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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继上奏封细陈事理奏庆历八年1048年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文潞公文集》卷一五、《皇朝文炮》卷四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经济类编》卷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读唐史,见白居易翰林学士,因事进谏,语甚切直。
宪宗不悦,谓宰相李绛曰:「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无礼于朕。
朕极难奈」。
对曰:「居易所以不避死亡之诛,事无大小而必言者,盖酬陛下拔擢耳。
陛下欲开谏诤之路,不宜阻居易之言」。
宪宗曰:「卿言是也」。
由是言多听纳。
臣以居易宪宗拔擢,才为学士,能尽忠极谏,以报恩遇。
而况臣非才寒进,孤立无党,独蒙陛下误听,特力拔擢,位至宰相
犬马之诚,坚于报主。
然自待罪两府,已逾二年,略无谋猷,上裨神圣。
虽则日奉天颜,常亲黼座,所奏覆者率多冗细事务,常程文书,徒烦睿听,无益治体。
以此为宰相职业,真所谓素餐尸禄,龊龊小谨而已,岂陈平所谓「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外镇抚四夷,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之义乎?
房乔杜如晦唐之贤相
太宗犹常责之曰:「公为宰相,当须开耳目,求访贤哲。
有武艺谋略、才堪抚众者,任以边事;
有经明德修、立性明悟者,任以侍臣;
有明干清悫、处事公平者,任以剧务;
有学通古今、识达政术者,任以治人。
此乃宰相之裨益也。
比闻听受词讼,日不暇给,安能助朕求贤哉」?
斯言之责,诚为至当。
臣每侍丹扆,累闻德音,常以求贤致治为切务,推诚纳谏为至德。
臣愚不能上副圣意,而陛下至仁,未忍以大义责臣,而臣独不内愧于心乎!
臣复自念性本朴忠,言多蹇拙,幸得进对咫尺天威,凡所敷陈,或未详尽。
臣尝观唐宰相赵憬奏章,欲上书论事。
其略曰:「稽颡丹陛,仰对宸严,蹇纳易穷,遽数难辩。
理详则尘渎颇甚,言略则利害不分。
切闻贞观开元之际,宰辅论事,或多上书,所冀获尽情理」。
时德宗嘉纳之。
今臣之愚,犹之志。
此后有面陈口奏,顷刻之间,或蹇纳有所未尽,事理有所未周,即欲继上奏封,细陈理道,上裨睿圣访纳之勤,下尽微臣区区之蕴,固不敢妄陈偏见,亦不乞留中不出。
惟冀圣慈,特赐详择。
谢翰林学士承旨 其一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二四、《苏魏公文集》卷四○、《永乐大典》卷一○一一五
臣某言:今月日,东头供奉官待诏董士隆至臣所居奉宣圣旨,召臣入院充学士承旨者。
纶出王言,擢预内庭之直;
星驰使指,顿生陋巷之光。
惴慄于中,彷徨靡措。
伏以禁班亲近,莫如学士之荣;
密命对扬,更优承旨之贵。
自元和之置职,逮圣世之右文,常择有年德可任用之人,使专大号令兴废置之事。
时则有若赵公之多闻博洽郑絪之小心兢谦,崔群识明治乱之分,李绛言为国家之利,入赞基宥,上副圣情。
乃如昧陋不肖之伦,岂称畴咨曰俞之命?
伏念臣禀生不厚,操术无奇,姑缘门业之传,预数文林之末。
历四朝之久,浸尘簪橐之联;
二圣之知,置于喉舌之地。
天官掌选之重,兼金华进读之员。
内省至愚,最为孤立。
每自怜于介特,况已迫于衰迟。
向祈辞剧而引年,再被发中之赐诏。
复迁延于省部,实出优容;
虽勉彊于簿书,愈深惕厉。
岂谓伏蒙皇帝陛下矜怜孤直,曲赐生成,因图任于旧人,俾奉行于别旨。
望复门之秘邃,恍若神游;
念继世之遭逢,重为荣遇。
惟先臣之昔仕,被仁祖之深知。
再践禁林,常承于昼访;
屡陈谠议,每见于褒称。
怆徂岁之如流,偶遗孤之未殒。
逮此非常之宠,复叨深厚之恩。
对捧紫泥,感极而继之以泣;
仰酬渥泽,力殚而岂敢爱生。
惟当夙夜在公,靖共尔位。
视砖花而直入,始务恪勤;
问温木而不言,益思毖慎。
谨职业之守,罄倾输之诚。
知无不为,死而后已。
臣无任。
论谏官当人主自择奏熙宁四年六月 北宋 · 杨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八
臣闻「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谓三公四辅为七人之数。
今之谏官即古之三公四辅之职,其任得非重哉!
择之可不谨乎?
本朝谏院官多或至五六人,少犹不下三人,然皆出于清衷之自择。
盖天子既以事委宰相,则天下之人悉趋附而无敢陈其不逮,故置谏官以相维之。
其如位宰相者,必不喜谏官之敢言,理固然也。
不尔,裴垍安得独称美于唐哉?
宰相者,则必自除附己者为之,乃不如不置也,徒自蔽于耳目而已。
陛下博通古今,至于纳谏昌、拒谏危之说,如唐太宗终始纳谏而昌,唐明皇不能终而危之事,具布史策,不假臣言也。
伏睹孙洙补郡,后来官阙而不填者旬月,得非难其人乎?
臣窃见李绛有云:「圣王选当代之人,极其才分,自可致治,岂借贤异代治今日之人哉」!
臣亦愿陛下据在朝之臣,择其老成谙练典故之士而置之谏列,以参听其议论,不无补于圣聪也,勿委宰相除之。
若委而除之,则必取新进之士不敢异论者,不由检正并条例而升,则自编校与敕局而授矣。
愿陛下兼听而广视之,取资深浅之人杂用,于以集众才之美,而济天下之务。
幸甚。
奏浙西灾伤第一状1090年7月15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元祐五年七月十五日龙图阁学士左朝奉郎、知杭州苏轼状奏。
右,臣闻事豫则立,不豫则废,此古今不刊之语也。
至于救灾恤患,尤当在早。
灾伤之民,救之于未饥,则用物约而所及广,不过宽减上供,粜卖常平,官无大失,而人人受赐,今岁之事是也。
若救之于已饥,则用物博而所及微,至于耗散省仓,亏损课利,官为一困,而已饥之民,终于死亡,熙宁之事是也。
熙宁之灾伤,本缘天旱米贵,而沈起张靓之流,不先事奏闻,但务立赏闭粜,富民皆争藏谷,小民无所得食。
流殍既作,然后朝廷知之,始敕运江西及截本路上供米一百二十三万石济之。
巡门俵米,拦街散粥,终不能救。
饥馑既成,继之以疾疫,本路死者五十馀万人,城郭萧条,田野丘墟,两税课利,皆失其旧。
勘会熙宁八年,本路放税米一百三十万石,酒课亏减六十七万馀贯
略计所失共计三百二十馀万贯石,其馀耗散不可悉数,至今转运司贫乏不能举手。
此无它,不先事处置之祸也。
去年浙西数郡,先水后旱,灾伤不减熙宁。
然二圣仁智聪明,于去年十一月中,首发德音,截拨本路上供斛㪷二十万石赈济。
又于十二月中,宽减转运司元祐四年上供额斛三分之一,为米五十馀万斛,尽用其钱,买银绢上供,了无一毫亏损县官
而命下之日,所在欢呼,官既住籴,米价自落。
又自正月开仓粜常平米,仍免数路税务所收五谷力胜钱,且赐度牒三百道,以助赈济。
本路帖然,遂无一人饿殍者,此无它,先事处置之力也。
由此观之,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其祸福相绝如此。
恭惟二圣天地父母之心,见民疾苦,匐匍救之,本不计较费用多少,而臣愚鲁无识,但知权利害之轻重,计得丧之大小,以谓譬如民庶之家,置庄田,招佃客,本望租课,非行仁义,然犹至水旱之岁,必须放免欠负借贷种粮者,其心诚恐客散而田荒,后日之失,必倍于今故也,而况有天下子万姓而不计其后乎!
臣自去岁以来,区区献言,屡渎天听者,实恐陛下客散而田荒也。
去岁杭州米价,每㪷至八九十,自今岁正月以来,日渐减落。
至五六月间,浙西数郡,大雨不止,太湖泛溢,所在害稼,六月初间,米价复长,至七月初,㪷及百钱足陌。
见今新米已出,而常平官米,不敢住粜,灾伤之势,恐甚于去年
何者?
去年之灾,如人初病,今岁之灾,如病再发。
病状虽同,气力衰耗,恐难支持。
又缘春夏之交,雨水调匀,浙人喜于丰岁,家家典卖举债出息,以事田作,车水筑圩,高下殆遍,计本已重,指日待熟。
而淫雨风涛,一举害之,民之穷苦,实倍去岁。
近者,将官刘季孙苏州按教,臣密令季孙沿路体访。
季孙还为臣言:「此数州,不独淫雨为害,又多大风驾起潮浪,堤堰圩垾,率皆破损,湖州水入城中,民家皆尺馀,此去岁所无有也」。
转运判官张璹自常、润还,所言略同,云:「亲见吴江平望八尺,间有举家田苗没在深水底,父子聚哭,以船筏捞摝,云,半米犹堪炒吃,青穟且以喂牛」。
正使自今雨止,已非丰岁,而况止不止,又未可知。
来岁之忧,非复今年之比矣。
何以言之?
去年杭州常平米二十三万石,今年已粜过十五万石,虽馀八万石,而粜卖未已,又缘去年灾伤放税,及和籴不行省仓阙数,所有上件常平米八万石,只了兑拨充军粮,更无见在。
惟有粜常平米钱近八万贯,而钱非救饥之物。
来年米益贵,钱益轻,虽积钱如山,终无所用。
熙宁中两浙市易出钱百万缗,民无贫富,皆得取用,而米不可得,故曳罗纨,带金玉,横尸道上者,不可胜计。
今来浙东西大抵皆粜过常平米,见在数绝少,熙宁之忧,凛凛在人眼中矣。
臣材力短浅,加之衰病,而一路生齿,忧责在臣,受恩既深,不敢别乞闲郡。
日夜思虑,求来年救饥之术,别无长策,惟有秋冬之间,不惜高价多籴常平米,以备来年出粜。
今来浙西数州米既不熟,而转运司又管上供年额斛㪷一百五十馀万石,若两司争籴,米必大贵,饥馑愈迫,和籴不行,来年青黄不交之际,常平有钱无米,官吏拱手坐视人死,而山海之间,接连瓯闽,盗贼结集,或生意外之患,则虽诛殛臣等,何补于败。
以此,须至具实闻奏。
伏望圣慈备录臣奏,行下户部,及本路转运提刑、两路钤辖司,疾早相度来年合与不合准备常平斛㪷出粜救饥。
如合准备,即具逐州合用数目。
臣已约度杭州合用二十万石,仍委逐司擘画,合如何措置,令米价不至大段翔涌,收籴得足。
如逐司以谓不须准备出粜救济,即令各具保明来年委得不至饥殍流亡,结罪闻奏。
缘今来已是入秋,去和籴月日无几,比及相度往复取旨,深虑不及于事。
伏乞详察,速赐指挥
臣屡犯天威,无任战慄待罪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闻之道路,闽中灾伤尤甚,盗贼颇众。
或云邵武军有强贼,人数不少,恐是廖恩馀党。
转运司见令衢州官吏就近体访,虽未知虚实,然恐万一有之,不可不豫虑也。
〔又贴黄〕臣谨按《唐史》,宪宗宰臣曰:「卿等累言吴越去年水旱,昨有御史自江、淮按察回,言不至为灾,此事信否」?
李绛对曰:「臣见淮南浙江东西道状,皆云水旱。
且方隅授任,皆朝廷信重之臣,茍非事实,岂敢上陈,此固非虚说也。
史官卑,选择非其人,奏报之间,或容希媚。
况推诚之道,君人大本,茍一方不稔,当即日救济其饥贫,况可疑之耶」?
帝曰:「向者不思而有此问,朕言过矣」。
等稽首再拜,帝曰:「今后诸道被水旱饥荒之处,速宜蠲贷之」。
又按本朝《会要》,太宗尝语宰臣曰:「国家储蓄,最是急务,盖以备凶年,救人命。
昨者江南数州,微有灾旱,朕闻之,急遣使往彼,分路赈贷,果闻不至流亡,兼无饥殍,亦无盗贼之患。
茍无积粟,何以拯救饥民」!
臣近者每观邸报,诸路监司,多是于三四月间,先奏雨水匀调,苗稼丰茂,及至灾伤,须待饿殍流亡,然后奏知。
此有司之常态,古今之通患也。
丰熟不须先知,人人争奏,灾伤正合豫备,相顾不言,若非朝廷广加采察,则远方之民,何所告诉?
一、去年灾伤,伏蒙宽减转运司上供额斛三分之一,尽用其钱,收买银绢。
命下之日,米价斗落。
灾伤连年,民力重困,又缘春夏之交,雨水调匀,多典卖举债出息,以事田作,指日待熟。
而淫雨风涛,一举害之,穷苦更倍去岁。
伏望悯察,特与宽减转运司上供一半。
所贵米价不至翔涌,和粜得行,且免路钱荒之弊。
一、杭州所出米谷不多,深虑常平收籴不足,有误来年支粜。
乞许于苏州秀州寄籴。
一、检准《编敕》节文,五谷不得收力胜钱。
然元降指挥,止于今年四月终。
伏望悯念两浙连年灾伤且无,须至候秋熟六月中为止。
右件如前。
臣亦知京师仓廪之数,不可耗缺,所以连奏乞减额斛者,诚恐来年饥馑已成,二圣不忍坐视流殍,必于他路般运钱米赈济,为费且倍,而已饥之民,岂复有钱买米,并须俵散,有出无收,不如及早宽减上供米斛,却收银绢,实数纵有损折,所较不多。
伏惟深念熙宁之灾,本缘臣僚不早擘画奏请,以致饿死五十馀万人,至今疮痍未复,呻吟未已,特望宸断,早赐准备,实一方幸甚(《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一。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五,《右编》卷三一,万历杭州府志》卷九二,《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九五三,康熙钱塘县志》卷一一,嘉庆嘉兴县志》卷三一。)
水旱饥:原缺,据《七集·奏议集》补。
谢翰林学士宣召状(一 元祐四年六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
右,臣今月二十五日西头供奉官待诏盛倚至臣所居,奉宣圣旨,召臣入院充学士者。
成命莫回,惊使华之促召;
一家竦听,望云阙以驰情。
实儒者之至荣,岂平生之敢望?
窃以翰墨之任,始自有唐;
供奉至尊,讲闻前辈
北廊奏事,有如李绛之忠;
中禁论兵,复数毕諴之智。
迨我祖宗之盛,最优文学之臣。
时举旧章,多蒙召对。
顷自恭默之后,稍虚顾问之常。
方今圣德日跻,群臣属目。
盖将虚前席以博问,继夜烛而畴咨。
宜得俊良,密侍燕语。
如臣草野微陋,章句拙疏。
十载江湖之间,自群鱼鸟;
五迁台省之要,永愧冠裳。
敢谓乏人,遽令至此?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天心广大,海德并包。
物无一介之遗,意求万目之举。
临朝访道,有元老之在前;
燕处清心,授众正而自助。
从容盛德,循致承平。
尘露之微,海岳奚补?
修列圣之故事,今将其时;
因闻见以纳忠,臣亦有志。
臣无任感天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录奏谢以闻。
谨奏(《栾城集》卷四八。又见傅增湘校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四上,《古今事文类聚》新集卷二○,《永乐大典》卷一○二五,《唐宋元名表》卷一,《渊鉴类函》卷七二。)
谨奏:原无,据丛刊本补。
下同。
条画四事劄子1127年七月十一日 宋 · 宗泽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四、《忠简公集》卷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八、二○五、《居士传》卷三○、《南宋文范》卷一二、嘉庆《义乌县志》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闻情生于爱,爱生于见,见生于目之所遇与左右之所接。
所遇所接,果顺于己则喜,喜则赏之。
赏之者,非懋其功也,赏其顺己而已耳。
所遇所接,果逆于己则怒,怒则罚之。
罚之者,非罚其罪也,罚其逆己而已耳。
如是则赏罚出于喜怒,喜怒出于逆顺,可谓之公而无私乎?
赏罚徇私,其何以砺世磨钝,大有为于天下乎?
圣人无我,故忘情,忘情故忘逆顺,忘逆顺故忘喜怒。
故赏一善而天下之为善者劝,知其非私善也;
罚一恶而天下之为恶者沮,亦知其非私恶也。
一赏一罚,归之至公,而我无容心焉,人其不心悦而诚服者乎?
陛下所以号令天下,使人知所趋、知所避、知所行、知所止者,赏罚而已。
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是怒也,岂发于目之所遇与左右之所接哉!
彼仇方横肆凶暴,侵犯王室,臣愿陛下如文王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有赏有罚,惟平惟一。
至于应酬万几,进退取予之际,断之至公,以慰天下之望。
臣闻人君职在论相。
昔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
汤有天下,选于众,伊尹,不仁者远。
皋陶赞舜去四凶,而后九德咸事,庶绩其凝;
伊尹赞汤革,而后咸有一德,格于皇天。
是知不仁者远,不能播其恶于众,始能使众贤和于朝,更相汲引以成大功也。
以人君身居九重,其弥缝燮理,镇抚表正,但仰成于朝而已。
高宗傅说而商中兴,宪宗裴度唐中兴
臣愿陛下于稠人广众中,不以亲疏,不以远近,不以梦,不以卜,虚心考验,参以国人左右之言,爰立作相,俾之应变守文。
果得其人,能率厉众志,交修不逮,其在位皆节俭正直,小大之臣,咸怀忠良,以持天下之正,以成天下之务,天下其有不大治者乎?
陛下果尊道德,远邪佞,与大臣言钦而信,毋使小人参焉,与贤者游亲而礼,毋使不肖者与焉,用贤勿贰,去邪弗疑,斯言行而天下治矣。
《书》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
知之不行无益也,行之不至无益也,兹事在陛下力行之而已矣。
臣伏闻李绛宪宗于浴堂殿,帝曰:「比谏官多朋党,论奏不实,皆陷谤讪,欲摘其尤者,如何」?
曰:「此非上意,必憸人以此荧误上心。
自古纳谏昌,拒谏亡。
夫臣进言于上岂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以雷霆之威,彼昼夜思度,如欲陈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将以闻,则又惮而削其半,故上达者才十二。
何哉?
干不测之祸,顾身无利,虽开纳奖励,尚恐不至,若谴诃之使杜口,非社稷利」。
帝曰:「非卿之言,我不知谏之益」。
且人君深居严密,又以旒纩蔽其聪明,所以见天下之是非,闻天下之情伪者,盖用谏官代为耳目,俾奸邪谗慝不敢掩其不善而见其善者也。
唐高祖太宗初即位,尝赏孙伏伽苏世长以激谏臣。
恭惟陛下,声色货利,弗迩弗殖,舍己从人,乐取诸人以为善,固无可谏者。
至于臣下,怀奸藏慝,嫉贤蔽善,敢肆欺罔、苟朋比者,当使耳目之臣广其闻见,沥心弹纠,毋有所隐,以绝后艰。
臣闻天下之事,为于可为之时则成,为于不可为之时则败,成败之机,间不容穟。
是以古人有时哉不可失之语。
恭惟陛下,继离之照,法乾之刚,故见几而作,炳果断而罔后艰,成败之几,不出昭回之鉴,臣复何言。
臣诚心祗思徇国,久荷眷遇,臣非木石,能不自知?
然臣每见事有当行,请之必力,言既拙直,势甚孤危。
愿陛下察臣之衷,力赐保祐,使全骸骨,以尽馀年。
臣之悃诚,言不尽意。
九年五月初七日进故事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九八、《高峰文集》卷六
《唐·李绛传》:宪宗曰:「谏官论奏不实,欲黜其尤者一二人」。
绛曰:「夫人臣进言于上,岂易哉?
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以雷霆之威,彼昼度夜思,始欲陈十事,俄而去四五。
及将以闻,则又惮而削其半,故上达者财十二。
何哉?
干不测之祸,顾身无利耳」。
臣谓李绛之言,姑欲释宪宗一时之怒耳。
如谓天尊地卑,君臣之势难合每如此,则不可也。
夫至理所在,犹刍豢之悦口。
人臣之进说,诚有当于人心,切于事情,亦何难听之有?
当于人心,切于事情,而不听,则庸君耳。
不然,则进说者其诚不足以动人主耳。
言出于爱君之臣,而君非庸常不材之资,又何至每以为难如此!
古人譬以石投水,又云「从谏如转圜」,曾何嫌疑之有!
是则圣君贤臣相与之道也。
吴幵翰林学士承旨 宋 · 许景衡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永乐大典》卷一○一一五
敕:学士职亲地禁,而承旨为之长,宜得年德俱高而文采绝人者。
自朕临御,未始假人。
具官某博洽之学,瑰伟之文,方其少时,见谓秀出。
更践中外垂三十年而益进,业益精,名实堀然,在诸儒右。
晚还朝廷,进掌文翰,论议英发,裨益为多。
则受顾问被密旨者,宜属之谁耶?
李绛裴垍辈开陈治道,料敌制胜,元和之政,实有赖焉。
惟汝勉之,罔俾二三子专美有唐,则朕汝嘉
可。
谢试宏词及三经义入等启1100年3月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八、《丹阳集》卷四
敝帚千金,诚乖自见;
铅刀一割,大竦众闻。
感藏情涂,愧溢眉宇。
窃以唐室详于取士,词科尤盛得人。
陆贽以建议而济兴元之功,李绛以忠谟而辅元和之治,杜遵素削权于诸镇,裴中立服叛于两河,巍峨勋庸,辉映简牍。
乃若梦得夸毗于显仕,宗元附丽于要臣,科选虽优,操行何取?
先帝懋廉能之众,诏书复词藻之科,文治猬兴,卿材辈出。
大明继照,众畯鼎来,推择至公,劝奖尤厚。
自非文列之伯仲,六籍探奇,学通游、夏之渊源,三冬擅富,服匿识单于之器,实沈穷大夏之神,则何以上副旁求,元膺妙简?
如某者会稡小伎,襱襶顽姿。
风流莫簉于淹中,恢博顾惭于稷下。
未识晏楹之奇字,迥殊汲冢之多闻。
糟粕习传,岂免轮人之议;
虫鱼缀缉,坐贻伧父之讥。
迫就养于亲庭,勉争雄于场籍。
怀铅学者,每玷上游;
充赋王畿,屡尘第等。
茂恩解褐,荣路彯缨。
读书未逮于五千,补掾聊同于百六
栖栖奥渫,踽踽喧嚣。
平亭日困于丹书,商榷寖疏于黄卷。
聊吟《招隐》,屡作《抵疑》。
耻为南郭吹竽,每望西山而拄颊。
静言计议,勉自激昂。
汩没而抗尘,则殆昧乘时;
进修而应令,则未为枉己。
文战更思于借一,疲兵自贾于当千。
髦士云翔,贵游波委。
敏捷争先于倚马,华菁各擅于雕龙。
岂期晚生,首玷清举。
矧是三经之选,亦收一日之长。
丹桂腾芳,已冒鲁山之一第;
青钱中选,敢图阳峤之八科。
揣分无堪,归恩有自。
此盖伏遇某官丕扬贤业,光辅圣时,务长育于人材,不遗忘于微贱。
力吹于寒谷,芑过采于中乡
遂致琐材,获阶寸进。
骏称千里,由吴坂之提撕;
珍擅二都,本华阴之拂拭。
某敢不退量侥冒,更务就将。
不专事于辞华,益惇修于器业。
黄香学浅,方求未见之书;
任昉恩深,行献感知之赋。
论彰义1115年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宪宗元和九年秋讨,至十有二年冬十一月然后元济就独之诛。
尝私怪宪宗以英锐之资而制一孺子,据上人之势而讨一叛臣,圜天下之兵而搏蚍蜉蚁子之聚,将李愬、光颜之朋而与赵玉、仁清为敌,当吴、蜀、江东、泽潞、易定、魏博厎平之后,破竹迎刃之势,而致讨于蕞尔之三州,碫石投卵,未足为易。
宜其咄嗟谈笑之间,摧灭破荡,顾乃涉四年而后定,尝窃迟之。
论者曰自希烈盗蔡而少诚踵之,弥四十年,民不知天子之恩泽,习暴掠,嗜搏斗,宛然有夷貊风。
赵翼其北,承宗为之援,齐隐其东,师道为之谋,内恃陂浸以为阻,是以拿兵累年,官军仅克其一县,厎定若此艰难也。
尝窃迹其事,政以当时庙堂有二失五败而已。
讨蔡之役未竟,而堂堂之师又出于镇、冀之郊。
于时李绛谓蔡镇不可并取,韦贯之请释镇州专力淮西张弘靖谓戎事并兴,鲜克有济,请俟淮西平乃治承宗,而谋适不用。
方且命刘总武强之役,诿郗士美柏乡之战,是以势分力屈,兵不坚决,其失一矣。
李逢吉险谲,王涯暗沓,非惟才识不足属大事,且忌裴度有功,阴图阻止,排抵中伤,訾訾百绪,而帝不之察。
顾使与并肩当国,由是二子得与钱徽萧俛辈共为首鼠,而屡有休师之请。
逮至十二年,逢吉始罢,十三年始出,不既晚耶?
其失二矣。
杜牧论兵,谓元和诛蔡,天下乾耗,四岁不能取,由五败不去也。
牧之言,诚中时病。
当是时,调兵诸道,名为客军。
每战,客军居前,主人在后,志羸力弱,多致败衄,此董重质所深恨也。
以不蒐练为一败,信矣。
韩愈请四道置兵,道率三万,乘时逐利,一日俱纵,则蔡首尾不救,可以责功。
吴武陵欲分三大将环贼而屯,以实期授濒蔡诸将,而以三期绐贼,皆指日破贼计也。
而不议出此,是以师老兵屈,饷亿不继,天子至出禁钱以赡军,程异讽诸路输货,李鄘先诸道籍府库,皇甫镈且因是得宰相
以不责实料食为二败,信矣。
韩弘都统,以官齐王锷为耻,陈书自列,遽授司徒,班上;
他时诸将告捷,辄累日不怡,逗挠若此,而受赏每与诸将埒,虽裴度犹畏之,至避「更张琴瑟」之语。
以赏重为三败,信矣。
袁滋斥堠,与贼通好,六月无功,而止贬为刺史
高霞寓轻悍寡谋,统制不善,败于铁城,而旋召为将军
严绶有磁丘之衄,令狐通马塘之败,而未闻斥责以励将卒。
以轻罚为四败,信矣。
崔峻为监军李义成为制将,谋画不同,进退掣肘,一曰为偃月,一曰为鱼丽,三军万夫,目翔惝恍之间,贼骑之来,每至折北。
以不专任责成为五败,信矣。
乡使二失五败无可议之迹,则缓不过岁月无蔡州矣,何至旷日持久而后胜,相府有横尸之祸,陵戟有燔毁之辱乎!
议者徒见德宗合十六道兵以讨少诚,溵河、广利、五楼之役相次而败,尺地一级无得焉,未几怵韦皋之说,听贾耽之计,而复其官封,终其身不能臣也;
宪宗裴度而得李愬,由而得王士良,而得吴秀琳,由秀琳而得李祐,遂定袭蔡之谋而赤叛者之族,遂以德宗为稔寇,宪宗为成功,殊不知宪宗特贤于德宗耳。
《兵法》:「有役不再籍。」宪宗何预也?《丹阳集》卷七。
论镇冀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丹阳集》卷七
宪宗再驾成德,出入十年,叛涣之臣讫不能羁致阙下。
问罪之师方兴,含糊之诏已行,偷安留毒,纵蛇豕而勿之搏。
元和史策未尝书某日克赵,而司农赋入,卒无镇、冀之半菽焉。
论者皆以厌兵纵敌、威令不振归过章武,愚则以为群臣谋算乖失,谤有所分矣。
丁未诏书赦承宗而班师者,谋失于白居易
庚辰诏书赦承宗而受地者,谋失于田弘正
初,承宗拒命,劫囚薛昌朝,拒却景宗信
于是诏削官秩,遣神策、河中、河阳、浙西、宣歙兵进讨,时元和四年冬十月也。
吐突承璀非制将之才,郦定进有丧师之悔,然精兵剽帅,云翔电合,张茂昭有木刀沟之胜,刘济饶阳束鹿之捷,高霞寓多获铠仗,田季安自办饷亿,卢从史逗挠顾望,阴相啸结,又已缚送京师矣,贼势困蹙,上书请罪,譬釜鱼喘息,势不支久。
朝廷诚能遣名将督战,以代承璀,则削平逋寇,咳唾间尔。
居易反谓不亟罢兵且有四害,其说与李绛权德舆相表里。
呜呼!
居易风节挺立,唐名臣也,至此则不得无罪。
其后承宗益桀,谋援兵,燔河阳仓,断建陵戟,杀丞相,伤御史,于是绝其朝贡,出河东、义武、卢龙、魏博之师进讨之,时元和十年秋七月也。
时虽营屯杂置,主总不一,然诸镇锐兵凯捷踵至,燕人败之于武彊,魏人败之于南宫,郗士美兵锐整,最有功,帝以为能办我事,于是殷侑招谕而听命,柏耆胁说而承宗已破胆矣。
于时齐、蔡既平,而贼无唇齿之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而解。
朝廷诚能遣一乘之使,缓颊钩说,使籍地自效,不听则举兵剿灭之,临淄渤海之地可全有也。
弘正反因其请救而表于上,欲效三军、质二子而缓兵,朝议不欲忤弘正而猥徇其请,于是十三年四月诏罢兵而赦承宗矣。
呜呼!
弘正去污效顺,唐功臣也,至此则不得无罪。
机会一跌,百年不复。
承宗得完首领宪宗有失刑之议,成德之地终唐不能有,不于二子而谁责乎!
帝之讨蔡也,沮议百出,钱徽萧俛之徒交请罢兵,惟韩愈谓持之不坚,伤威捐费,毅然致诛,由是师出有功。
成德之役,则摇于浮议而志不坚决,所谓师老力惫,而讫无成也。
成败异变,功业相反,无他,断与不断而已。
论泽潞1115年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丹阳集》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用兵有六要,而敌之坚脆不论也。
抵排浮议则计不摇,要结外援则力不困,师整而壮则有剽疾之功,将专而勇则无折北之虑,孤其势则我益强,捣其虚则我滋实,六者兼备而敌已困于冥冥矣。
尝观会昌泽潞之役,刘稹有可诛之形,武宗有决诛之志,而丞相德裕有能诛之功。
指踪受胜,六要且举,兹所以堂堂潞子之邦,讫不沦于篡逆也。
迹夫刘悟死而从谏欲主留务,宝历之君违李绛之计而徇王守澄之请,于是举五州而弃之。
已而擅兵长子,阴连训、注,致论二萧欲清君侧。
迨至从谏,因崔士康而以符节自擅,谢医拒使,检商阁货,胁其君而剿其民,上愤下怨,所谓可诛之形也。
武宗以内地叛涣,锐意征讨,使者不入则谪隶恭陵,贼使远来则杖死京兆,彼能缓茂卿之赏而不疑,禽太原之兵而不赦,李乞降而不从,崔碣请纳而远逐,群臣议罢兵者誓戮之于境上,兹所谓决诛之志也。
至于巨谋纤计,算不失一而六要具举,则又出于德裕
何谓抵排浮议则计不摇?
始议用兵,沮梗百绪。
或曰刘悟挈十二州还天子,当使遗育;
或曰从谏兵强食足,未易可破。
廷臣皆媕娿趣和,并为一谈,独德裕以赢缩胜负为兵家之常,而慨然以身任责,故谢却陈夷让易置李宗闵,而贼已丧胆矣。
何谓要结外援则力不困?
上党之地,前触魏,侧肘
魏人驰劲骑不三四日,兵交于漳水西矣;
赵人出坚甲不五六日,兵合于泜水东矣;
形利势便,封略相错也。
德裕因敕李回谕旨,使二镇出兵,于是王元逵临洺何弘敬肥乡,左排右掖,而贼无炊火焉。
何谓师整而壮则有剽疾之功?
异时团诸道兵,有所讨伐,尺布斗粟仰给公上,多迁延以耗供亿,甚者约贼令解守备,得一屯一县,则献公要赏。
德裕因敕诸将直取州勿攻县,故邢、洺继降,而刘稹气索矣。
何谓将专而勇则无折北之虑?
异时阍寺掌兵,进退掣肘,监军取精剽士以自随,而以疲琐者备行阵,师小不利,则卷旂自遁,大兵辄随以北。
德裕建请诏本道付宰司,乃下监军不得干凡事,百人取一为卫。
又王宰观望而薄责,由是石卫以胜闻;
李产佐逗遛而遣代,由是乌岭以捷奏。
何谓孤其势则我益强?
李丕善长短术,军中雅疾之,脱族自归,议者疑为贼遣。
德裕建议讨贼,半载始有降者。
廪赐不厚,何以劝馀?
于是擢刺忻州,而贼妪恸泣。
未几,裴问以邢归赵,王钊以洺款魏,高玉、魏元谈辈以次降附,而贼无与战矣。
何谓捣其虚则我滋实?
先是,河朔诸将死,即如吊祀,申以册赠之使,重以宣慰之人,度军中便宜,乃与节,军中不许,始用兵,大抵不半岁不能定,故謷将逆子因得固巢穴,积叛谋。
德裕请乘其未备讨之,于是仓皇号恸,而二十六载之逋寇矣。
或曰刘悟以此始,则郭谊以此终,殆天道好还。
愚独以为一出德裕之功也。
至贼之后,以郭谊衅斧而不赦,畏诸将请地,以卢弘正团结其州,又见其谋画之善。
《诗》云:「式固尔犹,淮夷卒获」。
德裕有焉。
史臣谓武宗用一德裕,遂成其功,谅哉!
仁宗御书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六、《北海集》卷二○
庆历四年,上于迩英阁出御书,有三轴,凡三十五事:一曰遵祖宗之训,二曰奉真考之业,三曰念祖宗艰难,四曰思真宗爱民,五曰守信义,六曰不巧诈,七曰亲顾学,八曰精六艺,九曰慎言语,十曰待耆老,十一曰崇静退,十二曰求中正,十三曰惧贵骄,十四曰保勇将,十五曰尚儒术,十六曰议释老,十七曰重良臣,十八曰广视听,十九曰功无迹,二十曰戒喜怒,二十一曰明巧媚,二十二曰杜希旨,二十三曰从民欲,二十四曰慎盈满,二十五曰伤暴露,二十六曰哀鳏寡,二十七曰访屠钓,二十八曰讲远图,二十九曰绝朋比,三十曰斥谄佞,三十一曰察小忠,三十二曰监迎合,三十三曰罪己为民,三十四曰损躬抚军,三十五曰求善使过。
又出《危竿谕》一篇,述居高慎危之意。
顾侍读丁度等曰:「朕观书之暇,取臣僚章奏及进封事目有深意可施于政治者,为此书以分赐卿等」。
侍讲曾公亮杨安国王洙等既拜赐,因请注释其义,上许之。
其后等上《答迩英圣问》一卷,曰:「陛下上念祖宗,下思政治,述安危成败之迹,忠邪善恶之事,询谋下臣,使进裨补。
窃思自古求治之主,靡不欲兴理道,安邦国,纳忠正,退奸邪,广聪明,致功业。
然行此数事,在明与威、断尔。
明则不惑,威则善柄,断则能行。
总是三者,守而勿失,非圣人孰能为?
臣等尝读《唐书》,见宪宗英悟,留心庶政,宰臣陈说政要,必往复诘问。
既尽其理,则曰:『凡事言之则易,躬行则难。
卿等既为朕言之,则当行之,勿空陈而已』。
李绛对曰:『非知之难,行之惟艰。
天下之人从陛下所行,不从陛下所言。
惟愿每言之,则必行之』。
宪宗深所嘉纳。
今臣等亲承圣训,敷明治要,亦愿陛下日与辅臣举此事目,推而行之,毋使唐之君臣专美前代也」。
上览之终篇,指其中体大者六事中书枢密院,令奉行之。
臣尝因奏对,语及祖宗时事,蒙圣谕曰:「此朕之家法也」。
臣闻之竦然,私窃庆幸,仰见陛下存心图事,未尝不以祖宗为法。
臣以是知大业之必复,而天下不足治也。
今臣讨绎旧训,得仁宗皇帝御书之目三十有五。
由其目而寻之,则奉先守业、修身为政、用人御下、安邦固本之道,举在是矣。
臣愿陛下书之屏几,置之座右,起居对之,以无忘仁祖之法,亦陛下之志也。
进故事 其一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五、《华阳集》卷二○
《前汉·魏相传》:「相好观汉故事。
及便宜章奏,以为古今异制,方今务在奉行故事而已。
数条汉兴以来国家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之」。
臣尝观孝宣武帝以来奢侈,军旅弊坏之极,励精政事,欲就中兴之功,故专任魏相协济艰难。
当是时,纪纲法度之在天下者,宜将一切更张,以便目前之急。
相乃不然,独奏请施行汉兴以来故事,其言疑若迂阔,不切于时,然帝皆施行之,卒能功光祖宗,何哉?
盖汉自高祖创业开基,以至文、景恭俭而继,以贾谊之徒相与论议,则当时所行,见于后世,无非致治之明效,为子孙者要当谨守勿失。
不幸遭武帝以雄才自恃,变乱旧章。
孝昭在位不久,而有昌邑之乱,天下思祖宗之遗德,而欲一反前日之治。
是犹痿人之不忘起,盲者之不忘视,此魏相之所以取二十三事区区为上陈之。
后世徒知孝宣之中兴,而不知其所行者,皆祖宗故事也。
岂独汉为然哉。
唐史称太宗之治,制度纪纲之法,后世有以凭藉扶持,能永其天命。
文宗读《太宗政要》,慨然慕之。
及即位,锐意于治,卒致太和之政,号为清明
然则祖宗故事无负于子孙明矣。
臣恭闻神宗皇帝尝问司马光曰:「汉守萧何之法,久而不变,可乎」?
曰:「何独汉也。
夫道万世无弊,夏、商、周之子孙苟能常守、文、武法,衰乱之有」?
其后神宗皇帝谓辅臣曰:「大凡前世法度有可行者,宜谨守之。
不问利害如何,一一变更,岂近理邪」?
故臣以魏相所言,而验神宗皇帝圣训,则知祖宗故事不可轻废也如此。
《唐书·李绛传》:「宪宗盛夏对延英,帝汗浃衣。
欲趋出,曰:『朕宫中所对,惟宦官、女子。
欲与卿讲天下事,乃其乐也』」。
臣闻人君深居九重,而欲周知天下之事,则必延访公卿,不倦听纳,此固甚盛德也。
然好逸恶劳者,人之常情,而况安于崇高富贵之资,惑以左右近习之奉?
则清燕之暇,能以讲论为乐者,盖亦鲜矣。
至于祈寒盛暑,犹不忘昼访之勤,则又鲜焉。
宪宗承德、顺之后,朝廷衰弱,方镇悍彊,纪纲法度颓靡欲尽。
使其徇常情之易惰,苟朝夕以自逸,则社稷大计忽焉去矣。
今乃不然,却宫掖之娱而留听于宰相,忘汗浃之烦而引对于延英,非夫慨然发愤、有志于兴复者,不能尔也。
观元和之治,能使彊藩悍将皆欲悔过效顺,唐之威令几于复振,则知所以致此者,忧勤之效也。
其后文宗亦以恭俭儒雅,锐意于治,每延英对宰臣,率漏下十一刻,而辍朝、放朝,悉以双日。
除吏召见,必加访问,则其忧勤愿治,视宪宗岂有愧哉!
然其仁而少断,终不能恢张王室,史氏所以讥之。
呜呼!
文宗不如宪宗,固已明矣。
宪宗晚节不兢,信用非人,则又去汉之光武远甚。
光武当汉祚陵夷,奋然特起,遂能拨乱反正。
及陇蜀既平,海内向于无事,宜宴安矣。
然且日昃视朝,引公卿讲论,至夜分乃寝。
故虽身济大业,兢兢如不及,是谓以此始之,以此终之,真万世之明主也!
《书》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
可不念哉!
《前汉·薛宣传》:「谷永上疏曰:『帝王之德,莫大于知人
知则百僚任职,天工不旷』」。
臣闻天下安危治乱,系乎君子小人之进退。
君子进则治安,小人进则危乱,此理甚易明也。
然人君昧知人,则众谗可以毁有德,众誉可以进无功,黑白颠倒于前,而胸中不知所定。
如是,则小人必得志,而君子去矣。
君子去则小人引类而进,相为朋奸,百僚孰肯任职?
天工安得不旷?
故曰「帝王之德,莫大于知人」也。
夫人君未尝不欲知人,而人之是非邪正,亦不难知,惟其好恶蔽之,故聪明有所不及耳。
是以古之圣人于用舍之际,尤所致慎。
李德裕为相,入谢,即戒帝辨邪正,专委任,而后朝廷治。
其说以谓:「正人一心事君,无待于助;
邪人必更为党,以相蔽欺。
君人者以是辨之,则无惑矣」。
故臣尝谓知人之道,最人君之不可忽者。
帝尧之圣,而《书》犹谓「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则聪明不及者,可不知戒乎!
汉武帝信任张汤,而疏汲黯,盖有所蔽也。
怀诈面欺,为小人明矣。
汲黯犯颜直谏,近古社稷之臣,岂可与同日而语哉?
每朝奏事,语国家财用,日旰,天子忘食,丞相取充位。
则以严见惮,而终不用。
然则武帝可得为知人乎?
唐明皇之于张九龄李林甫,亦犹是也。
林甫武惠妃荐而得宰相九龄谔谔有大臣节,两人自不侔矣。
至帝欲相牛仙客九龄执不可,而林甫以谓「天子用人,有何不可」者。
由是帝疏薄九龄,罢其政事,且专任林甫,而卒相仙客
人谓安禄山反,为唐室治乱分时,而崔群谓罢九龄、相李林甫,治乱固已分矣。
呜呼!
九龄文章风度,见称一时;
林甫奸邪无学术,仙客起于胥史,则三人贤不肖明甚。
明皇用舍如此,惜哉!
以是见帝皇知人,卓然不惑于群议,不牵于好恶,亦难矣。
故自古以来,得是道者未始不治,而反此则乱亡随之,不可以不察也。
《唐书·房玄龄传》:「太宗曰:『公为仆射,当助朕广耳目,访贤材。
比闻阅牒讼日数百,岂暇求人哉』?
乃敕细务属左右丞,大事关仆射」。
臣尝谓宰相于事,无所不统,而专以进用人材为职。
盖天下事,非人材不能举。
自朝廷以至郡国,各有司存,宰相惟当择人而任之。
不然,欲以区区一身,亲丛脞之务,则本末颠倒,一日万几,将有不胜应者,尚安能运动枢极,而代天理物乎?
房玄龄唐之贤相,然日阅牒讼数百,勤则至矣;
而牒讼非宰相事,此太宗告之所以广耳目、访贤才之说也。
且人主之治天下,譬如作室必得匠,委之求材,大杗细桷,欂椳闑,无所不有,室乃可成。
故宰相之求材有如匠氏,则多蓄而广备,一旦用之,官足以效其人之能,人足以任其官之事,众治毕举,而宰相之职固以绰绰然有馀裕矣。
又何必疲精劳神于茶盐烦碎之间,而后谓之贤乎!
是以文帝陈平以决狱、钱谷之事,皆置而不对,而丙吉出逢道路斗争死伤之民,委而不问。
彼诚知宰相自有体,非细务所能干也。
至于何武薛宣居位,虽有可纪,然而人皆号为烦碎无大体,故当时亦无荐贤、拔士之名。
是所谓留意末务,而不知本者矣。
大抵人君之职在论相,而宰相之职在用人。
苟惟君相各尽其职,故纷纷细务诚不足治。
明皇姚崇为相,尝于帝前次序郎吏,帝左右顾不答,乃谓高力士曰:「我任以政,大事吾当与决。
至用郎吏顾不能,而重烦我邪」?
由是进贤退不肖,而天下治
观此然后知明皇委任责成之意,初无愧于太宗
惜其晚节不兢,信用非人,遂有天宝之祸。
《书》曰「慎厥终,惟其始」,可不戒哉!
《唐书·许孟容传》:「孟容元和初再迁京兆尹
神策军自兴元后,日骄恣,府县不能制。
军吏李昱贷富人钱八百万,三岁不肯归。
孟容遣吏捕诘,与之期使偿,曰:『不如期,且死』!
一军尽惊,诉于朝。
宪宗诏以昱付军治之。
再遣使,皆不听,奏曰:『不奉诏,臣当诛,然臣职司辇毂,当为陛下抑豪彊。
钱不尽输,昱不可得』。
帝嘉其守正,许之。
京师豪右大震」。
臣闻唐有天下二百年,兵法无虑三变。
及其末也,天子亦自置兵于京师,谓之禁军。
兴元后,禁军始盛,盖德宗惩艾泚贼,踵鱼朝恩故事,以左右神策诸军分委窦文场、霍仙呜等主之,而朝廷威柄始下迁于中人矣。
贞元中御史崔薳以巡囚入右神策,中尉奏之,德宗杖薳四十,流崖州
由是小人得志,乘时怙宠。
积而至元和之初,根株盘结,凶焰益炽,虽宪宗刚明果断,莫之谁何。
许孟容京兆尹,乃敢捕其军吏,断以必死,宪宗欲赦之,而终不奉诏。
呜呼!
孟容,可谓守正不阿者矣。
盖以道变法者,君上也;
以死守法者,有司也。
君上以法付之有司,要在必行,故虽诏命,亦有所不当受,况可夺于权势乎!
其后柳公绰亦拜京兆尹,方赴府,有神策校乘马不避,即时榜死。
宪宗怒其专杀,公绰曰:「此非独试臣,乃轻陛下法」。
帝曰:「既死,不以闻,可乎」?
曰:「臣不当奏。
在市死,职金吾
在坊死,职左右巡使」。
帝乃解。
臣既读《许孟容传》,乃参以柳公绰榜杀军校事,然后知宪宗之初,固已深得御下之术。
何以言之?
当是时,兵柄在人,如倒持太阿,小不得意,祸随踵发。
孟容捕军吏则诏欲赦之,公绰军校则怒其专杀而不以告。
盖如是而后能安两军之情,且使知夫有司之法,不容于苟免也。
谓非得驭下之术,能如是乎?
大抵人主威权所以能久固而不夺者,以法在故也。
彼既犯吾有司,要当以人徇法,不当以法徇人。
法行于下,则主威彊于上矣。
苏轼尝谓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
然则孟容公绰之举,过台谏远甚,所以消沮奸萌而助朝廷之势如何哉!
使宪宗末年能不变其初,则中兴之业,孰得而少之?
《前汉·陈平传》:「项王使使至汉,汉为太牢之具。
举进,见楚使,即阳惊曰:『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也』!
复持去,以恶草具进楚使。
使归,具以报项王,果大疑亚父」。
臣闻「兵者,诡道也,故以诈立,以伪动」,皆古人用兵之机。
方楚、汉之争,天下以势度之,汉不敌楚明矣。
勇悍强仁,霸于一时,所当者破,所系者服,名闻诸侯,声动天地,孰能与项王抗哉?
然终为汉禽者,以计得之。
汉三年数击绝汉甬道,汉王乏食,请割荥阳以东为汉。
欲听之,范增不可,乃急围荥阳
汉王陈平金四万斤,以间楚君臣。
当是时,以勇,范增以智,二人者同力协谋,相辅以图汉。
汉力日屈,而楚军势张甚,孰不谓汉危亡可跂足待也。
而不知平之间言已入矣。
夫羽之为人,自恃其勇以盖一世,然其智实出增下。
间有论说,虽彊从之,胸中固已不平,一闻间言,安得不疑乎?
及其遣使至汉,汉复伪设太牢之具,以为待亚父使。
方为楚之谋主,而谓私交于汉,决无是理。
使归具报,而项王遂疑之,则以平之言先入故也。
项王所以与汉战而数得利者,徒以范增在耳。
鸿门之会,若从言,岂复有汉哉?
高祖所以畏其人,不得不用间以图之也。
去而死,项羽相继以败。
后世知羽之兵败于垓下,而不知去之日,败證以见;
高祖之得天下者,以杀项羽而灭之,而不知能去范增当自灭。
兵法曰:「非奇谲无以破奸息寇,非阴谋无以成功」。
项羽有一范增不能用,卒以成禽,则奇谲、阴谋,信乎其不可少矣。
自古兵交,使在其间,待之之术,可不深思而熟讲之哉?
进故事 其三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六
《两朝宝训》:「判刑部宗道详覆官梁如圭等荐方偕淳于佺、韩中正为详覆官,仁宗中正姓名问宰相王钦若曰:『是吏部尝引对,坐失入人罪,不与改官者乎』?
钦若曰:『然』。
上曰:『用法不当,非习律令者也,其可以为法官乎』?
命劾宗道等。
钦若等退,相顾叹曰:『上天纵睿明彊记如此,非群臣所及也』」。
臣尝谓人主必有过人之聪明,然后能察君子小人之情状。
盖天下君子常少,小人常多。
君子直道以事上,固不论也;
若夫小人为奸,其可不察哉?
饰是非,点白成黑,或誉过其实,或毁损其真,相与蔽欺,杂然陈于前,而人主以一己耳目,广览兼听,必欲每事洞然其情,非大过人之聪明,其能不颠倒眩惑乎?
仁宗皇帝以天纵之姿,留神政治,如石宗道不能以韩中正面欺,非聪明过人,何以及此?
臣试论之。
夫官为详覆,刑狱所系,居其任者,尽循三尺以示至公,犹惧或失,而况不习律令,安能办职哉?
宗道判刑部,宜于此尽心,而乃谬荐中正以为详覆
中正尝坐失入人罪,而不得改秩,其事见于畴昔引对坐之时。
宗道私窃自料,以为人主万机之烦,决不能记此,遂敢面欺,必且讳其所犯,以幸不察。
然而仁宗一见觉之,宗道即被罪,此聪明之实,所以能服天下也。
当是时,王钦若宰相,盖先朝旧德也。
宗道欺君,其罪固大矣,钦若得为无罪哉?
朝廷进用人材,未有不由宰相者。
其人有过,而宰相不知,以荐于上,虽曰不明,犹或可恕;
宗道主举中正仁宗方以失入事问其人是否,而钦若应声以为是,则中正之不可用,钦若固已熟知之矣。
知其人之不可用,听宗道之言而固容之,必待人主问而后对,非朋奸罔上而何?
臣以是知钦若非忠臣也。
且一详覆官用非其人,于朝廷举措未为大害,然必劾之者,罪在罔上耳。
苟于其微置而不问,则小人欺君之计日浸以长,后之启拟必有大于此者,其害政未易言也。
古之所贵于慎微者以此。
故臣尝谓治天下之术在用人,而用人之术在察知其情状。
共工之象恭,鲧之方命,自驩兜、四岳咸荐之,而尧独能察焉,以为不可。
观诸此,然后知仁宗皇帝用人之术上与尧合。
图治功者,可不念哉!
《唐书·李珏传》:「杜悰度支有劳,帝欲拜户部尚书,以问宰相
陈夷行答曰:『恩权予夺,愿陛下自断』。
曰:『祖宗以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
君臣相须,所以致太平。
苟用一吏、处一事皆决于上,将焉用彼相哉』」?
臣窃谓人主之操术无他,慎择宰相,委任而责其成功,如是而已。
至于人材之用舍,爵禄之予夺,则执其柄以诏王,实宰相之职。
唐文宗陈夷行李珏等为相,岂不欲以朝廷事尽付之,而责其效职哉?
杜悰户部尚书,而夷行无所可否,乃曰「恩权予夺,陛下自断」。
呜呼,是安用彼相邪!
夫本在于上,末在于下,本末而上下之分定,治功所以成也。
夷行身为相臣,而用一吏、处一事皆决于人主,不知其所任何事哉?
虽然,当开成中夷行亦号一时贤相,不幸与李珏杨嗣复等并用。
嗣复得君,与为党,故夷行疾之,数争事于上前。
一日,文宗王彦威忠武节度使史孝章领邠宁,议皆出于嗣复
夷行对延英,帝问除二镇当否?
夷行曰:「苟自圣择,无不当也」。
嗣复曰:「若用人尽出上意而当固善,如小不称,下安得嘿然」。
臣以是知夷行介特而悻直,意谓嗣复辈党与既成,则进退人材与己相违,故于除用,不肯任责。
且人主用人悉从执政启拟,是谓合天下之公议,不然命由中出,必有招权卖恩,而私于人主者。
夷行计,便当与上别白是非,若其人果贤,虽不由于启拟,用之不害为公;
有如不材,宜白去之,不当循嘿自避,以取诮于后世也。
大抵文宗有励精图治之资,其失在于不能去朋党耳。
尝曰:「窦易直劝我凡宰相启拟,五取三,二取一。
彼当劝我择宰相,不容劝我疑宰相」。
然则文宗岂不知任相之道哉?
至于党人成于下,主听乱于上,见讥史氏,此其于知人之明有所未尽,而朋奸得以欺之也。
傥能即夷行应答之际,诘其所因,慨然破嗣复之党,而正夷行唯阿不任责之罪,则唐之威令当是复振矣。
文宗不知出此,惜哉!
《唐书·李绛传》:「宪宗尝称太宗、明皇之盛,曰:『朕不佞,欲庶几二祖之道德风烈,无愧谥号,不为宗庙羞,何幸而至此乎』?
曰:『陛下诚能正身厉己,遵道德,远邪佞,进忠直。
与大臣言,钦而信,无使小人参焉;
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
去官之无益于治者,则才能出;
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怨旷销。
将帅择,士卒勇矣;
官师公,吏治辑矣。
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
如是,可与祖宗合德,号称中兴,夫何远之有?
言之不行,无益也;
行之不至,无益也』。
帝曰:『美哉斯言!
朕将书诸绅』」。
臣窃谓自古人主未尝无愿治之志,然焦心劳思,变法更令,若将措天下于唐虞三代之上;
而夷考其治,终有愧于前世者,其故何哉?
稽其名不求其实,慕其时不行其道,故用力虽多,功效蔑如也。
且唐有天下,传世二十,德业之盛,无如太宗
故除隋之乱,比迹汤、武;
致治之美,庶几
至于明皇,虽晚节不兢,而开元之政,亦后世罕能及之。
然观二君所以能致此者,岂无其要哉?
不过李绛所言数事而已。
臣请得以备论之。
夫人主诚能正身厉己,则所以表天下者,动用周旋,举得其正,孰得而违之;
遵道德,远邪佞,进忠直,则所以取于人者,是非好恶,悉由至公,孰得而惑之。
与大臣言钦而信,无使小人参焉,则委任之重,所以责成功者专也;
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则礼貌之隆,所以资启沃者深也。
去官之无益于治者,则窃位素飧之人退,而材能自出矣;
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承恩负宠之人寡,而怨旷自销矣。
将帅择而士卒勇,则外侮不患乎不却;
官师公而吏治辑,则内政不患乎不举。
以至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是皆人主夙夜躬行,无一敢怠者。
太宗、明皇用此以致贞观开元之治,其效不彰彰可考哉!
非独太宗、明皇为然,虽三代圣哲之主,其所行亦不出此,是宜宪宗有问,而李绛对之悉也。
《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又曰:「丕显哉,文王谟
丕承哉,武王烈
启佑我后人,咸以正罔缺」。
夫祖宗之谟、烈,垂之天下,所以启佑后人,为之后者,亦监其成宪举行之而已。
宪宗有言:欲无愧谥号。
则其措意施设,岂不韪哉。
观其慨然发愤,志平僣叛,能用忠谋,不惑于群议,卒收成功,以至元和之治,唐室号称中兴,则二祖之道德风烈如所云者,信乎其能行之矣。
至于不克有终,与明皇同讥史氏,此无他,由其信用非人,所以驯致其祸,莫之悟也。
呜呼,惜哉!
仁宗君臣政要》:「上尝问都知守忠曰:『卿出入中外,闻有甚议论』?
守忠曰:『皆言陛下仁慈圣德。
但朝廷好官美职,及清要差遣,皆是两府亲旧方得进用,陛下不曾拔擢一孤寒之臣,寘于清近』。
又曰:『天下事皆由宰相,陛下不得自专』。
上默然良久,曰:『任人者兴王之本,自任者失道之君。
故君知其道,臣知其事。
朕若一一自任,非无为责成之理』。
守忠愧拜而退」。
臣尝观苏轼颂仁帝皇帝之德曰:「未尝行也,而万事莫不毕举;
未尝视也,而万物莫不毕见」。
非有他术也,善于用人而已。
惟其善于用人,是以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功。
呜呼!
仁宗皇帝可谓得君人之道矣。
夫君人者有四海之大,应万几之烦,不委之人,曷以济哉?
故必延登一时老成名德之士,寘之廊庙,而使之修其德业。
政事无巨细,悉以责其成;
人材无内外,悉以听其用。
吾于此尚复何为?
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传》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
此不易之理也。
自昔、文、武所以用天下而有馀者,亦岂弊弊然以其身亲之哉?
至于后世不能慎择大臣,为大臣者又复怀奸挟私,不能仰称委任之意,于是人主始欲收其柄,而不使之专也。
故进擢才能,关决事务,一切劳其心志而自为之,若将与臣下争功者,名之曰「忧勤」,其实以上兼下,非秉本执要之道。
顾如是区区,亦焉用彼相哉?
恭惟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所任执政皆极当世之选,如韩琦范仲淹富弼尤其彰彰者。
方是时,百官效职,而人无弃材,庶功即叙,而事无遗策,真所谓人主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功者也。
而王守忠乃云「陛下不曾拔擢一孤寒之臣,寘于清近」,又曰「天下事皆由宰相,陛下不得自专」;
守忠小人,将以是疏间君臣而行其私。
赖明圣觉之,以谓「任人者兴王之本,自任者失道之君」,大哉王言!
兹所以为仁宗也欤。
夫以仁宗临御之久,在列精白承休,而守忠何者乃敢阴肆其说,乱惑主听,以此见小人应对之际,不可不察也。
宇文士及唐太宗南衙群臣面折廷诤,陛下不得举手。
明皇尝引鉴默不乐,左右曰:「自韩休入朝,陛下无一日欢,何自戚戚不逐去之」?
然则自古小人处心积虑,乘间进说,未尝不欲导人主于非义,惟在听之如何耳。
仁宗之聪明,能使谗者愧拜而退,盖可为万世法也。
《三朝宝训》:「端拱元年太宗宰相曰:『国之兴衰,视其威柄可知矣。
五代季丧乱之后,权在诸侯,征伐不由朝廷,怙势内侮,故王室微弱,享国不久。
太祖光宅天下,深究兹弊。
暨朕纂位,抑亦徐图其事,思与卿等慎守法制,务振纪纲,以致太平』」。
臣观人君所以能号令天下者,威柄在我而已。
方太平无事,朝廷之纪纲法度具在,虽有奸雄,孰敢妄作?
故操持予夺之权,未尝不出于上也。
至于末世,人习宴而不知有鸩毒之祸,凡所以驭下之具悉从废坏,是以国势骎弱,主权暗移,使匹夫孺子尺兵在手,皆足以作难,况奸雄哉?
有天下二百年,而高祖太宗之纪纲法度固无不善也。
天宝以后,日渐陵夷,方镇擅权,连城相望,彊臣悍将,拿兵忿争,而尾大不掉之患,终世莫之能救。
五代承之,其弊尤甚。
当是时,威柄在人,天子惴惴然不得摇手。
呜呼,天下岂有是理哉!
迹其祸败之由,盖以制之不早,所谓养虎而自遗患者也。
观德宗姑息藩镇,至有终身不易地者。
宪宗吉甫为相,岁馀凡易三十六镇,殿最分明。
神策军使王驾鹤者,典卫兵久,权振中外,德宗将代之,惧其变,以问崔祐甫祐甫曰:「是无足虑」。
即召驾鹤,留语移时,而代者已入军中矣。
大抵朝廷之势,得人则张。
祐甫相德宗,吉甫宪宗,皆能有所设施,故其效昭然,有足称者。
惜乎二宗之德业俱不克终,遂使祸胚胎,卒抵败乱。
岂不以假其术智,特以排难于一时,而不知复收其柄,立以法善其后故也。
故臣尝谓国势所恃以安彊者,莫重于兵,而所以危国者亦莫甚于兵,顾上之人御之之术如何耳。
方无事时,听受节制,若女子然,东西唯命,吾尚何忧;
及其植党渐固,而挟之以恣横,豢养滋丰,而纵之以骄侈,于是怙势长恶,始有慢命不虔之事。
圣人虑祸于未萌,岂不思有以制之乎?
昔者晁错欲削诸侯,而七国亟反,盖削之非计也,曾不若主父偃之策之为善耳。
偃之说以谓使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则其国自弱。
然则为唐室计者,外而藩镇,内而彊臣悍将,其权固不可遽夺也;
傥能用偃之说,而众建偏裨以分其威,稍令出戍以散其党,则庶几阴夺其势,而主柄专于上,岂不伟哉!
柳泽有言:「勿谓何伤,其祸将长。
勿谓何害,其祸将大」。
太宗皇帝能于立国之初,监前代之失,欲收其威柄以致太平,则其先见之明,后世所当法也(《华阳集》卷二二。)
宪宗:「宗」原作「者」,据四库本改。
谢除吏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七、《沈忠敏公龟溪集》卷六
柏台五院之游,屡经冒进;
兰省六卿之列,首玷超除。
更被诏函,兼陪辞禁。
宠荣并集,愧惧交深中谢。)
伏念臣涉学迂疏,起家寒琐。
寸心许国,但知直道而行;
片言得君,肯借游谈之助。
悼奇节之未有,惭它技之猗无。
祇以孤忠,数叨异数。
择笏而赐李绛,独蒙曲误之知;
前席而见贾生,每奉清闲之燕。
念殊恩之难报,宜严谴之必加。
岂谓忽拜明缗,骤跻华序。
从事铨衡之地,力已弗胜;
寓直翰墨之林,才将焉强。
靡容俯偻,深积战兢。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睿智先知,英武大度。
勤于接下,图宣王复古之功;
宽以用中,得成汤立贤之道。
矜怜狂直之末,躐寘畯髦之先。
臣敢不外竭罢驽,中存丹赤。
山涛之启事,何敢不公;
陆贽之诏书,终忧靡称。
张九成落致仕制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四六、《竹溪先生文集》卷五
李绛有云:知人诚难,以为病。
然循其名,验以事,所得十七。
朕体是道,进退群材于贤不肖之间。
以尔儒学之英,名冠多士,行义之洁,善及一乡。
游著作之庭,高尚其事,未老而归。
予欲举廉靖以励士风,岂借贤异代哉?
其还旧班,以服新命。
亟弹冠而就道,勿俟驾而有辞。
班超斩虏使议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四、《竹溪先生文集》卷九
后汉窦固使假司马班超从事郭恂俱使西域
行,到鄯善鄯善王广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谓其官属曰:「此必有北虏使来,明者睹未萌,况已著耶」?
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今安在」?
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
已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才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
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尽歼也。
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
众曰:「当与从事议」。
曰:「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
众曰:「善」。
初夜,遂将吏士往奔虏营,顺风纵火,前后鼓噪。
虏众惊乱,斩其使及从士三十馀级,众百许人悉烧死。
明日乃还,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
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
因复使使于寘。
是时匈奴遣使监护于寘王国,既至,其王广德礼意甚疏,又其俗信巫,巫言「神怒,欲求汉使騧马祠我」。
广德国相私来就请马,密知其状,令巫自来,斩其首,送广德,因责让之。
广德素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
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
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
议曰:班超提数十众深入异域,悬命它国,而能斩使树威,俾两国落胆内附,遂通西域,可谓不辱君命矣。
夫人各有能有不能,任当其能,则众人所甚难且优为之,之功可致也。
茍非其才,而责以重任,虽天下之势拥九有之师,束手自持,受制远虏矣。
利害之相去,何啻什伯耶?
李绛宪宗言任贤岂容易哉,信夫!
李绛宪宗用贤议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五、《竹溪先生文集》卷一○
李绛元和中翰林学士,帝怪前世任贤以致治,今无贤可任,何耶?
对曰:「圣王选当代之人,极其才分,自可致治,岂借贤异代治今日之人哉?
天子不以己能盖人,痛折节下士,则天下贤者乃出」。
帝曰:「何知其必贤而任之」?
对曰:「知人诚难,以为病。
然循其名,验以事,所得十七。
夫任官而辨廉,措事不阿容,无希望依违之辞,无邪媚愉悦之容,此近于贤矣。
贤则当任,任则当久。
贤者中立而寡助,举其类则不肖者怨,杜邪径则怀奸者疾,一制度则贵戚毁伤,正过失则人君疏忌。
夫用贤岂容易哉」?
帝曰:「卿言得之矣」。
帝每有询访,随事补益,所言无不听。
遂欲以相,而倖臣吐突承璀宠方盛,忌其进,阴有毁短,帝乃出承璀淮南监军
翌日,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以足疾求免,罢为礼部尚书,帝乃召承璀于淮南
议曰:自古愿治之君,未尝不欲进贤退不肖,而贤者未易进,不肖者未易退,惑于忠邪之辨故也。
盖君子难于进,而不阿意以求合,礼貌衰则去之。
小人逢君以固宠,植党以示私,假义理之言以饰其奸,必行而后已。
故君子之道常不胜。
夫用贤岂容易哉?
之言是也。
宪宗之贤、承璀之奸,黜承璀而相,固善矣。
之罢,而即召承璀,何惑之甚欤?
是徒以无贤可任为患,而有贤不能任也。
弘志之祸,殆有以致之。
呜呼!
史称宪宗刚明果断,能用忠谋,而于进退贤不肖之际且尔,况庸君暗主无意于治者耶!
山亭宣和四年正月 北宋 · 张思柔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七
□□□□□□□□□□□□□坐卧与山相指,而城郭闾巷□□□□□□□□□□□□□□出墙外,未尝见全□焉。
独城西□□□□□□□□□□□李侯乃树材为亭,高出寻丈,然□□□□□□□□□□曰环山亭
□□经考之,赞皇在□□□□□□□□□□,又东北曰坛山,又东南曰粟堆,□□□□□□□□□□之交,草木茂盛则冥蒙□□□□□□□□□□□□石出则□封玉削如长剑巨戟,横列天□□□□□□□□□日月出□,而晦明变态、□状□□□□□□□□□□酒侑,真一方之胜境也。
大抵溯□踰□□□□□□□□□□黄□所在障□,游者倦焉。
赞皇太行□□□□□□□□□远近连□者,无虑数百里,而槐水、泲水合流交贯,绕出诸山下,□□激湍,巨浪□吼□喷□□之观,而清泚可爱,潺潺不绝,□□在□溪山之胜,□□有东南之佳致。
其降神发秀,考之人物,如李峤李绛李德裕之流,皆能以文采勋业为唐巨公,焜耀史册,缙绅士大夫迄□□之。
呜呼!
□佳秀虽非待亭而后显,然积年湮蔽,不受知于邑人
大夫能为筑亭,成此一段胜赏,是可尚也。
若夫动登临之幽兴,吊昔人之遗烈,发为歌诗,使士林改观,固将有作者至焉,仆何足以与此!
独乐其士风素朴,簿书期□,较之□邑,百无一二。
作邑者与此,以五斗粟驾,而坐擅逸民高士之乐,杖履彷□,一登斯亭,所以赏心快目者,其得固已多矣。
李侯之去后三年,仆□檄来此,而柱栋欹□□赤□漫漶,惜其将圮,因而完之,乃道其创始之由,而为之记云。
按:光绪赞皇县志》卷二五,光绪二年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