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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祠申状 其三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八
照对某伏准尚书省劄,以某丐祠备奉圣旨不允者。
某衰病之状,人所共知。
当此炎暑,人皆挥扇,身独棉衣。
每遇宗庙祠祭,旃厦诵说,常恐疾颠。
明禋在即,安能骏奔!
向去寒凛,岂任朝谒!
又闻外议谓某不敢办,惟有一去,心迹自明,所以僭因进讲,拜疏乞骸。
惟是虮虱小臣不敢频黩君父,欲望公朝特赐敷奏,察其所陈非有矫饰,亟赐俞允,庶及新凉未寒之际扶曳而归,寔拜洪造。
所有史事,容某还山论次缴奏,庶几少报圣主不世之遇。
建昌县刘氏诉立嗣事判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三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九三、《名公书判清明集》卷八
县丞有二子:曰世光,登仕抱养之子也;
曰珍珍,亲生之子也。
县丞身后财产合作两分均分。
世光死而无子,却有二女尚幼。
通仕者,丞公之亲弟,珍珍其犹子,二女其侄孙。
男方丱角,女方孩提,通仕当教诲孤侄,当拊恤二女,当公心为世光立嗣。
今恤孤之谊无闻,谋产之念太切,首以己子世德为世光之后,而撰藏世光遗嘱二纸以为执手。
世俗以弟为子,固亦有之,必须宗族无间言而后可。
今争讼累年,若不早知悔悟,则此遗嘱二纸止合付之一抹。
何者?
国家无此等条法,使世光见存,经官以世德为子,官司亦不过令别求昭穆相当之人,况不繇族众、不经官司之遗嘱乎?
通仕所以不顾条令,必欲行其胸臆者,不过以县丞与世光皆不娶,而侄与侄孙皆幼孤,可得而欺之耳。
在法,诸户绝人所生母同居者,财产并听为主。
同居者且如此,况刘氏者珍珍之生母也,秋菊者二女之生母也,母子皆存,财产合听为主,通仕岂得以立嗣为由而入头干预乎?
通仕之意,欲以一子中分县丞之业,此大不然。
考之令文:诸户绝财产尽给在室诸女。
又云:诸已绝而立继绝子孙,于绝户财产若止有在室诸女,即以全户四分之一给之。
然则世光一房若不立嗣,官司尽将世光应分财产给其二女,有何不可?
通仕有何说可以争乎?
若刘氏、秋菊与其所生儿女肯以世德为世光之子,亦止合得世光全户四分之一,通仕虽欲全得一分,可乎?
往往通仕亦未晓法,为人所误,此通仕之谬也。
刘氏自丞公在时已掌家事,虽非礼婚,然凭恃主君恩宠,视秋菊辈如妾媵。
然观其前后经官之词,皆以丞妻自处而绝口不言世光二女见存,知有自出之珍珍而不知有秋所生之二女,所以蔡提刑有产业听刘氏为主之判,而当职初览刘氏状,所判亦然,是欲并世光一分归之珍珍,此刘氏之谬也。
通仕、刘氏皆缘不晓理法,为囚牙讼师之所鼓扇,而不自知其为背理伤道。
当职反覆此事,因见田氏尊长钤辖家书数纸,亦以昭穆不相当为疑。
又云:「族中皆无可立之人,可怜!
可怜」!
又云:「登仕与珍郎自是两分」。
又云:「登仕二女,使谁抬举」?
又云:「刘氏后生妇女,今被鼓动出官,浮财用尽,必是卖产,一男二女断然流下」。
又云:「老来厌闻骨肉无义争讼,须与族人和议」。
书中言语,无非切责通仕,而通仕不悟,乃执此书以为證验,岂通仕亦不识文理耶?
当职今亦未欲遽绳通仕以法,如愿依绝户子得四分之一条令,可当厅责状,待委官劝谕田族并刘氏、秋菊母子,照前日和议,姑以世德奉世光香火,得四分之一,而以四分之三与世光二女,方合法意。
若更纷拿,止得引用尽给在室女之文,全给与二女矣。
此立嗣一节也。
刘氏丞之侧室,秋菊登仕之女使,昔也行有尊卑,人有粗细,爱有等差,今丞与登仕皆已矣,止是两个所生母耳。
尽以县丞全业付刘氏,二女长大必又兴讼,刘氏何以自明
兼目下置秋菊于何地?
母子无相离之理,秋菊之于二女,亦犹刘氏之于珍郎也,人情岂相远哉!
县丞财产合从条令检校一番,析为二分,所生母与所生子女各听为主。
内世光二女且给四之三,但儿女各幼,不许所生母典卖,候检校到日,备榜禁约违法交易之人。
案呈本军见任官,选委一员奉行。
寻具呈,再奉判。
裘司理居官公平,委本官唤上田族尊长(制属颇有私意干请,司理可以义理晓之。),与通仕夫妇、刘氏、珍郎并秋菊、二女当官劝谕,本宗既无可立之人,若将世光一分财产尽给二女,则世光不祀矣。
通仕初间未晓条法,欲以一子而承世光全分之业,所以刘氏不平而争。
今既知条法在室诸女得四分之三,而继绝男止得四分之一,情愿依此条分析。
在刘氏、珍郎与秋菊、二女亦合存四分之一,为登仕香火之奉。
取联书对定,状申。
大凡人家尊长所以心忿者则欲家门安静,骨肉无争;
司则欲民间和睦,风俗淳厚;
教唆词讼之人则欲荡析别人财产,离间别人之骨肉,以求其所大欲。
通仕名在仕版,岂可不体尊长之教诲、官司之劝谕而忍以父祖之门户、亲兄之财产,餍足囚牙讼师无穷之溪壑哉!
案录当职前后所判三本,一付通仕,两付裘司理,唤上刘氏、珍郎及秋菊母子,各给一本。
所有检校一节,司理狱官不可至外县,帖都昌县尉司理厅共议一定之说,前去检校,申。
如此区处,刘氏必又与秋菊有争。
妇人无知,但云我是丞妻,汝是登仕之婢,而不自知其身之亦妾也。
在法,惟一母所生之子不许标拨。
今珍郎刘氏所出,二女秋菊所出,既非一母,自合照法标拨,以息日后之讼。
再据刘氏诉立嗣事,奉判:前此所判未知刘氏亦有二女,此二女既是县丞亲女,使登仕尚存,合与珍郎均分,二女各合得男之半。
登仕既死,止得依诸子均分之法,县丞二女合与珍郎共承父分。
十分之中,珍郎得五分,以五分均给二女。
登仕二女合与所立之子共承登仕之分。
男子系死后所立,合以四分之三给二女,以一分与所立之子。
如此区处,方合法意。
但刘氏必谓登仕二女所分反多于二姑,兼登仕见未安葬,所有秋菊二女,照二姑例,各得一分,于内以一分充登仕安葬之费,庶几事体均一。
通仕者既欲以子继登仕之后,当拊恤刘氏、秋菊母子,当避嫌,不得干预县丞位下之事。
刘氏、秋菊亦宜念通仕县丞亲弟,所分之业仅得八分之二,与其立疏族,不若立近亲。
司理劝谕通仕,使责状在官,除立嗣子上分之外,不得干预兄位财谷。
仍责诸干佃知委状申,日前欺主侵盗之罪,姑照减降旨挥,并免追究,再犯追上,重作施行。
司理、王县尉,将县丞财产内珍郎与二妹作三分,登仕一分,各均分分析申。
准判,当职虽如此书判,尚恐教唆者煽动刘氏,欲为二女求添。
县丞身后浮财笼箧皆是刘氏收管,即不在检校分张之数,刘氏若果念县丞笃爱儿女,自当以此浮财贴助男女婚嫁,比之登仕位下止得田产而并不得浮财,已不胜其多矣。
并将司理劝谕寻呈押据帖,再奉判:据刘氏词,县丞有二子二女,除长子登仕系长子已身故外,见存一子珍郎及二女皆刘氏所出外,以法言之,合将县丞浮财田产并作三大分均分,登仕、珍郎各得一分,二女共得一分。
县丞一生浮财笼箧既是刘氏收掌,若官司逐一根索检校,恐刘氏母子不肯赍出,两讼纷拿,必至破家而后已。
所以今来所断止用诸子均分之法,而浮财一项并不在检校分张之数,可以保家息讼。
佥厅更开谕刘氏,取愿状呈。
寻责据刘氏供状呈,奉判:以法论之,则刘氏一子二女合得田产三分之二,今止对分,馀以浮财准折,可谓极天下之公平矣。
司理照所判奉行。
刘氏乃父之侧室,秋菊乃子之女使,珍郎与二女乃叔行也、姑行也,秋菊所生之二女侄行也,自是合有分别。
除浮财外,所有田宅并照今来所判,检校分析,申。
并帖王县尉照应。
续据刘氏等诉家产事,奉判:此事当职累判千百言,可谓明白。
访闻所委官裘司理母妻之家皆在都昌,意有牵掣,遂使已明白之事尚未予决。
牒新知郡索一宗案卷子细披阅,别委无干碍清强官,照元判监刘氏等分析,申。
十日。
续据都昌县尉申,品搭分析田县丞田宅财产事,奉判:田氏田产本司已请都昌县就本司分作八分,牒军唤刘氏母子并秋菊同赴本司,拈阄均分。
所有田通仕欲以子世德继登仕之后,昭穆不顺,本不应立,以其系亲房,姑令继绝,仰本军唤田世德与本生父通仕前来拈阄。
如不肯来,径将此一分县尽给诸女,条法行,悔之无及。
仍从本军取通仕愿状申,并帖司理照应。
牒内再奉判:如各人愿就本军拈阄分析,请备词申。
续据田年状,昨与阿刘至争亡侄立嗣,奉判:田通仕执留登仕丧柩在家,以为欺骗孤幼、占据产业之地,此何理哉?
今生者各已有分析,惟登仕丧柩合为理会。
东尉唤上刘氏、秋菊就两位儿女众财之内截拨一项钱物,为登仕葬送之费。
切待行下军、县,责令族众如法营办,通仕不得干预。
所有刘氏、秋菊两分,母子自要相依而居,于通仕者何干预?
通仕之子本不得立,所有见拨一分产业行下本县拘留,候登仕葬讫,刘氏、秋菊并儿女各安居讫,通仕别无窥图,方得以其子承此一分。
继据甲头雷先、干人余德裕状,催诉上件事。
奉判:此事甚不难决,而淹延数月,田制属死于旅邸,余德裕又以疾告,使提刑司有累月不决之讼,亦本司之耻也。
人案并押下罗司理,照已行监分析,申。
五日。
德裕系干人,本非家长,岂有官司不为予决,却使干人宰制主家之理?
司理详前后所判,介意早为分析,申。
续据罗司理解到分析关书共八本,赴司乞印押,责付各人,请令。
奉判:令各人领关讫,佥厅对定此一节呈。
如刘氏、秋菊母子与通仕和允已定,仰责状入案,却将田允勤一分关书并行给付。
如未对定,合候葬讫经本司请给。
佥厅寻责据刘氏、秋菊等,与田通仕和允供状,佥厅官书拟呈奉判行。
仍牒军,更请照本司已行,催建昌县趣了葬事讫,申。
翁仲山吴明辅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
辛亥召对,以不攻安晚过失为众论讥诋,端拜受之,不敢自明
或见教曰:「子为词臣讲官,日日可论事,一对之顷,不足深咎,当要其终耳」。
某初欲因争职事决去,而冷曹无事可争。
偶进故事,略言时弊,谓小臣能轻去就,虽大事可论,大臣能轻去就,虽内降可执,且引杜祁公以讽。
安晚语同列:「且请他空这里坐,做杜祁公与某看(闻之山如此。)」。
自此每因故事必进忠规,历历可数。
及草小吏答诏,安晚一夕三简谕止,某不敢苟徇以求容。
言版曹当用儒臣,不可专任能吏。
安晚虽益不乐,犹欲保全其去。
而某于禋后适有一疏论山相,圣上纳。
闻外间闻其直前而不知其论何事,某又不纳副封,安晚始疑其二于己。
直前十月十三也,逐去闰十月廿七也,盖在列数月本末如此。
某每至相第,旅进旅退,非更阑夜半客也;
职在词翰,非预其谋画也;
本以片文只字受知,非有他缪巧结纳也;
只识元老,未尝交其子弟也。
某人自小司成左螭,某自大蓬迁右螭,安晚之待某如此,时贤之责某乃如彼,岂平心之论乎!
某每见诸人入未尝发一言,出则妄云曾论某事,以热瞒流俗而钓取虚誉,心甚鄙之,山相之事是也。
旧疏藏之六年,近闻其逝,谩录本去。
执事察仆用心,岂怀利而饰诈、瞒人以钓誉者哉?
某宦情世法已置膜外,是身衰病,会当变灭,毁誉安在?
恩怨奚有?
但使此一种人持论,以一时之爱憎为毁誉,而不考察其人之平素,则实有耿耿未能平者(《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一。)
可数:原缺,据清抄本补。
安溪县义役规约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后村题跋》卷二
役法更君实介甫一番争辩,讲之无馀蕴矣。
今天下皆行熙丰条贯,独海外四州犹用元祐之旧,民亦便之,岂差、募均有利害耶?
义役法后出,最善。
余曩宰建阳,境内都九十七,耆一百八,义役居四之一。
它不能皆然,亦有始于义而终于讼者。
内某乡某都率数岁阙役人,郡守丞与常平使者迭差不能定,复下之县。
余钩考隐匿,参酌律令,定其当差,而犹不受令,则为之喟然,判其牍曰:使人情畏役如此,为官吏者可以自反矣。
稍久,邑人颇相孚,往往有踵县门求给朱记者。
诘之曰:何前傲而后顺耶?
则巽谢曰:自明府下车,吾辈不识追胥也,引判少也,诛求绝也,检验无大费也,吾愿及明府未去受役焉。
于是向之不能定者皆定。
虽窃自喜,然汔余去,不能使一邑皆为义役,亦复自愧。
安溪邑小民贫,百钱之产不免于役,常以四户充一岁,限满而赀破矣,故安溪之民尤畏役。
会朝家修义役法,太守侍郎赵公下之属邑,明府赵侯崇始创义规,十八都、十六里相劝从之。
寓公余使君首助以田,从而助谷者四千斛,民争受役,讼源永息。
恻隐发于寸心,仁逊兴于一国,三君子可谓贤也已。
初,侍郎公赴镇,余为言明府佳士,有志于为善者,然犹未知其材敏如是。
盖余三年不克为者,明府年岁之顷谈笑为之,其可敬也夫,抑亦可愧也夫!
山谷范滂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后村题跋》卷三、《粤西文载》卷五九
党祸东都最惨,唐次之,本朝又次之。
固、乔皆社稷臣,伏刑都市,膺、滂诸贤率身贯五木,骈颈就僇。
所杀天下贤俊数千人,其幸而得免如陈寔申屠蟠之流仅一二数。
使孟德仲谋不生,汉亦必亡。
唐末举当世清流尽投之浊河,而国随之矣。
本朝党论屡兴,事与汉唐同而治乱与汉唐异,盖列圣至仁至明,静观徐察。
竦、夷简指富、范为党魁,而昭陵随悟;
章、蔡请斲君实晦叔棺,族莘老,而泰陵不听;
欲按诛赵元镇等家族,上赖思陵保全;
侂诬陷忠定王,禁道学,因而废锢名胜,茂陵一旦奋发,雪忠定,弛学禁,而群贤复用矣。
三百馀年之间,邪说终不能以胜正论,小人终不得以胜君子,虽更阳九百六之会,适以开一马渡江之业,历丙午丁未之厄,晏然享太一临吴之福,有以也夫!
予尝谓前世党人有刀锯之祸,若本朝则烟瘴而已。
然前世或自系于狱,或谊不独生,或以齐名为荣,同于为善,同于嫉恶,同于舍生取义。
呜呼,盛矣哉!
季世风俗不然,随好恶而改化,视胜负为向背,首畔大防者有之,反噬安石者有之,范忠宣诸子多贤,尚劝乃翁求出籍,而「斩颐万段,恕亦不救」者皆是也。
此风既成,窃意未必乐范、、欧、余同贬,况甘与君、厨、俊、及同死乎?
豫章公远窜不悔,囚宜州谯楼上,犹书此传,无愧于孟博矣。
忠定吏部尚书,当庆元初阖门避谤,绝口不自明,尤贤于忠宣之家矣。
彼世之雍容立朝、进无刀锯之祸、退无烟瘴之忧,而不能自彊于善者,览卷宜有愧色。
杂记125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辛酉,国史、实录院,日历、会要、玉牒、经武要略、敕令所进书,太保右丞相贾某拜太傅,加食邑
时余兼儤直,预备一制。
及宣锁,余适不当日,遂藏藁不出。
朝士多见之,惟洪仲鲁侍郎录副而去。
后失其藁,不能追省,犹彷佛记三数语,首联云:「总群书,奏《七略》,载嘉汗竹之劳;
太傅,曰三公,爰峻面槐之拜」。
中间云:「昔夫子却莱夷之后,定古文之百篇;
周公践商奄而归,作太平之六典。
向非天资学力之俱到,安能文事武备之两全」。
尾联云:「于戏!
倚相楚良史,岂惟读上古之坟典索丘;
谢傅晋之伟人,可以系中国之衣冠礼乐」。
语意稍著题,与寻常进书加恩者不同。
上圣学尤高,词臣进小字本,或用事稍晦,或一两字未,必反复询究,或御笔径改定。
完颜氏垂灭,李梅亭草某制,用「销金」字,取汉人销金石之语,上改「销」字为「穈」字。
程沧洲草禋赦,用「皇灵」字,上改「皇灵」为「国威」。
余拟《科举诏》,草《杨镇建节》、《吕文德加恩》制,进小字本,上于中间疑一二字,皆宣谕下问,即具出处回奏。
政再改进,上或依改本,或批不必改。
凡圣笔所定,无不曲当,此类不能悉记。
孟珙家请赐神道碑,诏学士院撰述,久无下笔者。
其家请不已,本院具两直院名衔取旨,御笔:「刘某撰述」。
及进稿,翌日宸翰付出三省云:「刘某所撰《孟珙碑》,措词平正」。
辛亥,余以右史内制侍讲,时相安晚年高,二三执政方收士誉,诸人心怀向背,以攻安晚者为贤。
余一日见晚,晚不胜愤郁而言曰:「吾负诸贤?
徐直翁率全台论某者,力引为执政
汝腾为尚书,甫供职而去,超除真学士
非不容诸贤,诸贤乃不容
去,有不如某者来,坐此始见思尔」。
余劝其召潘、吴二豸及董夕郎,则人言自止,安晚不纳。
外间皆言淳祐旧揆必相,众忧之,不知所出。
余因进读《九朝通略》至澶渊事,上叹今无寇准,余从容奏云:「本朝国势差弱,中间有三狄难,赖三大臣以身当之。
耶律氏越幽、蓟,犯河朔,决大驾亲征之策毙挞览者,寇准也;
完颜氏越太行、黄河,犯汴京,决坚守京城之策走干离不者,李纲也;
逆亮百万南吠,或欲散百官而航海,卒之扈銮舆、幸建康者,陈康伯也。
臣尝谓此三人者,皆奋由书生,口不谈兵,仕不历边陲,不曾作将帅,一旦国家有急,所立奇伟如此,岂有它哉,直以忠义之气吞此虏耳。
方今人材衰少,求之材恐不可得,若就士大夫中求如康伯辈,莫须有人。
若不论其人节义大闲,但于曾作边帅中择相,中外之所以寒心也」。
上称善曰:「卿言良是,岂非疑朕复用某人耶?
朕决不用之」。
退而仰叹上英断不已。
侍读赵端明用父闻之,叹曰:「人主岂可无儒臣在左右」!
顷,余以少蓬西掖侍晚讲。
一日汤左史季庸夜访余曰:「闻君翌日进讲,吾欲求外补而上未允,烦君一语赞上决」。
余巽谢不敢当。
季庸曰:「上于经筵常目属君,吾求退不求进,君何疑焉」?
余漫诺之。
及讲罢赐坐,因奏:「汤中求去,陛下何以处之」?
上曰:「其人甚贤,朕欲留之」。
余言:「汤素恬退,自言初筮二考即蒙拔擢,由掌故学馆历谏官,至柱史,全不历民事,乞一外任自试,万一有外庸,它日召用,不惮再来。
其人朴实,非矫饰者」。
上曰:「卿素识之耶」?
对曰:「臣前假守袁州宜春主簿,与之同官。
一旦求岳庙去,臣不能留,由此敬重之」。
上曰:「然则合入何阙」?
余曰:「此在君父。
向来真德秀右史江东漕,若除监司亦可」。
江东阙漕,余奏:「以此处汤,何如」?
上曰:「已许某人」。
退以告游丞相游丞相曰:「上先诺杨伯岩矣」。
即拟奏汤秘阁修撰湖北运判
除目至后省,见御笔批其后云:「除右文殿修撰湖北运副」。
余遂以上意载之赞书
端平乙未并拜二相之后,时事小异,安晚辞官表云:「忧心愠于群小,或忧蹊隧之渐开;
众贤聚于本朝,未必规模之遽变」。
再相数年,求去不允,群议稍侵之。
又表云:「大臣负暧昧之谤,不能自明
小臣窃忠直之名,以徼后福」。
此类不一,语意极条鬯。
辛酉夏,余进《皇太子宫端午帖子》云:「错繇术进何裨汉,伾以棋亲亦累唐。
圣代尊经崇理学,讲堂燕子日初长」。
外议以错、伾事不当用,丞相以为问,余曰:「遍考前人所作,此如寒食必用介子推事、端午必用屈原事在上两句,下二句却颂到本朝之美,此者不可胜举。
杨诚斋老于文学,于大蓬兼光宗谕德贺东宫生日云:『橘中,瓜处屏伾文』。
何尝不用王伾事?
某下二句归美今日,抑彼所以扬此也」。
众议乃息。
辛亥明禋前,余以大蓬内制、常少,又被敕摄卿。
上既临景灵宫斋殿,余与卤簿使徐同知直翁立帘前。
烛光烘帘,见上将易服,而貂珰辈忽离立偶语,若祭礼有未备者。
余为礼官,深虑失职,既而微闻寻瓒未见,谓在太庙失记携来。
久之,左右奏知,上徐曰:「去取来」。
又久之,一珰走告,瓒止在神御殿柱边,烛闇不之见。
又以奏,上徐曰:「取来看」。
既见本色,上易服,余始跪奏请上行礼。
竣事,上还斋殿,左右请究诘掌瓒者,上不答而起,终无所问。
因一瓒迟了十馀刻,百执事皆有窘色,惟上自始至终端坐,恬然若无事。
余与直翁窃叹,万乘之主而圣性宽洪一至于此,非德盛仁熟,其孰能之!
赵观文与𥲅以版书尹京,都人颇议其挟筦榷以固位市宠,虽油酱琐细皆笼其利。
余侍经筵极论之,略云:「榷酤榷契,囊括无遗,弓张未弛。
倅失利源,邑因茧丝之取;
邑无生意,民受鱼池之殃」。
且引汉算缗、唐宫市以讽。
又曰:「麟趾之泽熄,虿尾之谤兴」。
闻赵愬于上曰:「言臣犹可,乃谤及国姓」。
余不自安,讲次乞骸以避之。
上问其故,余奏:「臣素善与𥲅,此论国事尔。
所谓『麟趾之泽熄』,盖秀才家时文有『无《关雎》《麟趾》之意,不可行《周官》之法度』耳,于国姓无与」。
圣意释然。
后郑发论余,赵移书闽舶杨瑾云:「后村去非某意」。
乙未六月,余为编修官侍右郎官轮对,至待班所则吴叔永舍人已先在彼侍立矣。
叔永借余奏劄一观,余答:「对毕当纳副本,今未敢示人也」。
及对,至论伦纪处,上反复论难累百言,余一一条析以对。
上色庄然,玉音温厚,不以为忤。
既退,叔永问曰:「对何其久也?
某立得肚饥矣」。
余示以奏藁,叔永叹美曰:「诸人皆不敢言矣,君真不易」。
隔三数日,解后见叔永曰:「某为君对语激发,因皇女不育加封词头下,某既草词,别入《贴黄》云:『陛下未有皇嗣,虽皇女亦多不育』。
梅福『续人者所以自续』之语,必为故王立继则子孙千亿。
及付出,则《贴黄》已揭去,闻上不乐。
某封上且如此,君昨面对,天威咫尺,慷慨开陈,踰晷不退,某有愧于君矣」。
后余为季永所论,叔永游果山联骑饯余湖山,叔永云:「某不意舍弟如此」。
余曰:「人各有所见,昔黄鲁直右史苏黄门不肯押省劄而寝,不以鲁直坡公之客而少恕。
其来久矣,何足怪也」!
游公笑云:「天下乃有故事亲切如此」。
一笑而散。
丙午十月一日,余为少蓬当转对,论国本,大略谓:「此事不可谋之妇寺邪谄之人」。
又曰:「当定于一
今也朝选一人焉,暮选一人焉,举棋之势未定,当璧之觊寖广」。
又言:「或难臣曰:『金枝玉叶之繁,将恶乎择』?
臣曰:『圣意之所属,即天命之所属』」。
又言:「近臣无范镇、司马光累数十疏不已,大臣无韩琦赵鼎以此事为己任」。
疏出,翌日游丞相亦有密奏。
越三日,上享原庙,有贵州刺史之命,而先遣入内小学者归其家塾。
后六年辛亥,余召对,再温前疏,愿采臣自侄为子之说。
末言:「昔朱熹三见孝宗,言:『日往月来,不惟臣苍颜白发,仰瞻天颜亦非昔矣』。
臣自丁未至今亦三见陛下矣,由臣视,愚贤虽异,爱君一也。
此言,悽然有感」。
上欣然曰:「朕意已定,小者略长成即教他入来」。
既对,众论以余不攻安晚,指为晚党。
庠士陈宗干谒余,不惬所欲,嗾其党上书,指余二疏皆非,惟论国本差强人意,然未免贪天之功。
余累乞骸纳禄,顿首上前曰:「群臣多论国本,陛下试编类,几有一部《通鉴》多。
臣止有一板半板,何功之贪」?
天颜为一笑。
「贪天之功」四字,谓当权位者,若漆室女君、老子少倚楹而啸,岂可加以贪天之名乎?
景仁君实一生名节可敬,论建储特一事尔。
同时职方员外郎张述亦论此事,尤切,大为时相富文忠公所诋,何足道哉!
余自江东宪以太府少卿召对,御笔赐第入馆,俄兼晚讲,甫旬月又兼权中舍
余力辞至四五,游丞相云:「此上意,某不敢复奏」。
余因白丞相:「多士满朝,何至用某作词臣
此距新春不远,万一省试差官,又当滥吹耶」?
游公曰:「恐不能免」。
余曰:「此大不可。
先朝以王君贶张安道知举,因争卷子,君贶自谓举进士第一,骂安道曰:『公杂出身,晓不得』。
张公以贤良进而人言如此,况其本无出身耶」?
游公大笑。
其冬,余因留黄去国,晚为兵侍兼内外制
壬戌省试前,诣庙堂乞免考试,今傅相鲁公答语,亦如游公。
余举君贶安道旧话,鲁公亦大笑,卒免差。
余仕由门荫,卿监则历宗少、常少、大小蓬,史局则历编修检讨同修撰经筵则历说书侍讲侍读,又兼西掖,再直北扉,可谓忝窃,惟不曾为试官尔。
余少未为人所知,水心叶公称其诗可建大将旗鼓,西山真公自为正录时,称其文,延誉于诸公。
初筮靖安主簿,年二十四。
庾使絜斋袁公被旨来摄豫章,辱致之幕。
教官拟贺冬年素不合,忽蒙委,公不易一字。
因白事留语:「主簿它日必以四六名家」。
余答:「非素习,黾勉为之耳」。
曰:「君年事未也,而四六乃有李汉老风骨,它日岂易量」?
余谢不敢。
当时但知李公《汉宫春梅》词而已,实未见其四六也。
退以告郡士万伯材,自述空疏之愧。
万曰:「李公有一位在郡中居」。
从其家借《云龛集》与诸家所作诵习之,稍为上官代筦记,大小状皆以薄技得之,它无缪巧。
故谏议忠简傅公每见其文击节,荐于朝曰:「使为文字官,必称职」。
时余方在选调。
上登极,举贤能材识,公已告老,又以余应诏
谢以小启,公自答云:「取旧知而论荐,应新诏之蒐罗。
虽非当时有味之言,庶几文若不休之意」。
南塘赵公西宗,评余四六云:「驯雅简洁,全法半山」。
又云:「老胡双眼犹能别宝,更须参取,使之神化不测」。
它日见余一二篇,又云:「某在兄云雾中。
今知前所见一卷,就某所好一体耳」。
南塘四六独步一时,西山书云:「安得好时节,使兄与南塘对掌」!
其后南塘直玉堂,余亦忝内外制
西山四六高处不可慕拟。
江东漕,与广德魏岘争赈济,谢表惟欧公能道,他人莫及也。
然书与余云:「某四六从龙溪入,兄与履常由半山入,故标致不及二公」。
其谦下如此。
开禧乙丑补入参果行,仲弟无兢、从弟志学参持志,与安晚同斋,余因二弟识之。
后余宰建阳李知孝方兴乌台诗案,余踪迹危甚。
晚在琐闼,力劝远相不宜以言语罪人,其事遂解。
余有一启谢晚,或云语泄祸未已,遂不果投,惟录寄西山及陈参与正夫。
远薨晚相,客见其座右写陈振孙刘克庄姓名,正夫乃示以前启,俄有堂审之命。
西山三山,以议幕辟余,除将作监簿福建参议官
西山召,余遂牵连造朝。
安晚初相,贺执满床,晚以余启为第一。
及为枢掾,以西山薨,堂白再乞福建参议以送其终。
二相皆言:「早间方奏知,欲以礼部郎官相处,如何去得」?
检正余子寿、副都颜耆仲左司崔端纯、右司赵汝谇陶木编修陶奎在坐,皆闻其语,退而相率贺余。
余曰:「祸将作矣,何贺之有」?
未几,被论去国。
李元善谏省,小柬云:「因南宫之除稍响,一表郎何足忌,忌余或为词臣耳」。
然余晚遭遇,未尝历表郎而为词臣
余为广漕被召,为金渊所论,予祠。
明年尚右郎官召,为濮斗南所论,皆言其披襟南宫。
余每与游丞相安晚诸公书言:「某中年婚嫁迫人,但得一粗官,苟俸禄以送老足矣,虽凋郡边城或总饷亦愿为。
乃无故加以此名,幸无它过。
今年之斥此罪也,明年之斥又此罪也。
初负此谤未五十,今六十矣,恶名著身如染癞沐漆然」。
词穷理极,终不能免此等差使
壬戌二月,宣锁草《杨蕃孙建节》、《皇侄乃裕检校少保制》,二鼓尽进稿,至四鼓后宣谕问《蕃孙制》所称「渭阳」二字。
时将解衣就枕,旋呼烛作回奏,不禁劳苦,有「衰飒秃翁垂八十,四更烛下作蝇头」之句。
六月二十九日召试馆职内宿,夜作策题,写未毕,忽晕眩不自持。
诘旦,遂语同院洪伯鲁,决策求去,以贵主薨不敢入字,至八月末始得请。
余年六十二,罹陟屺之哀,始得晕滑二疾。
初犹三两月一作,及辛亥免丧召归,则二疾月一再作,或数日一作。
十日九谒告,上问宰执知余疾状,云何不灼艾。
宰执使人导玉音,余始炙丹田,饵乌附,自徂秋,小愈。
迫禋祀,始参告宰执
徐枢直翁言:「昨奏差执绥官,上曰『刘克庄可而病,程公许可而老』,遂差陈显伯
可见上有清切差遣,常属意于君」。
辛亥五使按严更警场,余摄太常卿与焉。
版书赵德渊为余言:「止消几个使相,穷了版书」。
因言赵悦道一员锡赉一千八百疋两,始悟温公力辞郊赉之意。
悦道仪同节钺德渊尹京,兼桥道顿递使。)
端平初,陈珰洵益微惹外议,余轮对略及之,云:「北司贵臣,凭恃恩宠,风宪不敢劾」。
上问为谁,余以洵益对,上不以为忤。
稿传,意台中必不乐,而台端王去非乃上疏相助,当时台谏之贤如此。
李元善论宫媪及洵益,迁工侍,不拜而去。
然未几召用,至内相
一德度前代帝王所不及。
上洞知群臣情态。
端、嘉后言者多及宫媪,或言二吴阴与通谱,认之为姑。
道夫因论事亦有数语及之,若欲摆踪者。
唐伯玉察院晚讲,上语及道夫,笑曰:「别人如此说,他也如此说」。
伯玉因弹道夫,《贴黄》及毅夫
二吴一生权谲,而不知心术为人主所窥如此。
宰辅赐谥多上自定
杭相李公当轴除授,公户庭肃,鞭靴不及其门。
乔孔山相先后薨,上谥李曰「文清」,谥乔曰「文惠」,圣笔之严如此。
近矩堂董相薨,御笔赐谥「文清」,余归道建,徐公直翁问董何以谓之清,余曰:「见董公词头,至院草制,缴连其《乞致仕表》,自言策免后十年居里,自惭无益县,职俸祠俸皆不敢帮。
岂非上见其遗言如此,遂得美谥耶」?
徐默然。
后陈益斋谥「忠肃」,直翁谥「忠简」,皆出圣裁,不下有司。
西山真文忠公行状(上)1239年9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曾祖□,赠太子太保
妣陈氏,赠咸宁郡夫人
祖京,赠太子少傅
妣周氏,赠始兴郡夫人
父嵩,赠太子少师
妣吴氏,赠缙云郡夫人
公讳德秀字希元浦城县迁阳镇人。
四岁受书,立成诵。
小学,夜归尝寘书枕旁,灯膏所薰,帐皆墨色。
群儿休浴聚戏,公并取其书卷兼熟之矣。
宫师薨,吴夫人力贫躬织纴持家,公得壹意于学。
弱冠再贡于乡,擢庆元己未乙科,调南剑州判官,孜孜职业,不以高弟胜流自居。
开禧乙丑博学宏词科,闽帅萧尚书逵罗致幕下
陈相自强家盛暑讼人索僦金,公判其牍曰:「丞相方忧边思职,顾屑屑及此乎」!
金华李公诚之莆田陈公宓皆仕于福唐,公与游甚欢。
踰岁,以太学正召。
嘉定改元,迁博士,为礼部点检试卷官
楼公钥、倪公思方典举,独异待公。
楼公尽告以文献之传,且许其致远;
倪公为言立朝行己本末甚详,公终身佩服焉。
轮对,言:「为国者当示人以难犯,不可示人以易窥。
增币函首,虏将窥我」。
又言:「庆元以来,柄臣颛制,立为名字以沮天下之善者有二:曰好异,曰好名。
士大夫志于利禄,靡然从之,以慷慨敢言为卖直,以清修自好为不情。
流弊之极,至于北伐举朝趋和而争之者不数人。
今既更化,当先破尚同之习」。
召试学士院,奏篇言:「古今之变非兵财之足虑,而国势人心之可忧,宜防近习用事,杜小人复进,以维持国势,拯淮民流徙以系属人心」。
秘书省正字,为御试编排官,兼玉牒检讨官
校书郎,轮对言暴风、雨雹、荧惑、蝗蝻之异,因条上四说:「汉初元延光间暴风,翼奉以为左右邪臣、史臣以为亲谗曲直不分之验。
今名虽好忠,实则喜佞,灾异所缘而起也。
阴气之精,凝而为雹,刘向以为阴胁阳、孔季彦以为阴乘阳之应。
今一二诏旨或从中出,致异之原,其或在是。
荧惑南方,为礼为视,礼亏视失则罚见,意者事几未尽察、邪正未尽知乎!
春秋威公五年螽,汉光和元年蝗,说者以为贪虐取民、蔡邕以为贪苛所致,意者赃吏尚多、苞苴未戢乎」!
兼沂王府教授,每因诵说,迪以正理。
学士院权直,迁秘书郎
轮对言:「近畿州县水灾,以类求之,内而女谒近习,外而夷狄盗贼,阴盛阳微之證。
更化未几,俊贤耆艾引去相踵,善良之士寝不自安。
寇燄未张,不早扑灭,及其披猖,乃草薙而禽狝之,世岂有毙千万人于干戈而天不为之变者?
惟开公道,窒旁蹊,以抑小人道长之渐;
选良牧,励战士,以挫群盗方张之锐」。
又言:「天下有不可泯没之理,万世犹一日者,公议是也。
自昔虽甚无道之世,能使公议不行于天下,不能使公议不存于人心。
侂胄用事,能颠倒是非于一时,终不免为世大僇,何者?
公议天道也,侂胄犯之则违天矣。
故善为国者畏公议如畏天,则人佐之,天助之」。
著作佐郎
始公登朝,同进有相惎者,每谗公以谄时相,获骤迁,公恬然无竞
其人后为时相所厌,将除公言职,使逐去之,公力辞不就。
刘尚书爚闻而叹伏曰:「不过迟作从官十年尔」。
礼部郎官,轮对言:「星变,修德行政者本也,禬禳祈请者末也。
间者内廷屡蒇醮事,举末遗本,未足以格天」。
又言:「金虏有必亡之势三,可为中国忧者二。
万一此虏遂亡,莫或余毒,上恬下嬉,则忧不在敌而在我。
设或外夷得志,邀我夹攻,豪杰四起,奉我为主,从之则有宣和结约之当戒,张觉内附之可惩。
如将保固江淮,闭境自守,彼方云扰,我欲堵安,以此为谋,尤非易事。
议者多夷狄之衰乃中国之利,抑不思五单于之争,汉尝获其利矣,拓拔氏河南之警,反为萧梁之害,何耶」?
时余公嵘奉使涿州,以燕城被围约回,始知金人有鞑靼之扰。
军器少监,升擢直学士院
轮对言:「雷雨损动太庙鸱吻,而避朝损膳,仅举故事,然犹历旬浃而后行,逋信宿而遽已。
以此动人,犹且不可,况于天乎」?
起居舍人
戚畹封王爵,公适当制,庙堂谕意,令及去凶之事。
公不从,而以「建储为中宫功,故均庆后族」,且有「亶为异渥,夐掩前闻」之语。
既告廷,复草奏曰:「汉世贤戚无出樊宏阴兴右者。
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
亦曰:『富贵有极,人当知止』。
二人之言,外族所当监也」。
许侍郎奕时兼琐闼,遂援「夐掩前闻」一语,以为词臣之笔如此,是本朝前此所无也。
许公竟以此去。
戚畹以公名重,屡对客愿一识面,公正色拒之。
直前奏事,言:「自顷傅伯成谏官论事去,蔡幼学词臣论事去,邹应龙许奕又继以封驳论事去。
人之常情,易媮难勉,彼见数人者非能大有矫拂,已皆不容,故宁默默以自全,不肯譊譊以贾祸。
侍从之臣未闻有以己见求对者,集议则阁笔相视,不措一词。
喑嘿如此,岂国之福」?
又言:「陛下延纳群臣有礼,然咨询罕闻玉音,记注所书,寂寥无几,臣愿昕朝赐对,时出圣训」。
又言:「古者大事谋及庶人,而楮币盐钞,更张独决于庙谟」。
又言:「唐宪宗以忠直用李藩,以循默去郑絪,明主所当法也。
当时宰臣裴垍尤奖尽言拾遗
独孤郁等因迁致谢,独责严休复曰:『君异夫二人孜孜献纳者』。
休复大惭。
大臣所当法也」。
又言:「新楮初行,虽有违令估籍之文,然当籍者必闻于朝,以俟报可,毋得专行。
今州县奉行过当,有一夫坐罪而并籍昆弟之财,有亏陌四钱而没入百万之赀,至于科富室之钱,拘盐商之舟,以产高下配民藏楮,皆出于朝廷约束之外。
人也,所谓家产满千钱,藏券五十,闽中之新令也。
夫产满千钱,田仅百亩,安有馀赀可以市券,往往鬻田宅以应令。
凡若此类,宜悉蠲罢」。
太常少卿直前奏事,言:「北虏垂亡,此天命离合之机。
国家多事之始,必也君臣上下皆以祈天永命为心。
刘向有言:『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
不然。
祥多而恃,未必不危;
异众而戒,未必不安。
今岁以来,二月飞雪,六月积阴,地震水涌,妖星陨流,而况重以震霆之异!
景祐五年雷发孟春,下诏求言。
陛下自视何如仁宗,冬雪之警,甚于孟春,而求言之诏未颁,宜思所以通下情、召和气者,此祈天永命之一事也。
三代而下,治体纯粹莫如我朝,立国不以力胜仁,理财不以利伤义,御民不以权易信,用人不以才胜德,社稷长远,赖此而已。
陛下圣德谦冲,未尝轻改成宪,窃虑或者患国势未强而欲振以刑威,患财用未丰而欲益以聚歛,诚信不如权谲,忠厚不如刻深,有一于兹,皆伐国之斧斨、蠹民之螟螣也。
惟陛下察截截之谝言,守闷闷之家法,此祈天永命之二事也。
唐制非叛逆不籍其家,今闾巷细民小有诖误辄没其赀,群情嚣嚣,不自聊赖,弱者至父子相随赴井而毙,强者至欲剚刃守臣以自快,宜思所以收人心、解天意者。
此祈天永命之三事也。
安富恤贫,王者之政,而郡县往往疾视富民,多方破坏,不尽不止。
有馀之家窘于科敛,摧于告讦,皆蒿然有不自存之态。
赊贷路穷,贫民益困,愿霈然下诏,戒饬有司。
此祈天永命之四事也。
艺祖立奏案之法,以革藩侯之专杀。
范祖禹国家以仁继仁,哀矜于民,率用中典,为百三十年太平之本。
陛下仁恕同符祖宗,臣所欲将顺者三:一、自今非重辟毋轻下大理
二、寺官宜参用儒者。
三、酌情处断,所以重帅权,非列城所得用;
便宜斩戮,军兴一切之政,非平世所可行。
宜制其萌,以杜藩镇之祸。
此祈天永命之五事也。
追命居住,视古流放之刑,其在圣朝,未尝轻用。
比缘官吏玩令,间或举行,举刺之官或乖审谨,接劾来上,未尽至公,愿诏有司,博参物论,湔涤其可贷者。
此祈天永命之六事也」。
又言:「蜀居上流,为东南之首,宜预蓄人材以备缓急」。
时相当国既久,言路遍置私人,耆旧尽去。
都司胡、薛之徒始用事,钞法楮令既行,告讦繁兴,吏民坐新书抵罪者众。
公首上是奏,直声动朝野。
立螭数月,数犯颜造膝,天下想闻其风采,故老袁公燮、柴公中行及庶僚之敢言者数人稍稍和之。
时相始不乐,都司又切齿,然籍没之产以渐给还,士大夫停废迁徙者亦稍稍牵复,公发之也。
时相患公与左史李公𡌴数论事,于是二公俱出疆。
公为金国贺登位使,从臣中有以公亲老留行者,不听。
盱眙,留两月,凡两淮山川险易、士卒勇怯、守将贤否、边民疾苦,皆览观诹询,识之于册,慨然有为国经理之志。
苟得自见,平地可使为至险,旷土可使为良田,弱卒可使为精兵,惜不及用也。
虏移文止贺使,还朝入对,言边事有深可虑者三,亟当为者二,欲移沿江列屯于两淮,而增募舟师以扼江面,缮城池楼橹,大修垦田之政。
又言:「金鞑相持,战斗离合不知其几,而吾俱罔闻知,宜饬边臣捐金募间」。
时朝论方事苟安,谓公张望,乞补外,不允。
直前奏时事,言:「女真徙汴,我忧方深,自立之策无出于用忠贤、修政事、屈群策、收众心而已。
今济济周行,号为多士,然意见小异,已成枘凿,议论小激,目以诪张。
夫平居工文墨,便刀笔,文儒宿望或所不能;
至于正色折奸萌,立谈断大事,则又非小有才者所能办。
惟陛下以尊君重朝为心,合天下正人以自助。
南渡驻跸,何异会稽,而秦桧乃以议和粉饰太平,士大夫豢于钱塘湖山歌舞之娱,无复故都黍离麦秀之叹,此之罪所以上通于天而不可赎也。
今危机交急,不同常时,宜罢不急之营缮,略常程之细务,惟大计是图,则勾践之功可寻。
汉有边鄙大疑,必使群臣杂议。
熙宁议地界、建炎议防秋,或访旧弼,或令侍从台谏各上利害。
今虏徙而南,宜诏有位皆得尽言,然后博采众长,按为定论。
之元气在于人心,宜选循吏革虐政以收百姓之心,拔用荆淮尝立功之人以收豪杰之心,已募复散之卒,择其健者分配戎行,以收忠义之心,蠲科调以收边氓之心,推恩信以收中原遗黎之心,所谓自立之本也。
李纲建议,欲保江南,当葺理淮、襄为家计。
孔明汉中陆逊守荆渚,皆付以事权,不从中御。
愿于近臣中择二人于荆、淮建立幕府,如吴、蜀任二臣故事,所谓自立之具也」。
又言:「虏必邀岁币,臣窃以为不可与」。
上曰:「不当与」。
未几,对境果来索,从臣刘爚李珏皆主不与,上曰:「真某之论亦然」。
时相方以爵禄笼天下士,至有声旧人折节营进,反为所薄。
公慨然刘公曰:「吾徒须汲汲引去,使庙堂知世有不肯为从官之人」。
遂力请郡。
时相曰:「禁涂在尔,胡为去也」?
公答曰:「老亲生长田间,但知太守之乐,不知从官之荣」。
秘阁脩撰、江东转运副使
时山东乱离,朝廷犹与女真通聘,而士大夫多言五福在
公朝辞,论国耻不可忘,群盗不可轻,幸安之谋不可恃,导谀之言不可听,至公之论不可忽。
金陵旱蝗,留守适卧病,公乞蠲阁二税,大讲荒政,约常平使者李公道传共议。
李公至自池阳,合词乞分所部九郡委三司,公自领太平广德,李公宣、池、徽,谯提刑令宪南康、饶、信,而建康以属帅。
留守殁,总饷摄事,公力从臾之,于是建康奉行如列城。
分画既定,通选一路僚属,籍人户为五等,甲乙出米,丙自食,丁粜而戊济之。
朝廷捐米数十万石,守令以使者切于为民,躬履阡陌,家至户到,父老叹息,以为刘枢密荒政之后所未见也。
公素与李公志同道合,谯卿可与为善,虽南康三郡区画精密不逮,然所及亦不少。
金陵甫讲行,新留守至,竟不发,而总饷自赈城中户口焉。
广德旱最甚,公再至其郡,请以拨到百万仓米万石救一郡之民,且易粜为济,未报。
公与守臣魏岘议,以便宜发廪,委教官林庠赈给,而别疏待罪。
竣事而还,百姓数千人送公,指道傍丛冢泣谢曰:「此皆嘉定辛未年饿死者,微公我辈相随入此矣」。
黄、池民旅讼镇官史弥忠倚势不法,公令寻医而去。
当涂郡更创大斛,废司农斛斗不用,公索而之。
新徽守林琰为台谏无廉声,宁国张忠恕规匿赈济米,公两劾之。
忠恕罢,代以陈广寿公言宣民遭前守之虐,自李道传承摄,方有生意,今忠恕甫去,广寿实来,所谓逐虎逢狼也。
广寿之命遂寝。
公虽不容于朝,犹以忠实恳恻为时相所重,虽积忤未至疏斥,惟都司数人目为迂儒,试以事必败。
及至江东,益有民誉,小人无所售其喙,遂有「旱伤本轻,监司好名,赈赡太优」之语,时相不能无惑,自此申请遂落落矣。
魏岘始与公共发廪,俄为都司所嗾,劾罢林庠以撼公。
公上章自明,朝廷悟,与宫观,庠干官
都司怒无所泄,径从省中奏罢徽守詹阜民,以撼李公道传,而李召还矣。
江东二年,凡下车例册及台阃戎司之馈,以至太夫人诞日诸司寿礼,皆不入私橐,专储之以助赈施。
公虽在外,援欧阳公修自禁林出漕河北上疏论兵故事,附奏言:「女真叛辽在政和之四年,其灭辽也,在宣和之七年
今天下之势无以异于政、宣之时。
臣尝论政、宣致祸,其失有十:京、黼蛊上心,一也;
贯、俅坏军政,二也;
简忽天变,三也;
以言为讳,论水灾者贬谪,谏花石者屏斥,四也;
老成鸿硕不以奸党废则以邪说斥,五也;
台省馆殿非奴事奄尹即翼附权臣之人,六也;
边臣掩覆,寇至不知,七也;
改盐钞法,科免夫钞,八也;
阉腐董师,九也;
徇女真之欲,召侮取轻,十也。
陛下忧勤恭俭,无愧仁祖之风;
而群臣盘乐怠傲,乃有宣、政之习。
臣恐后之视今,犹今视昔。
又三数年来,谋国者不惟长算,遂有三误。
虏既播越,犹使吾宋臣子拜犬羊于祖宗殿廷之下,一也;
岁币不遣是矣,然不正其词而诿曰漕渠乾涸,二也;
上流制阃榜拒流民,来者剿杀,西川总戎戕程彦晖一家于黑谷山,三也。
积此三误,而吾国之威灵气燄索然矣。
误于前者不可悔,应于后者犹可为,愿朝廷无再误而已。
昔孙氏、典午氏皆能以江表自立,国家带甲百万,江汉为池,岂下吴、晋?
而中外有司忠诚愤激者少,委靡怠惰者多,一闻赤白囊至,相顾失色,不知所为,少定则又恬然矣。
国家平时尊宠士大夫,一旦有急,未见有毅然以戮力王室自任者,此臣之所大惧也」。
时议以西掖召还,都司尤忌公者密泄其语,以钩致。
公曰:「某虽不肖,决不由匪人以进」。
乃上此奏。
右文殿脩撰知泉州
郡以番舶为命,然商人畏重征,苦官吏和买,至者绝少。
公镌税额,戒官吏毋得买一物,虽诸台委倅属市物,必申州始得奉行。
是年舶至者十有八,明年二十有四,又明年三十有六,征税之入遂及绍熙旧额。
秋苗令民执槩,两造示姓名,使自诣,然惟王公十朋与公能行之
海贼王子清、赵郎以十八艘横行巨浸,劫晋江县围头湾,距州仅百馀里。
公调左翼军捕逐,拨发官王大寿力战无援,与队将秦淮等六人死之。
公为文以祭,且请赠典于朝,出宿中和堂,讨贼弥厉。
或言沿江诸港澳民兵可用,而同安管下烈屿其尤也,公议选官劝谕。
寓客宝谟储公用自请行,得民兵四百、舟三十二,与官军犄角,并授之簿侯处厚曰:「官民一体,有功并论」。
逆贼至漳浦境内沙淘洋,败之,获大舟四、贼首六,赵郎者在焉,子清逸去。
诛群贼于教场,设王大寿位,令其子剖心以祭。
磔者三人,诛死者二十馀人,胁从者破械纵去。
赵郎自称直徽猷阁子游孙希郤也,毙于狱,子清寻为台州杜门巡检所擒。
诏以获贼功增一秩。
公委僚属遍行海滨,审视形势,创沿海诸砦,增屯诸砦水军,复教定巡逻地分,后皆可行。
左翼军受守臣节制,公所请也。
时相生日,四方争献珍异,公大书「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十二字以饷,且将以书曰:「丞相勤身辅政而中外之心未孚,屈己受言而士大夫之情犹不能以自竭,愿因某之言,考武侯之为,勉其未至,则功业日盛,福禄日臻」。
不报。
泉多大家,或席贵势患苦闾里,公严绳其仆而雅责其主,皆愧之而不敢怒。
始至,郡之先达有田讼,闻公语自慊,焚其契不复争。
曾从龙贻书寓里曰:「此人视宰执如小儿,宜谨避之」。
傅公伯成方退居,公每诣之必移日,虚心问政,受其规戒。
傅公亦以世道期之。
集英殿脩撰知隆兴府江西安抚。
前政积宽,稍矫以严,尤留意军政。
夷狄外患,盗贼内忧,皆不可忽,遂条五事,可为十一郡长久之利。
一、令属城各仿豫章,于禁军内团结其强壮者别为营,且乞推行之于八路。
二、抽江州水军人船十之三分屯兴国富、池等处,抽鄂州水军十之三分屯武昌县
三、缮豫章城
四、总管钤辖阙,于统制中选差;
州钤将副则取诸统领以下之知兵者。
五、通广盐于赣、南安以弭汀、赣盐子之害。
属稿未上,以吴夫人忧去官。
明年,蕲、黄失守,升武昌县寿昌军
其后盗起南安,延蔓又三道,竭国力讨之数载始平,人乃伏公先见。
公尝言所历诸镇惟江西惠利未有大及吾民,若有遗恨,盖开府仅数月云。
公性笃孝,吴夫人尝疾病,公祈天而愈,醮谢之词有曰:「愿损臣算,以延母龄。
炉熏之烬未销,囊药之功已应」。
其除泉守也,告词以蔡忠惠公襄便亲为比。
公至郡,刻蔡公《上寿仪》于石,岁时率家人奉觞为寿如其仪。
州民有母寿百者,为立寿母坊。
及执丧,毁瘠柴立,侍妾尽遣去,给事左右惟老兵苍头。
饮量旧无算,自此终身饮不过濡口。
服阕,除宝谟阁待制潭州、湖南安抚使
再辞不允,辞次对又不允。
赴镇,诏赐金带。
以廉仁公勤四事励其僚,以周元公胡文定公父子、朱张二先生学术源流勉其士。
长沙自南渡初,民自酝酒而税于官,其法简便,至刘公珙讨郴寇,增亲兵,始量从官卖,稍分酝户之利。
辛帅弃疾创飞虎一军,博求利源,奏改为搉酤。
给事中芮公煇持不可而寝,至赵帅善𢙄又榷焉。
曹公彦约复旧法,至枢密丙又榷焉。
公奏:「自彦约行税法,每岁净息率不下八万馀缗,视昔之榷无大相过,而不和籴,不抑配,不搜捕,薪水之费、官吏之给,皆十去其七,而一定之息踵门而至,何惮不为」?
诏可其奏。
潭人欢呼。
旧例,秋苗斛面外有所谓捧撮米者,日增月益,前帅定增为一斗,既增而捧撮如故,每三捧取七升,公并革去之。
朝廷岁降度牒和籴,州配之县,县配之民,率三四户受一牒,昂其价以市,米每斛比市直仅四之三。
公乞免降度牒,不许,则遣人货于都城而自任其折阅,所籴才十一。
会米贵遽止,以他米补其数。
明年,奏请罢籴。
岁春夏,郡民艰食,竭公家之力振赡。
既而曰:「此浅惠耳」!
郡有折粳钱,本正苗也,后折钱佐郡用,阙米则输本色。
合正耗五万馀石,公别贮之,名惠民仓,岁岁出籴,仿张公咏成都之法,什伍其民,以保受。
有丽于罪,券住籴,保受同之,因养寓教。
魏公了翁记焉。
又以撙节钱易谷于总所,得八万石,益以他谷为九万伍千石,散于十二县。
置社仓百所,其敛散息耗之法一依朱文公所立条约,且上其事,朝廷皆从之,著为令。
又创慈幼仓,立两义阡,教诸军习射,日再按试。
前帅以官钱付亲兵回易,又拨东西两军中自佃。
公捐其租息,凡营中病者、死未葬者、孕者、嫁者、娶者,给散有差。
定王台据一郡最高处,向时元夕帅漕张饮其上,诸营家给一灯竿杪,灿若万星,数夕乃止。
公榜罢之。
置赡军典库
寿昌军朱橐建请飞虎军永戍寿昌,且欲并致其家口,公力争之,朝廷不能夺。
江华县贼苏师军去州十里杀人,巢穴接贺州,公檄广西共讨平之。
武冈司马遵不得军情,卒蒋宗筹倡乱,公劾去,使佥判叶莫摄郡事,授以方略,乱卒伏诛。
今上登极,召赴行在。
未至,除中书舍人,兼侍读,改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辞免不允。
宝庆初元正旦长沙,过家,乞郡不允,给告一月
六月辛丑入对,上迎劳曰:「久闻卿名」。
公奏三创,一脩子道家道、立君道,略曰:「三纲五常者,扶持宇宙之栋干,奠安生民之柱石。
人而无此,冠裳而禽犊矣;
国而无此,中夏而裔夷矣。
晋废三纲而刘、石之变,唐废三纲而羯胡之难作。
我朝立国,根本仁义,先正名臣或以为家法最善,或以为大纲甚
陛下初膺大宝,不幸处天伦之变,有所未尽,流闻四方,所损非浅。
霅川之变,非济邸本志,前有避匿之迹,后闻讨捕之谋,情状灼然,本末可考,愿诏有司讨论雍熙追封秦邸、舍罪恤孤故事,斟酌而行之
济王未有子息,然兴灭继绝,在陛下耳」。
上曰:「朝廷待济王可谓至矣」。
公奏:「陛下友爱之心可谓无所不至,但此事处置尽善,臣未敢仰承圣训。
观舜所以处象,则陛下之不及舜明甚。
大抵人主当以二帝三王为师,秦、汉以下人君举动不皆合理,难以为法」。
上曰:「是亦一时仓猝」。
公奏:「此已往之咎,臣所以言者,欲陛下益进德修业以掩前失」。
二乞收人心,略曰:「太平兴国中,秦邸事作,太子太师王溥等议于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后有诏裁决,以大事不可轻也。
康定庆历简求西帅,必取当世第一流,宰相吕夷简至忘雠荐进,以重任不可轻也。
往者霅川之狱,未闻有参听于槐棘之间者。
又如淮蜀二阃之除,皆出佥论所期之外,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何惜不与众共?
此收人心之一事也。
赏罚适平则人莫得而议,今有功罪同而赏罚异者。
朝廷之于天下当如天地之于万物,裁培倾覆,付之无心,可使一毫私意介其间哉?
此收人心之二事也。
当乾、淳间,有位于朝,以馈遗及门为耻;
受任于外,以苞苴入都为羞。
今薰染成风,恬不之怪,果欲息天下之谤,莫若反其物,罪其人,则心迹暴白。
此收人心之三事也。
治世气象,欲其宽裕,不欲其迫蹙。
曩者以讹言之籍籍,有讥诃之令焉。
呵则已过矣,甚至于流窜焉,杀僇焉,都城之民摇手戒。
宜解密网,达下情,此收人心之四事也」。
三言:「朝廷之上,敏锐之士多于老成,政事之才富于经术。
虽尝以耆艾褒傅伯成杨简,以儒学褒柴中行,以恬退用赵蕃刘宰,然前之三臣止加异数,未闻聘召,至于亮直敢言如陈宓徐侨,皆未蒙记录。
愿处伯成内祠,置中行经幄,擢于言地」。
又奏:「华发旧德之臣,不独人主赖其益,朝列新进之士亦有所矜式。
伯成皆年逾八十,纵使召之不至,必能因囊封进忠言」。
又奏:「长人之官,拊字不闻,叨懫日甚」。
上曰:「如何无一廉者」?
又问:「何以革之」?
奏:「此在朝廷用舍黜陟之间,示人以意」。
上又问:「卿曾见有何廉吏」?
以袁守赵䈣夫对。
御笔擢䈣夫秘阁,与监司差遣
公手劄谢上,因言:「崔与之帅蜀,杨长孺帅闽,皆有廉声,臣一时不能悉数以对,乞广加咨询」。
林寒斋墓志铭1246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江宁
淳祐丙午,诏以迪功郎林公遇绝意干荣,杜门乐道,特改合入官,主管仙都观,仍下福州给札,令条其所欲言者。
守帅遣吏致上命,君顿首自言:素孱早衰,因而退处,本无高论,政尔偶然,不足当朝廷优礼。
州以君巽牍上尚书,诏不允。
君又言义无可取,拙不能言,惟有不取不言可以自明,愿得瞑目为山林之民。
其年九月丁巳,以疾卒于家,年五十八。
君世居福清石塘
配陈氏前葬清远里翁陂山之原,二子同、合以其年十二月丙申奉君合葬。
初,宝章公当任子,君不欲仕,公强之,调宁化
不忍去乃翁,乞奉南岳祠。
及宝章公服阕,或为君外移,得建之户掾,辞不行。
舍前有隙地,稍植竹树,疏沼沚,筑室其间,扁以「寒斋」,终其身不复出。
君性本慈孝,晚尤温恭,然教行于家,子弟甥侄皆力于善,肃然若恐其检责也。
自修而已,未尝律人,然行著于乡,比闾族党达于郡国,一有不善,惕然若恐其闻知也。
亲友仕而贵、倦而未归者,必相儆曰:「得无为寒斋之愧否」!
有位者下一令,行一事,必却顾曰:「寒斋不以为厉民否」!
君孑立无同侪,野处无寸柄,而远近翕然宗之,方山之南,蒜岭之北,隐然有元夫钜人在焉。
李公韶佐春官,荐君榻前;
方公大琮除次对,上君自代;
赵公以夫召对,以遗逸举;
杜丞相范议召君,会薨不果;
俄李公召,再荐。
朝廷亦知君,遂有前诏。
是数君子者,虽力相推挽,犹自谓不足以重君,而惟恐君之以为浼己也。
君终岁不出户,而商论世事,酬酢物态,裁量人品,毫黍不差。
束书高阁,隐几永日,而单辞半句流出肝肺者,字字可传。
素羸,自四十以后萧然单栖,日或蔬食,取诸物者狭而望于天者啬,视名与利犹臭腐,身与家犹旅泊也。
其学邃于性理,贯儒、释,兼朱、陆,晚益精诣。
所著有《求心录》,六记百诗,别藁存《穷士》、《贫女》二吟、杂诗文百馀篇,馀悉焚去。
属纩留诗别其故人,遗言以隐服敛。
扬雄陶潜皆好恬静,不慕荣利,然系累世故,濡足不去,超脱俗网,引身高翔。
故先儒书二人之卒,于曰「莽大夫」,于潜曰「处士」,岂非出者危而处者安、留者损而去者全欤!
然则书曰「处士林君之墓」者,非惟君之素志,亦吾儒之家法也。
君弟养直
其世系详见宝章公之志云。
铭曰:
猗君所立,与天壤俱。
超乎画前,复于性初。
以为释耶,则践乎实;
以为老耶,不放于虚。
探千古之秘宝而独得,丛一世之苦淡以自娱。
余所述者,迹之区区,若君之心,不可拟摹,有欲求之,于君之书。
秘书少监李公墓表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四
端平初元西山先生帅闽,闻廷议大举,忧愤,坐卧不能安,拜疏力争。
余忝议幕先生录副以相示,手自窜定,今藏余家。
于时洞斋李公方需绩溪次,亦应诏封上曰:「荆帅少师,图上陵寝,淮阃勇鸷,抵掌关河,陛下轻信,兵端遂启。
丙寅妄动,剜肉医疾,三十年未合,讵堪再坏」!
又言:「南阳之燄炙人,虢国之门如市,奄人窃弄,女冠阑入,清明之气如此,旦昼之梏可占」。
又言:「庙堂务承顺,风宪怀观望,给舍多回护,德望徘徊未进,贪恶不伤毫毛」。
皆切当世要务,而谏北事尤若与先生疏暗合。
既而先生召拜内相,门下高弟多显擢,公独绾铜墨,甘平进。
以邑最登朝,论建益广。
一迁而为监察御史嘉熙己亥春也。
余与亡友方公德润俱为言官蒋岘排斥,屏居田里,每传时贤奏疏,其间议论精确、贯穿经史者,余二人辄能辨之,曰此洞斋笔也。
其论内治,于君子小人、近习女宠、斜封内降,词严气劲,端、嘉以后能言者不能加也。
惟议边事归咎首谋,不乐公者类曰:「既罪战将,主和乎」?
一唱百和,闻者皆惑。
其冬秘书少监,俄除职与郡,皆不拜,主管云台观
四年甲辰,起知潮州,擢广东运判
提舶谢蘧漕司泥子场锡课,提盐王铎违诏书买浮盐以献羡,公条二司害民状于朝。
湖南提刑,旋与俱罢,不复出矣。
越二年戊申,复以台疏镌一秩。
会言者论广东事,是公非,诏复元官予祠。
初,公伯祖樗号渡江名儒,有《诗传》行世,所谓迂仲《诗》也。
公髦逮事,耳目濡染,终身不忘。
晚卜新筑,辟学诗堂,䌷绎手泽,由是新义与旧传并行。
宦情世法悉置膜外,老不衰,疾不乱。
卒年七十一,遗命以先庐逊孤侄成子,以埋文托其友前史官郑公彝叟
凡公历官行己、世系卒葬,彝叟叙事有法,纪述甚备。
既葬,韶子、诏子、相子来谂予曰:「郑铭已纳于坎矣,吾子亦先友也,独无以表其阡乎」!
余念昔与公同受业于西山之门,先生奖公与陈瑢端甫□。
己亥之去,非有他咎,直疑公罪战,必主和、必附督而已。
按入洛之役,有诏集议,内则洪公舜俞赵公履常苦争,外则西山先生极谏,其后李公元善亦有此论。
公咎首谋,犹端平封事意也,岂为督地哉!
余读公奏藁,有曰:「和之啖人,其犹酖乎」!
论督帅之职曰:「援枹忘身可也,斫案勿道和可也,地不可弃,小使不可纳也」。
其议和战如此,公不自明而世又未尝考详,徒随声接响以訾公短,不亦可悲之甚乎!
公果附督,彼既相矣,予夺黜陟皆在其手,必当进公以报德,援公以助己,何为斥数年而不收乎?
又何为一麾刺潮、单传使粤,不数月而复斥乎?
必当与渊、起潜、斗南数子相雄长,何至与辈角胜负乎?
公之少蓬也,实谏官郭子奇之疏。
或劝公互劾,曰:「此与儿女子奚以异」?
一日出小轴示余,内有郭跋语,余退而叹曰:「取魏收文沉江,以李贺诗投溷,世固有之,公于郭翰墨藏诸家,传诸友,甚德而度矣」。
公经学醇宜劝讲,文律高宜为诰,顾龃龉以去,留落以死。
梁丘贺施雠曰:「结发事师数十年,不能及」。
退之子厚曰:「子之文章,而不用世;
乃令吾徒,掌帝之制」。
古人于斯文有定价、人物有公论如此,曷尝衒己之长而没人之善乎!
余尝谓能驱使愚俗者权势也,能淆乱是非者毁誉也,在彼者也;
能流行今古者,文字也,在我者也。
在彼者销歇则在我者暴白矣。
公有《诗解》若干卷,杂论著若干卷。
如玉韫石,虹贯山川,如剑埋地,气冲牛斗,此岂权势之所能泯没、毁誉之所能增损欤!
乃述公论事梗槩及往诬本末揭之墓道,以吊吾亡友于地下,且以慰三子者之心。
公讳字用之甲戌进士,秩至朝请大夫洞斋其自号云(《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五。)
帅闽:原无,据清抄本补。
丙辰后省奏劄(二 论张济之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雪窗集》卷一
臣闻君所无私讳,大夫之所有公讳,著在古礼,昭如日星。
所以扶持世教,防范人心,至不轻也。
故以国废名,以官废职,名可废,职可废,而讳不可废也。
《隋书》以韩擒虎为韩擒,唐文以丙辰景辰,虽以武三思之不道,每对人言,犹称世为代。
非君所而且若此,况前旒黈纩之下乎?
臣伏见新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张济之奏对次篇,引用《书》语,其一从酉从凶,正犯哲宗皇帝嫌名。
臣一见之,不觉悚息,犹恐书吏笔误;
载于省房关到奏御正本,所犯一同。
操觚弄墨之生,尚以此见黜于场屋;
垂绅搢笏之士,乃以此昌言于朝廷,是敢于君所而无公讳也。
无礼于君,莫此为甚!
忽睹除目,典教东庠,论其科名,固不为忝;
直讲王邸,教育宗英,顾使不避祖宗之讳者为之,天下皆知其不可也。
臣愚欲望圣慈特发睿断,将济之罢黜,以正国法,以肃官僚。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牍。
余晦以饷捐学帖题识淳祐十一年五月 南宋 · 张济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五、民国《江苏通志·金石志》卷一八
按《吴学田记》,岁□□□□□□□□□□□增养弟子员几六百,闾□□□□□□□□者之法,来不可拒也。
唯廪粟弗继是惧。
绣使大监赵先生与应领田事,覈本学围租之榷未尽者斛计二百二十有四,从校官请悉拨还,以佐养士费,士德其赐,刻之石。
墨未乾,会有旨更隶东总所,佃顽干猾,乘时设欺,掩其租不以输,问之,曰:「输饷所矣」。
时饷事急,前庑诸生拱顾,却虑朝齑暮盐,不急于蓐食晨炊,是田不得有也。
请亟吁于奉使总领寺丞户部余先生晦,愿输半助边,而归其半益学廪。
既报下,则尽捐予之。
盖公之所急虽兵食,而自有调度之宜,所重在学校,而每有乐育之意,故不以其所急者易其所重者。
公实董淮饷,乃能加惠于吴之士,增廪于吴之泮,不为越人视秦之见忽焉,肥瘠之不相关,其意度若是,天下士将俱赖庇而颜欢矣。
诸生鼓舞,饱公之德,一饭不敢忘,请勒坚珉,以永弘赐。
济之敬摭其实,以书赘于所刻公帖之右。
淳祐辛亥夏五月朔从政郎、差充平江府府学教授张济之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