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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序(案《新序》三十卷,见存。十卷不录,录其佚文。) 其五十五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九
晋灵公骄奢,造九层之台,费用千亿,谓左右曰:「敢有谏者斩」。
孙息闻之,求见。
灵公张弩操矢见之,谓之曰:「子欲谏邪」。
孙息曰:「臣不敢谏也」。
曰:「子何能」?
孙息曰:「臣能累十二博綦,加九鸡子于其上」。
曰:「吾少学,未尝见也。
子为寡人作之」。
孙息即正颜色,定志意(一作「气」。)
以綦子置于下,而加九鸡子于其上,左右屏(一作「慑」)息,灵公(作「俯」)作伏,气息不续。
公曰:「危哉危哉」。
孙息曰:「臣谓是不危也,复有危此者」。
公曰:「愿见之」。
孙息曰:「公为九层之台,三年不成,男不得耕,女不得织,国用空虚,户口减少,吏民叛亡,邻国谋议,将兴兵。
社稷一灭,君何所望」!
灵公曰:「寡人之过,乃至于此」。
即坏九层之台(《后汉书·吕布传》注,《艺文类聚》二十四,又七十四,《御览》七百五十八。)
风俗通义佚文卷:氏姓下 其一百八十一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四十
墨夷氏。宋大夫有墨夷须、墨夷皋(俱同上)
痀偻丈人承蜩赋 中唐 · 高郢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四十九
巧乎道者。承蜩之叟。
蜩择木兮有翼。叟持竿兮在手。
物我相绝。嗜欲靡同。
彼不飞兮焉待。此将掇兮何工。
丈人曰。我有道也。
初五六日。累丸为术。
槁木其臂。朽株其质。
不坠者二。则失之锱铢。
不坠者三。则失之十一。
既累五而咸若。宁绝四而无必。
由是步平地之上。入深林之下。
耳目俱营。心手相假。
叶空密而皆见。枝虽繁而不舍。
岂伊拾芥。将同注瓦。
或挟三而兼两。或指多而就寡。
期于百中。则啼猿之射乎。
曾不孑遗。殊慕鸿之弋者
彼饮露为事。蜕壳有期。
顾非鼎俎之实。尚何弹射之疑。
庸讵知绝俗犹累。凌虚亦危。
以无用之质。遇有求之时。
始则长鸣。声嘒唳而中绝。
方将一举。翅萧条而半垂。
岂获戾于不食。而搆患于有緌。
且觞深操舟。大马捶钩
三十仞磨崖不溺。十九年肯綮皆游。
徒闻其事。未见其优。
岂知天覆地载。四荒八极。
不以万物易蜩之智。不以万物易蜩之翼。
惟精惟一。无反无侧。
用志凝神。何求而不得。
若以叟为臣。以蜩为贼。
乱绳斯理。背阵斯克。
一言以蔽。可详周公之风。
一矢所加。何远蛮夷之域。
螳螂之捕兮信劣。黄雀在后兮安得。
至哉丈人。功并孙息(说苑晋灵公造九成之台孙息以累十二棋加九鸡子为讽)
唐赠左散骑常侍汝南韩公神道碑 唐 · 吴畦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五
长河北控。
太行东隅。
粤有奥壤。
厥为全魏。
其中土宜耕。
俗最淳。
孝子忠臣。
义夫节妇。
触类可观。
比屋可封。
地势自然。
物理斯在。
是以代有将军称义兵。
控北敌之咽喉。
南燕之襟带。
岁月巩固。
朝野赖之。
至于命帅临戎。
非贤则德。
或失其统驭。
则祸必起于萧墙。
庐江公承袭一方。
子孙三世。
逮及衰季。
始堕弓裘。
四人切弱(一作溺)苦之音。
六郡当举赢之患。
乃督三军之众。
千万同心□□□□□英雄应选□□□□□佥命我公雄仁蕴长者之誉。
德负不孤之闻。
语其力则五丁比肩。
较其艺则三杰齐价。
秉磊落大度。
挺昂藏伟才。
河山之精。
貔貅之勇。
表率魏邦。
沥恳魏人。
天道照临。
宸衷慰悦。
轺使麇至。
军务克谐。
金貂之峻秩负来。
乌府之崇资不踰。
期月爰登魏博节度
三台之重。
公感叹弥殷。
遥驻(一作驰)罔极之诚。
骤冀追崇之宠。
天子乃嘉其大孝。
锡以珥貂
用副孝思。
式赞幽壤。
公既获拜嘉命。
念哀荣无常。
若不即以刊之贞石。
无以阐将门之业。
无以传旷古之名。
因授以宾徒。
俾详其事。
吴畦序焉。
公讳国昌。
世系汝南人也。
其先与周同姓姬氏。
其后苗裔事晋。
得姓于韩。
故曰韩武子
武子世本云。
万生遁伯。
遁伯生伯简。
伯简生子舆
子舆生献。
后四十世有韩厥
从封为韩氏。
于景公三年。
屠岸贾将作乱。
灵公之贼赵盾
赵盾亡死矣。
欲诛其子赵朔
韩厥止之。
告贾。
贾不听。
赵朔
曰。
子必不能绝其事。
贾诛赵。
称疾不出。
卒全其孤。
春秋书之。
至于秦晋会盟。
楚汉袭服。
绰有勋烈。
荦然功庸。
迄于我唐。
不绝流派。
公累代魏将。
剖分符节
曾祖魏博节度押衙
祖朝魏博节度押衙兼临清镇遏都知兵马使检校国子祭酒侍御史
烈考魏博节度押衙都知兵马使检校国子祭酒御史中丞
公之为人也。
天假树忠神符抗节。
好谋而断。
知几而明。
约言有常。
敏行无玷。
以孝弟成其性。
以文武全其才。
少即承祖宗之馀芳。
长最好孙吴术。
黄石
指力争为末烬。
笑气吞为细事。
尝慕摄衣决胜。
坐筹出奇。
军中少年。
靡不取则。
时值王室为难。
边疆举烽。
公乃拔自偏裨
擢于列籓。
寻击贼有功。
乃行赏酬庸。
论功载笔。
是时洋溢懋绩。
充塞宇宙。
心服军旅。
名垂竹帛。
藩翰可期。
芳讯继临。
密诏垂下。
公倜傥成癖。
优游素深。
时虽料敌摧坚。
不废吟风啸月。
执坚守冑。
锐气难夺。
自思今若终天力绝。
不顾骨骸后时。
愿乞陪臣。
不越吾土。
遂脱辐谢病。
挂冠养高。
搢绅有闻。
物论称平。
寻以牵复旧位。
脱履王畿
监止于方镇。
懋绩崇荣。
其孰能宗欤。
公始及裨副。
载分剧职。
入奉训齐之令。
出扬整肃之
推公而直若引绳。
行己而平若止水。
言不好弄。
服不好华。
卷舒自得于时宜。
喜怒不形于颜色。
崇善触邪。
柯叶不遗。
紫髯最冠于偫公。
青眼靡遗于众卒。
蔼若闻望。
諠然令图。
公非独王事有作。
复乃闺门立程。
棱棱而廷训惟严。
察察而乡义尤峻。
先教之以仁义。
后导之以诗书。
谕雍容礼让之节。
示恻隐慈爱之心。
驰骋田猎。
杂服诡辞。
趋若仇雠。
屏如蝎螫。
肆我武勇。
平成以赖。
适方一箭发而号猿猱。
三尺举而吼龙虎。
山立。
旌旗血融。
言其壮则扛鼎拔山
顾其勇则冯河逐日。
七十城而应敌下。
四十万而乘时坑。
此乃用武之克捷。
行师无不利者。
若以瞻云望气。
一否一臧。
辨成败之机宜。
鉴吉凶之休咎。
则武非文而不备。
文非武而不扬。
实共济而相恤。
无殊涂而别踪。
矧予才立名业。
□仗弓剑者也。
予之身甘为不肖孜孜以未坠之绪力□于命子者。
其庶几乎。
议者乃赧赧绝词。
唯唯而退。
(阙九字)仆射果自□□□□德□公昔之□习非偶然哉。
武宗涖祚初年。
逆贼拒命。
天讨荐加。
常从庐江公以剿叛。
庐江公异公英勇。
以前冲统众弦道系将累日。
公度其军势。
相以人心。
虽机上之可期。
若在彀中耳。
庐江公曰。
魏师以久不振旅。
时无恒心。
今乃越境而出。
若非肃齐。
则冲败莫制。
若悦豫其情。
则前驱不踵。
公请审其向背。
妙以机谋。
督馈饷之心。
敦战伐之道。
在爪牙者。
却骈罗于后。
如市人者。
皆跨列于前。
自然表里相应。
宽猛得中。
此勇之大势也(一作故可系时时必偃其干戈翘下阙)
庐江乃俞良策。
卒成大功。
山东壮武之声。
擅日下勤王之效。
莫不由此。
言无谬欤。
公虽初心不求朝拜。
藩府所奖。
符竹为先。
遂迁摄贝州刺史兼本管效奏御史中丞
公既解戎韬。
俄从郡政。
三尺之纲条不紊。
四知之敬慎惟敷。
疮疲既起于沈滞。
劳逸复均于疴痒。
黄霸行教。
龚遂立诚。
求之北方。
孰以优劣。
公忽不自怿。
曰。
从军中。
心无逸□冒马劳金疮之绩。
窃蹈忠履信之名。
稼穑少知。
艰危历试。
不冒荣于好爵。
不伐□□殊劳。
避授钺于他邦。
建侯于我土。
今齿发云迈。
足悲。
胡可尚存碌碌劳劳。
不知閒居适志。
遂乃命纳轼旟。
终贲林野。
文言曰。
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
其惟圣人乎。
大中六年七月十二日
寝疾薨于魏州元城县德教里之私第。
享年六十有六。
大中八年二月二十五日
殡于当州莘县修善乡依仁里。
至咸通二年六月二十六日
左散骑常侍
夫人清河张氏。
同时月日赠清河郡太君
有子三人。
长曰君雄。
魏博节度观察处置等使检校尚书右仆射御史大夫
仲曰靖。
魏博节度押衙兼部从检校太子宾客侍御史
季曰楚。
魏博节度押衙兼刀斧将检校太子宾客监察御史
噫。
公以德符阴骘。
庆延子孙。
世居封赠之尊。
荫极人臣之贵。
建碑道左。
显褒冥途。
畦序说为铭。
铭曰。
堂堂圣朝。
烈烈文明。
仁以配德。
德以延英。
社稷康人。
将帅惟精。
钦我魏疆。
为河为方。
厥赋以上。
厥土惟良。
异物既产。
贤臣复彰。
扰以六韬。
峻以五常。
弧矢不干。
忠孝为光。
少齿得志。
励节勤王。
扼腕不断。
沥胆可尝。
虬龙屈盘。
雕鹗翱翔。
平寇计高。
伐叛名扬。
运筹毳帐。
决胜沙场。
功业有勋。
朝廷议勤。
加以羽纛。
陟以亲军
赐以好爵。
固以藩身。
得路我土。
保祀我禋。
貔貅旧统。
畏敬无垠。
符竹尝剖。
惠爱犹存。
训子文行。
果极名臣。
罔极知报。
帝命爰臻。
锡以峻职。
饰以王纶。
褒荣令嫡。
激励愚嚚。
褒崇既尊。
典礼斯陈。
昭彼懿德。
勒自贞珉。
本论 五代 · 牛希济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四十五
周文之先。
自公刘后稷。
积德累仁。
以至于文王
天下之心归焉。
犹服事于商。
武王从兆庶之心。
顺历数之命。
以取天下。
既而有疾。
嗣王幼弱。
乃命周公旦以辅相成王
周公以弟之亲。
叔父之尊。
公其心而不疑焉。
摄天子履万乘车辂。
朝诸侯于明堂。
以施教化。
召公不悦。
四国流言。
伐四国。
以安社稷。
然后制礼作乐。
七年之后。
成王齿长德懋。
乃归其政。
公亦不离王室。
乃命伯禽受封于鲁。
思不变四海之望。
远乎哉君子。
周防也若是。
武王独知周公之才之美。
兄弟之国。
天下之人。
皆不知也。
向非周公
则非成王之天下也。
天下疑矣。
武王之心公乎哉。
知子之弱而私之。
知弟之德而让之。
且忧后世兄弟相及。
岂周之盛德为不及欤。
曰是知之深也。
所以能明辅相其子。
若有疑焉。
则与之天下。
希存其子亦难矣。
周公虽不为王者。
然其道则与太王王季文王为同德矣。
以降。
名仁者多矣。
孰可与之为伍。
盖姬周之得天下。
未几而武王崩。
之子禄父犹存。
若委少主
无圣人之助。
少康之举。
嗣夏(左传作祀夏)配天。
不其伟欤。
周公所以孜孜焉为而不有。
夫其圣德。
过于武王远矣。
今后王之嗣君也。
亦莫不蔽于私爱。
忘其善恶。
曰彼长也。
冢嫡也。
天下之本也。
莫之可易也。
至有不离襁褓之中。
童婴之列。
而即大位焉。
亦使强臣而为之辅。
其诏制之旨。
周公然也。
成王然也。
岂惟政乱国危。
殆宗庙不血食者有之矣。
曹马之君。
即其人也。
自征伐以来。
受命创业之主。
或起自布衣之中。
亭长之役。
部尉之列。
大夫之家。
卿相之位。
或历试诸难。
十年军中。
足以知历数在躬。
时运兴废。
经始之艰难。
臣下之忠良。
人情之巧伪。
是以出一言。
举一事。
易一法。
必使合于典诰。
垂于后世。
守文之君也。
生于深宫。
长养妇人之手。
慈爱之钟焉。
世子之教不行焉。
身躯则安于玉堂金殿舆服之盛。
耳目饱于声色靡曼之乐。
曷能知君臣父子之道。
忠信邪佞之属。
农桑艰难之本。
故小人易欺焉。
况幼稚乎。
且人君之心。
为天下之晦明。
仁者乐于明。
而匪仁者便于暗。
故时之晦也。
盗窃兴焉。
魑魅行焉。
君之晦也。
贤良死焉。
邪佞用焉。
是以小人奸臣。
唯乐于幼君少主
若保姆之态也。
以提其耳目。
导其言语。
教其喜怒。
行则行。
止则止。
易为之使。
欲求天下之治可乎。
况近世之嗣王也。
始自诞生厥月。
无问名之礼。
至于婚冠。
无金石之乐。
告庙之仪。
外莫闻焉。
春诵夏弦。
诗冬礼。
上庠齿冑之道。
或纵不知。
封爵之命。
掌言者亦不知其谁。
师保之道正其身乎。
左右之人贤与处乎。
其即位也。
降先君之册。
冢宰与百执事。
延颈内面而朝新君焉。
衮冕端拱元默于殿上。
雉扇荧煌。
香烟蓬勃。
左右纷纷焉莫之知也。
班列千百。
称庆而退。
至于积年之中。
宰执大臣。
延英入阁。
称述圣德。
舞蹈而已。
使有言者。
皆申有司。
徒空言耳。
敢及于时乎。
敢及于执权乱政之人乎。
设有一言。
明日之制行矣。
不复用矣。
历观前代明王贤后。
未尝不与名臣贤士厚享宴之礼。
接见之仪。
俾其忠信相亲。
亡于畏惮。
通于商较。
以正先王之得失。
以穷圣人之能事。
两汉金马石渠文章之选。
以备顾问。
侍从之臣。
至有大臣武帐之前亦奏谒。
或排闼于危疑之际。
以问安否。
以图后事。
太宗文皇帝贞观之初
北门之选举十六族也。
皆建功定策。
有布衣之交。
非天下文行之士不预焉。
既久与游处。
非唯知民间之疾苦。
时之否臧。
从而更之。
以熙帝载。
至于臣下之情性好恶。
无不悉焉。
他日之任用。
莫不适其材矣。
近世朝廷。
岂无忠信謇谔之士。
徒欲致身之危。
救时之弊。
指陈千百于上前。
敷扬其达乎。
谏章其览乎。
若复稍挂圣虑。
左右天颜。
得之矣。
又有以惑之矣。
其朝退也。
黄门伎女。
声乐骈罗。
俳优之人。
调笑相杂。
拥卫以至于内殿。
又日幸于两军。
游于其所。
其从乐乎。
断可知矣。
故自乾符之乱。
至于今日。
莫可救止。
少主奸臣之所为也。
或曰。
冢嫡之幼。
善恶未知。
思欲易之。
以卜长世。
废嫡立庶。
圣人所恶。
未知其可也。
曰。
君人者。
上以安宗
下以庇蒸人。
虽长嫡之义。
其不善。
易之可矣。
仲雍
王季之长子。
西伯之圣德。
断发文身。
以避于吴。
吴太伯
盖成父之志也。
隐公
鲁之贤君。
居位称摄。
欲让其弟。
后其长矣。
吾将与之。
桓公羽父之谮。
以疑其兄。
致于篡弑。
晋厉公之薨也。
子周有兄而不慧。
不能辨菽麦。
偫臣迎公子周以立政。
是以治三驾而楚不能争。
襄公之亡也。
君无长子。
赵盾思欲立长君。
乃迎公子于秦。
将欲立之。
穆嬴朝夕抱太子以朝。
且泣曰。
先君以此子之贤。
子之赐。
此子不才。
唯子是怨。
今君虽终。
言犹在耳。
此子何罪。
而外求君。
赵孟惧大义于众人。
遂背秦好立灵公
幼而好虐。
竟为所弑。
国是以乱。
汉高帝迁都长安也。
吕后妒于糟糠。
其子盈为太子
上以赵王如意似我。
知盈懦弱。
卒不能易。
惠帝之世。
几为吕妪所灭。
之□不能加诛。
及择诸王之贤者。
迎王于代邸
是为文帝
不十年。
几致刑措。
昌邑之乱。
霍子孟定废立之册。
宣帝
遂获中兴。
卫伯玉之于晋武也。
君臣之交矣。
知主鬯之不惠。
必倾世祚。
尝抚其床而叹曰。
此座甚可惜也。
帝心不悟。
终以正度为君。
果致元海倡四方之乱。
宗庙焚燬。
两京版荡。
怀悯二帝。
俱为俘执而崩。
晋祚中绝。
国分为十六。
普天之下。
皆坠炉炭。
惠帝之所为也。
是知冢嫡贤。
而臣择立者必亡。
若立嫡为乱。
执古之道乎。
择善为治。
曰乱嫡庶之制乎。
且天子之孝。
安宗
克荷祖考之业。
卜世于长久。
岂以择善废不肖为罪乎。
至唐虞之君。
知其子朱均不肖。
不可付以宗庙之重。
又惧其流毒于生民。
乃弃其子而禅于有德。
若次子之贤。
遽以配天之业。
授于他人乎。
是知君唯其明。
不必拘伯仲之制。
易曰。
明两作离。
荐雷震。
若不明不法。
此覆国亡家之罪人也。
何长之为。
若君明于上。
小人比周之党。
其能进乎。
其获用乎。
其寘于乱乎。
主少不明者。
乱之本也。
故曰元良者。
天下之本也。
莫若先以正之。
正之者。
非在废长。
择善而已。
无使叔孙之祷曰。
主少。
国家多难。
祝我者使我速死。
无及于乱。
此忧之深也。
悲哉。
归狱论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乐全集》卷一六
《春秋》贤季友季友实鲁之贤公子,为公室辅,国人是宜。
庄公之末,内难数作,僖叔比庆父杀之,庆父子般不讨。
论者皆以为得亲亲之道,愚特疑焉。
案《左氏》,庄公疾,问后于叔牙,对曰:「庆父材」。
季友,对曰:「臣以死奉般」。
公曰:「向者庆父材」。
成季使以君命命僖叔,使针季酖之。
子般即位,共仲使圉人荦贼子般于党氏,成季奔陈。
闵公立,季氏归而不讨也,故齐仲孙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
既而共仲使卜齮闵公于武闱。
又案公羊氏说,庄公末年,公子不称弟,杀也。
曷不言刺之?
季子之遏恶也。
不以为国狱,缘季子之心而为之讳尔。
庄公病,召季子,曰:「吾将焉致乎鲁国」?
季子曰:「般也存,君何忧焉」?
曰:「谓我,一生一及,庆父也存」。
季子曰:「夫何敢!
是将为乱」。
和药而饮之,曰:「公子从吾言而饮此,则必可以无为天下戮笑,必有后于鲁国」。
饮之而死。
公子今将尔,辞曷为与亲杀者同?
君亲无将,将而诛焉。
诛不得辟兄,君臣之义也。
不直诛而鸩之,行诛乎兄,隐而逃之。
使若以疾死,亲亲之道也。
杀公子,今将尔,季子不免。
庆父贼君,何以不诛?
将而不免遏恶也。
既而不可及,因狱有所归。
不探其情而诛焉,亲亲之道也。
恶乎归狱?
归狱仆人邓扈乐。
庆父使乐贼子般,然后诛乐而归狱焉。
季子不变也。
夫僖叔之与共仲,皆成季之兄,也诛之,仲也行之,季子推亲亲之道,戮其罪之著者可也。
象日谋杀舜,舜即天子位,而封之有庳。
挟商奄以乱王室,周公其弟也,而诛之,故谋而未发与乱之既形,罪有较也。
叔牙以比庆父而死,夫庆父之为臣也而贼其君,为弟也而贼其兄之子,季子反无讨,而归狱乎微者,卒使庆父再发难而终自毙焉。
亲亲之道,此可谓正欤?
晋灵公之死也,赵盾位为正卿,反不讨贼,而史以弑君之罪加之。
季子虽亡而越竟,茍避恶名而归不讨,罪去几何?
而公羊子又以归狱于下,为得亲亲之道而美之,使人迹其事为奸利之名,故历世践而为之者相继也,抑归狱之为效矣。
呜呼!
季友败法于前,公羊子失辞于后,而后之人又继其恶,而莫之正其说也,故论著之。
谨论。
春秋论(上 景祐四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八、《圣宋文选》卷一、《续文章正宗》卷一、《八代文钞》第二六册、《文编》卷二七、《文章辨体汇选》卷四○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事有不幸出于久远而传乎二说,则奚从?
曰:从其一之可信者。
然则安知可信者而从之?
曰:从其人而信之可也。
众人之说如彼,君子之说如此,则舍众人而从君子。
君子博学而多闻矣,然其传不能无失也。
君子之说如彼,圣人之说如此,则舍君子而从圣人。
此举世之人皆知其然,而学《春秋》者独异乎是。
孔子,圣人也,万世取信,一人而已。
公羊高谷梁赤、左氏三子者,博学而多闻矣,其传不能无失者也。
孔子之于经,三子之于传,有所不同,则学者宁舍经而从传,不信孔子而信三子,甚哉其惑也!
经于鲁隐公之事,书曰「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其卒也,书曰「公薨」,孔子始终谓之公。
三子者曰:「非公也,是摄也」。
学者不从孔子谓之「公」,而从三子谓之「摄」。
其于晋灵公之事,孔子书曰:「赵盾弑其君夷皋」。
三子者曰:「非赵盾也,是赵穿也」。
学者不从孔子信为赵盾,而从三子信为赵穿
其于许悼公之事,孔子书曰「许世子止弑其君」。
三子者曰:「非弑之也,病死而止不尝药耳」。
学者不从孔子信为弑君,而从三子信为不尝药。
其舍经而从传者何哉?
经简而直,传新而奇,简直无悦耳之言,而新奇多可喜之论,是以学者乐闻而易惑也。
予非敢曰不惑,然信于孔子而笃者也。
经之所书,予所信也;
经所不言,予不知也。
难者曰:「子之言有激而云尔。
夫三子者,皆学乎圣人,而传所以述经也。
经文隐而意深,三子者从而发之,故经有不言,传得而详尔,非为二说也」。
予曰:「经所不书,三子者何从而知其然也」?
曰:「推其前后而知之,且其有所传而得也。
国君必即位,而隐不书即位,此传得知其摄也。
弑君者不复见经,而复见经,此传得知弑君非也。
君弑贼不讨,则不书葬,而许悼公书葬,此传得知世子止之,非实弑也。
经文隐矣,传曲而畅之。
学者以谓三子之说,圣人之深意也,是以从之耳,非谓舍孔子而信三子也」。
予曰:「然则妄意圣人而惑学者,三子之过而已。
使学者必信乎三子,予不能夺也。
使其惟是之求,则予不得不为之辨」。
春秋论(下)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八、《圣宋文选》卷一、《文章轨范》卷二、《续文章正宗》卷一、《文章类选》卷一一、《名世文宗》卷二○、《文章辨体汇选》卷四○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弑逆,大恶也,其为罪也莫赎,其于人也不容,其在法也无赦。
法施于人,虽小必慎,况举大法而加大恶乎?
既辄加之,又辄赦之,则自侮其法而人不畏。
《春秋》用法,不如是之轻易也。
三子说《春秋》书赵盾以不讨贼,故加之大恶,既而以非实弑,则又复见于经,以明之无罪,是辄加之而辄赦之尔。
为无弑心乎,其可轻以大恶加之?
不讨贼,情可责而宜加之乎,则其后顽然未尝讨贼。
既不改过以自赎,何为遽赦,使同无罪之人?
其于进退皆不可,此非《春秋》意也。
赵穿弑君,大恶也。
不讨贼,不能为君复雠,而失刑于下。
二者轻重,不较可知。
就使为可责,然穿焉得免也?
今免首罪为善人,使无辜者受大恶,此决知其不然也。
《春秋》之法,使为恶者不得幸免,疑似者有所辨明,所谓是非之公也。
据三子之说,初灵公欲杀走而免。
穿族也,遂弑。
不讨,其迹涉于与弑矣。
此疑似难明之事,圣人尤当求情责实以明白之。
使果有弑心乎,则自然罪在矣,不得曰为法受恶而称其贤也。
使果无弑心乎,则当为之辨明。
必先正穿之恶,使罪有所归,然后责纵贼,则穿之大恶不可幸而免,之疑似之迹获辨,而不讨之责亦不得辞。
如此,则是非善恶明矣。
今为恶者获免,而疑似之人陷于大恶,此决知其不然也。
若曰不讨贼,有幸弑之心,与自弑同,故宁舍穿而罪
此乃逆诈用情之吏矫激之为尔,非孔子忠恕、《春秋》以王道治人之法也。
孔子患旧史是非错乱而善恶不明,所以修《春秋》,就令旧史如此,其肯从而不正之乎?
其肯从而称美,又教人以越境逃恶乎?
此可知其缪传也。
问者曰:「然则夷皋孰弑之」?
曰:「孔子所书是矣,赵盾弑其君也。
今有一人焉,父病,躬进药而不尝。
又有一人焉,父病而不躬进药。
而二父皆死。
又有一人焉,操刃而杀其父。
使吏治之,是三人者,其罪同乎」?
曰:「虽庸吏犹知其不可同也。
躬药而不知尝者,有爱父之孝心而不习于礼,是可哀也,无罪之人尔。
不躬药者,诚不孝矣,虽无爱亲之心,然未有杀父之意,使善治狱者,犹当与操刃殊科。
况以躬药之孝,反与操刃同其罪乎?
此庸吏之不为也。
然则许世子止实不尝药,则孔子决不书曰弑君,孔子书为弑君,则止决非不尝药」。
难者曰:「圣人借止以垂教尔」。
对曰:「不然。
夫所谓借止垂教者,不过欲人之知尝药耳。
圣人一言明以告人,则万世法也,何必加孝子以大恶之名,而尝药之事卒不见于文,使后世但知止为弑君,而莫知药之当尝也。
教未可垂而已陷人于大恶矣,圣人垂教,不如是之迂也。
果曰责止,不如是之刻也」。
难者曰:「然则曷为复见于经?
许悼公曷为书葬」?
曰「弑君之臣不见经,此自三子说尔,果圣人法乎?
悼公之葬,且安知其不讨贼而书葬也?
自止以弑见经,后四年,吴败许师,又十有八年,当定公之四年,许男始见于经而不名。
许之书于经者略矣,止之事迹,下可得而知也」。
难者曰:「三子之说,非其臆出也,其得于所传如此。
然则所传者皆不可信乎」?
曰:「传闻何可尽信?
公羊、谷梁以尹氏卒为正卿,左氏以君氏卒为隐母,一以为男子,一以为妇人。
得于所传者盖如是,是可尽信乎」?
汤武论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八、《公是集》卷四○
说者曰:「汤武非放弑」。
是不然。
是不及知圣人之权,不以至公之道待圣人,疑其有利天下之心。
疑其有利天下之心,是以恶其有放弑之名,是以矫为之说,伪为之辞。
其意则善矣,其义则不可通。
凡恶放弑之名者,为其利之也,大则利天下,小则利一国,是以斥其所以取之之状,贬其所以夺之之罪。
今汤武者圣人也,大有天下,小有一国,无利之之心,无求之之意,然则何疑矣?
果不足疑,尚何讳夫有放弑之名已哉?
以为汤武非放弑,是不及知圣人之权,不以至公之道待圣人,率其私心而为之隐者也,是蔽惑之说,非汤武之本指也。
汤武之本指,在乎隆至公之道,以立放弑之业;
受放弑之名,以一至公之义。
是以昔者汤放桀,惟有惭德。
武王作《大武》之乐,尽其美,不敢尽其善。
苟不以放弑为名,汤尚何惭?
武尚何未善哉?
帝王之事,有变有常。
常事礼也;
变事权也。
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是皆所谓权也。
权者,反于经而后善,故必自贬损然后中权矣。
不辞外禅之非,汤武不恶逆取之名,贬而益明,损而益隆者也,尚何疑而讳哉?
说者曰:「汤武非放弑」。
问之,「曰:汤武圣贤,而大恶也」。
应之曰:然则亦以汤武为非臣,以为非君乎?
夫放弑者,正君臣之名也,非正善恶之名也。
虽不善,其位君也;
汤武虽善,其位臣也。
以臣伐君,而不谓之放弑,是去君臣、乱上下之道也。
苟无君臣焉,可也;
如有君臣,则乃所谓君,汤武乃所谓臣也。
,天下之恶而已矣;
汤武,天下之贤而已矣。
汤武之有天下,不利之耳,不求之耳,至放桀而伐纣,谁得而避之哉?
故谓汤武非放弑,则去君臣而乱上下矣。
天下之贤者,将起而掖其君以夺之矣,深非其君以罪,而厚自荣以名矣。
故善言道者不然,彼汤武者,真放弑者也。
明白其道,所以序圣人之心;
贬损其名,所以受天下之垢。
受天下之垢而名不辱,百姓不疑,万世不非,是乃圣人之所以为圣也。
谓汤武非放弑,是不及知圣人之权,不以至公之道待圣人,率其私心而为之隐者也;
是去君臣,乱上下,丧名实者也,矫为之说,伪为之辞者也。
昔者晋灵公为不道,诛国人,辱士大夫,支解膳宰,逐大臣赵盾
赵盾出奔,赵穿因民之不悦,执公弑之,然而董狐书曰赵盾
曰:「弑者非我也」。
董狐曰:「子为正卿,亡不出境,入不讨贼,非子弑君则谁哉」?
孔子曰:「董狐,良史也。
赵盾,良大夫也」。
由是观之,非不知弑君之名也,为法受恶也。
为法受恶者,所以崇君臣之义,厉上下之叙也。
然而谓汤武非放弑者,是谓汤武无赵盾之德,无孔子之志也。
王导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三、《淮海集》卷二一、《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唐宋名贤确论》卷六
臣闻《春秋》书赵盾之罪,而三《传》皆以为实其族穿,非也。
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故被大恶之名。
臣始疑之,及读《晋史》,见王导周顗之事,然后知三《传》之说为不诬矣。
何则?
经诛其志,《传》述其事也。
王敦之举兵也,刘隗劝帝尽诛王导之族,尝求救于顗申救甚切,而不与之言。
心衔之,及得志,问,不答,遂见诛。
后见其表,始流涕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然则之死,虽假手,实导意也。
若使后世良史书曰:「王导周顗」。
不亦宜乎?
以此观之,则赵盾之事,从可知矣。
以骤谏不入,灵公使锄麑贼之,麑不忍杀。
又伏甲而攻之,仅以身免。
故其族穿攻灵公桃园
然则灵公之死,虽假手于穿,实志也。
不然则其返也,曷为其不讨穿乎?
《传》以为「志同则书重」,信不诬矣。
岂非经诛其志,而传述其事耶?
然则穿首恶也,疑似者也,舍首恶而诛疑似者何也?
盖名实俱善者,天下不疑为君子;
心迹俱恶者,天下不疑为小人。
有善之名,无善之实,有恶之心,无恶之迹,是为奸人。
奸人者,尝托身于疑似之间,天下莫得而诛之,此《春秋》所以诛之也。
太史公以《春秋》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盖以此矣。
淮南厉王母坐赵氏死,厉王以为辟阳侯力能释之而不争,辄椎杀之。
唐高宗欲立武后,畏大臣异议,李绩曰:「此陛下家事,无须问外人」。
帝意遂定。
唐人以为立武后者,也。
由此观之,诛志不诛事,非特《春秋》,古今人情之所同然也,《春秋》能发之耳。
然则王导之罪与赵盾同乎?
曰:非也。
江左之名臣,东晋之兴,力为多,特其杀周顗之事,有似于而已。
春秋左氏传杂论一 其五 祭仲废立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九
十一年,郑昭公之败北戎也太子忽。),齐人将妻之,昭公辞。
祭仲曰:「必取之!
君多内宠,子无大援,将不立。
三公子皆君也(子突、子亹子仪母皆宠。)」。
弗从。
昭公立宋庄公祭仲而执之,曰:「不立突,将死」!
亦执厉公(子突。),而求赂焉。
祭仲与宋人盟,以厉公归而立之。
昭公奔卫。
厉公立
又十五年,祭仲专,郑伯患之,使其婿雍纠杀之。
祭仲雍纠厉公出奔蔡,昭公入。
又十七年,高渠弥昭公,而立公子亹
又十八年,齐人杀子亹,而轘高渠弥祭仲逆郑子于陈而立之。
是行也,祭仲知之,故称疾不往。
人曰:「祭仲以知免」。
曰:「信也」。
右桓十一年十五年十七年、十八年。
传:赵穿弑君。
而《春秋》书「赵盾弑其君」,为亡不出境,返不讨贼,而仲尼,以其为法受屈也。
祭仲昭公,又废之,立厉公,又逐之,至高渠弥昭公而立公子亹,又假手于齐而杀之,复立子仪
人臣而改立君者四,然而《春秋》不书其罪,当时称「以知免」,何耶?
之力足以全灵公,而灵公欲杀,不获而见弑。
弑非为,而事由起,故被恶名而不辞。
祭仲自昭公之未立也,固已谏其受齐婚,知有后日之祸也,昭公不从而及此。
其废昭而立厉,又非己志,宋实劫之。
若曰「丧君有君,社稷无陨」多矣,是仲之心也。
高渠弥子亹,齐人将诱而杀之,虽知之而不往同其难,则仲与子亹无君臣之分然也。
不然,则卫州吁既篡立为君矣,石碏亦安得使陈人并石厚杀之哉?
石厚之党于州吁,犹高渠弥之党于子亹也。
石碏教陈杀二人尚无罪,则齐人自诱二人杀之,祭仲安得而预其难哉?
晏平仲亦曰:「君为社稷亡则亡之,为社稷死则死之。
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亲昵,谁敢任之」!
祭仲石碏晏平仲,易地则皆然。
人谓其「以知免」,而曰「信也」者,知其不可辩而可受也。
《公羊》以祭仲废君为行权,而范宁非之,曰:「是神器可得而窥也」。
夫郑之乱,非一人之力可为也。
祭仲固前言之矣。
宋既劫之,非其死所,而三公子又自争立以及于难,祭仲何罪乎?
卒之逆子仪于陈而立之,以存郑者,祭仲也,则其本心可见矣。
冯道五代时历事异姓而不预其难,惟其草昧力相篡夺,道以为不足死而势不得去,故易世更主,依违而独全。
而世不加恶于道,或恕而许之,至称其明哲保身,其庶几乎祭仲之以免者非耶?
然则要极而言之,何如曰「君子遭此为不幸」!
春秋左氏传杂论一 其十七 赵孟杀公子乐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九
晋襄公卒,灵公少,人以难故,欲立长君。
赵孟曰:「立公子雍(云云。)」。
贾季曰:「不如立公子乐(云云。)」。
赵孟使先蔑士会如秦逆公子雍。
贾季亦使召公子乐于陈,赵孟使杀诸郫。
右文六年。
赵孟,晋贤臣也。
立君,国大事也。
己为政,与大夫谋,而贾季实干命。
不能讨而止乐,乐至而又杀之,乐何罪哉?
徒曰既不立,则虽欲无杀不可得,虑后患,可也,然晋于是乎始衰矣。
春秋左氏传杂论一 其十九 先蔑而立灵公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九
秦康公公子雍于晋,曰:「文公之入也无卫,故有吕、却之难」。
乃多与之徒(云云。)
赵宣子与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乃背先蔑而立灵公,以禦秦师。
右文七年。
宣子始谋之不臧,既逆公子雍,而杀公子乐矣;
患穆嬴,又背先蔑,拒公子雍而立灵公
我则无信,秦何所负哉!
不得已称兵而禦秦,愧矣,而尚以先人谓「有夺人之心」,无愧矣哉!
答诏论彗星陈四说疏绍圣四年九月 北宋 · 陈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五、《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
臣伏承诏书,以彗星西见大赦天下,许中外臣寮直言朝廷阙失,此陛下敬天爱民、罪己好谏之至也。
臣闻主圣臣直,臣备员江外山县穷僻之地,心念朝廷,不敢随众唯唯,辄陈愚见。
《商书》曰:「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
天下之治安,常以听直言、近正人、公喜怒、消朋党、明法度、节财用、谨兴兵、不事游观、不迩声色、不急功利、不惑佛老。
非独治安也,荣莫大焉。
天下之危乱,常在于逆忠直、近纤佞、私好恶、纵朋党、紊法度、费财用、好攻战、事游观、惑声色、急功利、尚佛老。
非特危乱也,辱莫甚焉。
陛下禀聪明之资,圣德学问,日益光明,求贤纳谏,声闻中外。
然进用之人,或缘不用己而执仇,或观望大臣而阴助,或元祐持两端窃位幸用之人,伺意希合,岂免偏私?
臣昨闻榜朝堂不得附会言事,其熙宁元丰无问贤不肖,其所行无问是不是,则目为同心,稍言非是,便相语以指斥先帝,则为乖背。
中书舍人叶涛观文殿学士安焘为无甚过,则以为非,夺职知光州
权中书舍人沈铢户部侍郎吴居厚为聚敛掊克之人,缴还词头,则以为疏,罗织罚金。
词臣以言而被责,臣下又不得越职言事,台谏为陛下耳目官,可以言而不言,则是言路壅塞,下情不通,利害不达,非太平之道也。
乃者彗星见于西,按汉《历志》有扫除之象,又云其炎或短或长,内为后宫之害,外为诸夏之祸。
又记齐景公彗星见而泣,晏子曰:「君无德于国,穿池沼则欲深以广也,为台榭则欲高且大也,赋敛如攘夺,诛戮如仇雠,彗星之出,庸可惧也」。
是时孟皇后废,天意验于上,必当以人事验于下,圣心恐惧,彻膳避殿,赦宥辜罪,求言悔过,外闻之,率皆鼓舞,知陛下因变而增修其德,如周宣之侧身修行而弭灾,宋景公出人君之言而星退舍。
真皇咸平间有妖星见营室北,诏令臣下极言得失。
仁皇以彗出,亦尝下诏求谏。
陛下今日所行,以周宣宋景为不足学,而稽祖宗之盛,言路开辟,圣政日新,忠臣义士,将接迹而出,遭际有道,谁惜危言?
然臣闻谄谀软熟之言易于听,无益于治;
忠鲠法度之言逆于耳,有补于时。
譬如良药,虽苦口而利于病焉。
臣不避斧钺之诛,窃谓缺失其大有四:中宫废居瑶华,姬妾宠盛,一也。
逐臣未见牵复,臣下互立朋党,二也。
百官趋时而迎合,台谏观望而不言,三也。
廷臣好谈兵,边将喜攻战,四也。
所谓中宫废居瑶华、姬妾宠盛者,臣试言之:陛下日象也,皇后月象也,日之与月,天地阴阳相资之理,而坤无以承乾,则无以母仪天下,一旦置之瑶华宫,外骇闻。
且舜使能尽妇道,文王以御始于寡妻,今闾巷贱夫尚以出妻为耻,况陛下为天地神明之主,言而为天下后世法,行而为天下后世则,朝行乎一堂之上,暮传之四方万里之远。
夫妇之道,体合乾坤,理于风化,岂可容易废黜?
臣闻有过则诛,若无过恶不过诘责,诘责不已不过放之别馆,诱掖诲谕,使之改悔。
设有忤旨,不过猜妒,乃妇人之常情。
今幽置瑶华外宫,以为罪大也则不寘之死,以为罪小也则不应终废,且未闻别降诏选后,天下疑之,臣亦窃以为疑。
庆历中仁皇欲废郭皇后为庶人,司谏范仲淹谏曰:「后者所以长阴教而母万国,不宜以过失轻废。
且人孰无过?
陛下当论后之失,放之别馆,择嫔妃老者侍之,俟其悔而复宫」。
书奏不纳,明日又率其属伏阁论列,上遣中贵人押往书商量。
宰相顺旨,以汉唐有废后故事,仲淹曰:「上天资相公奈何以前世弊法累盛德」?
御史中丞亦与宰相廷辩其非,仲淹以言事出,后废瑶华宫。
其后上尝密召郭后,后欲宰相召百官立班受册方拜命。
今陛下规摹所期,直欲在之上,岂宜复用汉唐下衰之时已弊之故事耶?
后决无大过也,自可再册后令复宫,以协天人之愿,以正乾坤之位,以著日月之象。
谅陛下非不知此,迟迟未肯召者,必左右毁之也,必宠爱蔽之也。
内则阉官嬖佞助言其非,外则百执事之人顺以为是,下不能跻上于唐虞之盛,而致陛下于有过之地,以汉唐之弊法同其称,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愿陛下俯回天鉴,复正中宫之位,使后日史册全美,天下幸甚。
所谓逐臣未见牵复、臣下互立朋党者,臣试言之:陛下以妖星谴告,深自戒惧,大施旷荡之恩,有罪之人,咸得自新。
至于杀人情轻,尚获全宥涤濯,收召和气,奈何被逐之臣,尚未牵复,人情未顺,天意亦乖。
元祐名曰垂帘,其实陛下自总机务,事皆奏可然后得行。
一时大臣,念尝为陛下左右辅相,虽趋向乖背,不为无过。
古人言「投鼠忌器」,元祐之改更,为形比先帝,则今日有所行,亦不无形比陛下。
理宜顾惜国体,乘此大霈,应远窜旧臣召还近地,渐复其职。
天下皆知其过,陛下容而贷之,是增益陛下天德之大,内外诸臣,不复分党,此一举而数善得也。
元丰中进士第元祐中实不蒙召用,今日亦不敢干进,故言之无嫌。
蔡确之死,当时士大夫私曰:「此太皇太后之意也」。
臣下无复敢言。
刘挚苏轼之徒放之岭表瘴疠之地,吕大防死于半涂,范纯仁置之远地,其他弃逐纷纷,不可胜数。
士大夫又曰:「上意也」。
臣下又无复敢言。
是过则称君,善则称己,非所谓忠也。
夫人所学所守,各自有趋向,不能齐也,在朝廷用不用如何尔。
舜之命禹,欲征有苗,益以为不可。
周公之东征,群臣异议,独十夫以为可。
王恢韩安国之论征伐,张汤汲黯之同朝,封伦魏徵之论法度,皆各有所见,人择其可而用之,未闻加罪于异见之人,陛下天容地受,父生母育,无一民非王民也,无一臣非王臣也。
雷霆之怒,不当于臣下计较,如天地之于万物,溥施无报,父母之于子,有教无弃。
此天下陛下之天下,陛下之天下乃祖宗之天下,前后用事大臣,乃藉利势利器,恃为己私,公肆喜怒,以得胜为快,讻讻纷扰,自为朋党,非天下福也。
臣愿陛下召还逐臣,选用正人,改法行事,姑务安静。
朋党既消,则朝廷日尊,人心既协,则和气日生,天下幸甚。
所谓百官趋时而迎合、台谏观望而不言者,臣试言之:唐太宗有房、杜为相,有王、魏善谏。
近世如仁宗朝容纳谏诤,其甚切直者,量行贬谪,近不过三两月,远不过半年,例行牵复,或遂召用。
如此,则忠臣肯言,义士感激,无所顾忌,所以得闻缺失,保守太平。
陛下继人主守成之大业,尧父舜子,重规叠矩,文经武纬,圣作明述,可谓已盛已盈矣。
已盛者必善守,已盈者必善持,宜其忧勤兢畏,以保无疆之休。
幸天诱陛下之清衷,韬养圣资,有不言之敏德,不怒之神威,终之以礼乐,无以复加矣。
《传》曰:「治天下之要莫若静」。
今用事言事之臣不求安静,以酬恩怨为急,百官之,少识廉耻,贪爱爵禄,务肥妻子者,纷纷如也。
其间尊君爱国,以忠义名节自期,千百之无二三人。
且以近事言之,王安石为相,门下客常不下数百人,安石罢相则移之吕惠卿之门,惠卿贬黜则移之吴充王圭蔡确之门,逮元祐则移之司马光之门,死则移之吕大防之门,大防出则又移今日执政之门。
宰相意在东则东,意在西则西,欲财利则财利,欲边事则边事,随事变转,随口止落。
今之人材卑污如此,甚可恐也。
能言元祐之非、能顺执政之意者,荐之登对,其次堂除。
不能言元祐之非、不能顺执政之意者,送归吏部,虽有忠臣义士,无因得言,无路得进。
近者所用言事官,非执政门人则其亲故同里之人。
言人之善必视君相意旨之所必喜,言人之恶必视君相意旨之所必恶,助恩助仇。
至有章疏屡上不报而不决去就,或以不敢言而求他职,或以亲老不可言而求外补。
台谏削弱,风宪不振,良以所用非其人之所致也。
侍御史董敦逸、司谏郭知章,乃是元祐用事之人,在元祐则不言元祐之非,所以能安其身;
逮绍圣之后,争言元祐所用所行无一事是,乃获安其身。
此两面之人,操两可之说,非所谓一心事上者也。
乡原之徒,君子切齿,而二人偃然居之,不自羞愧。
使陛下不闻过失,助百官以报恩仇,敦逸知章负天下甚矣。
皇后废而未复,逐臣久而未还,聚敛之臣复进,阉宦用事,内降妨公,台榭侈费,民力殚穷,边帅生事,士无廉耻,释老害教,朝纲未正,法度未清,役法未均,水旱频仍,略不闻力言。
纵言之不听,未见缘言事而出者,低回苟禄,以要大用。
今所力言者,不过暴斥垂帘之事,多形琐碎之言,一切迎合,亦未容全是也。
仁皇初即位,尝诏内外不许言太后垂帘日事,诏之大略曰:「太后保佑冲人,十馀年间,四海安静,纪纲不乱,今言事者多挟情迎合,罔识远图,靡循理体。
今后不得辄有上言,庶永先猷,式敦教本」。
此诏最为近厚。
绍圣以后,臣尝观陛下有诏谓垂帘时事及元祐大臣,有「一切勿问」之语,与仁皇诏书意合。
然而进用之人既盛,日与仇人为敌,欲其必死而后已;
又希进干禄,求媚取悦之人,不言元祐之失则为背驰,陛下虽有此诏,其实臣下不行陛下之诏意。
中书枢密,今所谓执政官有六人,而闽人居其五。
先王之时,取贤无方,或取于渔盐,或取于耕筑,或取于仇雠,未闻止于取一路也。
中书侍郎许将元祐为翰林学士,一日独班宣见,明日除尚书右丞蔡确南行之日也。
尚书右丞黄履在元祐为御史中丞,凡涉数年,不知所救何失、所争何事。
设言之不行,则亦不可已矣。
寻以事为他人所攻罢职,不知何以自处。
或以先朝尝以善财利称而今复用,或以词诰善骂而擢之要近。
如昨被责阉官,不唯牵复,更加宠用,此辈只宜备使令,不当使预中书政事。
愿陛下察视多士,惟贤是用,潜消朋党,悉为王臣,招致直言,虚心悔省,法度求当,无问新旧,天下幸甚。
所谓廷臣好谈兵、边帅喜攻战者,臣试言之:今急功利之人,多无远虑,但务以雪耻为名,挑剔起事,径入筑城,士卒不得休息,转输络绎于道。
臣恐勤兵劳众,虽得所侵旧境边田,无所用之,所可忧者,在乎内地也。
莫易于取之,莫难于守之,刍粮器械,积之府库,适为其所资也。
以臣所见,不若谨备自治以待之,其太盛不轨之甚则战,战之有名,无有不胜。
其次俟其少衰,当自归服。
赵充国之屯田,以不战胜之也。
陛下自免西顾之忧,有荣无辱,然后选忠厚政事智敏老成之人为之帅,则得民之心,一可当百。
兵懦马饥,用无纪律,虽驱而使之战,百不当一。
钟传江外书生,始为阉人李宪门客,因缘得官,素号轻浮。
今以一方重事委之,又以馆职诱之。
可攻可战,有进有退,不能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不唯无功,恐辱国命。
熙宁初富弼议事不合,罢相去之日,告先帝曰:「陛下二十年莫说用兵」。
王安石《五事书》,一曰「和戎」。
是皆天下安靖肥富而后可以言兵也。
所谓莫说用兵者,非不为兵备
其意谓先帝熙宁初即位未久,历事未多,天下未富,未可轻用其民。
元丰间陕右五路进兵,有灵武之不利,永乐筑城,有徐禧之败事,先帝谓在廷辅臣曰:「作事如此之难」。
边奏至,屡为泣下。
信乎,边事不可容易,民之死生,之安危,君之荣辱系焉,不可不知也。
臣前谓太盛不轨则战,战之有名,无有不胜,此自投祸也,故取之易。
其次俟其少衰,自当归服,此前世验也。
凡言禦西戎之策,多以断西北交结之势。
汉武帝命卫、霍屡空其巢穴,列为张掖酒泉武威、燉煌等郡。
魏晋以下,赫连等互据西河凉州之地,奄有灵
唐开西域,始复其地,置都护节度
僖宗以后,例授功臣
五代扰攘,封李仁福西平王
太祖经略四方,未暇远略,故彝兴尚世袭领节钺,至四世外继迁叛,尽据、宥、银、绥之地,淳化中始纳款归服,太宗易姓改名,籍于宗正
至道中复叛,景德中又叛。
其子德明尚孤幼,又值契丹北和,无以为援,惧我朝廷并取,乃坚上表,以示臣服。
真宗慈仁宽量,不惜灵夏数州之地,遂以为定难军、赐以西平王号。
使当时乘其势衰力败,有攻必取,建州邑,置灵武安西都护府,择帅之贤者且制且抚,则沿边鄜延环庆,不复有今日之患。
其间元昊僭号,遣杨守素入朝纳旌节,犯延州,执刘平石元孙,又入渭州界好水川,杀葛怀敏辈。
臣以所见,戎虏叛服,往来不常,正如虎豹之性,不足怪也。
德明之衰弱可以攻取而不取,元昊之僭可以问罪而不问,所以养成其恶也。
西戎谓之盛则有罪,谓之衰则不臣,宜选帅训兵,谨备斥堠,俟之岁月,彼当自屈服归疆,然后置都护府,广开营田,足食足兵,攻守两得,以求国家之利,天下幸甚。
臣所陈四说,愿陛下稍霁天威,容纳而行之。
负薪之贱,或有廊庙之语,陛下自视,孰与成王贤
成王周公旦为师,召公奭为保,又有闳、散之徒,朝夕讲道明义,为欲致其君于之上。
身不比嬖佞纤巧之小人,耳不闻近习小利之邪说,目不睹争地兵战之危事,声色者不得惑,游畋者不得作,货利者不得萌。
德已进矣,尚犹有《访落》之谋庙,《小毖》之求助,《七月》之陈王业,《公刘》之戒民事,《无逸》之戒盘游。
无谏不从,无言不听,而召公尚有不悦。
忧主之意如此,乃能君臣相济,上下维持,以成太平。
今近臣则争曰,陛下圣德已成,群臣皆所不及,无用谏诤。
言事之臣,又不过指斥一二差除小事与今日不得志之人,于国家大利害、天下之大本末,未闻议论。
今左右倚为庙堂之柱石者为谁?
赖以为医工之药石者为谁?
为陛下之股肱耳目者为谁?
恭惟先皇帝德业茂盛,播在四海,陛下当思所以继之之难,不宜轻信偏听,容易持守。
《诗》《书》之所责备成王者,谓文武之业难继也。
仁宗皇帝所以享国四十馀年,内外无事,以能听谏诤也。
唐陆贽好谏,自谓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言之茍利于国,有补于君,臣虽死不恨。
晋灵公冬寒凿池,宛春谏之,谓凿池天寒,以之言罢役,则是怨归于公,恩归于
灵公曰:「宛春有善,寡人能用之,之善则寡人之善也」。
遂罢役。
裴延龄佞人,帝欲相之,阳城等诣延英门论争,伏閤不去,帝怒,左右惧不测,金吾将军张万福大言曰:「国家有直臣,天下无虑矣。
吾年今八十,与见盛事」。
臣学术蹇浅,言无文采,发于孤忠,言无忌讳,愿陛下万几之暇,少赐睿鉴,幸而采择,念祖宗艰难之业,除去四说之患。
若稽先王之道以措之当时,非独臣幸,实天下之幸。
赵盾韩厥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六、《北海集》卷二一
绍兴二年正月十六日进御故实曰:《国语》:赵宣子韩献子灵公,以为司马。
河曲之役,赵孟使人以其车干行,献子执而戮之。
众咸曰:「韩厥必不没矣,其主朝升之,而暮戮其车,其谁安之」?
宣子召而礼之曰:「吾闻事君者比而不党。
夫周以举义,比也;
举以其私,党也。
夫军事无犯,犯而不隐,义也。
吾言女于君,惧女不能也;
举而不能,党孰大焉。
事君而党,吾何以从政
吾故以是观女,女勉之!
苟从是行也,临长晋国者,非女其谁」?
皆告诸大夫曰:「二三子可以贺我矣。
吾举也而中,吾乃今知免于罪矣」。
臣观自昔人君最恶者朋党,而人臣之得罪,亦无大于此,其故何也?
为其不忠也,为其不正也,为其不公也。
夫不忠则欺,欺则必党而后售;
不正则邪,邪则必党而后立;
不公则私,私则必党而后成。
苟为其情,不出于此三者,亦无事于党矣。
为人臣而甘为不忠、不正、不公之行,以安受其恶名,亦岂人情也哉?
盖仁义之道薄,而利心胜之,则趋陷于此,而不自知焉耳。
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怀仁义以事君者,则不其然。
忠而不欺,与之共事者皆所同心;
正而不邪,与之并进者皆其同类;
公而不私,与之同心同类者乃皆一意于公家耳。
故更相称誉,不为朋党;
转相汲引,不为比周。
何则?
忠于为国,无邪私也。
是以为大臣者,以人事君,唯恐其才之不宜,而有愧于所称。
居下位者,由荐入官,唯恐其职之不修,而有负于所举。
处荐才之地,则引之不以为恩;
任当官之责,则犯之不以为怨。
恩怨两忘,而唯义之从,尚何朋党之有?
臣于赵盾韩厥之事,窃有取焉。
说二贾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北山文集》卷五
昔有二贾,俱自蓝田持玉入长安
其一所赍温润光细,可为裁云之尺,可为搔头之簪,可窍而箫,可凹而杯。
又如西王母白环晋灵公之宫砚,帝王符玺之璞,宗庙瑚琏之材,亡不有焉。
其一所赍觕丑杂碎,玷而不可圭者,瑕而不可璧者,黑色之玖,赤脉之璊。
又如范增已碎之斗,卢同已破之碑,燕国不暖之矿,李氏餐馀之屑,如此而已。
二人相遇于道,互见所有。
弱者自料曰:「彼所藏瑰妙如是,遇识者必得善价,吾恐他时能与鬻釜锜、卖土甓者争先尔」。
巨贾既至,坐稠人中,出一二微者,则人已蹂躏争售,韫椟而不能拒。
弱者曾未及关,偶昏暮失道,坠于百仞之谷,吮吸霜露,惴惴有馀息。
一日巨贾过其上,其人仰首大呼曰:「亦当念蓝田有同怀玉者乎?
失足陷阱,无路可出,饥寒虽切骨,然私视箧中,觕丑杂碎者尚在,撼之犹觉琤然有响。
君能扳摇出我,饱暖安慰,还其伤败之魂,则非特脱死之恩甚大甚重,他时罗列鄙物,万一争先于釜锜瓦甓之间,尚有远德」。
巨贾怜而遂之。
某也平时学校间挟持小技,𧿒踔相继,心知左右出人数等,类二贾抱玉求入长安时。
其后左右发露所学,曾未万分之一,而富贵衮衮欲至,类巨贾售玉时。
某身遭寇盗,失家无产,衣食单薄,类弱贾失道陷谷中时。
负背芒,戴颜甲,乞怜吐实,类仰首大呼时。
故书是说,以告左右。
聂政侠累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拙斋文集》卷一二
韩相侠累之坐府上,兵卫甚严,而聂政以一介之夫,持数尺之刃,得以上阶而杀之,何也?
盖君子以忠信为甲胄,以礼义为干橹。
惟忠信礼义以为终身之防,然后无仓卒之可虞。
故被甲百万,不如投壶雅歌
闭户十重,不如谈笑而岸帻。
苟无忠信礼义,而徒恃其区区之众,此侠累不免于聂政之祸也。
晋灵公使锄麑赵盾,入其门,则无门焉者;
入其闺,则无闺焉者;
上其堂,则无人焉;
俯而窥其户,方食鱼飧。
锄麑曰:「嘻!
子仁人也。
吾入子之门,则无人焉,入子之闺,则无人焉,是子之易也。
子为晋国重卿,而食鱼飧,是子之俭也。
君将使我杀子,吾不忍也」。
然则宣子之免于锄麑之祸者,岂在于兵卫之严哉!
春秋五论 其三 南宋 · 蔡沆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八、复斋公集
或曰:子谓《春秋》不以日月、名称、爵号为褒贬,信然矣。
若是则《春秋》所书皆据旧史尔,门人高弟不能赞一辞,其义安在?
曰:有《春秋》之达例,有圣人之特笔。
有日则书日,有月则书月,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与夫盟则书盟,会则书会,卒葬则书卒葬,战伐则书战伐,弑杀则书弑杀,一因鲁史旧文而书之焉,此达例也。
或史之所无而笔之以示义,或史之所有而削之以示戒,此特笔也。
「元年,春,王正月」,此史之所无也,而书「王」,是圣人笔之也。
中国之诸侯有葬楚君者,此史之所有也,不书「葬」,是圣人削之也。
晋侯召王,明见于传,则书曰「天王狩于河阳」,所以存天下之防,立万世君臣之大义也。
宁殖出其君,名在诸侯之策,则书曰「卫出奔」,所以示人君之戒,为后代臣民之龟鉴也。
不但曰仲子而曰「惠公仲子」,不但曰成风而曰「僖公成风」,不曰陈黄而曰「陈之弟黄」,不曰卫絷而曰「卫之兄絷」。
阳虎陪臣,书之曰「盗」;
吴、楚僭号,书曰「吴、楚」。
纠不称公子,小白书「齐」;
突不书郑,而忽书「郑」。
立晋而卫书「人」,立子朝而尹子书「氏」。
凡此皆圣人之特笔也。
故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盖用达例而无有加损,圣人之公心;
有特笔而明其是非,圣人之精义。
达例所书,非必圣人而后能,虽门人高弟预之可也;
精义所在,门人高弟岂能措其辞哉!
盖非圣人不能与也。
学者之观《春秋》,必知孰为《春秋》之达例,孰为圣人之特笔而后可观《春秋》矣。
尝推《春秋》之义,窃以为其大旨有三:一曰明分义,二曰正名实,三曰著几微。
所谓明分义者何也?
每月书正以明正朔之所自出;
王人虽微,必序诸侯之上,皆以正君臣之大分。
内齐而外楚,内晋而外吴,始书荆而后书楚,始书吴而后书子,皆所以别夷夏之大防。
晋申生、许止,明父子之恩;
陈黄、卫絷,明兄弟之义。
曹羁、郑忽,长幼之序正;
成风、仲子,嫡庶之别植。
凡此之类,皆所以明分义也。
所谓正名实者何也?
《传》称隐为摄而圣人书之曰公,则非摄矣;
《传》称许止不尝药,圣人书之曰弑,则非不尝药矣。
卓之立未踰年,圣人正其名曰君,则里克之罪不能逃;
夷皋之弑归罪于穿,圣人书之曰盾,则赵盾之诛不能掩。
齐无知陈佗踰年而书之曰弑,正君臣之大分也;
阳虎陪臣,而书之曰盗,律讨贼之至公也。
凡此数者,皆所以正名实也。
所谓著几微者何也?
郑伯使宛来归祊,而继书入祊,著其不当受之辞;
宋人以郜鼎赂我,圣人书之取郜大鼎于宋,纳于太庙,示其所可却之义也,今其不却、不辞者,欲心眩迷而天理晦蚀也。
天王狩于河阳壬申,以朝于王,所以明因狩而后朝王也。
公如京师,遂会宋公、卫、郑伯、曹、邾人、滕人伐秦,明如京师而后伐秦也。
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宋公盟,著其所以失己失人也。
隐公、齐、郑伯在中丘公子翚师会齐人、陈人伐宋公,子翚无君之心著矣。
葵丘之周公与焉,已而书曰「戊辰,诸侯盟于葵丘」,以周公与会而不与盟也。
虽然,诸侯咸集,无敢异志,齐桓尊周之义见矣。
邢丘,改命朝聘之数,怠其政而使大夫听命,曾不思邦交玉帛,非臣下所得专,晋悼乃不自为政,而委之大夫,是之谓倒持太阿而受之柄也。
及溴梁而大夫独盟,威福之权操于下,而君上失政,其萌宁不兆于邢丘乎!
盟宋之役,倡为弭兵之名,合诸侯而使晋楚交见,曾不思戎狄豺狼,非中国所可通,赵武乃徇其邪说,而与之交礼,是之谓自撤藩篱以媚夫盗也。
及于而蛮夷望风,篡弑之贼无忌惮,而夷狄强横,其事岂不自夫有宋之盟来耶?
凡此之类,皆所以著几微也。
其他书法,不一而足,然其大者则不出于三者之外矣。
圣人之笔如化工,随物赋形,洪纤高下各得其所,而生生之意常流行于其间,虽其所纪事实不出于鲁史之旧,而其精神风采则异矣。
学者之观《春秋》,知有《春秋》之达例,则日月、名称如后世诸儒之穿凿者不用也;
知有圣人之特笔,则夫分义、名实、几微之辩,有关于义理之大原者,不可不深察也。
若曰《春秋》但约鲁史之文,使其文简事该,则夫人皆能之矣,何以为《春秋》乎!
春秋论 其三 宋末元初 · 吕大圭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九、春秋五论、《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
或曰:子谓《春秋》不以日月名称爵号为褒贬,则信然矣。
若是则《春秋》所书皆据旧史尔,所谓门人高弟不能赞一辞者,其义安在?
曰:有《春秋》之达例,有圣人之特笔。
有日则书日,有月则书月,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与夫盟则书盟,会则书会,卒则书卒,葬则书葬,战则书战,伐则书伐,弑则书弑,杀则书杀,一因其事实,而吾无加损焉,此达例也。
其或史之所无,而笔之以示义,史之所有,而削之以示戒者,此特笔也。
元年春正月,此史之旧文也。
加王焉,是圣人笔之也。
中国之诸侯,有葬吴楚君者矣,而吴楚之君不书葬,是圣人削之也。
晋侯召王见于传者之所载,而圣人书之曰狩,所以存天下之防。
宁殖出其君,名在诸侯之策,而圣人书之曰卫出奔,所以示人君之戒。
不但曰仲子而曰惠公仲子,不但曰成风而曰僖公成风,不曰陈黄而曰陈之弟黄,不曰卫絷而曰卫之兄絷,阳虎陪臣书之曰盗,吴楚僭号书之曰子,子纠不书齐而小白书齐,突不书郑而忽书郑,立晋而书卫人立,王子朝而书尹氏,凡此者皆圣人之特笔也。
故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盖用达例而无加损者,圣人之公心;
有特笔以明其是非者,圣人之精义。
达例所书,非必圣人而后能,虽门人高弟预之可也;
精义所在,岂门人高弟所能措其辞哉?
非圣人则不能与于此。
学者之观《春秋》必知孰为《春秋》之达例,孰为圣人之特笔,而后可观《春秋》矣。
抑愚尝深惟《春秋》之义,窃以为其大旨有三。
一曰明分义,二曰正名实,三曰著几微。
所谓明分义者何也?
每月书正以明正朔之所自出,王人虽微必序于诸之上,皆所以序君臣。
内齐而外楚,内晋而外吴,始书荆而后书楚,始书吴而后书子,皆所以别内外。
书陈黄、卫絷所以明兄弟之义,书晋申生、许止所以明父子之恩。
曹羁、郑忽,长幼之序也;
成风、仲子,嫡庶之别也。
凡此之类,皆所以明分义。
所谓正名实者何也?
《传》称隐为摄而圣人书之曰公,则非摄矣。
《传》称许止不尝药而圣人书之曰弑,则非不尝药矣。
卓之立未踰年而圣人正其名曰君,则里克之罪不能逃。
夷皋之弑既归狱于赵穿,而圣人书之曰盾,则赵盾之情不能掩。
齐无知陈佗踰年之君也,而书之曰杀,正讨贼之名也。
阳虎陪臣也,而书之曰盗,正贱者之罪也。
凡此之类,皆所以正名实。
所谓著几微者何也?
郑伯使宛来归祊,而圣人书之曰入,入者内弗受之辞也。
天王狩于河阳壬申,公朝于王所,明因狩而后也。
公自京师,遂会诸侯伐秦,明因会伐而如京师也。
公子结媵妇,遂及齐宋公盟,著公子结之专也。
公会齐、郑伯于中丘,翚帅师会齐人、郑人伐宋,著公子翚之擅也。
葵丘之,宰周公与焉,已而书曰:「戊辰,诸侯盟于葵丘」。
明宰周公之不与盟也。
溴梁之,诸侯咸在,已而书曰:「戊寅大夫盟」。
大夫之自盟也。
凡此之类,皆所以著几微。
其他书法,盖亦不一而足,然其大旨亦不出于三者之外矣。
圣人之笔如化工,随物赋形,洪纤高下,各得其所,生生之意,常流行于其间。
虽其所纪事实不出于鲁史之旧,而其精神风采则异矣。
学者之观《春秋》,要必知有《春秋》之达例,则日月名称如后世诸学之穿凿者必不同也。
要必知有圣人之特笔,则夫分义之间,名实之辨,几微之际,有关于理义之大者,不可不深察也。
若曰《春秋》但约鲁史之文,使其文简事核而已,则夫人皆能之矣,何以为《春秋》!
石洞杂赋庐陵士奇都事葬母新淦石洞山水甚佳丙子冬其侄履贞邀同游穿幽觅胜相与徘徊者连日择其景之尤佳者赋诗五首) 其一 石洞 元 · 刘诜
 押词韵第七部 出处:桂隐诗集卷一
蜿蜒辞夷皋,迢递陟穹巘。
绵绵千万峰,苍秀入遥见。
既疲犹穿云,小息仍下阪。
崎岖到祠庵,高桧挂日晚。
人家绕稻田,窅然复平远。
园庐接烟火,篱落散鸡犬。
虽知非仙源,谅亦乐农畎。
卜居兹未能,抚景从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