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水墨记 宋 · 杨天惠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三三、《舆地纪胜》卷一四六
李白之歌平羌,岑参之谣青衣,薛能之集江干,司空图之赋凌云,是皆模写物色之形容,以誇诩于世者多矣。
录僧惠泉事迹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三、《乐静集》卷五
惠泉,彭城人,住南台阁子院。性孤狷,不妄与人交,知名士多就见之,一与之语,落落可喜,数亲之则拒而不应。义学超洽,慕唐人为诗,得趣清淡。淳化初,曹彬缘弭德超之谮,出领节制,闭阁谢客。孙何自京师来,久不得见,以诗自诮云:「欲谒元戎无绍介,薛能诗板在雕堂」。异日登南台,闻惠泉高概,扣其门,一见如旧,馆于其庐,馈劳加厚,将归,赆以裘马。后二年,何为进士举首第二人。路振官彭门,何盛称泉好义甚笃,不求人知,振下车携僚客诣焉,其徒曰:「前二日闻公来,已游二浙矣」。振留诗壁间曰:「汉公尝说惠泉师,解讲《楞严》解赋诗。今日我来师已去,草堂风雨立多时」。至今彭门之士语方外之游者,多及泉焉。浮屠氏法不三宿桑下,弃父母妻子如腐泥朽梗,断割支体,能忍而不爱。若泉之志,可谓善行其所学矣。呜呼!士忘其所学者,不能力行义命之说,而养其不动之勇,牿于声利,胶于事变,颠倒溃乱,撼摇煎烁,如被坏絮坐丛棘中,展转钩裂,不可复出。一闻浮屠氏之说,瞪目垂颐,恍若梦觉,遽欲忘形骸,脱世故,而翻然与之游,此自信不笃之过矣。是犹燕人归过晋国,悲其城社而忘其真先人之庐冢,此之谓失其本心,亦泉之所笑者也。
记残经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三、《乐静集》卷五、《皇朝文鉴》卷一三一、《清源文献》卷一二、《曹南文献录》卷六○
南台古刹有佛书数百卷,多唐季五代时所书,字画精劲,历历可喜。按《大藏经目》,凡五千四百卷,今所存才十一,首尾可读者又无几也。《阿含经》四卷,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造。广明元年,刘汉宏合黄巢侵扬州,高骈按兵不出,诏克让屯汝州。会许州部将周芨杀其帅薛能,克让惧下叛,引其军还兖。十二月,巢攻潼关,克让复出战关外,士饥,烧营以噪,克让遽走入关,势不能守,贼遂犯京师。昔王缙相代宗,或夷狄入寇,必合众沙门诵《护国仁王经》为禳厌,人事不修,而终以赇败。呜呼!将相大臣不能以身任社稷安危,而托浮屠氏以生死,负天下多矣。然辱国丧师,不罹诛殛之祸者,又何幸也!《正法华经》一卷,乾符六年女弟子牛妙音书。僖宗既立,天下多乱,盗贼群啸,王仙芝摇毒于江湖,黄巢磨牙于闽粤,荒墟暴骨,不堪行路,士大夫顾唐将亡,窜匿避祸,如触网罟,畏死无日,闺门女子区区媚佛以自救,亦可哀矣。《大涅槃》、《般若经》共三十卷,武宁军节度使朱友恭造。友恭,全忠养子李彦威也,后为龙武都统军,与氏叔琮同弑昭宗,全忠亟诛之以灭天下谤。此经天复三年所书。崔垂休召全忠诛宦官,韩全诲劫天子奔凤翔,昭宗初不知谋,全忠既至,帝怒,谕使还镇。未几,复引兵薄城下,恶焰赫然,寖逼舆卫。强藩悍镇,阴虞烂额之祸,进退首鼠,莫肯同出一手以扶天步。全忠祸心滋大,欺天盗国,人共怨怒。友恭犹诡情佞佛,以厌天下耳目,使世无佛则可,果佛能报应,人则又将欺佛而盗福,不亦愚乎?《毗荼耶杂事》一卷,德妃伊氏造,唐庄宗次妃。初,神闵敬皇后刘氏以微贱得立,归赐于佛。性喜聚敛,货贿山积,惟写佛书馈赂僧尼,而士卒不得以衣食。妃为此经,岂非畏后所偪耶?后有印章曰「燕国夫人伊氏」,盖未进封时所铸也。唐制,太后、皇后之宝,皆尚宝主之,未尝用印。凡封令书,即太后用宫官印,皇后用内侍省印,而夫人不闻有用印之礼。是时两宫交通藩镇,使者旁午于道,而恬不知禁,则夫人私自铸亦不为僣矣。按《五代史》称德妃与韩淑妃居太原,晋高祖反时为契丹所虏,不知是经何从至也。其馀中断横裂,虫镌鼠齧,雨败尘腐,无复完缀,想夫飘散蹂藉、炷灯拭案、补坏帷、塞屋漏者,又不胜其数也。释氏之戒,能为人写四句偈,获福无量,心生不信,罪抵千劫。今其徒怠弃如此,何顽顿之甚也!不然,祸福自人,不在于黄藤赤轴之间耶?余感其祸乱之迹、残缺之馀,因书其事,聊寄其一叹云。
给事中谢表 宋 · 李正民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九、《大隐集》卷四
紫微书命,已叨缀于近班;青琐涂归,复冒膺于华宠。衣颁上楮,带锡兼金。揆小己以何堪,抚危心而增惧。窃以黄门设官于汉,有朝夕侍从之亲;东台率属于唐,掌驳正违失之务。虽省号合而为一,然事任各有所分。论营造劳人,则张公效回天之力;指奸邪误国,若袁高著屈轶之称。必惟其人,乃举厥职。顾如臣者,畴克宅之。伏念臣学不通方,材非适用。幼闻诗礼,盖初有志于科名;长习艺文,遂欲脱身于州县。偶中有司之程度,窃窥秘府之图书。未尝栀貌蜡言,以追时好;徒苦桂薪玉粟,自守固穷。远去周庭,归安颜巷。逮稍阶于寸进,乃亲逢于百罹。信赋分之多奇,亦谋身之太拙。顷陪羁靮,备历山川。乏良策以济时,抱愚忠而许国。乘长风而破浪,亶符宗悫之言;驾驷马而出关,偶合终军之志。郡邑之干戈未解,闾阎之煨烬尚新。帝有恩言,既阻于道涂而莫能周遍;民所疾苦,又拘于法令而弗即蠲除。逮此遄归,谓当幽黜;敢图睿眷,俯录孤踪。叨明诏之前颁,与群贤而汇进。彤庭并敞,隔篱遥想于神京;黄纸联名,摘尾尚惊于误笔。夫何幸会,荐玷要津。尊号至德动天,沉几先物。委任无私,以凝庶绩;赏罚必信,以励群工。据鞍而谋,既锡韩、彭之地;当馈而叹,正思颇、牧之材。曾是孱微,岂堪驱策。求田问舍,甘为豪士之所羞;斩将搴旗,夫岂诸生之所习。误膺奖擢,弥切兢惭。必知称塞之难,愈觉颠隮之易。文章小技,已无补于右武之时;节谊大闲,尚有期于致身之日。
叹旱(时年十八) 宋 · 范浚
我行田间叹且惊,田间旱块丝纵横。
荆榛恶草亦枯瘁,虽有稷黍何由生。
田边老人为予语,欲语先愁泪如雨。
老儿百指住山西,世业农桑不工贾。
年年此田收好谷,玉粒长腰舂百斛。
公私取给有赢馀,作饭为麋肥口腹。
今年旱种良辛苦,抱瓮浇畦宁入土。
囷倾旧谷已无馀,新谷疏芜复如许。
年年百指无忧畏,今年百指俱憔悴。
饿死填沟自不辞,只愁逋负官家税。
即今官税催输入,督吏临门如火急。
老儿可是乐徵呼,其奈黍头无一粒。
我感翁言情激烈,却笑老翁言太拙。
为陈天子有深仁,子惠穷民念民切。
况今官府皆时贤,会将租责(原作青,据四库本改)都蠲捐。
庶几俭岁亦得饱,且与尔曹图醉眠。
唐阅都官员外郎制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一一、《盘洲文集》卷一九
六官之属,二十四司,事有剧易,而郎位应列宿等耳。尔学韬于中,入朝久次,陟之省户,俾究所长。昔薛能、李频尝为中都郎,而官曹增重。其思古人,以称推择。
云台编后序 南宋 · 童宗说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五八、乾隆《袁州府志》卷三一
宗说始见《唐书·艺文志》所载郑谷《云台编》三卷,以谓谷之诗尽于此。及考祖择之所作墓表,称《云台编》与《外集》诗凡四百篇行于世。自至和甲午迄今百有七年,《外集》又阙其半,则知谷于道舍诠次之外著述尚多,而传者寡也。谷字守愚,宜春人,永州刺史史之子,幼负隽声,司空图许其为一代风骚主,而薛能、李频当世名士咸爱重之。擢第于光启三年,尝作拾遗补阙,乾宁中以尚书都官郎中退居于仰山东庄之书堂,高尚其事,以至于卒。盖唐自牛、李植党之后,学士大夫不择所附,贪得躁进者罕能独守于义命之戒而不牵于名利之域,至于吟咏性情,出处默语之际,能不悖于理者固希矣,况至于僖、昭之世哉!守愚独能知足不辱,尽心于圣门六艺之一,丰入而啬出之。论其格虽若不甚高,要其锻鍊句意鲜有不合于道,其所得于内者又能信而充之,韬晦里闾,全去就始终之大节。尝取其《退居净吟》等篇,三复而贤之,因其言以求其为人,又知其行之可贤也。惜其有补于风教而重之者,以村学堂中儿童讽诵,往往视为发蒙之具,曾不获齿偏裨于李、杜诗将之坛,日往月来,殆将磨灭,盖迹其表里所得而以世俗耳鉴决之,彼乌能知守愚之意哉!顾宗说道榛力绵,岂足轩轾其诗,使得以行远?因典教于此,而重其乡之先贤之难得也,亟请诸郡邑,葺其墓宇,又得贤使君家藏善本锓木流通,而序其颠末,所以致区区之意焉。
乞下抚州宣取官制旧典奏 南宋 · 颜师鲁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五八
臣顷者伏睹抚州刊行祖宗官制旧典一书,品式制度粲然明备,诚当今之龟鉴,万世之法程,臣试摭一二为陛下言之。太师之官旷世不拜,使相节度非勋贤不除,禁从例必先考其履历,始以选授。省府之任寔为繁剧之地,尤加推择。馆阁之职,皆须荐进,未有不由召试而入。藩府监司,先理资序,未有超躐数等而除。正郎、员外则有三行之异,官虽未分左右,而出身清浊于此可辨。京官、选人则有勋阶之转。人材欲其谙练,故仕进新旧于此别焉。至于衔带阁职,拘以员数,管军立格,尤为至严。横行诸司使带遥郡者,边功优异始得落为正任。内臣任都知久次者方带留后观察,未尝辄以正任承宣使予之。若此之类未易槩举,皆所以别其流品而限其名秩也。故当时人知要官显职不可以妄求,高爵厚禄不容于倖得,各安义命,以修职业,而奔竞之门塞,躁进之俗销矣。今朝廷官制行之既久,固未易遽改,然祖宗立法之意周思熟虑,至严且密,备见此书,深为有关时政。望下抚州宣取一帙,置之禁庭,万机之暇特赐亲览,庶几仰体成规,熟知旧典,除授之际,抑扬高下皆有据依而无侥渝之失(《宋会要辑稿》崇儒四之三二。第三册第二二四六页)。
招黄太博饮(去岁是日离家) 南宋 · 李流谦
七言律诗 押蒸韵
从来官职惯如冰,便是青衫行脚僧。
去岁离家今日是,故人招隐几时能。
早衰须鬓逢人问,太拙形模引世憎。
均在客中谁作伴,如何不共醉腾腾。
万首唐人绝句诗序(绍熙元年十一月)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六、《洪文敏公集》卷五
淳熙庚子秋,迈解建安郡印归,时年五十八矣。身入老境,眼意倦罢,不复观书,惟时时教稚儿诵唐人绝句,则取诸家遗集,一切整汇,凡五七言五千四百篇,手书为六帙。起家守婺,赍以自随。踰年再还朝,侍寿皇帝清燕,偶及宫中书扇事。圣语云:「比使人集录唐诗,得数百首」。迈因以昔所编具奏,天旨惊其多,且令以元本进入,蒙寘诸复古殿书院。又四年,来守会稽间,公事馀分,又讨理向所未尽者。唐去今四百岁,考《艺文志》所载,以集著录者几五百家,今仅及半,而或失真。如王涯在翰林,同学士令狐楚、张仲素所赋宫词诸章,乃误入于《王维集》;金华所刊杜牧之续、别集皆许浑诗也;李益「返照入闾巷,愁来与谁语」一篇,又以为耿湋;崔鲁「白首成何事,无欢可替愁」一篇,又以为张蠙;以薛能「邵平瓜地入吾庐」一篇为曹邺;以狄归昌「马嵬坡下柳依依」一篇为罗隐,如是者不可胜计。今之所编,固亦不能自免,然不暇正。又取郭茂倩《乐府》与稗官小说所载仙鬼诸诗,撮其可读者合为百卷,刻板蓬莱阁中,而识其本末于首。绍熙元年十一月戊午,焕章阁学士、宣奉大夫、知绍兴军府事、两浙东路安抚使、魏郡公洪迈序。
按:《万首唐人绝句》卷首,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登荔枝楼 南宋 · 陆游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创作地点:四川省乐山市市中区荔枝楼(会江门城楼)
平羌江水接天流,凉入帘栊已似秋。
唤作主人元是客,知非吾土强登楼。
闲凭曲槛常忘去,欲下危梯更小留。
公事无多厨酿美,此身不负负嘉州(自注:薛能诗,不负嘉州只负身。)。
句 其七 南宋 · 陆游
押侵韵
我老诗不工,非复薛与岑(原注:指薛能、岑参。)。
请以铺兵运饷粮疏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一
臣闻陕西者,蜀之捍蔽也。数戍重兵,兵恃食,食恃漕运。凡漕运之出此涂最艰畏者,舟楫无施,人力难继故也。使四川总计漕臣,平时得一才吏,思所以仰宽陛下西顾之意,则讲之有方,取之有艺,运之有法,临事辄济,不致遗蠹一方生息之民矣。臣昔为吏西边,所见乃大不然者,是皆计吏漕臣之咎也。臣请疏举其事。先是金之背盟,偏将窥蜀,王师掎之,所至辄下。刘海下秦,李进下河,吴挺下巩,吴璘前军继之,遂下德顺,箪食接涂,士卒不饿。如是何耶?盖取其郡即发其郡之仓,战其地即食其地之粟,此宋武入关之势也,漕运何自而困哉?继而军淹日月,不免须索,遂取于总漕之司。二司无策,均科于三等民户。兴、利之间,文移甚星火矣。以此为谋,谓之有方,可乎?凡巴、蓬、剑、阆上自三等,每户有出一夫者,出两三夫者。一夫之费为钱一十八万,一夫所荷,私载之外,不过六斗。计其米数,则是六十钟而致一钟也。夫以役一夫而费十八万,运一钟而用六十钟,军前所得,不过毫丝,民间所损,已甚丘山,有司亦太拙矣。以此而取,谓之有艺,可乎?当时运粮之夫,同日俱发,俱发则无次舍,同招流民则素寒饿。以寒饿之民,居无次舍之地,其死道路、死霜雪者相踵也。未跨数月,臣已见申宣抚司,死者近二千人,其他则臣不能计也。以此而运,谓之有法,可乎?蜀之总计者,昔负陛下委倚,大率如此。臣恐一日有事西陲,籴买不足以办大事,欲革前弊,欲兴后利,粮运当预为之谋也。臣愚伏望陛下委总漕,更科条,权其轻重,则此弊犹可及止也。传曰:「因利而利,则其利深」。臣窃见陕西运茶之制,一十里为铺,铺有兵,兵日有程,月有给,苟不如式,则罪罚随之。国家逐年收西马之利,皆铺兵之力也。诚能仿运茶之法以运军粮,自兴、利至鱼关,水路自便,无可议者。若陆辇,自河池至成岷,过长道,遂至天水,此一路也。自两当至凤翔,过黄牛遂至大散,此又一路也。登涉山险,运粮之夫常困于是,常死于是。苟能措置,当以十五里为铺,铺置五十兵,一路置铺不过六十矣。铺兵日再往来,一运七斗,再运为一硕有四矣。六十铺之兵月运二千一百硕,铺计兵月给之费,兼取之民人,计二硕,而硕计五千,不过三万缗。以民间雇夫之费,凡六十有三万缗,铺兵比之月减六十万缗矣。盖铺兵以三钟而致一钟,民间以六十钟而致一钟,利害岂不相远乎?陛下爱民类于爱子,有司遗毒,知则必革。愿听臣策,特赐施行。既可以息西民困苦之役,又可以免道路流亡之忧,又济年前缓急之用,所谓一事治而三利具者也。伏乞下大臣评议施行。
论庙谋疏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雪山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一曰浮言勿摇。臣尝论之:夫人之为国,利之不能不喜,害之不能不惧。惟其当利害之际,喜而不示其喜之之形,惧而不露其惧之之迹,故其虚实不可得而窥,而浅深不可得而测。何者?虑之素定故不摇,养之素厚故不惊。彼其轻喜而骤惧者,皆虑之不定、养之不厚,故仓卒迫惧之中,利得以怵而动,害得以胁而迁。嗟夫!天下之变生于有间而可入,善为国者深藏其喜惧之端,补绽缝隙以自秘其肺腑,使人探之而莫能抵其渊,叩之而莫能揣其钥,穷搜曲览而莫能得其要领。当是之时,虽有强邻悍敌,亦且逡巡退缩而不敢措意于我。臣观自古谋人之国,既先诱之以利,又喝之以害,所以寻其间也,或者不能,闭其寻之之路,而开其入之之门。喜惧之情洋溢于内,表著于外,故堕其计而不知,此何异搏人而授之以手足,盗在门而自启其键也,其亦可谓大惑矣。盖昔者秦人欲以十五城而易赵璧,赵人虽吝于予璧而喜于得城,璧既入而城不割,则仓皇携璧以归。夫秦人以虎狼之心,欲尽吞诸侯而宰天下,其志岂在璧也,而藉以试赵,赵人信之,则秦人固已得其肺腑矣。是以暴骜陵劫,至于加兵而不忌,盖知其无能为也。楚子伐宋不服,令其师曰:「筑室反耕」。楚乌能筑室反耕也哉,何者?越千里以伐人,而强晋蠢蠢然又有欲动之势,形孤而心摇,必不能久矣。而华元不得其情,震悼惴慄,奔走求盟,若不可以终日,此其势不得不折而归楚。是二国者,其初未尝有致弱之形,而不能自窒其间。近者传北朝欲归河南之地,臣闻之士大夫以为朝廷至于动色相庆。已而闻北朝欲迁汴京之都,臣闻之士大夫以为朝廷错愕而莫知所为。夫河南之归、汴京之迁,此不待智者而得其是非矣,何者?古之弃地有三:或不能有而弃,或无所得而弃,或交相易而弃。此三者今北朝皆无焉,臣固知河南之不归也。然而此言之所以出者,臣恐北朝之谋以利诱我,而试其喜不喜也。古之迁都有三:或以兵火残敝而迁,或以邻敌窥伺而迁,或以形势迫隘而迁。此三者今北朝皆无焉,臣固知汴京之不迁也。然而此言之所以出者,臣恐北朝之谋以害喝我,而试其惧不惧也。此正当今窒间之时,而喜惧之形乌可轻出哉!臣读东晋《谢安传》而详观之,处利害之际,至于苻坚之寇而不为惧,谢玄之胜而不为喜,未尝不咨嗟叹息,以为后世君子之莫及。而推原其故,则盖本于虑之素定而养之素厚,是以利不能诱,害不能喝。夫天下之事缘饰之则以文雅,而镇压之则以器局。就二者而轻重之,宁不足于文雅而器局之,君子天下国家不可一日无也。
二曰小利勿动。臣尝论之曰:静而观利害之变,揣其轻重,量其多寡,而择其害轻利重、害寡利多者为之。虽间有所拂于世俗,然固当有所勿恤,何者?天下之利害纷纶反覆于冥漠之中,搏之而不可,执其形寻之而不可,究其端然,轻重自有定势,而多寡自有定量,甚不难知也。今夫以铢两钧石而视衡,则铢不若两,两不若钧,钧不若石;以龠合升斗斛而观量,则龠不若合,合不若升,升不若斗,斗不若斛。善处利害者如衡之于铢两钧石,量之于龠合升斗斛,深明于毫忽之间,曲辨于勺撮之际。惟夫世之君子心不平而气不定,高则为名所眩,下则为利所怵,是以轻重之定势、多寡之定量,举惶惑颠倒而莫知。晃错之削七国,朱异之纳侯景,杨国忠之服安南,昔以为利一而害百者。利一而害百,虽童子亦有所避而不为,执天下之柄而不若童子之识,亦可谓大拙矣。臣尝叹伏会昌宰相李德裕之善处事,以为非庸材常智所可及。乌介可汗饥不能振,退浑党项请以部落击之,因天德军使田牟以为言,德裕曰:「不可,沙陀退浑不可恃也,见利则进,遇敌则走,谁肯为用耶?天德兵素弱,以一城与劲敌角,必败」。黠戛斯来言攻安西、北庭,武宗欲求其地,德裕曰:「不可,安西距京师七千里,北庭五千里,异时河陇为我郡县,故能缓急调运。河陇既入吐蕃,则何所兴发,何道馈挽,纵得无用」。嗟夫!有诛敌之便而不进,有得地之势而不取,此庸材常智之所谓失机者也,而德裕所以揣轻重者甚明,而量多寡者甚精。以为诛敌而生衅,则不如勿诛;得地而耗财,则不如勿得,故他人以为可,德裕以为不可。而今之谋利害者不然。近者括沙田,籍铜器,此其为利亦末矣。臣闻之士大夫,沙田之数租以石计,钱以缗计,殆不过十数万,而淮、浙西之民咨嗟愤恨,有甚不堪者。举天下之铜器而付之炉冶,或者以为风餐土食之馀,薪烹火化之后,颇不利于铸钱,而生民器用一扫而空之。此二者皆以豪发之利而召天下之怨,岂非谋利害者不揣轻重、不量多寡之过与?臣闻天下之人谁能皆有以顺适其意,茍使吾事举而有功,功成而有利,则虽朝谤夕诽,固有不必问者。今之所图者百分之劳,曾未有一分之获,而天下已纷纭议论而不可禁,臣窃以为善计利害者不为也。
答陈知丞启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一、《陈亮集》卷二六
讲闻高谊,常恐无因;遂贶长笺,如见所畏。虽鸣谦之过厚,然视履以良劳。拜此不堪,却则焉敢!敬惟知丞中大,世德之厚,天姿之纯,少小驱驰,宁惮劳于州县;老成澹泊,肯徼福于公侯!徒以常心,安夫久次。平易近民之政,习熟见闻;忠信报上之诚,周旋启处。犹怀晚进,及识前脩。柳下惠之不卑小官,孔文子之不耻下问,总是而往,行之亦宜。某涉世多艰,谋身大拙。涂穷甚矣,莫知转动之方;事变突然,殆出意料之表。本非常法,徒立下风。以之为贤,则何所取裁?以之视民,则几于甚堕。置之勿问,虽公事而掉头;示以无他,付俗缘于掩耳。岂徒报谢,为是稽迟。过此以还,未知所措。
南乡子 其一 宋 · 吕胜己
押尤韵
斗笠棹扁舟。
碧水湾头放自流。
尽日垂丝鱼不上,优游。
更觉心松奈得愁。
行客语沧洲。
笑道渔翁太拙休。
万事要求须有道,何由。
教与敲针换曲钩。
六月二十一日戊寅率同寮诣登源祖庙中迎英济祷雨是日也雨随车至越翼日己卯继之至中宵方霁自辛巳至于乙酉遂沛然沾足丙戌敬送神因书二小诗以纪灵异 其二 宋 · 虞俦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催科太拙愧无功,抚字徒劳技已穷。
正直却应神误听,祇凭香火报年丰。
政说赠句容江大夫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七、《漫塘集》卷一九
句容大夫江元弼将之官,问政于予,予世大拙,不知所告,而句容请不已,时从人寄声。越明年,犹以书来,曰:「子言云何」?予感其意,因思顷尉江宁,将捧檄试进士,请教于常所往来者,或告之曰:「毋立说」。余从而訾之曰:「说归于是而已,是则何说之能易」?既考试数日,由吾说者闷闷不可人意,作而取所谓不合吾说者续之,随其意之浅深、文之高下而为之去取,时有得焉。乃慨然叹曰:善哉言乎,为政亦犹是矣。因即其说,泛观近世从政者。其苛刻者、迂阔者皆置不论,若史直翁、钱师魏,非世所谓善官者欤?直翁平生持杀人之戒,必欲当吾手不杀一人。及其镇三山,凡故杀、谋杀、劫杀,一切求其说而出之,三山之人至今传以为笑,非立说之过欤?师魏守京口,以扶弱抑强为事,小人识其意,往往衣敝衣,饰虚词,呻吟啼号以谒于郡。郡不加诘,信而行之,善良警惧,有破家者。京口之人至今尤之,非立说之过欤?句容守家学,志事功,说于及民而乐于从善,顾岂有是?抑吾闻昧者不知立说,懦者不能立说,而私者不敢立说。若句容者是非了然,如鉴斯揭,其知立说者欤。以义自许,如水必东,其能立说者欤。恬澹寡欲,于世无求,其敢立说者欤。今世士大夫以催科为能事,率先期趣办,吾从而缓之,顾不美欤?而是说既立,小人乘之,或因循于可以输纳之时,而狼狈于杼柚饔飧已空之后,则向之缓之者,无乃适以阱之欤?士大夫以峻刑罚树风采,吾从而轻之,说亦岂不美欤?而是说既立,刑不当罪,善者无所伸,恶者无所惩,则向之轻之者,无乃适以病之欤?以至妇人不逮系,美意也,而忮忍或甚于男子;僧道不加刑,厚恩也,而奸恶或过于平人。吾汲汲于正名分,彼则借名分以为欺;吾拳拳于别流品,彼则冒流品以见惑。凡此皆立说之过。若吾说不立,事至而应,可缓可急,或重或轻,酌其宜而行之,如权称物,如盘走珠,黠吏不能窥,奸民不能乘,则庶几矣。不然,黠吏窥之以售于民,奸民乘之以市于吏,如探囊取物,如赍券索偿,则吾之腹心耳目且移于下,而细民将安所措手足哉!《传》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其旨远矣。虽然,吾询诸句容之民,其诵大夫之贤谆谆也,吾问句容之政,其契于人心者总总也。句容之民,介居山谷间,习俗醇厚,既已安江大夫之政。江大夫又非胶柱调瑟者,其终无是弊也必矣。抑吾闻为政固患于先立说,尤患乎有以信其说。王荆公之为鄞县也,以青苗水利等政行之,其始固未敢自信也,既行之鄞而鄞以为便,天下始受其弊。今句容治行已籍籍诸公间,其去而官天朝也不远矣,吾虑其狎于句容之政行之无敝,遂欲邮是说以律天下也,不可以不告。
拙斋铭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七、《漫塘集》卷二四
京口郡寮陆君以拙名斋,书来速铭,因为之书。
仰而盱,俯而趋,揣势视时,如盘走珠。求之而得,如鼓应桴。兹巧之为,而巧者劬。言之质,扣之实,介然自守,泊乎其无术。或乘流而止,或投机而失,兹拙之为而巧者逸。去拙而巧,以逸代劬,其可得兼,熊掌与鱼。人之言然,于子则否。杨兴诡对,啬夫利口,无益于得,而颜孔厚。宋璟之刚,韩休之直,岂以直寻,而遂枉尺。由是而言,命乃在天,巧徒尔劬,舍旃舍旃。巧则劬矣,而又失己。藉获所求,如负涂豕。墦间厌足,妻妾所耻。拙者既逸,得之则荣。不幸而失,非念所经。进退绰然,山高斗明。拙者诚巧,巧者大拙。因君名斋,遂我拙说。
上庙堂启 宋 · 李廷忠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五五、《橘山四六》卷一五
职重亲人,访疾苦于延英之殿;礼先下士,进狂愚于光范之门。俾得自输,庸观所蕴。从古有子男之职,在今为令长之官。元元至众,实系命于斯;空空不学,几墙面而已。所以庙论尤严推择,选格不许侥踰。必举者五人,而后与朝籍之通;凡上而六院,乃先处县章之最。属时多故,计效惟艰。财赋促办则生人之膏血已穷,期会稍迟则上府之谴诃立至。责以抚摩之实惠,信乎拘阂而难存。譬犹掣肘而求善书,绊足而望千里。且宣之属邑可数,唯旌焉累政不纲。百蠹所侵,五技莫措。官无尺籍而文帐变弄于黠胥之手,产归富室而税物坐留于窭人之家。健讼辈肆持控之戈矛,揽纳户为奸欺之囊橐。又况穷山不通舟楫,乃踰二百里输米以实州仓;狭谷无多茧丝,率计五千疋市绢而供户部。榷酤废地,理额依元;田亩落江,征租如故。民困已甚,吏良其谁?非得疏通敏劭之才,安有整办修明之治!如某者大拙难化,小廉自持。初收科级而齿尚清,洎脱选坑而头已白。石田茅屋,念郑广文作归来赋而未成;山县竹林,谓韩昌黎读出宰书之可慕。适继踵颓车之后,乃堕身沸鼎之中。剔抉弊根,植扶生意。猛以济宽,宽以济猛,初无偏胜之心;官不扰民,民不扰官,粗得相安之道。珥笔之风少革,系纆之地常空。书旱书水而书螟,何邻邦之多难;登麦登蚕而登谷,幸吾境之独丰。因民之有馀力而建河桥,虑士之无常心而创学廪。人免病涉,俗期化成。用兹微劳,遂以善罢。苟忘自誇诩,岂能掩当道之耳目;特拙于干请,不复挂诸公之齿牙。岂期贤侯,独异流俗,因舆言而采听,以谬状而荐闻。所䜣更化之期,方严责实之政。可进则进,毋廉于自进;当言即言,胡讷而不言。其在元工,必无弃物。恭惟某官望隆时栋,识炳神蓍。自天生贤,才猷亚于申、甫;仍世作相,勋业过于韦、平。扶倾靖难于声色不动之间,聚精会神于论说无疑之际。奸党去而国有元气,公道立而人无倖心。谓权纲实在于谨持,则名器岂容于轻假。内外治恢张之有叙,小大臣磨淬以承休。猋举景从,气求声应。飞鸿振鹭,悉归梁国之网罗;枯木朽株,独乏邹生之根柢。敢持孤意,辄附荣光。冒千岩之险而过一关,诚为不易;涉九渊之深而求至宝,亟往何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