而已。
至是居间,益无事,唯读书不辍。
客至,觞酒论文,道说古今,唱酬诗什,以相娱乐。
苍颜白发,意气伟然,未尝以留落不偶几微见言面也。
前居丧,哀毁得脾疾,至是益侵,然犹日诵书数卷。
既病,则屏却药饵,独饮水以待终。
一日,忽召所善前昭武黄君维之、新新安石君起宗,置酒卧内与诀。
既而剧谈诙笑,歌呼如常时。
翌日遂不起,时淳熙十年秋八月也,年六十有八,积官朝奉大夫
其配李氏有贤德,先公三十馀年卒,今赠安人
子男五人,伯寿朝请郎、权知道州军州事。
伯成宣教郎、新知福州闽清县事。
伯详,将仕郎,卒。
伯瑞迪功郎、新漳州龙溪县尉
伯拱,业进士,当以公致仕恩补官。
女四人,长适承奉郎、知潮阳县李谠,次适进士李申之,继室以其季,俱早卒。
次适进士黄知白。
孙男五人,充,业进士,育、良尚幼,未名。
孙女六人,长及嫁,尚幼。
公于书无不读,少治《春秋》,有声场屋间。
中年读《诗》,至《鸳鸯》之二章,因悟比兴之体,閒为子弟论说,多得诗人本意。
太常丞吴公棫来官泉州,公闻其博通古学,著书甚富,日从之游,相与博约,往复不倦。
吴公悦之,请公序其《论语十说》,今行于世。
谪居读《易》,数日一周。
手书《程氏传》一通,玩绎久之,纸为之弊。
其于子史百氏之书尝过目者,盖皆略成诵也。
识虑高远,机警绝人。
少时闻朝廷夺刘光世军,更遣儒臣代将,叹曰:「是必且败事矣」。
亟移书所知刑部侍郎曾公开,请如唐罢马燧郭子仪等故事,择其偏裨,授以兵柄。
曾公然之,将以白宰相,未及而郦琼等叛书已闻矣。
参知政事李安简公忠肃公执友也,罢政居会稽,公往见之。
李公初以通家子弟待公,问曰:「子以老夫今日之罢为何如」?
曰:「得失相半」。
公问其故,曰:「公初附和议而终以弗合去,岂非得失相半乎」?
李公起握公手曰:「公晦为不亡矣」。
虏寇淮甸,公以书抵枢密黄公,论备禦方略
因策虏有十败,且言其变必自中起。
书至不数日,虏酋完颜亮果为帐下所杀。
黄公以示诸公,且报曰:「何其策之明也」!
曾觌福州召还,公移书丞相陈福公,为言入必留,留必为善人正论之害,其后亦皆验。
公少从外舅李公学为文,得其指授之微意。
既长,益从当世先达游,又日求其所未至,刮磨灌溉,以迄有成,则其气骨雄健而关键谨严,波澜浩溔而语意精切,有非当世文士所及者。
李公每读而叹曰:「吾文有传矣」。
丞相魏国张忠献公尚书左丞叶公梦得、翰林汪公藻、中书舍人张公嵲尚书郎新安朱公得其文,皆爱重之。
汪公尤叹赏,每谓公曰:「今世缀文之士虽多,而往往昧于体制。
独吾子为得之,不懈则古人可及也」。
然再试礼部辄不利,三应博学宏词科,一既入等而黜于中书,遂不复应科举。
而诲诸子甚力,伯寿、伯成皆及太夫人无恙时登进士第
伯寿复中词科,遂登台阁
而公晚岁始自次辑其文,定为三十有二卷,藏于家。
伯寿等将以明年七月丁酉葬公于泉州南安县唐兴乡田丰里之云台山,以熹尝以先人之旧辱公知顾甚厚,见使状公行事,以请志铭、图永久。
熹窃惟公孝友之行、洁廉之操、精敏之识、雅健之文皆足以高一世,而其吏事方略亦复过人远甚,盖不厉威猛而人自畏服,不为一时小惠以干虚誉,而其去思遗爱愈久愈深。
独以蚤年未能深自晦匿,不幸见知权臣,辟咎得凶,遂以中废。
然当时识者固有以知其非公所欲,其后诵言于朝,白公无罪者又多一时正人庄士,且明天子亦既起公而任使之矣。
而自比年来,殊无他端,乃复重以前事横遭口语,乍起乍仆,以没其身。
既不得尽志竭才以布宣仁圣之德泽于远迩,而其寿命又不得究于高年,是则岂不有命也夫!
故既历叙其世家行事之详,而复具论其本末大致如此。
伏惟当世立言之君子幸赐采择,以垂永世
谨状。
淳熙十年十二月日,具位朱熹状。
代上侍郎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七、《九华集》卷一四
伏审光奉纶言,荣升禁从
凡依庇赖,共切欢愉。
遂称再世之能臣,岂特当朝之盛事?
颁一札十行于中禁,掌五材九范于左民
恭惟某官学邃天倪,心潜圣域。
外克询于王度,上特选于世劳。
紫禁飞英,青云接武。
讨论润色,旧观麟阁之书;
厚重忠纯,益峻象河之秩。
粤著经纶之效,果膺亲切之除。
深惟少常伯之员,进贰大司空之职。
谓万物雅资于缮治,下综百官;
六曹诚系于枢机,行跻两地。
某壮怀萧瑟,倦翼低回。
幸复与于计台,惭无功于利柄。
崎岖末路,敢期鹓鹭之行;
瞻望崇阑,聊申燕雀之贺。
其为欣幸,莫究颂言。
上都大启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七、《九华集》卷一四
伏审光奉纶言,荣跻延阁。
吉士远人之增气,知盛德大雅之可凭。
公路益清,贵名逾白。
恭惟都运都大显谟先生,受天间气,为世伟人。
朝论推能臣而甚高,远方托明府以为命。
为善而不改其度,岂间东西;
居官而无负厥心,敢分内外!
果致庶工之荐宠,致兹华职之延登。
列圣吁谟,醇乎醇而诏后;
大君有命,新又新而得人。
俊涂益闻,公议交耸。
岂止守铅黄之旧,盖将分朱紫之华。
渐迩天阍,先银汉灵槎之泛;
行升秘殿,焕青藜太乙之观。
某顾以非才,幸叨下吏。
窃聆贤者之进,退激懦夫之怀。
割席求知,愿终始效任安之义;
登山见远,顾幽深愧裴令之言。
少答鸿私,先伸燕贺。
其为庆抃,未究敷宣。
汪参政明远论岳侯恩数书1162年7月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四、《浪语集》卷二二、《南宋文范》卷三三 创作地点:湖北省鄂州市鄂城区
某闻燕王市骏马之骨,贤者归之;
句践揖怒螳之臂,士为必死。
是皆推诚异类,犹感切于人心。
施诸功臣,焉有不格!
共惟皇上即位之始,首雪岳飞之冤,天下知与不知,无不称庆。
逮今数月,宜人人有报效之心,求诸军情,乃反有纷纷之论。
此议者过也。
日者樊建晋武帝邓艾之冤而不能直,知其得诸葛亮而不能臣,推恩于飞,宁不类是?
使果反朝廷,不当昭雪;
为之昭雪,是非真反。
苟非真反,则亚保之礼不当有废,国家纵不能归其赗赠,追加封爵,犹当反其田宅,畀之恩数,亲降黼座,临奠其丧,会其子孙以礼归葬,使人知为子孙之利,则为善者犹有所劝。
今独不然,惟复其封而已。
改葬之礼,非复典彝,官其诸孙,仅同卒伍。
今夫庶官之死,延赏犹世其家,而独于飞偏有所靳,以求人心之感,不亦难哉?
德寿中兴之成,不过张俊韩世忠刘光世秦桧四人而已,四人之终,礼有异数,今其子孙或位孤卿
之功勤不已加于四子,毙于非命,自乎既往,追之来者,乃至于斯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昔魏佛狸饮马瓜步,宋文帝临江而叹,以为檀道济不死,虏不至是,曾不能追录其后,识者有以卜其世祚之脩短。
南寇,胡人自为「岳飞不死,大金灭矣」之语。
然则所以激劝士伍者,安可不厚?
仰惟都督参政相公以道事君,以诚体国,明不反,公议攸归。
恩礼不加,想当未惬于钧重;
建言宸极,在乎謦欬之间。
使优孟不至笑人,则人知乡善之利矣。
某鲰生晚进,不知政体,伏念先子荐为将,伯父参其军府,今日之事,不忍不为一言。
已亡,何有游说?
徒为国家惜此举措不厌人心。
管仲所谓知善而不能赏之,与郭公之亡何异?
是则雪飞之冤而取众怒,不若不为之为愈也。
行府信能终始兹事,史策当不负人,人心之归本朝,又安知不在兹举也?
况今行营将士往往故部曲,求其死力,莫此为善。
惟钧慈阔略鄙夫之妄,决而行之,不胜至幸!
通问王舒州 南宋 · 卫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五、《定庵类稿》卷三
夫子之门墙,敢窥全美;
南阳幕府,乃窃馀辉。
岂繄幸会之来,大过平生之望。
辄摅固陋,上冒等夷。
恭惟某官以高明杰异之资,负广大精微之学。
禔身有道,敏于事而慎于言;
稽古之文,闳其中而肆其外。
伟哉全德之君子,卓为当代之能臣
自时执法于殿中,久已知名于海内。
谋谟而合上意,议论而动众心。
侧闻广厦之燕閒,屡贡封章之剀切。
发奸摘伏,众高三院之威声;
兴礼举遗,一扫曲台之聚讼。
汉廷无出其右,天子益重其才。
内阁清资,不妨寓直;
名藩要地,少示均劳。
高情肯薄于淮阳,治最果优于冯翊
卖刀买犊而人间务本,问羊知马而吏不敢欺。
好贤容水之规,美俗蔼裤襦之咏。
久不见贾,谅兴宣室之思;
果来召参,宜趣舍人之计。
某少而失学,仕不知方。
已甘控地之卑飞,自笑面墙之何见。
顷终更于泉府,偏玷列于右曹
念惟两镇之职官,自昔有唐之繁使。
与闻郡事,总授军书。
绿水红莲,莫副风流之选;
袖衣大袖,敢为舒缓之姿。
誓殚十驾之勤,仰觊二天之芘。
趋承不远,喜惧交中。
春日舒迟,黄堂胜暇,愿谨节宣之适,用承眷注之隆。
鄂州谢到任表 南宋 · 罗愿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三、《罗鄂州小集》卷五、《潨川足徵录》表一
奏事之官,幸天威之密迩;
承恩易守,惊地望之过优。
徒积感藏,未知报称中谢。)
伏念臣早缘世绪,叨奉官箴。
自怜断断之愚,第有惓惓之志。
兹辍行于双剑,蒙改畀于一麾。
张敞汉世之能臣,初淹闲郡;
西华孔门之高第,仅愿小邦。
深愧往贤,骤当剧使。
荆州之内壤,推鄂渚之上流。
星萃使华,云屯禁旅。
武昌夏口,传誇三国之地形;
汉广江沱,均被二《南》之风化。
矧皇明之所暨,兼岁事之既升,士马饱腾,稻鱼丰贱。
惟是五方之杂错,或假并容;
加以四野之平宽,更宜劝相。
非夙怀于长虑,曷少副于鸿私?
恭惟皇帝陛下盛德日新,至仁天覆。
不以内外重轻,而略千里之寄;
不以国家閒暇,而忘一日之虞。
益求循茂之才,同遵法度之治。
岂期绵薄,亦与选除。
臣谨当恭听训词,明宣德意。
遐不谓矣,永坚爱上之忠;
心诚求之,当得字人之术。
中大夫焕章阁待制赵彦操转一官致仕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二、《攻愧集》卷四○
敕:镇五羊之地,方通持橐之班;
叩九虎之关,忽上挂冠之请。
是为宗老,宜厚宠章。
具官某受才素优,莅政尤敏。
早参民部,旋自逸于燕閒;
晚历藩方,尝屡腾于课最。
南海折冲之略,升西清次对之联。
闻囹圄之屡空,见里闾之不扰。
胡为感疾,遽欲乞身?
念帅阃之几年,进文阶四品
郑尚书威信,日伫来归;
大夫之优游,谅深自得。
以华晚节,以励能臣
韩运使彦质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三、《攻愧集》卷六一
伏审拜恩天陛,将漕日畿。
龙马负图,久寓邃严之直;
木牛挽粟,允资斡运之才。
凡隶部封,举深抃蹈。
恭惟某官乘珠照夜,衡玉悬秋。
赫赫元勋,具载鼎彝之刻;
言言馀烈,尚存带砺之盟。
仰昆季之横翔,见门庭之益振。
竹楼赤壁,增大江形势之雄;
槜李嘉禾,伟近辅恩威之洽。
剔蠹源而俱尽,扫狡穴而一空。
齐民欣冬日之温,老吏凛春冰之薄。
矧是外台之重,适当虚席之初,肆求能臣,乃擢贤守。
借一州之敛惠,俾列郡以观风。
问津清禁之途,接武昕朝之列。
致身自奋,行预之褒;
活国有谋,小试之亚。
不劳鞭计,坐致钱流。
便登簪橐之联,俯慰搢绅之望。
钥行能无取,学术尤疏。
涉笔刑章,顾安知于八律;
预名史牒,曾弗措于一辞。
惟亲年之益高,念色养之多缺。
偶逢新制,求倅偏州。
乘雁双凫,顾何加于多少;
悬疣附赘,适有愧于骈枝。
莫知关决之宜,幸属按临之下。
愿广万间之大庇,俾沾九里之馀波。
展骥何堪,徒以负丞而兴叹;
登龙正阻,尚须假事以有行。
进两朝圣范劄子 其五 圣范五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四
臣又尝论人才不可以偏取。
优于德行则为贤,优于才智则为能,国家兼收而并蓄之,无遗才,无废事,然后为御之得其术也。
臣观太祖器使才能之士,皆足以鼓舞而兴起之。
侯陟冤句,以清干闻,即擢左拾遗知县事,其后又命监本县屯兵,未浃日,又命为淮南转运使
周渭者为白马县主簿,县大吏犯法,即斩之。
太祖奇其才,擢右赞善大夫、知永济县,而符彦卿惮之。
初下兴州通判州事,斩一军校,戍卒不敢肆。
太祖壮之,诏嘉奖焉。
方是时也,蜀平未几,太祖安守忠者抚和汉中,复自汉中命为广汉刺史
太祖每遣使,必戒之曰:「安守忠在蜀,能自律己,汝见,当效其为人」。
又命辛仲甫权知彭州,谓之曰:「蜀土始平,尔有文武才干,是用命尔也」。
后将用兵于岭南,以王明荆湖转运使
王师南伐,明知广南转运事,岭道险绝,兵食给足。
每下郡邑,收其版籍,固守帑廪,参预军画,师以有功。
太祖嘉之,自右补阙擢为秘书少监,领韶州刺史
其后问宰相赵普曰:「儒臣中有武干者何人」?
辛仲甫对,乃徙仲甫西川兵马都监,召见,谓曰:「汝见王乎?
朕已用为刺史
汝颇忠淳,若公勤不懈,不日亦当为牧也」。
因谓曰:「朕今选儒臣干事者百馀,分治大藩,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一人也」。
先是考功郎中段思恭尝有功眉州太祖思恭赴阙,乃诏之曰:「冯继业言,灵州非蕃帅主之,戎人不服,意谓非我,它人不能治也。
汝能治之乎」?
思恭曰:「谨奉诏」。
太祖壮之,复谓曰:「唐李靖郭子仪皆出儒生,立大功,岂于我朝独无人耶」?
思恭既视事,悉心抚绥,夷落安静,周访利病,多有条奏,甚得吏民之情。
以是观之,太祖可谓于知人、善于任使矣。
李符者知归州,见转运司置制有不合理者,即上言。
太祖嘉之,秩满归阙,即命京西转运事,且书「李符到处,如朕亲行」八字以赐之,令揭于大旗以自随。
前后条奏便宜凡百馀事,其四十八事皆施行之,复著于令。
又有梁梦升者知德州,绳刺史以法,刺史以事告太祖亲信史圭者,图去之,悉记于纸,伺便而言。
太祖一日从容言:「迩来中外所任皆得其人」。
遽曰:「今之文臣亦不必皆善」。
因探囊中所记以进,曰:「祇如梁梦升权知德州,欺蔑刺史郭贵,几至于死」。
太祖曰:「此必刺史所为不法,梦升真清强吏也」。
取所记纸,召一黄门令赍付中书曰:「即以梦升赞善大夫」。
既行,又召还,曰:「与左赞善大夫,仍知德州」。
乃不敢言。
范质之子旻先知邕州,甚有治效,其后太祖令管当淮南诸州并淮北徐、海沂等州水陆计度转运公事,谓旻曰:「朕委卿以方面,凡除去民隐,漕辇军储,悉许便宜从事,不用一一中覆也」。
许仲宣太祖时所用者也,至太宗时,王师征交州,周仲宣并为转运使
有败卒奔还,掠民财物,捕而戮之,后至者悉令解甲以入。
仲宣便宜班师,不俟报,诏嘉奖之。
太宗之委用能臣,悉本太祖,用范旻两浙诸州,以李符知开封府,以辛仲甫益州
当是时也,陈恕三司奸弊,即擢侯陟王明同判三司
太宗之所用,多太祖之人也。
又有如李维清者、王济者、任中正者,皆公平办职,而柳开等以文臣知兵,换秩赴功。
夫祖宗之用人如此,率皆精强干治、忠实不欺,盖非憸巧之徒行险而侥倖,是以事立而民安也。
明州到任谢表 宋 · 林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八、《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六上、《宋四六选》卷八
泉为乡郡,亟自列于亲嫌;
明乃辅藩,恐难胜于委寄。
顾恩私之未报,宁躯命之敢辞?
中谢。)伏念臣门地单寒,性天愚拙。
每与凡人议,见谓迂疏;
独逢明主知,怜其鲠亮。
筮仕甫周于四纪,立朝仅涉于一终,外分八郡之符,内忝贰卿之秩。
叨尘过矣,报称蔑如。
比因献纳之暌,驯致抨弹之啧,曲荷尧仁之覆,姑从名令之矜。
畀以州麾,几类昼游之锦;
迫于妻党,翻成李下之冠。
所祈閒馆之投,何意近畿之授。
矧兹表海,密拱行都,有舟车商贾之饶,兼营垒甲兵之众。
肆求良牧,必属能臣
孰云罪戾之馀,堪备使令之数。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与善不求其备,观过或谓之仁。
见无礼于君,察臣奋鹰鹯之志;
苟有利于国,许臣效蝼蚁之忠。
虽众论之弗容,在兼收而罔弃。
臣敢不恪恭乃事,循省厥愆?
思千里戚休,夙夜若在身之疚;
傥群情逆顺,东西亦性命之从。
繄犬马之全归,实盖帷之大造。
中兴遗传序1166年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七、《陈亮集》卷二二、《敬乡录》卷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二八六、《南宋文录录》卷一五、《金华文徵》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初,龙可伯康京师,辈饮市肆,方叫呼大噱,赵九龄次张旁行过之,雅与伯康不相识,俄追止次张,牵其臂,迫与共饮。
次张之父时守官河东,方以疾闻。
次张以实告,伯康曰:「毋苦!
乃翁疾行瘳矣。
子可人意者,为我姑少留」。
次张不得已从之。
箕踞笑歌,恢谐纵谑,旁若无人,次张固已心异。
一日行城外,过麻村,观大阅之所,伯康勃然曰:「子亦喜射乎」?
次张曰:「颇亦好之,而不能精也」。
伯康曰:「姑试之」。
张从旁取弓挟矢以兴,十发而贴中者六七。
次张心颇自喜。
伯康拾矢而射,一发中的,矢矢相属,十发亡一差者。
次张惊曰:「子射至此乎」!
伯康曰:「此亦何足道。
千军万马,头目转动不常,意之所指,犹望必中,况此定的,又何怪乎」!
次张吐其舌不能收。
俄指其地而谓次张曰:「后三年,此间皆胡人,子姑识之。
火龙骑日,飞雪满天,此京城破日之兆」。
因嘻吁长叹,不能自禁。
后三年,京城失守,其言皆验。
中原流离,伯康自是不复见矣。
岂丧乱之际,或死于兵,抑有所奋而不能成也!
次张每念其人,言则叹惜。
绍兴初韩世忠拒虏于淮西,力颇不敌。
张献言:「乞决淮西之水以灌虏营」。
朝廷易其言而不之信。
已而虏师俄退,世忠力请留战。
虏酋使谓曰:「闻南朝欲决水以灌我营,我岂能落人计中」!
次张言虽不用,犹足以攻敌人之心者类如此。
次张尝为李丞相所辟,得承务郎
督府罢,次张亦径归。
大驾南渡,次张侨居阳羡
故将岳飞尝隶丞相军中,次张识其人于行伍,言之丞相,给帖补军校
后为统制,遇大驾巡永嘉,与诸将彷徨江上,莫知攸适;
又乏粮,将谋抄掠,次张闻而竟往,说移军阳羡,州给之食,得无他,而州境赖焉。
人有言次张生平于赵丞相者,丞相喜,欲用之,复有谮者曰:「此人心志不可保,使其得志,必为曹操」。
丞相疑沮而止。
张度时不用,屏居不出,竟死。
参政周公葵屡为余言其人,且曰:「我尝荐之朝廷,诸公皆诘我:『子端人正士,胡为喜言此等狂生』?
我因告之曰:『吾侪平居谭王道,说《诗》《书》。
一日得用,从容庙朝,执持纪纲可也;
至于排难解纷,仓卒万变,此等殆不可少。
吾侪既不能办,而恶他人之能办,是诬天下以无士,而期国事之必不成也。
是乌可哉』」!
余尝大周公之言,异二生之为人而惜其屈,尝欲传其事而不能详,因叹曰:「世之豪伟倜傥之士,沈没于困穷,不能自奋以为世用,欲用而卒沮于疑忌,如二生者宁有限哉!
然自古乱离战争之际,往往奇才辈出,崭然自赴功名之会,如建炎绍兴之间,诚亦不少,虽或屈而不用,用不大,大或不终,未四十年,已有不能道其姓字者。
记事之文,可少乎哉」!
自是始欲纂集异闻,为《中兴遗传》。
然犹恨闻见单寡,欲从先生故老详求其事。
故先为之纂例,而以渐足之。
其一曰大臣,若李纲宗泽吕颐浩赵鼎
其二曰大将,若种师道岳飞韩世忠吴玠
其三曰死节,若李若水刘韐孙傅
其四曰死事,若种师中王禀徐徽言
其五曰能臣,若陈则、程昌禹郑刚中
其六曰能将,若曲端姚端王胜、刘锐。
其七曰直士,若陈东欧阳澈吴若
其八曰侠士,王友张所刘位
其九曰辩士,邵公序、祝子权汪若海
其十曰义勇,孙韩、进、石竧。
其十一曰群盗,李胜杨进、丁
其十二曰贼臣,徐秉哲王时雍范琼
合十二门而分传之,总目曰《中兴遗传》。
聊以发其行事,而致吾之意。
然其则起于惜二生之失其传,故序首及之。
司马子长周游四方,纂集旧闻,为《史记》一百三十篇。
其文驰骋万变,使观者壮心骇目。
顾余何人,岂能使人喜观吾文如子长哉!
方将旁求广集,以备史氏之阙遗云耳。
代人上书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水心文集》卷二七
某投迹山林,居闲岁久。
今者祠禄满罢,又当造朝,方明天子登拜二三大臣,作新庶事以图中兴,天下更易观听,庶几成效,少补万分。
而某昔者盛年志锐,喜论世事,比及晚暮,心志彫落,又以未尝施用,抚己自疑,辄布所闻,幸垂采择。
盖天下之计,远有在于疆界之外,则不可豫言;
近在阃奥之内,则不足深论。
惟其墙垣之固,障蔽所加,若舍而不营,则内外俱丧。
其或经昼稍定,防变既周,内可以安国家,外可以灭雠虏
《诗》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
此言行之有本末而施之有次第。
然而当世之士,于凡远者则或侈大其说以为奇,于凡近者则亦苛碎其辞以为切;
至于所当后先,众所共知,则反以为古今常谈,文墨之旧事。
因循掩覆,受患已深,诚恐垣墙颓圮,障蔽有缺,空言曼衍,至计莫施,则天下之事所损多矣。
伏惟相公留听而深思之,不以为熟烂而无取也。
游士大夫,争为恢复之说久矣。
言东事者则曰取鲁取齐,言西事者则曰取秦取陇;
又自淮直北以至京师,自襄阳指武关,捣河中以抵函谷
甚者欲遣间刺,招熟户,纳豪杰,绕海复出,以结远夷藩落之援。
其日夜思索,惟恐不精。
若此者,某所谓在疆界之外,不可豫言者也。
天下大事,庙堂之上当有成谋,岂容纷纷苟为虚论!
抗颜高议,朝往暮随,无所责成,徒乱人意,勿听可也。
若乃兴利之臣,转对之日,所谓闽、浙、湖、广之间,更易茶盐税役之法,至于创建官司,网罗遗利,铸山煮海,无所不言。
向者禦盗之画,遍及内地,烽燧相望,烦扰无益。
某以为若此者,皆阃奥之内而不足深论者也。
朝廷法令之大备,每患太烦。
利已穷尽,不可损益。
举其大槩,惟在吊民。
区区之谈,谫刻过矣。
相公宜听而置之,不宜听而行之也。
若执此二端,已得其要,则规摹可言,政事可修。
惟是垣墙障蔽之地,未有条画
两淮,国之墙垣,江之障蔽也。
宜在过为防虑,严设捍卫。
而观今之所以措置疆界,不知其何故也。
三国争利,南北戍守,尺寸之地,莫不建城筑坞,坐分要害。
今其遗址,具在策书。
爰自通和之久,例作寻常州郡一差遣
庐、扬置帅,仅存虚名,列城具官厚禄,坐食其间,贵人子弟,因缘请托,遂为馈遗脯醢之地。
不惟措置未尽其术,而边政日以隳矣。
且夫障蔽厚则室家完,墙垣固则外患息。
绍兴三十馀年,江、淮无一日之政,故逆亮骤来而江左震动,人不自保。
此淮不固则江不安之验也。
且其地广人寡,平野莽然,朝廷屡议劝耕,固尝经理。
夫农田之政,非有他巧,止在委任朴厚英茂才力之上,坚久尽心。
若民得安居,土壤尽辟,则有增税之利。
若官自募人耕作,则储米窖谷,仓廪盈积,可以待外敌之变而无仓卒艰匮之忧,前人施设,皆有成效。
今但止于间遣命使,或乃暂付守臣,至有给空名告身,夺农人牛具,犁伐之地,草莱随长,立意苟且,儿戏是同,信妄人之浮言,无一成之定计。
如此则其土不可得而食,民不可得而居,险要不可得而守,实藩篱以安内地,其势不可得而成也。
故愿相公惜之重之,不以为常人之所共知而加忽,不以为朝廷之所已行而不问。
谓当别为条画,参考古今,选择能臣,专一委任。
至于二路大帅,不可止缘虚名,无所节制;
必与支郡相临相统,贵令脉理贯通,士马防戍,招怀抚纳,咸听号令。
虽不能尽如前世,举以付之其人;
犹须久任五七年之间,俾有绩状,乃令代易。
若乃劝耕之策,不可外选,使人客寄其地,势力孤弱,心志睽乖,难以责功,易以败事。
惟当精择贤令,俾满十年,自然土壤尽辟,富实可考。
如使幅员千里,粗有成规,隐然垣墙,外禦牢密;
自北而南,江左固无可虑,自南而北,中原然后可图。
圣上方且倚留于二三大臣,欲令见功成算,近在岁月,惟愿务实而行,不至汗漫而无统也。
某来下郡,闻见寡浅。
自念不可以见相公,而为是书生之谈论,固不足以动心而役虑矣。
虽然,天下之计,有决不可易者,则又安可讳避而不称。
一日有事,起而谋之,其可及乎!
执事毋以督过,幸甚!
谢宰执(登科)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水心文集》卷二七
群士并进,未知孰贤;
特恩所加,忽为异等。
下有惭于朋友,上或累于朝廷。
惟先王度德以任官,司徒命乡而论秀。
必使行义已著,天下豫知其人;
然后车服肆颁,国家始赖其用。
固无以动世俗之耳目,斯可以为治道之楷模
科举之兴,古今殊制。
考之以无所统一之言语,寄之于不可测度之权衡,靡人不求,惟艺是择。
虽复方州论荐,宗伯选抡,以至亲烦明主之尊,屈访大廷之问。
防堤最密,谓非不肖之可容;
条对甚多,庶几实才之出此。
犹且士无定品,家有冀心
方其想望于进读之时,侧听于传呼之际,曾莫识其素守,遽超越于辈流。
市井叹惊,乡党夸耀
习惯既久,见闻谓何!
况如某者,少经历于贱贫,学不专于师法。
悔尤未尽,禄仕为难。
是以私自退藏,甘心农役之贱;
复无田里,可供公上之求。
虽黾勉而应书,每旁皇而却顾。
不谓锡以过分之宠,拔于偶然之中,集众人之所荣,为一身之厚愧。
始迷弗悟,徐揆厥由。
此盖伏遇某官,蹈履中庸,左右皇极。
圣贤相遇,持守泰宁之基;
忠厚成风,力行宽大之政。
思皇多士,咸造在廷。
以为笃意于举贤,未若无心而得俊。
遂令凡陋,致此叨踰。
某不敢恃以自强,因之有立。
追观前辈之盛,莫匪能臣之流,岂伊勋庸,可践轨躅!
尚庶几于十一,以报答于万分。
故太硕人臧氏墓志铭118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八、《水心文集》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朝散大夫丘君讳经字子常之夫人曰臧氏,淳熙十四年七月二日卒,年八十七。
时夫人之子崇,以朝请大夫直龙图阁,为两浙转运副使,上特厚赙赐之。
十五年三月六日,遂葬夫人于江阴城东敔山。
始,大夫葬城西四十馀年矣,弗果合。
夫人及大夫,皆江阴人也。
大夫质厚而逊,有冒夺其田者,大夫知直在己,耻以讼自言,因推与之。
绍兴行经界法遽,民尤惮役,大夫赀不当募,叹曰:「吾何敢钩及邻比以重难委人耶」!
卒默受役,费几尽其产。
其仁不忍校如此。
大夫终,诸子皆幼,夫人悉罢废故所治生事,独郭外田数十亩,曰:「耕此,教若曹耳」。
虽甚贫,而能储乏积少,以供宾祭,待问遗,人不疑其力之不逮也。
察士之材否,使其子择而后从。
夜必令执书,从旁曰:「我妇人也,不能知书之义。
观其玩诵反复,清切不寐者,深于学之验也」。
道里中某子某弟成坏近事,曰:「此我所知也」。
又逆论其远者,数为危语以动切之,曰:「我寡而尔贫,使但为中人,弗能振也」。
其后龙图中甲科,仕历内外矣,夫人每告以上拔擢太过,宜自警厉之意。
龙图治行暴当世,赫然为名能臣
其所平处,欲周尽情伪,时有纵恕;
必使人乐其明,安其政者,无不孜孜言之也。
天下高龙图之名,而未知夫人训之勤也。
夫人既晚获荣养封秩,龙图又请移妇吴氏所得恩及庆太上皇帝太上皇后万寿,累至太硕人
所迎置皆繁会地,极燕游滋味之适。
然夫人常不以为幸,间独掩涕,忽忽伤大夫之不及见而已。
虽笃老,犹自缝缉,衣敝不肯更。
有积辄散之,曰:「岂无财之罪耶」!
三子:长早卒;
曰轼,亦先卒;
季,龙图也。
二女,适汤季行,汤大成。
孙曰寿俊,脩职郎、新严州司户参军
寿嗣,寿迈,寿倩,寿昌,寿嘏。
孙婿曰丁圻,卢鹏南,吕鼎,从事郎新温州军事推官赵师端,馀未行。
曾孙二男一女。
夫昔之履约蹈难,奋其名节,已而门户盛大,子孙昌衍,迄为世家者,无不称其母之贤也。
夫人始寡居尤薄而守义益笃,其子赖以成名,是宜书矣。
大夫尚德无竞,殁久而善愈报,可不并序见之,亦以慰龙图君之哀思!
铭曰:
嫠适其遇,贫非其惧。
其义不毁,有子以裕。
命秩厚之,年寿久之。
其究不留,铭勿朽之。
孟达甫墓志铭1221年7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四、《水心文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孟导字达甫,从其兄学于余。
葑门幽寂,红药被野如菜,俊流数十,论杂捷起。
良甫酬接甚简,时然后言;
达甫尤简,或终席不一语。
众谓良甫以道自命,当尔,犹未测达甫所至。
余间与偶坐,则纵言细民疾苦,田里愁叹,吏贤不肖,无一不中。
侧听者皆服,知其于时事最精切也。
昆山镇金华丞,干办浙东提举司公事,通判临安府,整棼割蠹,职务大起,诸使及同僚交誉争荐。
或言「资敏明,弊山讼海皆究微」,或言「性孤洁,丝馈缕谒不逮门」,且曰「戚家后壸有人焉」。
遂为将作簿军器大理丞,迁正,知严州临江军
每将议择材能臣理剧繁事,未尝不在选中。
达甫老,退食闲居,隐几嘘㗳,验学有常业,讲德有常友,以财聚为讳,以察冤为急,诘奸无枝叶之滥,得情无钩距之巧。
或以为是大儒先生所为,非吾所谓材者,故虽常在选中,而卒亦不果用也。
夫事虽材而后集,然必挠材以赴事;
材虽事而后显,然必生事以示材:此常人之同患,非知道者不能免也。
今夫达甫能养其材而不困于事,因于事而不过其材,则庶几古人之意矣。
金华,浚培塘陂八百三十,役夫二十万,劝相慰勉而已,无扑罚也。
严州时,山潦屡浸屋极,水突扉,则舟楫具,茇舍备,糗粮给,民迁如归,忘其垫昏
耶律裕治城壁于六合,厚遇新附者,军人不悦,妄称总管细作也,大噪,脔食尽。
招讨郭倪胁裕子臣友上之大理
达甫曰:「囚笔楷著行黏纸皆匀同,此习本也」。
果得诬枉状。
韩侂胄诛,堂后官五人,给舍以为当随坐达甫承推,争曰:「以随为权则信,以随为反则非。
请先罢」。
吏竟免死。
达甫之材,不困于事如此。
会子减贱不行,曰:「必子母相权而后可。
店铺抑兑,盐贾科贴,乃流通浅术,不用也」。
治临江以俭,交货燕贿皆削去,通判挟所重亟沮止,终不听,曰:「为之诡遇岂不能,恐事过吾材尔」。
既连黜两州,世味益薄。
南康,自列亲嫌不往。
江阴军,未上卒,嘉定十三年七月二十七日,年六十一。
孟氏墓于无锡安乡,山曰梧桐。
十四年四月庚申,夫人丁氏,子从政郎扬州录事参军继勋、文林郎继勤、修职郎临安府税院继勇,葬达甫墓东五里。
幼子、一孙未名。
初,大父信安郡,父特进,浮寄侨处,箧无留藏,窖无积陈。
达甫兄弟,瘦僮羸马,仅免徒步,视贵豪不万一比。
余始授以齐民治生法,酸寒枯落,岁縻月累,然后粗立田宅。
畏公上,尊法令,里社节腊,宾亲邂逅,恩意倾洽。
戒其子曰:「昔宣仁简录我先后以继涂姒,遭家多难,再兴宋室,俯仰百年,而隆祐之泽远矣。
若等衣食其力,无敢齿八姓。
仕必由平进,学必依癯儒
粗粝适口而膏粱疏,毳褐附身则绮纨赘矣」。
诸子敬奉教,从进士,贡有司,入孝出悌,朝经暮史,闾巷之间循循焉。
然则孟氏方进而未已欤!
铭曰:
以为道耶?
既许其兄,达甫事耶?
亦道之行。
事来而理,事往而止;
合不伤物,离不丧己。
世方用我,谢曰不能;
我所甚难,功利刑名。
信安维坟,已南无北;
尚其素风,梧桐之侧。
嘉定十四年七月□日。
孺人项氏墓志铭绍定二年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四、《漫塘集》卷三○
幼学壮行,士之所难,矧伊女子。
若项氏孺人,其学而能行之者与!
项氏唐诗人斯之裔,由江东徙台,又一再迁,今为黄岩人
曾大父某。
大父某。
父某,故迪功郎
孺人讳某字某,禀姿淑慧,女工不待教而能。
六岁从句读,师授《内则》、《女诫》、《列女传》及诸诗文,历耳辄成诵。
稍成,深居无事,取马司公《资治通鉴》阅之,世治忽、人贤不肖,必要其归,故其阅理明,持身谨。
既笄,选所宜归,得今武进大夫承议郎、赐绯鱼袋陈公说之字以道。
大夫台望族,其祖献肃公讳某,位谏官,著直节。
宝谟阁待制某,治剧为能臣
孺人起寒素,归大家,率礼而行,入门而阖族赏叹。
大夫前室童氏,二男一女皆长,孺人既至,以婚嫁为己任,奁中物多以畀其女。
事舅姑尽孝敬,其有不安节即不释冠带,不御脂泽,药饵必手进。
宝制与信国留夫人甚爱之。
岁在庚辰,宝制尹京,有以迪功疾谂,孺人席不安,食不甘,亟请得归宁。
未几信国讣至,而迪功亦即世,孺人号恸几绝者数四。
后二年,宝制奉祠归。
明年属疾,孺人曰:「曩以吾父故不得终养吾姑,抱终天之戚,今吾舅疾,可委之它人乎」?
左右奉侍维谨。
宝制疾革,指孺人言曰:「久疾人所厌,而汝逾恪,于今见汝之贤矣」。
孺人惟泣谢不敏
及易箦,诸子荒迷,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孺人实任之。
居丧终三载,不茹荤。
既父母舅姑俱无,铭其室曰「止斋」,日诵释氏书。
及阅《传灯录》,遇会意处辄抄录成编,或加点记,或成偈颂,而语大夫曰:「释氏捐亲戚,外死生,非经世之道。
吾妇人无外事,且年垂四十,自度已非繁华时,欲渐远世纷,因游心焉,君不应尔」。
故虽冲澹自居,而警戒相成之道不废。
大夫再登名天府,当试礼部,以军政之蹙难之,孺人曰:「夫践世科,开远图,在此行也,可不勉乎」?
退食辄相怂恿,凡砚席之间所以相其勤,而裨其所不及者靡不力。
寻以郡将命辍行,大夫郁不乐,孺人又曰:「屈伸有时,庸何伤」?
比年郡以逋负为名而肆虐征,以隐寄为名而资胁取,武进附邑,程督尤严。
大夫深知不可而重于立异,孺人曰:「君为民父母,可使赤子匍匐入井乎」?
大夫感其言,遇事必争,争虽不必胜,而视不争者终愈,故邑人德之。
孺人宝庆恩始封。
绍定己丑六月甲寅,以疾卒于县舍,享年三十有七。
子梦蟾与前室子梦庚、梦龄为三,孺人视之如一。
梦庚从事郎,女嫁从事郎、处州松阳丞韩淳。
大夫将以某月日归葬孺人临海县兴国乡后溪之原。
前葬,属孺人弟诜袖书来言曰:「吾妇事父母舅姑以孝,事夫以顺,拊诸子以慈,待妾媵以恕,十有七年之间,上下无间言。
某不胜悼亡之情,而縻于官守不得去。
君家邻邑,凡吾之不得罪于邑人君实知之。
以吾之辱知而赐吾妇以铭,吾妇死犹不死也」。
某以君之能德其邑人,且以诜能诗不愧其先,又远来之意不可孤也,故不复以鄙陋辞。
铭曰:
学于儒以谨厥身,学于释以反其真。
秩乎其笃于彝伦,湛乎其远于世纷。
而年不登四十,嗟嗟乎若人!
钟鉴特授儒林郎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二八、《永乐大典》卷七三二二、四库辑本别集拾遗
敕具官某:逆全煽乱,士大夫不能臣死城郭封疆者多矣。
尔一簿领耳,无尺兵在手。
乃能防羝角之突,以护边藩;
夺马口之,以饲王旅。
岂不贤于捍城之夫也哉?
始循华阶,嗣有醲赏。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