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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元颖相公821年3月 中唐 · 王建
七言律诗 押鱼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学士金銮殿后居,天中行坐侍龙舆。
承恩不许离床谢,密诏常教倚案书。
马上唤遮红觜鸭,船头看钓赤鳞鱼。
闲曹散吏无相识,犹记荆州拜谒初。
奉和杜相公太清宫纪事陈诚上李相公十六杜元颖也。太清宫玄元皇帝。)823年10月 中唐 · 韩愈
五言排律 押麻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太清宫
引用典故:代工 象帝
耒耜兴姬国丑伦切)(力追切)夏家
在功诚可尚,于道讵为华。
象帝威容大,仙宗宝历赊。
卫门罗戟槊,图壁杂龙蛇。
礼乐追尊盛,乾坤降福遐。
四真皆齿列天宝元年,亲享玄元皇帝于新庙。以庄子为南华真人、文子为通玄真人、列子为冲虚真人、庚桑子为洞虚真人,配享),二圣亦肩差(初太清宫成,命工于太白山采白石,为玄元真像,南面。玄宗肃宗像侍立左右)
阳月时之首,阴泉气未牙。
殿阶铺水碧,庭炬金葩
紫极观忘倦,青词奏不哗。
(音铮)(音宏)宫夜辟,嘈囐(才曷切)鼓晨挝(陟瓜切)
亵味陈奚取,名香荐孔嘉
垂祥纷可录,俾寿浩无涯。
贵相山瞻峻,清文玉绝瑕
代工声问远,摄事敬恭加。
皎洁当天月,葳蕤捧日霞。
唱妍酬亦丽,俛仰但称嗟
东南行一百韵寄通州元九侍御澧州李十一舍人果州崔二十二使君开州韦大员外庾三十二补阙杜十四拾遗李二十助教员外窦七校书元稹集和此诗,注内本题末尚有“兼投吊席八舍人”七字。)817年 唐 · 白居易
五言排律 押虞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
引用典故:白虎议 恋楚 颓玉 伏青蒲 学终军 鬼揶揄 萧朱 龙智经醢 桑榆 守株 悬磬 扬马 友于
南去经三楚,东来过五湖。
山头看候馆,水面问征途。
地远穷江界,天低极(一作接)海隅。
飘零同落叶,浩荡似乘桴。
渐觉乡原异,深知土产(一作俗)殊。
夷音语嘲𠹗,蛮态笑睢盱。
水市通阛阓,烟村混舳舻。
吏徵渔户税,人纳火田租。
亥日饶虾蟹,寅年足虎貙。
成人男作丱,事(一作似)鬼女为巫。
楼闇攒倡妇,堤长簇贩夫。
夜船论铺赁,春酒断瓶酤。
见果皆卢橘,闻禽悉鹧鸪。
山歌猿独叫,野哭鸟相呼。
岭徼云成栈,江郊水当郛。
月移翘柱鹤,风汎飐樯乌。
鳌碍潮无信,蛟惊浪不虞。
鼍鸣江擂鼓(一作泉窟室),蜃气海(一作结气)浮图。
树裂山魈穴,沙含水弩枢。
喘牛犁紫芋,羸马放青菰。
绣面谁家婢,鸦头几岁奴。
泥中采菱芡,烧后拾樵苏。
鼎腻愁烹鳖,盘腥厌脍鲈
钟仪恋楚张翰浪思吴。
气序凉还热,光阴旦复晡。
身方逐萍梗,年欲近桑榆
渭北田园废,江西岁月徂。
忆归恒惨澹,怀旧忽踟蹰。
自念咸秦客,尝为邹鲁儒。
蕴藏经国术,轻弃度关繻
赋力凌鹦鹉,词锋敌辘轳。
战文重掉鞅,射策一弯弧。
崔杜鞭齐下,元韦辔并驱。
名声逼(一作敌)扬马,交分过
世务轻摩揣,周行窃觊觎。
风云皆会合,雨露各沾濡。
共遇(一作偶)升平代,偏惭固陋躯。
承明连夜直,建礼拂晨趋。
美服颁王府,珍羞降御厨
议高通白虎,谏切伏青蒲
柏殿行陪宴,花楼走看酺。
神旗张鸟兽,天籁动笙竽。
(一作丸)星芒耀,鱼龙电策驱。
定场排越伎(一作汉旅),促坐进吴歈。
缥缈疑仙乐,婵娟胜画图。
歌鬟低翠羽,舞汗堕红珠。
别选闲游伴,潜招小饮徒。
一杯愁已破,三盏气弥粗。
软美仇家酒,幽闲葛氏姝。
十千方得斗,二八正当垆。
论笑杓胡律(一作硉),谈怜巩嗫嚅。
李酣犹短窦,庾醉更蔫迂。
鞍马呼教住,骰盘喝遣输。
(一作急)驱波卷白,连掷采成卢(骰盘、卷白波、莫走、鞍马,皆当时酒令)
筹并频逃席,觥严列(一作别)置盂。
(一作漏)卮那可灌,颓玉不胜扶。
入视中枢草,归乘内厩驹。
醉曾冲宰相,骄不揖金吾
日近恩虽重,云高势却(一作易)孤。
翻身落霄汉,失脚(一作到)泥涂。
博望移门籍,浔阳郡符(予自太子赞善大夫,出为江州司马
时情变寒暑,世利算锱铢。
(一作望)日辞双阙,明朝别九衢。
播迁分郡国,次第出京都(十年微之移佐通州其年秋,予出佐浔阳明年冬杓直出牧澧州,崔二十二出牧果州,韦大出牧开州
秦岭驰三驿,商山上二邘(商山险道,中有东西二邘)
岘阳亭寂莫,夏口路崎岖。
大道全生棘,中丁尽执殳。
江关未撤警,淮寇尚稽诛(时淮西未平,路经鄂二州界,所见如此)
林对东西寺,山分大小姑(东林、西林寺庐山北,大姑、小姑在庐山彭蠡湖中)
庐峰莲刻削,湓浦(一作水)带萦纡莲花峰庐山北,湓水在江城南,何逊诗云:“湓城对湓水,湓水萦如带。”)
九派吞青草浔阳江九派,南通青草、洞庭湖,孤城覆绿芜(南方城壁多以草覆)
黄昏钟寂寂,清晓角呜呜。
春色辞门柳,秋声到井梧。
残芳(一作怨)鶗鴂(音啼决,见《楚词》),暮节感茱萸
蕊坼金英,花飘雪片芦。
波红日斜没,沙白月平铺。
几见林抽笋,频惊燕引雏。
岁华何倏忽,年少不须臾。
眇默思千古,苍茫想八区。
孔穷缘底事,颜夭有何辜。
龙智(一作圣)(一作遭),龟灵未免刳。
穷通应已定,圣哲不能逾(一作踰)
况我身谋(一作谋生)拙,逢他厄运拘。
漂流随(一作从)大海,锤锻任洪炉。
险阻尝之矣,栖迟命也夫。
沈冥消意气,穷饿耗肌肤。
防瘴和残药,迎寒补旧襦。
书床鸣蟋蟀,琴匣网蜘蛛。
贫室(一作活)悬磬,端忧剧守株
时遭人指点(一作客荅难),数被鬼揶揄
兀兀都疑梦,昏昏半是(一作似)愚。
女惊朝不起,妻怪夜长吁。
万里抛(一作离)朋侣(一作执),三年隔友于
自然悲聚散,不是恨荣枯。
去夏微之疟,今春席八殂。
天涯书达否,泉下哭知无去年元九瘴疟,书去竟未报,今春闻席八殁,久与还往,能无恸哭)
谩写诗盈卷(一作轴),空盛酒满壶。
只添新怅望,岂复旧欢娱。
壮志因愁减,衰容与病俱。
相逢应不识,满颔白髭须。
杜元颖等赐勋制821年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五十八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敕。
中书舍人杜元颖等。
有位于朝。
有劳于事。
不加庆赐。
何劝恪勤。
宜各策名。
列于勋籍。
可依前件。
代书817年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七十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
庐山十八贤已还。
儒风绵绵。
相续不绝。
贞元初
苻载杨衡辈隐焉。
亦出为文人。
今其读书属文。
结草庐于岩谷间者。
犹一二十人。
即其中秀出者。
彭城刘轲
开卷慕孟子为人。
秉笔慕扬雄司马迁为文。
故著翼孟三卷。
豢龙子十卷。
杂文百馀篇。
而圣人之旨。
作者之风。
虽未臻极。
往往而得。
予佐浔阳郡三年。
每著文。
辄来示予。
予知志不息。
异日必能跨符杨而攀
一旦尽赍所著书及所为文。
访予告行。
欲举进士
予方沦落江海。
不足以发事业。
又羸病无心力。
不能遍致书于台省故人。
因援纸引笔。
写胸中事授
且曰。
子到长安
持此札为予谒集贤庾三十二补阙翰林杜十四拾遗金部元八员外监察牛二侍御秘书萧正字蓝田杨主簿兄弟。
彼七八君子。
皆予文友。
以予愚直。
尝信其言。
苟于今不我欺。
则子之道庶几光明矣。
又欲使平生故人知我形体已悴。
志气已惫。
独好善喜才之心未死去矣。
持此代书。
三月三日
乐天白。
杜元颖814年3月30日 中唐 · 元稹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程氏馆
江上五年同送客,与君长羡北归人。
今朝又送君先去,千里洛阳城里尘。
乐天东南行诗一百韵818年 中唐 · 元稹
五言排律 押虞韵 创作地点:四川省达州市
元和十年三月二十五日,予司马通州二十九日,与乐天于鄠东蒲池村别,各赋一绝。到通州后,予又寄一篇。寻而乐天贶予八首,予时疟病将死,一见外不复记忆。十三年,予以赦当迁,简省书籍,得是八篇。吟叹方极,适崔果州使至,为予致乐天去年十二月二日书,书中寄予百韵至两韵凡二十四章,属李景校书忠州访予,连床递饮之间,悲吒使酒,不三两日,尽和去年已来三十二章皆毕,李生视草而去。四月十三日,予手写为上下卷,仍依次重用本韵,亦不知何时得见乐天,因人或寄去,通之人莫可与言诗者,唯妻淑在旁知状。(案:其本卷寻时于峡州面付乐天,别本都在唱和卷中,此卷唯五言大律诗二首而已。)
引用典故:寿陵失步 朽株
我病方吟越,君行已过湖元和十年闰六月通州,染瘴危重,八月,闻乐天司马江州
去应缘直道,哭不为穷途
亚竹寒惊牖,空堂夜向隅。
暗魂思背烛,危梦怯乘桴(此后每联之内,半述巴蜀土风,半述江乡物产)
坐痛筋骸憯,旁嗟物候殊。
雨蒸虫沸渭,浪涌怪睢盱。
索绠飘蚊蚋,蓬麻甃舳舻。
短檐苫稻草,微俸封(去声)渔租。
(去声)浦喧捞蛤,荒郊险斗貙。
鲸吞近溟涨,猿闹接黔巫
芒屩泅牛妇,丫头荡桨夫。
酢醅裹卖,醨酒水淋沽(巴民造酒如淋醋法)
舞态翻鸲鹆,歌词咽鹧鸪。
夷音啼似笑,蛮语谜相呼。
江郭船添店,山城木竖郛。
吠声沙市犬,争食墓林乌。
犷俗诚堪惮,妖神甚可虞。
欲令仁渐及,已被疟潜图。
膳减思调鼎,行稀恐蠹枢。
杂莼多剖鳝,和黍半蒸菰。
绿粽新菱实,金丸小木奴(巴酸涩,大如弹丸)
芋羹真暂淡,䶉炙漫涂苏。
炰鳖那胜羜,烹鯄只似鲈通州俗以鯄鱼为鲙)
楚风轻似蜀,巴地湿如吴。
气浊星难见,州斜日易晡。
通宵但云雾,未酉即桑榆(此后并言巴中风俗)
瘴窟蛇休蛰,炎溪暑不徂。
伥魂阴叫啸,鵩貌昼踟蹰。
乡里家藏蛊,官曹世乏儒。
敛缗印信,传箭作符繻。
椎髻抛巾帼,镩刀代辘轳。
当心鞙铜鼓,背弝射桑弧(巴民尽射木弓,仍于弓左安箭)
岂复民氓料,须将鸟兽驱。
是非浑并漆,词讼敢研朱。
陋室鸮窥伺,衰形蟒觊觎。
鬓毛霜点合,襟泪血痕濡。
倍忆京华伴,偏忘我尔躯(此后并言与乐天同科、共游处等事)
谪居今共远,荣路昔同趋。
科试铨衡局,衙参典校厨(书判同年,校正司省)
月中桂树,天上识昌蒲
应召逢鸿泽,陪游值赐酺。
心唯撞卫磬,耳不乱齐竽(此后并言同应制时事)
海岱词锋截,皇王笔阵驱。
疾奔凌騕袅,高唱轧吴歈。
点检张仪,提携傅说图。
摆囊看利颖,开颔出明珠。
并取千人特,皆非十上徒。
白麻云色腻,墨诏电光粗。
众口贪归美,何颜敢妒姝。
秦台纳红旭,酆匣洗黄垆。
谏猎宁规避,弹豪讵嗫嚅。
肺肝憎巧曲,蹊径绝萦迂
誓遣朝纲振,忠饶翰苑输元和四年监察御史乐天翰林学士
骥调方汗血蝇点忽成卢。
遂谪栖遑掾,还飞送别盂。
痛嗟亲爱隔,颠望友朋扶。
狸病翻随鼠,骢羸返作驹。
物情良徇俗,时论太诬吾。
瓶罄罍偏耻,松摧自枯。
虎虽遭陷阱,龙不怕泥涂(此已上并述五年贬掾江陵乐天亦遭罹谤铄)
重喜登贤苑,方欣佐伍符九年乐天太子赞善,予从事唐州也)
判身入矛戟,轻敌比锱铢。
驿骑来千里,天书下九衢。
因教罢飞檄,便许到皇都十年春,自唐州诏予召入京)
舟败罂浮汉,骖疲杖过邘。
邮亭一萧索,烽候各崎岖。
馈饷人推辂,谁何吏执殳
拔家逃力役连锁(音债)逋诛。
防戍兄兼弟,收田妇与姑。
缣缃工女竭,青紫使臣纡。
望国参云树,归家满地
破窗尘𡋯𡋯,幽院鸟呜呜(此已下并言靖安里无人居,触目荒凉)
祖竹新笋,孙枝压旧梧。
晚花狂蛱蝶,残蒂宿茱萸
始悟摧林秀,因衔避缴芦。
文房长遣闭,经肆未曾铺。
鹓鹭方求侣,鸱鸢已吓雏。
徵还何郑重,斥去亦须臾。
迢递投遐徼,苍黄出奥区。
通川诚有咎,湓口定无辜(三月稹之通州,八月乐天江州
利器从头匣,刚肠到底刳。
薰莸任盛贮稊稗超踰
公干经时卧,钟仪几岁拘。
光阴流似水,蒸瘴热于炉。
薄命知然也,深交有矣夫。
救焚期骨肉,投分刻肌肤(本题云:寄澧州李十一舍人果州崔二十二员外开州韦大员外通州元九侍御庾三十二补阙杜十四拾遗李二十助教窦七校书,兼投吊席八舍人
二妙驰轩陛,三英咏裤襦(庾三十二、杜十四并居北省,李十一、崔二十二、韦大各典方州
李多嘲蝘蜓,窦数集蜘蛛李二十雅善歌诗,固多咏物之作,窦七频改官衔,屡有蜘蛛之喜)
数子皆奇货,唯予独朽株
邯郸匍匐,燕蒯受揶揄。
懒学三闾愤,甘齐百里愚。
耽眠稀醒素,凭醉少嗟吁
学问徒为尔,书题尽已于。
别犹多梦寐,情尚感凋枯。
近喜司戎健,寻伤掌诰(今日得乐天书,六年闻席八殁)
士元名位屈,伯道子孙无。
旧好飞琼翰,新诗灌玉壶。
几催闲处泣,终作苦中娱。
声相让,燕秦势岂俱。
此篇应绝倒,休漫捋髭须乐天戏题篇末云:此篇拟打足下寄容州诗,故有戏誉)
三月三十日程氏馆饯杜十四归京814年3月30日 中唐 · 元稹
五言排律 押灰韵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程氏馆
江春今日尽,程馆祖筵开。
我正南冠絷,君寻北路回。
谋身诚太拙,从宦苦无媒。
处困方明命,遭时不在才。
踰年长倚玉,连夜共衔杯。
涸溜濡沫,馀光照死灰。
行看鸿欲翥,敢惮酒相催。
拍逐飞觥绝,香随舞袖来。
消梨抛五遍,娑葛𣩄三台
已许尊前倒,临风泪莫颓。
长庆元年尊号赦 中唐 · 元稹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五十
高祖太宗化隋为唐。
奄宅区夏。
包举四海。
全付子孙。
其何事哉。
彼昏盈而我劳劬也。
明皇承之。
能大其业。
六戎八蛮。
莫不贡奉。
由是庶尹弛政。
庶吏弛刑。
视人不勤。
视盗不谨。
燕寇勃起。
洞无藩篱。
六十有七年。
兵革大试。
其何事哉。
据安逸而易萌渐也。
逮我圣父。
勤身披攘。
斩断诛除。
天下略定。
曾是幽冀。
赐予怀来。
荷赖景灵。
丕训不坠。
环岁之内。
二方平宁
粤予何功。
时帝之力。
而卿大夫猥以大号。
加予眇身。
让于四三。
益甚其请。
皇太后始闻其事。
欢然慰心。
慈旨丕临。
臣诚上迫。
祗受典礼。
懔乎予怀。
尚念昔者七十二君。
莫不升中庆成
自以为莫巳若也。
然而不为之行者。
来代无传焉。
朕尝推是为心。
不欲名浮于实。
今卿大夫谓我文武孝德矣。
其将何道以匡予。
予其兢兢业业。
日慎一日。
慕陶虞舜之行以自勉。
思文武宪章之道以自勤。
予苟不思。
无忘纳诲。
于戏。
溢美之名。
既不克让。
润物之泽。
夫何爱焉。
可大赦天下。
长庆元年七月十八日昧爽巳前。
罪无轻重。
咸赦除之。
惟故杀人并官典犯赃。
不在此限。
应左降官及流人未经量移者。
宜与量移近处。
有左降官流人本因犯赃得罪者。
宜依今年正月三日制处分。
京畿诸县及庶支盐铁户部负欠。
各疏理放免有差。
应经战阵之处。
所在州县。
收瘗遗骸。
仍量事与槥椟。
兼以礼致祭
李师道吴元济自绝于天。
并从诛戮。
念其祖父尝事先朝。
坟墓所在。
并不得令人擅有毁废。
爱人本于省赋。
虽在必轻。
国用出于地财。
又安可阙。
令淮蔡并山东率三十馀州。
约数千里。
颁赐或踰于钜万。
给复有至于连年。
河北等州给复限满处置。
宜委所在长吏审详垦田。
并亲见定数。
均输税赋。
兼济公私。
每定税讫所增加赋申奏。
其诸道定户。
宜委观察使刺史
必加实审。
务使均平。
京兆府亦宜准此。
其百司职田在京畿诸县者。
访闻本地多被所由侵隐。
抑令贫户。
佃食蒿荒。
百姓流亡。
半在于此。
宜委京兆府勘会均配。
务使公平。
京兆百姓属诸军诸使者
宜令各具挟名敕下京兆府
一户之内。
除巳属军使
馀父兄子弟。
据令式年几合入色役者。
并令京兆府明立籍簿。
普同百姓。
一例差遣
频年巳有制敕处分。
京兆府举明旧章。
条件奏闻。
刑狱所系。
理道最切。
如闻比来多有稽滞。
一拘囹圄。
动变炎凉。
自今巳后。
宜令御史台切加访察。
每季差御史巡囚。
事涉情故。
或断结不当。
有失政刑。
具事由奏闻。
其天下州县。
并委御史台并出使郎官御史兼诸道巡院切加察访
近边所置和籴。
皆给实价。
如闻顷来积弊颇甚。
美利尽归于主掌。
善价不及于村闾。
或虚招以奉于强家。
或广僦用资于游客。
若不严约。
弊何可除。
宜委度支精择京西京兆应供粮军并和籴院官及营田水陆运使
切加访察。
仍作条疏检辖。
速具奏闻。
应停诸道年终勾并。
不许刺史上使。
录事参军
不得擅离本州。
御史台切加纠举。
内外文武见任并致仕官赐官爵有差。
神策六军金吾威远皇城将士。
普恩之外。
各赐勋三转。
大长公主公主嗣王郡主县主
神策六军金吾威远皇城等诸军将士。
统军以下兼将士等。
长行立仗及守本军本营者。
各赐物有差。
鸿胪礼宾院应在城内蕃客等。
节级赐物。
阴山贵女。
来迓天孙。
王明庭。
克劝盛典。
念吾妹之将远。
于礼宾而宜加。
回纥公主别有赐物。
侍中读宝户部侍郎平章事杜元颖中书侍郎平章事崔植各加一阶。
撰册文官与一子正员。
奉册奉宝绶书玉册书宝官各加两阶。
进宝绶进册中进中严外辨礼仪赞导押册押宝绶舁宝册官各加一级。
其馀应职掌行事官并写制书官太常修撰仪注礼官并内定行事中使
三品巳上赐爵一级
四品巳下加二阶。
仍并赐勋两转。
镌造玉册并填坟金字造宝装宝官等。
各赐五十段。
尊师重傅。
有国常经。
李逢吉韦绶薛仿丁公著等。
普恩之外。
各加一阶。
如巳至三品四品者。
赐爵一级
天下百姓九十巳上。
委所在长吏量加存恤。
孝子顺孙。
义夫节妇。
先以旌表者。
亦量加优恤。
五岳四渎。
名山大川。
并自古圣帝明王忠臣烈士。
各令所在。
以礼致祭
丞相太子少师太尉牛公神道碑铭 唐 · 李珏
 押真韵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十
天球河图。有国之大宝。麒麟凤凰。王者之嘉瑞。方于贤彦。即又次焉。天佑我唐。才杰间出。辅时兴化。代有其人。公讳僧孺。字思黯陇西狄道人。本子姓。汉有牛崇。为陇西主簿。因家焉。代为西州豪族。八代祖宏。仕吏部尚书封奇章公。佐佑文帝。有重名于时。高祖凤。中宗时春官侍郎掌国史。曾祖休克。集州刺史。赠给事中。祖父绍。太常博士。赠太尉。父幼闻。华州郑县尉。赠太保。公七岁而孤。依倚外族周氏。岳岳卓卓。有老成之风。以丧礼自处。未尝戏弄。年十五。知先奇章公城南有隋室赐田数顷。书千卷。乃辞亲肄习。孜孜矻矻。不舍蚤夜。洎四五年。业成举进士。轩然有声。时韦崖州作相。网罗贤隽。知公名。愿与交。公袖文往谒。一见如旧。由是公卿籍甚。名动京师。得上第。联以贤良方正举。又冠甲科。策中盛言时事。无有隐避。持权者深忌之。出为伊阙。名府贤侯。羔雁继至。封章屡荐。每为中执事所沮。皆不满秩。从潞帅郗士美管记。三奏不得请。竟除河南。会有次对大寮。因言事解于上前。迁监察御史。丁太夫人忧。服阕。除本官。转殿中。公以文高气直。累岁堙屈。问望所属。推美于台阁间。入省拜礼部员外郎。时孟尚书有重望。以地官贰卿。兼领纲宪。荐公知杂。转都官员外侍御史。免宪职。授考功员外郎集贤学士穆宗即位宰相称其能。迁库部郎中掌书命。召对与语。上德之。面赐五品服。未几。迁中丞。每对延英必移时。尽言天下事。有武将李直臣宿州刺史。豪夺聚敛。以货数百万厚结权贵。公按之。为有力者排。几不胜。竟以词坚理直。上意回。直臣乃得罪。由是上以清直知。又面赐金紫。拜户部侍郎。时望允塞。中书令韩宏以财投分。公拒而不受。上因他事知之。愈贤公。遂作相。持重顾大体。不言细事。尝谓同列诸相曰。致理之本。流品为先。彝伦攸叙。盖谓此也。每惜名器。力与同列争。方镇以不廉闻者。辄奏贬。以贿赂求进者。必阻之。先是李司徒逢吉杜循州元颖同作相。穆宗寝疾。议建储贰。与公不协。后元颖出镇井络。逢吉衔之。思有释憾。于政事堂谓公曰。西川前有废立谋。上熟知之。来日延英发其事。公不知。慎勿沮议。公曰。王导有言。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正近此耳。又安得不言哉。逢吉喑呜而止。敬宗年少嗣位。公雅善敷奏。每言一事。必本末陈之。上甚倚爱。同列挟中助力赫赫。妒公之贤。公亦思避其锋。三上疏求外任。上以武昌善地。建节幢兼相印以授之。既至。问人所病害。咸言鄂土疏薄。岁一修城。役工诛茅。人用咨怨。公默许心计。埏泥范塼。未及三年。尽换旧制。崇墉坚壁。人到于今赖之。文宗嗣位二年。公入觐。诏复相位。上雅知公名。一见恨得之晚。会宋相申锡以廉介闻。巨奸郑注。挟北军势。卜射取财货。富侔于国。忌宋之直。阴画诡计。诬与藩邸通。因内臣而上其变。造作似是。众皆符会。上惊闻激怒。下法吏议其罪。谏官伏阁争不得。公入侍密启。上意乃宽。止于郡佐。公实有力。今李崖州剑南西川。上言西蕃别屯以维州降。带甲之士甚锐。其地要害。得之足以壮边部。徐图河湟。此其渐也。上疑不决。下南宫议。百执事皆是西川奏。公独曰。国家近与昆夷歃血。四镇晏然。今若自亏大信。犬戎恃众。见诘渝盟。彼直我曲。未可量也。上曰。丞相之言是。诏还维州。初德裕承籍地势。自负机术。公介特素不与之交。及是大不平。遂成宿憾。公与李尚书宗闵同辅政。出入殿省。进退有度。上偏目公曰。卿才类霍光。异日可属大事。公惧满辞位。再陈封章。宠加端寮。出镇淮海。不改相印。再登将坛。扬州江淮之冲。习偷薄之俗。公清净易。化人移风。俾及五年。臻于至理。仓廪实。礼义行。刑措政成。脱屣归。优诏屡降。雅志不回。拜检校司空东都留守文宗将有大制置大除授。必降中使。假于他方。入皇城宣密旨。献可替否。如在君前。其信重也如此。俄以左仆射徵。王人就赐官告。特明异礼。公感恩虽厚。退身愈坚。一对而归。不诣相第。亦有中阻。未谐人情。又加相印。出为汉南节度使。制出。上悔之。欲追成命。公固辞。上曰。且不与卿周岁别。出都门。特赐清庙器六事。皆饰玉。如古时制。宣曰。以卿精忠。用以贶别。宠待之礼。当时无俦。公到襄州。均井税。薄地征。人用胥悦。咸歌来暮武宗初缵极。听信未一。行险者乘时而起。凶德参会。倒置天下事。清贤名辈。多被斥逐。惟公位高德重。最难摇撼。臲卼龃龉。几至二年。属大水坏居人庐舍。公以实上闻。仇家得以逞志。举两汉故事。坐灾异策免。降授太子少师。时议不平。又还检校司徒太子太保。俄又改太傅。再临东郊。刘从谏死。刘稹自擅。以昭义军阻命。天兵诛讨。五年方剋。上喜甚。素忌公者。媒孽锻鍊。诬公与从谏交。上怒下诏。旬日三贬公至循州长史。凿空指鹿。四海之士感冤之。公推运达命。恬然如得好官。时踰岭越险。二年在海上无所苦。今上即位。大明善恶。三迁至少保。转少师。牵复高位。分司东洛。池台琴酒。逍遥自娱。贤士大夫。尚其轨躅。未半岁。遘疾薨于东都城南之别墅。自婴疾至于捐馆。谭笑言语。宴居自若。口占理命。纤悉无遗。上闻为之轸悼。联日不视政。公卿相吊。正人雪涕。册赠太尉。遣大僚吊祭。公端明简重。忠厚诚悫。平居私室。如见大宾。不喜释老。唯宗儒教。早与韩吏部皇甫郎中为文章友。其名相上下。晚与白少傅刘尚书为诗酒侣。其韵无高卑。前后作镇。皆佩相印。辟署多名人。难其进而勇于退。俭必中礼。贵而不奢。知命达理。保和居易。三领大镇。接护军以礼貌。不至交欢。再入中书。待枢使以公平。不容请托。有恩必报。有雠不校。韦崖州于公恩也。嫁二女归名士。荐长子登周行。李崖州于公雠也。恤窜谪之穷途。厚供待于逆旅。其厚德欤。亦难能也。夫人同郡辛氏。赠仆射秘之女。贤明懿淑。称于族姻。有子五人。曰蔚曰丛。能嗣其业。皆擢进士第。蔚监察御史。丛使府协律。曰奉倩洛阳。二人未知名。公以大中戊辰岁十二月二十九日薨。以大中己巳岁五月十九日葬。小子不佞。早栖门墙。考选第叨殊等之科。开宾筵忝入幕之吏。国士相遇。笔札见知。周旋款眷。垂三十载。刊石表墓。分也难辞。公历官三十一政。作相一十九年。逮事六宗。光辅四帝。承主恩必由直道。解相印实无罪名。自少及长。不失色于人。佐时理家。无悖入之货。持身斤斤。履道甚夷。尝病在高位者不知止足。终日抗论。剋期拜章。竟不及年。俾孤美志。铭曰。
公之生兮禀星辰。公之道兮侔古人。
公之才兮浑而真。公之性兮威且仁。
公之文兮邻。公之艺兮游夏均。
公之俭兮自我身。公之简兮无杂宾。
公之贞兮肃人伦。公之慎兮质鬼神。
公之相兮平如钧。公为邦兮政如
公不幸兮罹数屯。公无辜兮介于循。
天开日明兮为君。举直措枉兮幽冤必伸。
牵复高资兮言旋洛滨。逍遥琴筑兮无异隐沦。
屈指悬车兮歉然十旬。素怀未遂兮美疹来臻。
悲缠冕旒兮哀动搢绅。宠赠加等兮冠于台臣
有司职丧兮归葬咸秦。观者叹息兮国人酸辛。
袁安馀庆兮令嗣兟兟。陈实道广兮门生振振。
乃缵徽猷兮刻于贞珉。碑生金字兮名德长新。
论故循州司马杜元颖841年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三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右。
臣等商量。
杜元颖虽失于驭远。
致蛮寇内侵。
然握节婴城。
舍生取义。
围解之后。
惩贬不轻。
但以蛮夷之情。
不可开纵。
若为之报怨。
以快其心。
则是不贵王臣。
取笑戎狄。
汉景所以闻邓公之说。
晁错之诛。
元颖长庆之初
首居宰弼。
洁廉畏法。
忠荩小心。
虽无光赫之名。
颇著直清之称。
既逢昌运。
合与申冤
望乞还旧官阶等。
仍追赠右仆射
未审可否。
杜元颖平章事 中唐 · 穆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六十四
王者昭宣令德。临视百官。
必有台臣。总其方略
况是先朝正奸邪之罪。型海内之心。
既承大勋。付朕鸿业。
思欲述事继志。偃武修文。
扬其耿光。属在髦杰。
朝散大夫尚书户部侍郎知制诰翰林学士上柱国建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杜元颖。识禀人秀。
才为国华。器缜密以含章。
清明而体要。廉方不杂。
峻直无徒。洞朗鉴而心运阳秋。
鼓雄词而气斡河岳。爰以精粹。
列于内廷。通贾生理乱之言。
达管氏刑政之本。未至高位。
蔚为名臣。閒者妖孽相挻。
纷乱南北。朝夕机命。
迅如风霆。而翰动若飞。
神无滞用。思戢必尽其心力。
避荣常执其谦光。况虔奉缀衣
导扬训命。雅仗忠贞之志。
实有安定之功。本于忘身。
爱我以德。感激无隐。
切劘尽规。既纳诲于三篇。
亦陈戒于六事。朕尝委以大政。
询其远猷。研几必精。
应变常理。布旧章于河朔
推大信于昆夷。无所不谐。
实由密赞。令器焜耀。
淑声流闻。升于台阶。
允是瞻望。于戏。
昔尔先正。为唐宰衡。
惟尔传臧孙有后之庆。秉召公是似之德。
宜纂旧服。协于至公。
乃思贻厥之谋。率攸行之道。
扼制群动。衡平众流。
俾人不迷。时乃之绩。
可守尚书户部侍郎平章事散官勋并如故。
河北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唐史论断》卷下
论曰:长庆失河北穆宗昏主,崔植杜元颖辈庸才,皆不足议;
迹其本,由宪宗失之也。
元和十年宪宗裴度为相,止四年,两河平定,天下藩镇无跋扈之臣。
时方治平宪宗遂有骄逸之意,以奸人皇甫镈为相,逐出镇。
宪宗既逐穆宗止得用崔植元颖辈矣。
逐贤相,任常才,欲天下无事,不可得尔,所以复失河北也。
一贤者相,凡四年平定天下;
数常才相,不二年河北复乱,所谓天下安危皆系于相,事岂不明乎?
或曰:「宪宗裴度相,虽平定两河,然镇之受代,在萧俛段文昌崔植作相之时;
幽之纳土,在元颖作相之后。
二镇虽复失之,本亦由数相得之,何关裴度事耶」?
答曰:长庆初得幽、镇,虽在辈作相之时,然本由裴度能定两河,故国威大振,镇州睹诸贼伏诛,无所援助,纳德、棣,质爱子,朝忧夕惧,不敢保首领
镇既惧,幽自慑伏矣。
致国威如是,非度而谁?
辈相穆宗,得镇得幽,乘时得之耳。
有何施为乎?
亦由李林甫牛仙客初相明皇,尚致天下狱讼稀少也。
萧俛段文昌建议销兵,先已失策,则辈常才可知也,兼不止失幽、冀、镇,魏、博亦为贼臣所据矣。
宪宗既平天下,深念安危之本,不纵骄逸,不任奸人,使久于其位,经制国事,以固本业。
穆宗虽中常之主,顾大勋德为辅,必不至荒僻;
奸邪倖臣,惮宰相刚正,必不敢肆其所为;
藩镇惧宰相威略,必不敢跋扈。
若是,天下岂有事乎?
宪宗既已逐贤相,穆宗为君仅及中智,数常才相之,众邪倖惑之,朝政不修,法度废弛,藩臣何惮而不乱也?
长庆君臣之事不足议,其本由宪宗失之也。
杜元颖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唐史论断》卷下
论曰:杜元颖宪宗翰林学士穆宗即位,自司勋员外郎中书舍人,不周岁用为宰相
时议词臣进用之速,未有其比,宜罄所学,尽忠节以辅时治。
茍谋议有失,但竭心于事,亦可见大臣报国之节。
何得略无能效著闻于时,已负国矣。
及出镇于蜀,遇昭悯冲年即位,首进罨画打毬衣五百事,自后广求珍异玩好之具,贡奉相继,用图恩宠,以至纤悉掊敛,大取军民之怨。
不忠无识,一至于此。
人臣已为将相矣,若守正获宠,此固至荣;
然于将相之位,又何以加?
若守正自固而为主所疏矣,己必无过,亦不为辱,至于名亦未必失。
何乃遇人君冲年,专导侈欲,以图恩宠?
恩宠果深,欲何为哉?
李德裕在浙西,昭悯凡有宣索,再三论奏,罢其贡献。
此以生民为意,不奉君之侈欲也。
观德裕之贤,视元颖为何人!
元颖宪宗晚年及穆宗长年即位,多纵侈乐、厚憸人;
二长君尚若此,昭悯童年,尤当奢逸,遂专以侈靡奉之。
殊不知窥时作事而不正者,事极而祸变起矣。
使元颖不诛敛民人,专奉君欲,未必不入登三事;
茍不登三事,外不失方面之任,内不失尚书、仆射之位。
反以图宠之故,专务诛剥,以取众怨,蛮贼乘隙,大害一方,坐是贬死遐裔。
后之为将相者,可不戒哉!
唐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净德集》卷一六
隋唐之际,天厌乱久矣。
高祖始受命经营创造,天下略平。
太宗宏谋远算,以底大定。
高宗昏庸,权移武周中宗继之,韦氏夺柄,唐之基绪,绝而后续。
此二者皆起于女子之祸,而不生于天下之变,岂待拟议而后明乎?
然自天宝至天祐,始终几二百年,变故数起而遂及于亡者,何也?
迹其衰丧之端,盖有四焉。
一曰方镇,二曰四夷,三曰奸臣,四曰宦者
四患之生,则又有所从矣。
方镇之患,生于倚之过重而养至彊大;
四夷之患,生于茍其为用而不复禁制;
奸臣之患,生于听任之惑;
宦者之患,生于危难而赖其功。
其生虽异,而其迹相表里。
内有以召,则外有以应。
惟其明君忠臣,或禦于外,以定内之势;
或制于内,以成外之功。
是以乱而复治,危而复安。
及其内外之患并起共攻,而上下无以制禦,则天下崩解而不可支,此唐亡之明验也。
藩镇诸帅,分列四方,大者千里,少者数郡,建幢授钺,犬牙错峙。
沿边皆置节度府,范阳、朔方兵至十万,威武相高,暴戾相胜。
一旦窥伺国衅,卷甲而前,则中原丘墟,天子播越。
乱根逆萌,既无以制,然后加之王爵,以安其意,赐之金券,许其自新,姑息继世,幸于无事,此倚之过重而养至彊大也。
肃宗之初,志在恢复,西戎尝引军赴难,收复二京,亦赖其力。
代宗时寇孽未殄,又尝率众讨逆,既与之和亲,又待以殊礼。
西戎之性,暴而无厌,及大历之际,吐蕃侵掠,屡至近辅,卒犯京师,此茍其为用而不复禁制也。
明皇之于国忠林甫代宗之于王缙元载,德宗之于赵赞卢杞,此听任之惑。
辅国元振始建宝应定策之议,而宦官张盛,此危难而赖其功也。
国忠林甫既专政,乃有天宝之乱;
辅国元振既用事,乃有大历之寇;
赵赞卢杞既擅命,乃有奉天之危;
此内召而应也。
然天宝之乱,则子仪、光弼能靖大难,再造王业,而天下不遂坏;
大历之寇,则又为子仪荡平,而中原不遂失;
奉天之危,则浑瑊李晟竭其忠力,以清妖祲,而王室不遂亡:此之谓禦于外以定内之势。
德宗之季,以延赏之怨罢李晟,以延龄之谋废陆贽,始置护军中尉中护军,以兵授阉尹
当此时,奸臣宦者之势可畏矣。
宪宗愤威令之不振,勇于拨乱,诛刘辟,执李锜,讨王承宗而不疑。
一用裴度,则淮西之孽扫去,逆藩叛将,蓄锐丧气而思效顺。
穆宗之时崔植杜元颖不知兵,朱克融之乱,复弃河朔元稹与魏宏简交害国政。
至于文宗,则守澄有勋,宗闵为相,甘露之败,京师喋血。
当此时,奸臣宦者之势又可畏矣。
武宗以雄谋勇断抗举国势,一用李德裕而诛陈行泰,破回纥,讨刘稹,皆有成绩,而寇孽不敢肆其暴:此之谓制于内以成外之功。
僖、昭之际,主德既昏,令孜、复恭擅执威柄,卢携张浚辈为之辅翼,既有沙陀之侵暴,又有朱温之吞噬,则天下之势固去矣。
呜呼,唐三百年而治乱循环如此,为万世之策者,安得不远监而深虑哉!
穆宗复失河北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八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穆宗时范阳节度刘总入朝,请分所献之地,以幽、营、涿为一道,请张弘靖处之;
瀛、汉为一道,卢士政主之;
平、妫、檀为一道,薛苹主之。
又籍军中裨校宿将如朱克融辈,荐之阙下,冀朝廷擢用,以激厉燕蓟之俗。
宰臣崔植杜元颖无经国谋略,不从其请,惟瀛、汉置观察使,馀皆俾弘靖统领之。
朱克融辈日诣中书,求官不能得,日夕丐食于人。
克融弘靖归镇,既怨朝廷不用,又弘靖制驭无术,克融遂因弘靖王庭凑连衡为叛。
既诏遣将出征,又每军置中官监军,选骁勇以自卫,遣羸弱以禦敌。
王师十五万,不能当克融等一万,皆由左右牵制所致也。
宪宗任用才智,宵衣旰食,焦劳十数年,方得河朔地
刘总又纳地归国,是贤人君子有为之时也,宜用策,及任克融辈以视藩镇,然后选用英才,经营天下,澄世之所不能澄,裁世之所不能裁。
而乃硁硁自固,因循茍且,优游岁月,幸须臾之安,而不为久远计,复稔天下之祸,谁使然哉?
克融本凶暴之馀,宜以好爵羁致之,若不用则当除去之。
奈何既不能用,又不能去,使其在京师则衣食不给,求食于人,彼岂无怨愤之心哉?
譬之养虎,当饱其肉食,剪其爪牙,则无咥人之患。
若使其有爪牙以自雄,复饿且饥,岂得不攫人而噬之哉?
故谓复失河朔,非克融遽能为之也,崔、杜二相失之也。
所谓规规守文之士,不能意外行事,其二相之谓乎。
以此知济天下者,须英豪伟杰之才尔,章句书生,谁能了国家事哉!
李琮京东盗贼状(元丰□年)1080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七、《黄氏日钞》卷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八、《右编》卷二○、《文编》卷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六、《古今图书集成》祥刑典卷一一六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
右,臣伏见自来河北京东,常苦盗贼,而京东尤甚。
不独穿窬祛箧,椎埋发冢之奸,至有飞扬跋扈割据僣拟之志。
近者李逄徒党,青、徐妖贼,皆在京东
凶愚之民,殆已成俗。
自昔大盗之发,必有衅端。
今朝廷清明,四方无虞,而此等常有不轨之意者,殆土地风气习俗使然,不可不察也。
汉高帝沛人
项羽宿迁人
刘裕彭城人
黄巢宛朐人
朱全忠砀山人
其馀历代豪杰出于京东者,不可胜数。
故凶愚之人,常以此藉口,而其材力心胆,实亦过人。
加以近年改更贡举条制,扫除腐烂,专取学术,其秀民善士,既以改业,而其朴鲁强悍难化之流,抱其无用之书,各怀不逞之意。
朝廷虽敕有司别立字号,以收三路举人,而此等自以世传朴学,无由复践场屋,老死田里,不入彀中,私出怨言,幸灾伺隙。
臣每虑及此,即为寒心。
扬雄有言:「御得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使,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敌」。
班固亦论剧孟郭解之流,皆有绝异之姿,而惜其「不入于道德,茍放纵于末流」。
是知人之善恶,本无常性。
若御得其道,则向之奸猾,尽是忠良。
许子将曹操曰:「子,治朝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使不遇汉高,亦与盗贼何异。
臣窃尝为朝廷计,以谓穷其党而去之,不如因其材而用之。
何者?
其党不可胜去,而其材自有可用。
汉武尝遣绣衣直指督捕盗贼,所至以军兴从事,斩二千石以下,可谓急矣。
而盗贼不为少衰者,其党固不可尽也。
若朝廷因其材而用之,则盗贼自消,而豪杰之士可得而使。
请以唐事明之。
自天宝以后,河北诸镇相继僣乱,虽宪宗英武,亦不能平。
观其主帅,皆卒伍庸材,而能于六七十年间与朝廷相抗者,徒以好乱乐祸之人,背公死党之士,相与出力而辅之也。
至穆宗之初刘总入朝,而河北始平
河北之乱,权在此辈,于是尽籍军中宿将名豪如朱克融之流,荐之于朝,冀厚与爵位,使北方之人,羡慕向进,革去乱心。
宰相崔植杜元颖,皆庸人无远虑,以为河北既平,天下无事。
克融辈久留京师,终不录用,饥寒无告,怨忿思乱。
张弘靖赴镇,遂遣还幽州,而克融等作乱,复失河朔
今陛下鉴唐室既往之咎,当收京东河北豪杰之心。
臣伏见近日沂州百姓程棐,告获妖贼郭进等。
窃闻棐之弟岳,乃是李逄之党,配在桂州,豪侠武健,又过于棐。
京东州郡如棐、岳者,不可胜数。
此等弃而不用,即作贼;
收而用之,即捉贼。
其理甚明。
臣愿陛下精选青、郓两帅,京东东西职司,及徐、沂、兖、单、潍、密、淄、齐、曹、濮知州,谕以此意。
使阴求部内豪猾之士,或有武力,或多权谋,或通知术数而晓兵,或家富于财而好施,如此之类,皆召而劝奖,使以告捕自效。
籍其姓名以闻于朝,所获盗贼,量轻重酬赏。
若获真盗大奸,随即录用。
若只是寻常劫贼,即累其人数,酬以一官。
使此辈歆艳其利,以为进身之资。
但能拔擢数人,则一路自然竞劝。
贡举之外,别设此科。
则向之遗材,皆为我用。
纵有奸雄啸聚,亦自无徒。
但每州搜罗得一二十人,即耳目遍地,盗贼无容足之处矣。
历观自古奇伟之士,如周处戴渊之流,皆出于群盗,改恶修善,不害为贤。
而况以捉贼出身,有何不可。
若朝廷随材试用,异日攘夷狄,立功名,未必不由此涂出也。
非陛下神圣英武,不能决行此策。
臣虽非职事,而受恩至深,有所见闻,不敢瘖默。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唐旧书杂论四 其一 敬宗李逢吉谤书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七
王守澄每从容谓敬宗曰:「陛下登九五,李逢吉之助也。
先朝定储贰,惟臣备知。
杜元颖李绅劝立深王,而逢吉固请立陛下」。
帝虽冲幼,亦疑其事。
逢吉进拟,言在内时尝不利于陛下,乃贬端州司马
后禁中得穆宗时裴度元颖所献疏,请立敬宗,帝感悟,悉命焚逢吉党所上谤书,党得保全。
右《李绅传一百二十三》。
甚矣,敬宗之昏且庸也!
始疑逢吉之党构,不能自决,竟贬之。
后得疏,乃正为立己者,则逢吉奸罔不可掩如此,当正典刑矣,而不辨,乃悉焚书,名为息谤,实为逢吉等灭迹,非洗也。
京东盗贼疏元丰三年 宋 · 李琮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四
臣伏见自来河北京东常苦盗贼,而京东尤甚。
不独穿窬袪箧、椎埋发冢之奸,至有飞扬跋扈、割据僭拟之志。
近者李逢徒党,青、徐妖贼,皆在京东,凶愚之民,殆以成俗。
自昔大盗之发,必有衅端。
今朝廷清明,四方无虞,而此等常有不轨之意者,殆土地风气习俗使然,不可不察也。
汉高祖沛人项羽宿迁人刘裕彭城人黄巢宛朐人朱全忠砀山人,其馀历代豪杰出于京东者何可胜数!
故凶愚之人常以此藉口,而其才力心胆实亦过人。
加以近年改更贡举条制,扫除腐烂,专取学术,其良民善士既已改业,而其朴鲁强悍难化之流,抱其无用之书,各怀不逞之意,朝廷虽敕有司别立字号以收三路举人,而此等自以世传朴学,无由复践场屋,老死田里,私出怨言,幸灾伺隙。
臣每虑及此,即为寒心。
扬雄有言,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敌;
班固亦论剧孟郭解之流,皆有绝异之姿,而惜其不入于道德,茍放纵于末流。
是知人言善恶,本无常性,若御得其道,则向之奸猾尽是忠良,故许子将曹操曰:「子治朝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使不遇汉高,与盗贼何异!
臣窃尝为朝廷计,以谓穷其党而去之,不如因其才而用之。
何者?
其党不可胜去,而其才自有可用。
汉武尝遣绣衣直指督捕盗贼,所至以军兴从事,斩二千石以下,可谓急矣,而盗贼不为少衰者,其党固不可尽也。
朝廷因其才而用之,则盗贼自消,而豪杰之士可得而使。
请以唐事明之。
自天宝以后,河北诸镇相继为乱,虽宪宗英武亦不能平。
观其主帅皆卒伍庸才,而能于六七十年间与朝廷相抗者,徒以好乱乐祸之人、背公死党之士,相与出力而辅之也。
至穆宗之初刘总入朝,而河北始平
河北之乱权于此辈,于是尽藉军中宿将名豪如朱克融之流,荐之于朝,冀厚与爵位,使北方之人羡慕向进,革其乱心。
宰相崔植杜元颖庸人,无远虑,以为河北既平,天下无事,克融辈久留京师,终不录用,饥寒无告,怨忿思乱。
张弘靖赴镇,遂遣还幽州,而克融等作乱,复失河朔
今陛下鉴唐室既往之咎,当收京东河北豪杰之心。
臣伏见近日沂州百姓程棐告获妖贼郭进等。
窃闻棐之弟岳乃是李逢之党,配在桂州,豪侠武健又过于棐。
京东州郡如岳者不可胜数,此等弃而不用之即为贼,用而不弃即捉贼,其理甚明。
臣愿陛下精选青、郓两帅,京东西职司,及徐、沂、兖、单、潍、密、淄、齐、曹、濮知州,谕以此意,使阴求部内豪猾之士,或家富而多权谋,或通知术数而晓兵,或家富而好施,如此之类,皆召而劝奖,使以告捕自效,籍其姓名以闻于朝。
所获盗贼,量轻重酬赏。
若获真盗大奸,随即录用,若只是寻常劫贼,即累其人数酬以一官,使此辈歆艳其利以为进身之资。
但能拔擢数人,则一路自然竞劝,贡举之外,别设此科,则向之遗才皆为我用,纵有奸雄啸聚,亦自无徒。
但每州搜罗得一二十人,即耳目遍地,盗贼无容足之处矣。
历观自古奇伟之士,周处戴渊之流,皆出于群盗,改恶修善,不害为贤,而况以捉贼出身,有何不可?
若朝廷随才试用,异日攘戎狄立功名,未必不由此涂出也。
非陛下神圣英武不能决行此策,臣虽非职事,而受恩至深,有所见闻,不敢瘖默。
上皇帝万言书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二、《跨鳌集》卷一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五
元符三年五月十一日兴元府南郑县丞李新谨昧死百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伏睹诏书,以四月一日日蚀,许中外臣寮及民庶实封言事者。
臣学闇识陋,不能深明治乱之原,谨条当今急务,析为十事,以应诏书所求,伏惟陛下裁择。
臣闻天不言,示人以象,天子继天,故应天以实。
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其诬甚矣!
《春秋》书日蚀,书之而已,不言禳禬之事,而左氏乃有用牲、用币、击鼓、驰走之文。
《书》曰「建用皇极」,谓大中之道不立,则咎徵荐臻,其传曰「时则有日月乱行薄蚀」是也。
而古人乃有避殿、彻乐、减膳之事,是皆不求其端而修其末,不推原其失,而狃习之。
臣所谓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者此也。
乃者四月丁酉朔,日有食之,在毕八度。
夫日宗众阳,而象至尊。
四月正阳,纯乾之月也。
阳生于复,至于巳则阴爻尽矣,阴爻尽而犹蚀,明阴侵于阳,是犹小人而乘君子之器,不可以不虑也。
臣窃念陛下出膺宝绪,乘龙御天,纯乾之象也。
朔,一月之始也。
即位,人君之始也。
天其或者警陛下于其始耶?
《春秋》谨乎始,所以举其终,君子谋于始,所以慎其事。
方《小毖》求贤以为助,《访落》谋庙而后行,纶语之敷,初自微以及著,涣号之发亦惟行而弗返。
一设不当,则举棋不定,再虑莫,则置器非安。
汩河之源而流卒于不清,乱丝之端而末至于不理,此陛下所以思正其始也。
仰惟陛下仁孝洽闻,睿智有临,而更求己躬之阙失,大新宪度,刓去敝蠹,而复咨政令之臧否。
欲分左右之忠邪,故未即乎正殿而知亲贤之为急;
欲明风俗之微恶,故未加乎元服而知民事之不可缓。
广垂漏泉,而惧上之德泽不下究;
大辟言路,而恐下之疾苦不上闻。
虽舜之绍尧,中宗之继太戊孝文之起代邸,稽古愿治之意不过如此。
而臣窃有议焉。
自臣结发读书,弹冠从仕,释负薪之忧,而索大官之廪者已十年矣。
目之所睹者,信以传信;
耳之所闻者,疑以传疑。
属在遐徼,叩阍未得,流贾生之涕,抱嫠妇之忧,盖亦有日矣。
丁绍圣有为,奸臣擅命,朝多忌讳,杀身亡益,而狂狷之论,进不得吐,退复鲠其喉而不得下。
见庶人之议于道,商贾之谤于市,则又与国包羞而怀愤也。
幸今陛下揭至公之路,来直臣之口,臣虽疏愚,请毕以献。
非陛下赦而容之,孰肯右臣言者。
臣尝谓方今之弊,权纲不在人主,贵任不及宰相,朋党之风炽,台谏之职轻,士不素养而用,师不素虑而出,土木之役兴,财利之臣进。
西南亡备以虞仓卒之变,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
远士下吏,不识国体,缪悠之谈,欲以上移天意,动悟万乘。
午夜甲帐乙其处以终篇,是非野人之芹,则辽东之献豕者也。
何谓权纲不在人主?
自古固有专之者矣。
政在陪臣,则诸田分齐;
政在大夫,则六卿分晋
在房闼则拱手,在外戚则跋扈,在诸侯则僭拟。
今之弊释此而在宰相
曷以知之?
臣尝见其挟天子而报私仇,搂大臣而生死之,鼻息干云端,刍狗视同列,台谏敛衽,道路侧目。
哲宗皇帝春秋鼎盛,可与有为,可与无为者也。
不于此时辅弼以仁义,启沃以道德。
今日兵革,明日祥瑞,是进之以好胜喜功之心,而萌夫骄汰之志,则声色之奉、台榭之乐,无所不至矣。
是蛊人主而夺之权也。
此与夫言天子不宜登高,登高而国耗;
不宜閒暇,閒暇而观书者同也。
神考宪度,利于民者不一,元祐诸人变更倒易,失之太锐,既窜其身,又锢其家,废置其子弟,蹊田夺牛,不已甚乎?
于是排元祐者,进士取上第,小臣得要官,有可以逞憾借交者,反复探导,而躁竞之士,争致其身,非善攘人主之权者,不能为也。
瑶华之废,哲宗皇帝固尝访之宰相矣,禁掖秘严,事不得闻,而一言丧邦焉。
用彼相乃至设钩摭以防民口,引群小以固本根,恐其权分,则虚右揆而无所荐拔,欲胶其权,则植奥援而不恤公议。
党已蕃矣,而田鼢之除吏尚未尽,门如市矣,而钦若之子婿尚挠法作福作威,涂人耳目。
尚赖祖宗法度,磐固严密,周虑远顾,而承平之人,不敢变名姓以复雠,养刺客以为用,匕首虽铦利,不得发盗贼之啸,不敢激民以首事。
臣恐久假不归,专之不已,而坚冰之渐,养虎之患,虞在后日,则是辨之不早尔。
昔吴、楚七国反,以诛晁错为名;
侯景台城,以诛朱异为名;
禄山起范阳,以诛国忠为名。
今天下嗷嗷,亦必有指宰相以为名者。
臣愿陛下收还权纲,总揽在己。
赏罚之任,名器之重,雷动渊默,出神入神,端持太阿,无授人柄,岂惟天下之幸,而亦宰相之重幸也。
何谓责任不及宰相
古者三辰悖序,水旱失时,灾异生变,疫疠迭作,盗贼窃发,蛮夷不宾,率以咎丞相
丞相亦以不称职上印绶,乞骸骨,避贤者路。
天子勉留之,曰:「君上书归侯印,丐身谢事,是彰朕之不德。
其专精神,迩医药,强起视事,以与朕共治」。
丞相固请,则赐之以养牛,上尊酒,不得已而许之,则杜门省愆,免冠待罪。
甚者,曰朕未忍退君,其审处焉,则丞相自杀。
淮南衡山称戎,而公孙自以为无功居位,使诸侯有畔逆之谋。
平原东郡民多饿死,而魏相亦以奉职不修,致灾害未息。
永徽中,自三月不雨,至九月张行成告老焉。
荧惑守心而罢方进,日蚀而罢王商问牛喘内史以怪丙吉,闭坊门而陷泞者以辱再思。
方今丞相殆不知此,而朝廷亦不以此属之,高堂鲜言,务养崇贵,曷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
稽考程案,顾问盐米,曷与什己者游而若己者趋乎?
八座议事而丞相睥睨,如以雕挟兔,则一切媕婀,气焰十倍;
寒热自殊,则模棱以求,茍容伴食,以希无责其间,和事忍垢者又比比也。
霍光蔡义可制,故引以同职,林甫谓陈希烈可制,故援以知政。
若是,而朝廷何赖耶?
顷者河北水灾,齧地千里,荡室庐,汩牛马,老弱转徙,箱筥锜釜,筚辂蓝缕,号泣道路。
州县畏其聚而无给,则更劝而递遣,占富人之田者未暇耕凿而死者已十八九,所谓赈济之法,第行空文尔
自雍以西,米斗千钱,而京东西物价翔涌。
两蜀巴汉之民,采橡实屑木皮以充其肠,而屋无尺椽,突无燧烟,兽游于市,鬼哭于庭,死者若蚁溃麻仆,殆不可以占而记也。
朝廷曾不以此责宰相也,宰相亦不以此谢而去也。
臣愿陛下用镇抚燮理之任,专责宰相,则天工人绩庶几乎熙而理,百辟卿士庶几其率属。
此国家大体,非愚臣之所能条布也。
何谓朋党之风炽?
当尧之朝,有舜、禹、皋陶
太戊之朝,有伊陟巫咸
文王之朝,有闳夭太颠散宜生
武王之朝,有太公望周公召公奭
宣王之朝,则有山甫申伯方叔召虎之徒。
然不闻其有比周之叹,何也?
臣尝谓朋党之原,始于东汉,盛于唐,甚于本朝,为患最大而最深者也。
方今其标榜,曷止三君、八俊;
其熏焰,曷止八关十六子;
其祸之起,曷止李、杜;
其憾之结,曷止牛、李。
退休偃月而经营挤报者,累累皆是也。
背公、死权、佩剑笑,饴漆不能过其密,神鬼不能窥其奥。
张弧于前,设阱于后,其甘如,其裂如蝮,笑间藏刀,杯酒杀人者,累累皆是也。
自古士植朋党,卒死于朋党。
风俗薄于朋党,由朋党而乱法者,非一日也。
一党去,一党兴,根株蔓延,不可芟蕴。
天子巍然其中,为之證佐而已。
既排其人,则反其言;
其言反,其法变,势不得不然也。
且进君子退小人,太平之本基。
可则因,否则革,天下之良法。
前日之士,无贤不肖,一切目之曰元祐党,诋之惟恐不力;
前日之法,无可与否,一切目之曰元祐法,变之惟恐不尽。
逐之恶地,禠职、削阶者,五十馀人;
夤缘荐举,从而迁罢者,又不知几何人也。
始时,谗媚之人为十九章以激怒哲宗皇帝,和之者缦纬如织,虽岭南若人蒙罪以去,乞今天下不知其由,谓其有奸谋。
则昔汉桓帝之立,止于杀李固
唐宪宗之立,止于殛八司马,不如是之甚也。
然犹明告天下,咸使知之,夫恶不可掩,罪不可赦,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
奈何执政者实以攻党而反以罔上,又以罔民者耶?
元祐诉理,欲其改过,不吝俾之自新,舍此亡他意也。
日月之食而更,则人皆仰之,恶人斋沐犹可以祀上帝,而含垢国君之盛事,使过古人之用权者也。
前日设诉理所,执政者取刻薄吏司其职,抉剔案牍,吹求疵病,槩指而摘之,所雪者辄报罢而诖误者益张也,是岂圣人记功忘过之义耶?
夫治道恶太甚,见渊鱼为不祥。
尅核至,则不肖之心生。
疾不仁,则为乱之心速。
况已湔濯之矣,而复治之何也?
是所以辟告讦之门,而长怨雠之府,欲以此召迎和气,弭宁天灾,得乎?
兹朋党之弊也。
且自古及今,人不胜天,人定能胜天,天定亦能胜人。
此忠邪之分,枉直之判,所以有待于陛下也。
陛下临御之始,召元老于外,咨以大政,海隅苍生,咸谓直道更兴。
正人在上,而犹惧张权舆作坦腹之谣,刘崇鲁有掠麻之哭,则人主疑之而不察。
昔小白问害霸于管仲,曰:「任贤而不能信,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者,害霸也」。
唐文宗宋申锡孤直,擢而任之,王守澄诬以不道,几弗免死。
此又在陛下待之以不疑,而察之欲其至也。
何谓台谏之职轻?
古者御史大夫丞相司谏九卿,皆天子得自除授,非以时荐而时用之也,非限乎资格也。
故名其居则曰御史府,或曰肃政台,名其官则曰中执法,或曰大司宪
严其任则为风霜也,端其本则曰纲纪也。
分左右谏诤,辅人主格非心,纠百官不如法,如豸之触邪,如草之指佞
敕容其批也,诏书许其封还也,裾容其牵而止也,槛容其折而勿治也,何者?
司聪欲聪,司明欲明,使天下之情上达,上之过失以时而闻,元首之耳目不壅蔽,而亡饰非遂事之失,假之以疾恶之,而实自以为助者也。
若人君自圣于不谏,而宰相怙升沈之手,以闭拒公议,则台谏之官结舌饮忠,约时情以去就,殊未免过屠门而大嚼。
立仗马者不嘶,尚可希片言之助,以宠进君子,沮排小人也哉?
然用之非其人,则将据要津以自保,而一切观望,假道乌府以为清要之津,委靡备位。
否则,怀怨隐慝,席风闻以报其私而为之地者,又安其说而不疑,是非奇邪雌黄于匹夫之齿牙,此被绣仗斧者所以不厌其心,而至公之柄返困于倒持者也。
亦未闻朝廷以直敢养士气而俯仰宠拔,与之温言,贲之礼物,以吐其骨鲠,开白兽以助劲力,赐黄金以比精厉。
而区区言官,犹车中女、三日妇,卷怀皂囊而伏蒲请剑,寂世不闻其人矣。
乱之初生,台谏为虚名,乱之又生,台谏为备物。
邹浩以言立后事,得罪中外之士,恬于故常,学为辕驹,安于豢蓄,容容日久,一闻其风,则或笑或骇,立朝右者,或目而憎之。
呜呼!
古人之所甚易行,今人之所良难,知此衰世之弊,而见于华旦者甚可伤也。
夫世无采诗之官以拾民言,又禁之使不得言,道无朝端之木以习士书,又禁之使不得陈,贤良科废而人吞直声,匦函名存而士司冷局,天子所赖,独有台谏官尔。
臣窃谓哲宗皇帝强明疏通,不待劘拂而晓者。
大臣专恣,筑塞言路,外峻刑法以拒胁来者,士欲全身远害,呼吸以终天年者,亦不肯自投诸渊。
然而鼎镬白刃若置之通逵,付之士师,考其疏论,万万不中则坐之诬罔。
士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何惮而不为耶?
近者陛下擢丰稷孙谔龚夬陈瓘等列之殿陛,断自圣知,大协群情。
臣愿陛下每于閒暇之时,旁采清议,区别名流,躬自拔识,不以付大臣使行私恩,以叛公正,而台谏士自以为天子门生,则效诚竭节于万钧之下,而羔裘之正直,晨风之飞集,足以跨越古昔。
兹事体大,伏愿陛下不以为臣言愚而力行之,亦社稷之福,致治之本原也。
何谓士不素养而用?
古者开石渠、东观以论经,天禄以雠书,宣室、承明以访问,皆天子自育人材。
平居无事,养之有素,一旦加诸上位,使之陈力就列,左之而宜之,右之而有之。
以为相而庙堂无备位,以为将而阃外无败绩,使之昌言则真御史也,使之居百职事则名卿才大夫也,置之近侍则正人,列之郡国则循吏。
其未用也,则或目之曰此国宝,此南金,此清庙器,此明堂材,此千里驹
人主振其侣若鹓鹭,高其选若瀛洲,时雨之保护,《菁莪》之乐育,而岩穴幽隐,玉彩呈露,下僚英俊,锥囊颖脱号为得人之盛
三馆之士,天子往往微幸其处。
处士布衣,得占诗进见,载之辂车,导之金莲,使参钧天帝所之游,以激奖英气。
故拱把之杞梓有干云之志,而一班之于菟有食牛之量。
或引之便殿,访以外事,宰相所不知,谏官所不言者,借箸假笏,得尽閒燕,而内相帝聪,日闻所未闻矣。
非养之有素,试之亦有素矣。
今郡国庠序之地,以家老圃大学教化之原,以宗游谭,谓他时十科适增长浮竞,而日者宏词又关通权要。
其与选者皆近臣之子弟,四方寒士,才力虽高,奈有司之不公不明者何!
丞辖而下,府寺之要、台阁之妙,至一牧守、一监司,迁除补叙,出自权门,天子颔之而已。
且管、晏之智不可以方伊尹吕望之功不可以拟风后、力牧
骥千里,驽马十驾,洪钟百叩,沙石一击,人之才器之相远也,非今日矣。
骤而谈兵,则括不可以将;
骤而用客,则武阳不可以使。
司晨必鸡,吠盗必狗,织必婢,耕必奴,其所以养之者乃求所以用之也。
臣尝谓粹美王道,粉泽治政,卿云黼黻,以昭回云汉之章,盛时岂谓乏人?
而代王言操帝制者词气卑弱,反衄国体,俗失之俚,轻失之诬,秕糠我制度,断绝我绳墨,所谓大雅温厚之训,简谅易直之文,或近于嘲骂,不几于攘臂而捽之。
此识者所怪而流之遐陬,适资外夷之笑也。
至于治河者以河决夺官,奉使者以辱命削职,廉吏十一,贪吏十九,民社之托,筦库之寄,污秽简嫚,吏议而去者略无虚日。
夫虫莫知于龙,刘累豢而畜之;
兽莫戾于虎,梁鸯养而驯之。
士不可养欤,亦不可用欤?
以楚犹多贤臣,以卫犹多君子。
皇宋造邦,百有馀年,文物之盛,比踪三五,非楚卫区区小国之比。
而一职之阙,缓急择人,则天子假名器于近臣,近臣敛恩意于私家,大起寒滞之叹,甚亡谓也。
臣愿陛下养士以岁月,日与二三元老讲论人物,磨砻渐劝。
取其姓字,书之屏风,覆之金器,举而用之,以为治世先务。
从民之望,以新天下之耳目,岂不伟耶?
若夫朔方节度,得其姓不得其名,歇后郑五,有其名而亡其实。
韦巨源而朝廷解体,用牛仙客而士大夫养恩,房琯有浮虚之名,崔湜无经济之略,是又人主不可以不戒也。
何谓师不素虑而出?
臣远不敢举三代,近不取五季,其间疆臣专封而割据山河,如魏晋之时,则臣不复借喻。
臣尝谓汉、唐之地广于本朝,而法制不及。
法制不及,虽多奚为也?
汉兴,封建子弟,大启九国,燕、代有雁门以东,齐、赵有常山而南,梁、楚奄龟蒙而有之,荆吴擅江湖盐铁之利,淮南总山泽之富,诸侯之国,联三陲而控胡越,天子止有三河江陵、巴蜀、云中、陇西,凡十五郡,而公主汤沐、列侯之邑尚在其中。
唐列藩镇以为辅,而大历贞元以后,益更负横,田宏正盗有魏博,王氏盗有成德,朱氏有幽蓟,李氏有淄青,刘氏有宣武吴少诚有淮蔡。
或一传,或再传,或三四传,或一姓或再姓,或三四姓。
四郊多垒,唐天子号令所通者,不过河湟数郡。
是四海之远,赋之所入者十之一二已。
远惟祖宗深鉴汉唐之失,以立法诒孙谋而不穷,内无封建藩镇之失,外无戎人侵扰之患,坐而守此万世帝王之业也。
以中国之实、甲兵之利,可以坐扑四夷,而祖宗不肯轻举而辄发者,智虑深也。
澶渊之役,岂得已哉?
方今用兵连年不解,青唐顺义,散而复围,是得其地不足守,降其王无所用之,劳民费财,职此之由。
永念神考之志,谓羌夷骄黠,为日已久,侵暴我黎庶,虔刘我边陲,天威震叠,欲待时而动,举无遗策,睿谋神算,臣愚不足以知之。
然臣窃观夫积粟如山,是取于民有制也,宿兵于农,是教于民有法也。
志已先定矣,计已熟复矣,粮已积矣,兵已练矣,一举而用之,岂无成功也哉?
今庙堂之上,仓卒造次,筑一城,俘一级,喜见颜面,赉予四出。
使之拓土至玉门,列张掖酒泉武威等郡,如汉武帝时,若是不知朝廷何以为赏也。
日者固常妄发救援,行军死地,老师费财,关辅空困,是皆虑之不素也。
且今叩关请命,未必不包狼子之野心,而筑城受降,未必能断匈奴之右臂。
而又契丹辅车相依,纵观胜负强弱之势,徐起而乘我,此尤令人寒心。
今欲进兵,亦未可释甲,亦未得臣。
愿陛下遴择良将,坚壁以守,少休士卒,训练加勤,积粟边鄙,待时而动,以追述神考之志,所谓万全之师,岂不韪耶?
何谓木土之役兴?
臣尝论大禹之卑宫室,不如尧之茅茨不剪;
武帝千门万户,不如文帝惜中人十家之产。
以礼考之,天子之制,有三朝,有九门
以考工言之,夏后有世室,商人有重屋,周人有明堂。
其度如此而已。
治人事天以养体者,亦惟如此而已。
洛邑之营,止均诸侯之会,不闻其为游观之美。
灵台之作,止同庶民之乐,不闻其崇私己之奉。
萧何治未央,孙盛之论以为开后世之侈;
杨素营仁寿,裴矩之料以为必妇人之说。
诸侯黝垩,大夫仓则楹不可丹,筑于郎,筑于囿,则讥台不可为。
故阿房就而大盗兴,紫阁成而国用竭,骊山幸而荒,灵光成而亡。
以至鹿游姑苏,香分铜雀,未暇风雨之避,而招兵火之忧。
再行宫室之场,而增禾黍之叹者,古数有之,殆未可法也。
迩者月台之造、龙舰之制,以般之斤、工输之巧,昼夜杂作,丹砂曾青之所图绘,香棼柱楣之所纷奕,磩金玉以次第为步,割龙蛇以飞走为戏,陶甓倍于南山之土,钉头多于太仓之
以鬼为之,尚惮其劳,以人为之,皆知其不可。
而又繁饰服御,增崇佛庐。
司农不能供无訾之求,谏官、御史未尝有一言之及。
阉寺希宠,则乐成奇丽,以荡摇天心,庶几荒淫不度,颠倒裳衣,以滋祸乱之芽,而探矫命令与知朝政,以隳紊祖宗之法者,在旦暮也。
幸陛下继统以清,躬先天下,黜淫靡之观,究支费之蠹。
前此者已罢而勿居,则后来者宜勿启也。
臣伏愿陛下日慎终戒,防微杜几,书《无逸》为元龟,置欹器于座右,仄席儒者,而与之考古今成败之由,疚怀民力,而跻之仁寿之域。
则尧、禹之至德孝文之恭俭,亦陛下所常行而不为异者也。
何谓财利之臣进?
夫先王生财有政,理财有义,而论道者以谓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说礼者以谓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使养天下者揣本齐末,厚于人而薄于己。
知所谓不贵难得之货,则虽借黄金白玉以翼而不能飞,借明珠以胫而不能走,非特使民不为盗而已也。
知所谓不必藏于己之意,则家给人足,犹吾之胠箧而掌握盈虚,来如江河,积如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藏之,非特恶其弃于地而已也。
季道末世,经营天下犹寒家细民,务争锥刀,而有司之吝,贤士大夫不敢轻议其失得,则桑弘羊起而为公卿,皇甫镈进而至宰相,财利之臣得志矣。
许行以滕君有仓廪府库为厉民,而记史者乃谓仓有红腐,都有朽贯为富贵之美谈。
《王制》又谓国无九年之储,则国非其国,而凿古者则曰钜桥之、洛口之谷,为兴王之资。
则财用之积散与夫取予之多寡,果在于时君世主因事趋变,不拾狼戾为有馀,不强陨穫为无节,求适于当而已。
夫以父攉子则必贫,旦旦伐木则必微,而寡妇之利、童子之饷,无非吾国与天下也。
若生之而不伤,厚之而不困,使之稛载囊负,各满其意以归,见于声色,此、文、武、以来,所以父母子民,其恺悌忠厚发于咏歌,传以金石,以至于今而不衰也。
方今利孔百出,臣不敢遍举,独指虐民之大者一事为陛下略陈之。
且摘山以为,民之朝暮不可阙也。
议者以谓户部之计茶利,岁入不訾边防之用,仰此以为喉吻之哺。
故朝廷假其权,大臣怙其势,而司其事者,过桀、蹠之徒,奉其法者水火之政。
臣官汉中,目击其事,利之所在,民赖以衣食,得之则生,弗得则死,未易可遏也。
而比年禁其私贩,五木巨械,钳首贯足,考一逮十,考十连百,囹圄无虚,刑馀半道,而冤痛之声至不忍闻,夫腊茶之直,数十倍于草茶,而其罪惟均,细民轻以触法,自昔然也。
今官贱其直以市园户,不吾市者为私售,酷其威以胁州县,不吾从者为沮法。
陛下试令诸路提刑司具断狱以上闻,则缘茶事坐者十倍其他也。
交通贫富,贸迁有无,商贾之职也。
茶事半天下,则商贾不通,商贾不通,则关市之征废,他司岁计日朘削矣。
而又月计军储官吏之费,岁总侵欺失陷之数,其所得者仅偿所亡。
是所谓朝四暮三,割肤肉以啖口者也。
于县茍旦夕之谴,则抑配良民以津积滞,而他司按劾所不得,与铺兵为盗贼之渊,则转寇良民以资口腹,而有司坐视所不敢诃,故每茶使一过,则聚骂族诽,思脔其肉,噬其脐,呼天而诅,操矛而逐之。
何啻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奈何朝廷益重而委之。
臣所谓财利之臣进者,斯人之徒与。
陛下之远民忍不听此而矜怛之耶?
闾阎之疾苦,此其大者。
如陛下以为盐池之坏未复,国用尤急于茶利,又神考已施之迹,不忍遂辍,则宜求长厚之吏以补使者,少缓法禁,支计博买外,许之通商,则德泽下流,孰有远迩耶?
何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
夫患生于所忽,而燕安为鸩毒之怀,坏防之水始于蚁穴,𢬵飞之鸟肇于桃虫。
故圣人于萃聚之时,除戎器于既济之时,思患而豫防之。
今朝廷惟知备西北而不知西南之可备也。
且自威、茂、黎、雅以南,正古之南诏,南诏西北接吐蕃,北抵益州,东北际黔巫。
唐时已更臣而数叛,閤罗凤之攻云南剑南节度鲜于仲通乃有白厓城之败。
天宝中异牟寻吐蕃并力入寇,令其下曰,为我取蜀为东府
杜元颖西川,王嵯巅乃悉众掩邛、戎、隽,因陷三州,入成都,止西郛十日,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
今南蛮种类已离而不合,西戎道里自梗而不通,其势不能并一。
然国家晏宁日久,两蜀之民,数世不见风尘之警,白首休居,拊子孙以待尽,卖剑买书,广弦诵以竟日,外户弗阖而无有犬吠,行人千里而不持寸刃。
恬玩已久,臣恐一旦有急,则剑外州郡为蛮夷区落,是入无人之境而莫之撄拂者矣。
人也,知之详矣。
尝见乞第寇泸川,董阿丹茂州,上烦朝廷命帅遣将,而飞挽之馈,一方骚然。
今蜀兵骄懦不可使,饱饫豕,十九如,朔风正严,缓步一舍,已呀然汗矣,万一有变,是决不可使也。
蜀之守边者,因仍徼倖,计岁月,蓄香药犀马以去,不问其他。
万一有变,是决不能守也。
以至有城池而无楼橹,有金鼓而无娴习,矛楯以脆易良,弓矢以柔易坚,甲胄烂溃而不复治,障候弛沓而不复明。
万一有变,是攻与守皆无其具也。
比年峨眉蛮獠以关市不平,即包人民,掠牛马以归。
两林种至挈工徒,凿山开道,直趋卢山,以市珠马为名,其意果安在耶?
使之有饮马岷江之志,而吾兵不能战,边无良守,战与守又无良具,则斩狄山之头,据骑劫之兵,出入自如,蹂躏数千里之地,而民畜为之一空矣。
臣所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者此也。
伏愿陛下勿以臣言为迂,诏修守备,益屯戍,选清白知兵吏以镇之,斯远人之福也。
何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
贾山谓秦以不闻其过失而亡,故杜牧之曰:「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春秋》书梁亡,《左氏》言自取之也,《谷梁》谓心昏耳目塞,大臣背叛,梁自亡也。
周之天下,自夷王下堂,平王东迁,而周室遂微。
其亡也,非赧王之罪也。
秦之天下,自二世暗弱,赵高专恣,其亡也,非子婴之罪也。
西汉之亡,非孺子也,兆于元、成之不断。
东汉之亡,非献帝也,由于桓、灵之不君。
唐自代、德姑息,至昭宗而遂亡。
夫人之受病,有在荣卫,有在四肢,有在心腹,然非一日而成也。
在荣卫,四肢,则心腹为之不宁;
在心腹,则四肢为之俱废。
荣卫、四肢之疾,缓而可治;
腹心之疾,急而欲急攻之也。
望色聆音以知病所从起,不待疾至而治,谓之良医。
朝廷天下,人主之一身也。
仰惟太祖太宗之德泽固结愈远,神考之纪纲维持不绝,固无有受病处,盖尝治之于未然而已。
臣试言之。
夫黄河贯地中,犹人之荣卫,边鄙犹四肢,大臣犹心腹。
筑堤以壅,疏渠以泄,然后河乃安流。
或决于东,或决于西,譬荣卫之不通,故结而为痈㿉,缓而绝经络,治河者不深穷其利,而茍简一时之功,是讳疾于荣卫也。
刍粟不继,如筋不胜;
将不知兵,兵不知战,如骨不胜。
今边鄙之臣,或虚张战多,或擅弃所得,茍目前之捷,而不设久虑,是养疾于四肢也。
前日大臣专恃顾命,颇有得色,贪天之功以为己有,臣言之于前矣。
上赖左庙右社之休,山川百灵之助,而权臣摇手不得。
不幸而有他变,则莽之文诈,操之奸雄,崛起而萌乱矣。
是藏疾于心腹也。
一身而有此三疾,臣所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者此也。
陛下即位,神器攸属,人意所归。
而又文母厚德仪坤,徽音嗣世。
沈几意表而同天道之运,扶日虞渊以赫下土之照。
共断大务,而施设注措,人神佥同,则不必巫咸和缓之术,涤肠纫腹,肘后万金,反魂起废于急迫寻常之间。
彼荣卫、四肢、心腹之疾,徐诊而治之,箴砭所及,聚毒供事,尚未为晚也,在陛下施之何如耳。
且今天下如磐石泰山,陛下求直言,而臣以自古危亡之君以为陛下之鉴,不已过乎?
李云露布固讦矣,而桓帝止以不谛何语为口实;
韩愈表佛骨固切矣,而宪宗上以天子夭促为乖剌。
是二君者有拒谏之实,而无好谏之名,安足为陛下道哉!
臣释耒西山,立朝无葭莩之亲,负笈贤关,终岁惟雅言之学。
贫无以自资,而载色载笑,独于借书乞火,居下位不能媚上官以钓名沽誉,所养如是,殆一木彊人耳。
如上所陈,皆朝廷已行之迹,众人之所不足言者,无裨圣政之万一,而只自以为劳。
伏惟陛下天纵之圣,自诚而明,既恭默以思昭旷之道,又缉熙而成光明之学。
昔人求礼于野人,求道于瓦砾,问迷于童子,每况愈下,谓愚者千虑,或有一得。
而臣之井窥管见,区区欲罄而终未能已也。
臣尝惟天下之事,莫尚于密;
圣人之功,无易于勤。
阳处父狐射姑不可将,晋君以其言告射姑,射姑刺处父于朝而奔狄。
高宗欲废武后上官仪谏之,及高宗见后则曰是皆上官仪教我,而武后卒杀
且为容之仰,举趾之高,可观也而易测其中;
前在驰逐,后在音声,志在内也而或见于外。
人君可以富贵生死天下之士,未发其机,而人已逆而合之矣,况以不密者乎!
故臣愿陛下尚密则无过事。
明皇之初,锐意励精,誓复贞观之治,而开元之间,号称太平。
晚节怠荒声色,游幸失道,败度于天宝之末,可为叹惜!
夫禹之勤于邦,文王之日昃不食,非谓其勤于始而已,始始而终终也。
十日暴而一日寒,百年为而一日废,适远中画与不适同,深耕不穫与不耕同。
故臣愿陛下贵勤,则无弃功。
若夫血气之戒。
精神之用,隙不在大,失不在小,永惟陛下深思而长念之,则天下幸甚。
臣诚狂妄,干犯威颜,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臣新昧死百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