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论更张新法当须有术奏(元丰八年六月) 北宋 · 吕公著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宋名臣奏议》卷一一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七、《宋宰辅编年录》卷九、《宋史》卷三六六《吕公著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八、《右编》卷三三、《续资治通鉴》卷七八
臣伏见陛下自临朝以来,留神庶政,以休息生民为念。凡所施为,皆中义理。如罢导洛、堆垛等局,减放市易见欠息钱,罢人户养马,放积欠租税,差官体量茶盐法使者之刻剥害民如吴居厚、霍翔、王子京等,内臣之生事敛怨如李宪、宋用臣等,皆从罢去,中外闻之,无不欣喜踊跃。今来复蒙陛下不遗疏拙,特降清问,臣虽无状,敢不竭尽愚见?臣伏思先帝初即位,召臣充翰林学士,当时亲见先帝至诚求治,尝令臣草诏书,以宽省民力为意。自王安石秉政,变易旧法,群臣有论其非便者,则以为沮坏法度,必加废斥。自是青苗、免役之法行,而取民之财尽;保甲、保马之法行,而用民之力竭;市易、茶盐之法行,而夺民之利悉。若此之类甚众。今陛下既已深知其弊,至公独断,不为众论所惑,则更张之际,当须有术,不在仓卒。且如青苗之法,但罢逐年比较,则官司既不邀功,百姓自免抑勒之患。免役之法,当须少取宽剩之数,度其差雇所宜,无令下户虚有输纳,上户取其财,中户取其力,则公私自然均济。保甲之法,止令就冬月农隙教习,仍只委本路监司提按,既不至妨农害民,则众庶相得安业,无转为盗贼之患。如此三事,并须别定良法,以为长久之利。至于保马之法,先帝已知有司奉行之谬。市易之法,先帝尤觉其有害而无利。及福建、江南等路配卖茶盐过多,远方之民殆不聊生,俱非朝廷本意,恐当一切罢去。而南方盐法,三路保甲,尤宜先革者也。以上数事,皆略陈大槩,其他详悉,非书所能尽。然臣所深虑者,陛下必欲更修庶政,使不惊物听,而实利及民,莫若任人为急。故臣前日辄献愚诚,乞陛下广开言路,选置台谏官,诚得中正之士布在要职,使讲求天下利害,议所以更修之术,朝廷上下,协心同力,斟酌而裁制之,则天下不难为矣。若不得其人,则虽有欲治之意,终不可以济事功。臣又窃虑议事者以为若更张青苗、助役等法,则向去国用必至不足。然自来提举常平司等处钱物,并系封桩,自不许拨充军国常费。况今日正是息民省事之时,既外不轻用兵革,内无土木横费,自然国计易给。兼罢得上件掊敛,则民力已觉渐舒,只如近日方罢导洛司、堆垛场,沿汴税额已有增数。此古人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者也。
乞罢蹇周辅父子疏(元丰八年十二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二
近者曾有论列,乞罢刑部侍郎蹇周辅及其子司封员外郎序辰职任,不蒙施行。伏缘理有未安,事有未可以已者,须当再有申列。窃以周辅、序辰继于东南虐行盐法,为朝廷生怨讟于数路之民。其掊敛刻剥,公论所共弃,与吕居厚、王子京辈无少异也。居厚等初有廉按指挥,即先罢见任。而周辅等独得不罢,在职如故,乃是罪同而法异也。若曰居厚、子京事在所部,势不可不罢,周辅等于江、湖非所部无嫌,故不必罢。臣窃以为不然!谓所部当罢,是也。谓非所部不罢,则子京所部在福建,而罢泰州,何故也?不可如居厚例,岂不可与子京同例也?要之待罪之人,必去见事职任以需命尔。故王道能使之无偏,政令能去其二三,概行公平之法,然后可以服人心而正天下。周辅等虽有被害之地非所部,然今并游京师,安处华要,往来奔走权门,经营道地以为徼幸之计,则其害有大于所部之嫌也。臣风闻有旨催促陈次升等速体量结绝。臣窃见昨者所遣之使,幸皆精选于台省,其人必无所观望。万一有见周辅父子在朝廷独不去职,与居厚等行遣不同,又促其使事,必疑为朝廷欲宽其事,故风以此意,或采察按治,灭裂回隐,东南之害将有不得尽达于圣听,而法有不得行焉者!故诏令来止于催促,则周辅经营之术似已行矣!伏望圣慈深察其故,不可使公道独行于外而不行于内。早赐罢免周辅、序辰见任,皆从外补。以一朝廷政令,以解中外疑异之论。候见实状,别听朝旨。
〔贴黄〕若以谓周辅等罪状未到,无名以命其去。则居厚先守庐州而后体量,当时岂无名耶?
〔又贴黄〕政令不一,最为国家之大患。臣所以不避烦渎者,止为上系治体,亦非独区区于周辅等也。
再乞罢蹇周辅父子疏(元丰八年十二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三
近具状乞罢蹇周辅及其子序辰见任,各令外补,候体量到事状,别听指挥。至今多日。伏缘周辅等首于江、湖增创盐额,配卖害民。数千里之人破产被刑,咨嗟怨讟,实不聊生。与吴居厚、王子京辈掊刻希进,情理无异。居厚等才行体量,先次移罢,独周辅父子出入朝省如故。臣以朝廷政事命令不一,罪同而行遣异,不足以服人心,故有论列。终不蒙施行,臣所未喻。今公论不安,皆有疑议,谓周辅昨知开封府,根勘军器少监蔡硕借贷官钱公事,周辅以硕乃宰相确之弟也,故附合观望,灭裂不尽公理。反以重罪坐举发之人,实有恩于蔡氏。所以今日宰臣确力主周辅父子,不令罢去。欺谩圣听,捐公法以报私恩。臣以谓果若如众论,所损不细。惟望圣慈裁酌,何惜罢周辅等?且令外任,听候朝命,庶几政令无二三偏党之疑,以报天下,以解大臣之谤。伏望速赐施行。
乞罢陆师闵以究询川茶之害劄子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八一
臣尝于去年论列川茶利害,乞遣使考察措置。近蒙朝旨,已差户部郎中黄廉前去。窃以川茶之害,臣于前奏略已详悉。又闻言者继多,今不复再有陈说。然事之首尾干涉者数路,从来提举榷茶马所行职事,他司皆不得与闻。至于索取茶事公案文字,亦不许州县供报。以此提举司官吏事权震灼,恣为不法,倚茶为名,兴贩百货,掊克苛细,夺民衣食。其于患害,根株深牢,若非周咨博访,难见底里。今虽遣使者,而提举官陆师闵尚在本任,深恐上下吏民畏其权燄,不敢尽以疾苦告于使者,有所蔽隐,却致所闻灭裂。兼虑师闵护匿其事,议论怀私,不肯协心公共措置,无以副圣明惠绥远方之意。臣欲乞指挥,先罢陆师闵职任,所贵人情稍安,可以究询利害。
〔贴黄〕京东吴居厚等、福建王子京,皆先罢任,乃行体量。今来陆师闵合依此例。若使者按察得本司别无违法害民之事,则师闵可却还本任。
论吴居厚等不当赦原奏(二元祐四年九月) 北宋 · 梁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八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三
臣等伏见朝廷近因明堂赦恩,牵复左降官吏,首及沈括、吴居厚、贾青、吕孝廉、王子京等。臣焘、臣安世权给事中日,已曾封驳。或闻得旨,令依前降指挥行下。兹事体大,不容差失,须致论列,庶存公议。臣等窃谓括以从官出帅方面,不能为朝廷绥怀外域,而创起边事,侥倖宠禄。及永乐陷没,兵民之死者以数万计,关陕疮痍,至今未复。先皇帝虽举责帅之典而赐以不诛,终缘忧伤,遂弃群臣。括虽万死,尚有馀罪。居厚等奉使一道,未尝宣布明天子之惠泽,而争为掊克,以希进用,使无辜之民困于暴令,流离转死,不聊其生,天下疾之,目为民贼。陛下初听政事,即令窜黜,四方传报,鼓舞相贺。终身废弃,犹未塞责,岂可援引常法,更加录用?议者以谓赦乃国之大事,不可失信,臣等窃以为不然。先帝之废沈括,天下皆知其欲谢死事之臣民也;陛下之贬吴居厚等,天下皆知其欲戒诛剥之官吏也。赦书止曰贬降官并与量移,即无已量移者与赦用之文。纵使有之而不行,则是小信失于括等数人,而全先帝与陛下仁爱元元之大信于天下。二者轻重,固不侔矣。更望圣慈,深察事体,收还误恩,允合舆议。
论吴居厚等不当赦原奏(三 元祐四年九月) 北宋 · 梁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八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三
臣等伏见近日除授沈括、吴居厚、贾青、吕孝廉、王子京差遣不合公议,门下省已行封驳,窃谓朝廷必以大礼之后,过恶例随湔涤,臣等以为不然。括首议再兴边事,丧师辱国,为先帝遗恨,罪不容诛,而得全首领,无复可以推恩矣。居厚欺君害民,诛求暴虐,掠为己功,归怨于上,罪当放斥,而得列搢绅,无复可以推恩矣。青与孝廉、子京,茍刻聚敛,流毒一方,附会诞谩,废失使指,重谴远贬,正当其罪。如此数人者,蹈犯凶桀,出于文墨,既不可以常法治之,亦不可以常赦宽之也。若使侥倖复起,夤缘再用,则群小振奋,蹑踵求伸,甚非朝廷之福,生灵之幸也。长奸之渐,所宜杜绝。伏望圣慈,面饬大臣,请不以常法治而贬降者不得以赦原。如天度兼容,未忍终弃,即于为恶之间,略加差别,特移青等一内地监当,括与居厚且令依旧,庶协大公,以惩群枉。
论周穜擅议配享自劾劄子 其二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二、《记纂渊海》卷五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三年十二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劄子奏:臣近上言,以所举学官周穜擅议先帝配享,欲以尝试朝廷,渐进邪说,阴唱群小,乞下有司议臣妄举之罪,重行责降,以警在位,至今累日,未奉指挥。切以为国之本,在于明赏罚,辨邪正,二者不立,乱亡随之。《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乱邦也」。昔郭公善善恶恶而不免于亡者,以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也。臣观二圣嗣位以来,斥逐小人,如吕惠卿、李定、蔡确、张诚一、吴居厚、崔台符、杨汲、王孝先、何正臣、卢秉、蹇周辅、王子京、陆师闵、赵济,中官李宪、宋用臣之流,或首开边隙,使兵连祸结,或渔利榷财,为国敛怨,或倡起大狱,以倾陷善良,其为奸恶,未易悉数。而王安石实为之首。今其人死亡之外,虽已退处闲散,而其腹心羽翼,布在中外,怀其私恩,冀其复用,为之经营游说者甚众。皆矫情匿迹,有同鬼蜮,其党甚坚,其心甚一。而明主不知,臣实忧之。夫君子之难致如麟凤,色斯举矣,翔而后集,况可麾而却之乎?小人之易进如蛆蝇,腥膻所聚,瞬息千万,况可招而来之乎?朝廷日近稍宽此等,如李宪乞于近地居住,王安礼抗拒恩诏,蔡确乞放还其第,皆即听许。崔台符、王孝先之流,不旋踵进用。杨汲亦渐牵复。吕惠卿窥见此意,故敢乞居苏州。此等皆民之大贼,国之巨蠹,得全首领,以为至幸,岂可与寻常一眚之臣,计日累月,洗雪复用哉!今既稍宽之后,必渐用之。如此不已,则惠卿、蔡确之流,必有时而用,青苗、市易等法,必有时而复。何以言之?将作监丞李士京者,邪佞小人,众所嗤鄙,而大臣不察,稍稍引用,以污寺监,犹能建开壕之议为修城之渐。其策既行,遂唱言于众,欲次复用臣茶磨之法。由此观之,惠卿、蔡确之流,何忧不用,青苗、市易等法,何忧不复哉!昔卢杞责降既久,经涉累赦,德宗欲与一小郡,举朝忧恐,而宰相李勉、给事中袁高、谏官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张荐、常侍李泌等皆以死争之。勉等非惜一郡也,知杞得郡不已,必将复用,一炬有燎原之忧,而滥觞有滔天之祸故也。今周穜草芥之微,而敢建此议,盖有以启之矣。昔淮南王谋反,所惮独汲黯,以谓说公孙丞相,若发蒙耳。今穜虮虱小臣,而敢为大奸,愚弄朝廷,若无人然,不幸而有淮南王,当复谁惮乎?臣不敢远引古人,但使执政之中,有如富弼、韩琦,台谏之中,有如包拯、吕诲,或司马光尚在,此鼠辈敢尔哉!昔王安石在仁宗、英宗朝,矫诈百端,妄窃大名,咸以为可用,惟韩琦独识其奸,终不肯进。使琦不去位,安石何由得志?以此知辨人物之邪正,消祸患于未萌,真宰相事也。臣数日以来,窃闻执政之议,多欲薄臣之责而宽穜之罪,若果如此,则是使今后近臣轻引小人,而惠卿之流,有以卜朝廷之轻重。事关消长,忧及治乱。伏望特出宸断,深诏有司议臣与穜之罪,不可轻恕。纵使朝廷察臣本无邪心,止是暗缪,亦乞借臣以立法,则臣上荷知遇,虽云得罪,实同被赏。若蒙宽贷,则是私臣之身,而废天下之法。臣之愧耻,若挞于市,不胜愤懑。忧国之心,意切言惷,伏候诛谴。取进止。
〔贴黄〕周穜州县小吏,意在寸进而已,今忽猖狂,首建大议,此必有人居中阴主其事。不然者,穜岂敢出位犯分,以摇天听乎?此臣所以不得不再三论列也。
乞追寝李琮朱彦博除相州虔州奏 北宋 · 孙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四
臣窃以《春秋》之义,必诛首恶;而朝廷之罚,要在惩奸。恭惟熙宁之政,务欲兴废补弊,出于仁民爱物。而小人侥倖,一时贪功冒赏,竞为苛刻,肆行己见。故罔上坏法为市易者,吕嘉问、吴安持为之倡;锻鍊傅会为大理者,崔台符、杨汲为之首。以至吴居厚、吕孝廉肆剽剥于京东;贾青、王子京极椎埋于福建。蹇周辅、朱彦博配百万之盐于江西,则父子不保;李琮增无名之税于江东、淮、浙,则老稚流离。吕公雅、霍翔促保马之期限,沈希颜、范峋裒岁课之羡溢。四方之人,侵削肌骨,破散室家,愁怨之声盈满内外,伤天地至和之气,累仁圣好生之德,言之可为痛心。此数人者,天资残忍,视民如草芥,实为首恶。陛下临御以来,相继黜削,轻重不同,然不足以谢天下。其间虽有革面以自文饰其过,稍冀哀怜,譬如蛇虺方在蛰伏,假息窃视,幸其有间,复肆毒螫矣。今数路被害之民,疮痍未瘳,而李琮、朱彦博一除相州,一除虔州,皆大藩名郡。如此,何以惩奸窒恶,成圣朝仁厚之化乎!且何正臣官为侍从,以傅会治狱,一饶州不可得;若李琮、朱彦博,纵未欲放弃閒地,即乞且除一小郡,以慰四方被害之民。伏望圣慈详察,特行追寝,则天下幸甚!
乞罢左右仆射蔡确韩缜状(元祐元年闰二月一日)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二、《栾城集》卷三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八、《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顷论奏蔡确、韩缜才不足用及多过恶,乞赐罢免,至今未见施行。确近已上章求退,而缜安然未有去意。臣恐陛下隐忍不决,久失天下之望。窃惟先帝在位仅二十年,励精政事,变更法度,将以力致太平,追复三代。是以擢任臣庶,至有起于小臣,十馀年间致位公相,用人之速,近世无与比者。究观圣意,本欲求贤自助,以利安生民,为社稷长久之计。夫岂欲使左右大臣,媮合茍容,出入唯唯,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窃取利禄,以奉养妻子而已哉?然自法行已来,民力困敝,海内愁怨。先帝晚年寝疾弥留,照知前事之失,亲发德音,将洗心自新,以合天意。而此志不遂,奄弃万国。天下闻之,知前日敝事皆先帝之所欲改,思慕圣德,继之以泣。是以皇帝践阼,圣母临政,奉承遗旨,罢道洛,废市易,损青苗,止助役,宽保甲,免买马,放修城池之役,复茶盐铁之旧,黜吴居厚、吕孝廉、宋用臣、贾青、王子京、张诚一、吕嘉问、蹇周辅等。命令所至,细民鼓舞相贺。臣愚不知朝廷以为此数事者,谁之过也?上则大臣蔽塞聪明,逢君于恶;下则小臣贪冒荣利,奔竞无耻。二者均皆有罪,则大臣以任重责重,小臣以任轻责轻,虽三尺童子所共知也。今朝廷既已罢黜小臣,至于大臣,则因而任之,将复使燮和阴阳,陶冶民物。臣窃惑矣。窃惟朝廷之意,将以体貌大臣,待其愧耻自去,以全国体。今确、缜自山陵已后,犹端然在职,不肯引咎辞位,以谢天下。臣谨案确、缜受恩最深,任事最久,据位最尊,获罪最重,而有腼面目,曾不知愧。确等诚以昔之所行为是耶,则今日安得不争?以昔之所行为非耶,则昔日安得不言?穷究其心,所以安而不去者,不过以为是皆先帝所为,而非吾罪也。夫为大臣,忘君徇己,不以身任罪戾,而归咎先帝,不忠不孝,宁有过此?臣窃不忍千载之后书之简策,大臣既自处无过之地,则先帝独被恶名,此臣所以痛心疾首,当食不饱,至于涕泗之横流也。确等皆碌碌常才,无过人之实。朝廷将取其德,则不闻其孝弟可称;将取其才,则不闻其功业可纪;将取其学,则不闻其经术可师。徒以悦媚上下,坚固宠禄。陛下何不正确、缜之罪,上以为先帝分谤,下以慰天下之望?今独以法绳治小臣而置确、缜,大则无以显扬圣考之遗意,小则无以安反侧之心。故臣窃谓大臣诚退,则小臣非建议造事之人,可一切不治。使得革面从君,竭力自效,以洗前恶。臣不胜狂愚,忘身为国,乞宣示此疏,使确、缜自处进退之分。臣虽万死,不以为恨。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窃观蔡确所上表,虽外迫人言,若欲求退,而论功攘善,实图自安。所云「收拔当世之耆艾,以陪辅王室」者,臣谓当世之耆艾,乃确昔日之所抑远者也。所谓「蠲省有司之烦碎,以慰安民心」,臣谓有司之烦碎,乃确昔日之所创造者也。此二事皆确为相无状,以累先帝之明。非陛下卓然独见,孰能得此?确既不自引咎,又反以为功,著之表疏,传之天下。则是确等所造之恶皆归先帝,而陛下所行之善皆归于确。臣不胜愤懑,乞赐详酌施行。
乞责降韩缜第七状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三、《栾城集》卷三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一、赵宋五太后临朝事略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闻天下治乱,在君子小人进退之间耳。冰炭不可以一器,枭鸾不可以共栖,共、鲧、皋繇不可以同朝,颜回、盗蹠不可以并处。传曰:「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夫君子推诚而不疑,故易欺;孤立而不党,故易危;正言而不讳,故易间;洁廉而不怀,故易去。小人则不然,窃用威福以布私恩,交通左右以结主知,顽钝无耻,奊诟无节,故其合也易,而其去之也难。诚使君子小人同处,则小人必胜。君子必去。如薰之香一日而亡,如莸之臭十年而存。此理之必然者也。陛下用司马光为相,虽应务之才有所不周,而清德雅望,贤愚同敬。至于韩缜如屠沽之行,害于而家;以穿窬之才,凶于而国。皆有实状可以覆按,行路之人指目非笑,纷纭之论不可具载。此何等人也,而陛下使与光同列?以臣度之,不过一年,缜之邪计必行,邪党必胜。光不获罪而去,则必引疾而避矣。如人服药,用茯苓、乌喙合而并食之,陛下以为茯苓长年之功,能胜乌喙杀人之毒乎?臣前后六上章论缜过恶,乞正典刑,至今留中不下。陛下必谓缜先朝旧臣,不可不用,则宜早罢光政事,使缜自引其类,布列于朝,臣等亦当相率而避之,毋使邪正杂处,而君子终被其祸。自古四夷内侮,必于新故更代之际,主少国疑之时。故孝惠、高后之世,匈奴桀骜;唐太宗初即位,突厥奄至渭北。今二虏蓄谋,安危未分,折冲禦侮,专在辅弼。去岁虏使入朝,见缜在位,使副相顾,反唇微笑。此何意也?虏诚见缜无状,举祖宗七百里之地无故与之,今其为政,我之利也,故喜而窃笑耳。启奸辱国,必始于是。北虏地界之谋出于耶律用正,今以为相。虏以辟国七百里而相用正,理固当尔;而朝廷以蹙国七百里而相缜,臣愚所未谕也。臣闻之河东父老云,韩琦为太原,欲置范家东堡、范家西堡及赤泥胶三指挥弓箭手,恐虏以为言,乃召弓手节级高政使干其事。政率其徒于厮逻台之南北,候伺虏人之樵采者辄殴伤之。虏以为言,则曰此汉界也,移文争之。往反十数,卒得其要约,自厮逻台以南为汉界,而三指挥弓箭手大获其用。及韩缜定地界,皆割与之。主户约一千五百馀户,客户三四倍之,驱迫内徙,坟墓庐舍及所种田苗皆委之而南,老幼恸哭,所不忍闻。遂以天池岭为界,天池此距厮逻台尚二十五六里。异时虏欲祈福修天池庙,必牒安抚司而后敢入,以明庙之属汉也;今亦为虏有。高政者,土豪也,有威名于北方,蕃汉目之为高大王。而天池庙神亦曰高大王庙。方割属虏时,政拊膺大恸,谓其徒曰:「我兄嫂今日陷蕃」。百姓数千人皆大哭。缜为侍从,仗节出使,而卖国党寇,曾不如一弓手节级。此而可忍,孰不可忍?政数年前为大皇平巡检,年七十馀。每见人论缜与燕复之奸,即欲食其肉。复,火山军三界首唐隆镇一商人也,入粟得司户参军。韩绛为宣抚,始奏换武。边人疑其细卒,而缜与之交私狎昵,无所不至,至呼为燕二,亦谓之二哥。割地之谋皆出于复。虏使梁永、萧禧本以横山下大川为界,至七蕃岭下乃斗入汉地,围裹此岭凡二十八里,意欲自此直至分水岭为界。边民大怒,在焦家弓箭手三百馀人殴击北使,夺下梁永等,拄斧交倚,虏不敢复南。仍自七蕃岭北转而西,以大川为界。燕复至雁门寨,亦为弓箭手所殴,匍匐入寨,闭门仅免。由此观之,边民皆忠愤不服,而北虏亦自知理曲无词。使缜稍有臣子忠孝,不负本朝之心,则七百里之地必不至陷于寇雠之境也。火山、宁化之间,山林饶富,财用之薮也。自荷叶、平芦、牙山、雪山一带,直走瓦𡏟坞,南北百馀里,东西四五十里,材木薪炭足以供一路,麋鹿雉兔足以饱数州,今皆失之。雪山有庙,河东一路,牲币所走,今亦为夷鬼矣。人神共怨,皆缜之罪。中国从来控扼卓望形势之地,如五蕃岭、六蕃岭、七蕃岭、黄嵬山之类,今皆为虏巢,下视忻、代,人马可数。异时用精兵数十万人未易复取,而用兵之策谁敢复议?以此知缜卖国之罪,百世不磨。若祖宗有灵,必不赦缜。陛下近者降黜吴居厚、王子京、蹇周辅之流,皆以立法害民耳。黜其人,改其法,不数日而民复业矣。如缜之罪,智者不能复谋,仁者不能复安,疆埸之患有不可测者。而陛下独赦之,臣不胜为国疾奸,忧深思远之至。伏乞检臣前后章疏,下三省两制杂议,正缜之罪,以告四方。有不如臣言,甘伏讪上之罪。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颍滨遗老传上(崇宁五年九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栾城后集》卷一二、《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二三九八 创作地点:广东省河源市龙川县
颍滨遗老姓苏氏,名辙,字子由。父曰眉山先生,隐居不出,老而以文名天下,天下所谓老苏者也。欧阳文忠公以文章独步当世,见先生而叹曰:「予阅文士多矣,独喜尹师鲁、石守道,然意常有所未足。今见君之文,予意足矣」!先生既不用于世,有子轼、辙,以所学授之曰:「是庶几能明吾学者」。母成国太夫人程氏,亦好读书,明识过人,志节凛然。每语其家人:「二子必不负吾志」。辙年十九举进士,释褐。二十三举直言,仁宗亲策之于廷。时上春秋高,始倦于勤。辙因所问,极言得失,曰:「陛下即位三十馀年矣,平居静虑,亦尝有忧于此乎?无忧于此乎?臣伏读制策,陛下既有忧惧之言矣,然臣愚不敏,窃意陛下有其言矣,未有其实也。往者宝元、庆历之间,西羌作难,陛下昼不安坐,夜不安席。天下皆谓陛下忧惧小心如周文王。然自西方解兵,陛下弃置忧惧之心二十年矣。古之圣人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夫无事而深忧者,所以为有事之不惧也。今陛下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臣以为忧乐之节易矣!臣疏远小臣,闻之道路,不知信否。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优笑无度。坐朝不闻咨谟,便殿无所顾问。三代之衰,汉、唐之季,女宠之害,陛下亦知之矣。久而不止,百蠹将由之而出。内则蛊惑之所污,以伤和伐性;外则私谒之所乱,以败政害事。陛下无谓好色于内不害外事也。今海内穷困,生民愁苦,而宫中好赐不为限极;所欲则给,不问有无。司会不敢争,大臣不敢谏,执契持敕,迅若兵火。国家内有养士、养兵之费,外有北狄、西戎之奉,陛下又自为一阱,以耗其遗馀。臣恐陛下以此得谤,而民心不归也」。策入,辙自谓必见黜,然考官司马君实第以三等。范景仁难之,蔡君谟曰:「吾三司使也,司会之言,吾愧之而不敢怨」。惟胡武平以为不逊,力请黜之。上不许,曰:「以直言召入,而以直弃之,天下谓我何」?宰相不得已,寘之下第,除商州军事推官。知制诰王介甫意其右宰相专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撰词。宰相韩魏公哂曰:「此人策语,谓宰相不足用,欲得娄师德、郝处俊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知制诰沈文通亦考官也,知其不然,故文通当制,有爱君之言。谏官杨乐道见上曰:「苏辙,臣所荐也。陛下赦其狂直而收之,盛德之事也,乞宣付史馆」。上悦从之。是时先君被命修礼书,而兄子瞻出签书凤翔判官,傍无侍子,辙乃奏乞养亲三年。子瞻解还,辙始求为大名推官。逾年,先君捐馆舍。及除丧,神宗嗣位,既三年矣,求治甚急。辙以书言事,即日召对延和殿。时王介甫新得幸,以执政领三司条例,上以辙为之属,不敢辞。介甫急于财利而不知本,吕惠卿为之谋主,辙议事多牾。一日,介甫出一卷书,曰:「此青苗法也,诸君熟议之,有不便以告,勿疑」。他日,辙告之曰:「以钱贷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之困,非为利也。然出纳之际,吏缘为奸,虽有法不能禁。钱入民手,虽良民不免非理费用,及其纳钱,富民不免违限。如此则鞭箠必用,州县事不胜烦矣!唐刘晏掌国计,未尝有所假贷。有尤之者,晏曰:『使民侥倖得钱,非国之福;使吏倚法督责,非民之便。吾虽未尝假贷,而四方丰凶贵贱,知之未尝逾时。有贱必籴,有贵必粜。以此四方无甚贵甚贱之病,安用贷为』?晏之所言,则汉常平法耳。今此法见在而患不修,公诚有意于民,举而行之,刘晏之功可立俟也」。介甫曰:「君言有理,当徐议行之。后有异论,幸勿相外也」。自此逾月不言青苗。会河北转运判官王广廉召议事,广廉尝奏乞度僧牒数千道为本钱,行陕西漕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敛,与介甫意合,即请而施之河北。自此青苗法遂行于四方。初,陈阳叔以枢密副使与介甫共事,二人操术不同,介甫所唱,阳叔不深和也。既召谢卿材、侯叔献、陈知俭、王广廉、王子韶、程颢、庐秉、王汝翼等八人,欲遣之四方,搜访遗利。中外传笑,知所遣必生事迎合,然莫敢言者。辙求见阳叔,阳叔逆问:「君独来见,何也」?对曰:「有疑,欲问公耳。近日召八人者欲遣往诸路,不审公既知利害所在,事有名件,而使往案实之耶;其亦未知其实,漫遣出外,网捕诸事也」?阳叔曰:「君意谓如何」?对曰:「昔嘉祐末,遣使宽恤诸路,事无所指,行者各务生事。既还奏,例多难行,为天下笑。今何以异此」?阳叔曰:「吾昔奉敕看详宽恤等事,如范尧夫辈所请多中理」。对曰:「今所遣如尧夫者有几」?阳叔曰:「所遣果贤,将不肯行,君无过忧」。对曰:「公诚知遣使之不便,而恃遣者之不行,何如」?阳叔曰:「君姑退,得徐思之」。后数日,阳叔召属官于密院,言曰:「上即位之初,命天下监司具本路利害以闻,至今未上。今当遣使,宜得此以议。可草一劄子,乞催之」。惠卿觉非其党中意,不乐,漫具草,无益也。辙知力不能救,以书抵介甫、阳叔,指陈其决不可者,且请补外,介甫大怒,将见加以罪。阳叔止之,奏除河南推官。会张文定知淮阳,以学官见辟,从之三年,授齐州掌书记。复三年,改著作佐郎,复从文定签书南京判官。居二年,子瞻以诗得罪,辙从坐,谪监筠州盐酒税,五年不得调。平生好读《诗》、《春秋》,病先儒多失其旨,欲更为之传。《老子》书与佛法大类,而世不知,亦欲为之注。司马迁作《史记》,记五帝三代,不务推本《诗》、《书》、《春秋》,而以世俗杂说乱之,记战国事多断缺不完,欲更为古史。功未及究,移知歙绩溪,始至而奉神宗遗制。居半年,除秘书省校书郎。明年,至京师,除右司谏。宣仁后临朝,用司马君实、吕晦叔等,欲革弊事。旧相蔡确、韩缜、枢密使章惇皆在位,窥伺得失,中外忧之。辙言曰:「先帝临御仅二十年,厉精政事,变更法度,将以力致太平,追复三代。是以擢任臣庶,多自小臣致位公相。用人之速,近世无与比者。究观圣意,本欲求贤自助,以利安生民,为社稷长久之计。岂欲使左右大臣媮合茍容,出入唯唯,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窃取利禄以养妻子而已哉?然自法行以来,民力凋弊,海内愁怨。先帝晚年寝疾弥留,照知前事之失,亲发德音,将洗心自新,以合天意,而此志不遂,奄弃万国。天下闻之,知前日弊事,皆先帝之所欲改,思慕圣德,继之以泣。是以皇帝践祚,圣母临政,奉承遗旨,罢导洛,废市易,损青苗,止助役,宽保甲,免买马,放修城池之役,复茶、盐、铁之旧,黜吴居厚、吕孝廉、宋用臣、贾青、王子京、张诚一、吕嘉问、蹇周辅等。命令所至,细民鼓舞相贺。臣愚不知朝廷以为凡此谁之罪也?上则大臣蔽塞聪明,逢君之恶;下则小臣贪冒荣利,奔竞无耻。二者均皆有罪,则大臣以任重责重,小臣以任轻责轻,虽三尺童子所共知也。今朝廷既已罢黜小臣,至于大臣,则因而任之,将复使燮和阴阳,陶冶民物,臣窃惑矣。窃惟朝廷之意,将以体貌大臣,待其愧耻自去,以全国体。今确等自山陵以后,犹偃然在职,不肯引咎辞位以谢天下。谨案确等受恩最深,任事最久,据位最尊,获罪最重,而有腼面目,曾不知愧。确等诚以昔之所行为是耶,则今日安得不争?以昔之所行为非耶,则昔日安得不言?穷究其心,所以安而不去者,盖以为是皆先帝所为,而非吾过也。夫为大臣,忘君徇己,不以身任罪戾,而归咎先帝,不忠不孝,宁有过此?臣窃不忍千载之后书之简策,大臣既自处无过之地,则先帝独被恶名,此臣所以痛心疾首,当食不饱,至于涕泗之横流也。陛下何不正其罪名,上以为先帝分谤,下以慰臣子之意。今独以法绳治小臣,而置确等,大则无以显扬圣考之遗意,小则无以安反侧之心。故臣窃谓大臣诚退,则小臣非建议造事之人,可一切不治,使得革面从君,竭力自效,以洗前恶。伏乞出臣此章,宣示确等,使自处进退之分,臣虽万死不恨也」。三人竟皆逐去,然卒不以其前后反覆归咎先帝罪之,世以为恨。吕惠卿始谄事介甫,倡行虐政,以害天下。其后势钧力抗,则倾陷介甫,甚于仇雠,世尤恶之。时惠卿自知罪大,乞宫观自便,不预贬窜。辙具疏其奸,请加深谴。乃以散官安置建州,天下韪之。司马君实既以清德雅望专任朝政,然其为人不达吏事。知雇役之害,欲复行差役,不知差雇之弊其实相半。讲之未详,而欲一旦复之,民始闻而喜,徐而疑惧,君实不信也。王介甫以其私说为《诗》、《书》、《新义》,以考试天下士,学者病之。君实改为新格,而势亦难行。方议未定,辙言:「自罢差役,至今仅二十年,吏民皆未习惯。况役法关涉众事,根牙磐错,行之徐缓,乃得审详。若不穷究首尾,匆遽便行,恐既行之后,别生诸弊。今州县役钱,例有积年宽剩,大约足支数年。若且依旧雇役,尽今年而止,催督有司审议差役,趁今冬成法,来年役使乡户。但使既行之后,无复人言,则进退皆便」。又言:「进士来年秋试,日月无几,而议不时决,传闻四方,不免惶惑。诗赋虽号小技,而比次声律,用功不浅。至于治经,诵读讲解,尤不可轻易,要之来年皆未可施行。欲乞先降指挥,来年科场一切如旧;惟经义兼取注疏及诸家议论,或出己见,不专用王氏学,仍罢律义。令天下举人知有定论,一意为学,以待选试。然后徐议元祐五年以后科举格式,未为晚也」。众皆以为便,而君实始不悦矣。是岁上将亲飨明堂,辙言曰:「三代常祀:一岁九祭天,再祭地,皆天子亲之。故于其祭也,或祭昊天,或祭五天,或独祭一天,或祭皇地祇,或祭神州地祇,要于一岁而亲祀必遍。降及近世,岁之常祀,皆有司摄事,三岁而后一亲祀。亲祀之疏数,古今之变相远如此。然则其礼之不同,盖亦其势然也。谨按国朝旧典:冬至圜丘,必兼飨天地,从祀百神。若其有故,不祀圜丘,别行他礼,或大雩于南郊,或大飨于明堂,或恭谢于大庆,皆用圜丘礼乐神位,其意以为皇帝不可以三年而不亲祀天地百神故也。臣窃见皇祐明堂遵用此法,最为得礼。自皇祐以后,凡祀明堂,或用郑氏说,独祀五天帝,或用王氏说,独祀昊天上帝。虽于古学各有援据,而考之国朝之旧,则为失当。盖儒者泥古而不知今,以天子每岁遍祀之仪,而议皇帝三年亲祀之礼,是以若此其疏也。今者皇帝陛下对越天命,逾年即位,将以九月有事于明堂,义当并见天地,遍礼百神,躬荐诚心,以格灵贶。臣恐有司不达礼意,以古非今,执王、郑偏说以乱本朝大典。夫礼沿人情,人情所安,天意必顺。今皇帝陛下始亲祠事,而天地百神无不咸秩,岂不俯合人情、仰符天意?臣愚欲乞明诏礼官,今秋明堂用皇祐明堂典礼,庶几精诚陟降,溥及上下」。时大臣多牵于旧学,不达时变。奏入,不报。然辙以为周礼一岁遍祭天地,皆人主亲行,故郊丘有南北,礼乐有同异。自汉、唐以来,礼文日盛,费用日广,事与古异,故一岁遍祀不可复行。唐明皇天宝初,始定三岁一亲郊,于致斋之日,先享太清宫,次享太庙,然后合祭天地,从祀百神。所以然者,盖谓三年一次大礼,若又不遍,则于人情有所不安。至于遍祭之礼,已自差官摄事,未尝少废。此近世变礼,非复三代之旧,而议者欲以三代遗文参乱其间,失之远矣!至七年,上将亲郊,辙备位政府,乃与诸公共伸前议,合祭天地,识者以为当。初,神宗以夏国内乱,用兵攻讨。于熙河路增置兰州,于延安路增置安疆、米脂等五寨。至此,夏国虽屡遣使,而未修职贡。二年,夏始来贺登极,使还未出境,又遣使入界。朝廷知其有请地之意,然大臣议弃守未决。辙言曰:「顷者,西人虽至,而疆埸之事初不自言。度其狡心,盖知朝廷厌兵,确然不请,欲使此议发自朝廷,得以为重。朝廷深觉其意,忍而不予,情得势穷,始来请命。今若又不许,使其来使徒手而归,一失此机,必为后悔。彼若点集兵马,屯聚境上。许之则畏兵而予,不复为恩;不予则边衅一开,祸难无已。间不容发,正在此时,不可失也。今议者不深究利害,妄立坚守之议,苟避弃地之名,不度民力,不为国计,其意止欲私己自便,非社稷之计也。臣又闻议者或谓弃守皆不免用兵,弃则用兵必迟,守则用兵必速,迟速之间,利害不远,若遂以地予之,恐非得计。臣闻圣人应变之机,正在迟速之际,但使事变稍缓,则吾得算已多。昔汉文、景之世,吴王濞内怀不轨,称病不朝,积财养兵,谋乱天下。文帝专务含养,置而不问,加赐几杖,恩礼日隆。濞虽包藏祸心,而仁泽浸渍,终不能发。及景帝用晁错之谋,欲因其有罪,削其郡县。以为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则反疾而祸小,不削则反迟而祸大。削书一下,七国尽反。至使景帝发天下兵,遣三十六将,仅而破之。议者若不计利害之浅深,较祸福之轻重,则文帝隐忍不决,近于柔仁;景帝刚断必行,近于强毅。然而如文帝之计,祸发既迟,可以徐为备禦;稍经岁月,变故自生;以渐制之,势无不可。如景帝之计,祸发既速,未及旋踵,已至交兵;锋刃既接,胜负难保;社稷之命,决于一日。虽食晁错之肉,何益于事?今者欲弃之策与文帝同,而欲守之计与景帝类,臣乞宣喻执政,欲弃者理直而祸缓,欲守者理曲而祸速。曲直迟速,孰为利害?况今日之事,主上妙年,母后听断,将帅吏士,恩情未接,兵交之日,谁使效命?若其羽书沓至,胜负纷然,临机决断,谁任其责?惟乞圣心以此反覆思虑,早赐裁断,无使西戎别致猖狂,弃守之议皆不得其便」。于是朝廷许还五寨,夏人遂服。辙寻迁起居郎,为中书舍人。时朝廷起文潞公于既老,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初,元丰中河决大吴,先帝知故道不可复还,因导之北流,水性已顺,惟河道未深,堤防未立,岁有决隘之患,本非深害也。至此,诸公皆未究悉河事,而潞公欲以河为重事,中书侍郎吕微仲、枢密副使安厚卿从而和之。始谓河西北流入泊淀,久必淤浅,异日或从北界入海,则河朔无以禦狄。故三人力主回河之计,诸公莫能夺。吕晦叔时为中书相,辙间见问曰:「公自视智勇孰与先帝?势力隆重能鼓舞天下孰与先帝」?晦叔惊曰:「君何言欤」?对曰:「河决而北,自先帝不能回,而诸公欲回之,是自谓智勇势力过先帝也。且河决自元丰,导之北流亦自元丰,是非得失今日无所预。诸公不因其旧而修其未完,乃欲取而回之,其为力也难,而其为责也重矣」!晦叔唯唯,曰:「当与诸公筹之」。既而回河之议纷纷而起,晦叔亦以病没。辙迁户部侍郎,尝因转对,言曰:「财赋之原,出于四方,而委于中都。故善为国者,藏之于民,其次藏之州郡。州郡有馀,则转运司常足;转运司既足,则户部不困。唐制:天下赋税,其一上供,其一送使,其一留州。比之于今,上供之数可谓少矣。然每有缓急,王命一出,舟车相衔,大事以济。祖宗以来,法制虽殊,而诸道畜藏之计,犹极丰厚。是以敛散及时,纵舍由己,利柄所在,所为必成。自熙宁以来,言利之臣不知本末之术,欲求富国,而先困转运司;转运司既困,则上供不继;上供不继,而户部亦惫矣。两司既困,故内帑别藏虽积如丘山,而委为朽壤,无益于算。故臣愿举近岁朝廷无名封桩之物,归之转运司。盖禁军阙额与差出衣粮,清汴水脚与外江纲船之类,一经擘画,例皆封桩。夫阙额禁军,寻当以例物招置,而出军衣粮,罢此给彼,初无封桩之理。至于清汴水脚虽减于旧,而洛口费用,实倍于前。外江纲船虽不打造,而雇船运粮,其费特甚。重复刻剥,何以能堪?故臣谓诸如此比,当一切罢去。况祖宗故事,未尝有此。但有司固执近事,不肯除去。惟陛下断而与之,则转运司利柄稍复,而户部亦有赖矣」。朝廷重违近制,卒不能改。寻又言:「臣谨以祖宗故事考今日本部所行,体例不同,利害相远,恐合随事措置,以塞弊原。谨昧死具三弊以闻:其一曰分河渠案以为都水监,其二曰分胄案以为军器监,其三曰分修造案以为将作监。三监皆隶工部,则本部所专,其馀无几,出纳损益,制在他司。顷者,司马光秉政,知其为害,尝使本部收揽诸司利权。当时所收,不得其要,至今三案犹为他司所擅,深可惜也。祖宗参酌古今之宜,建立三司,所领天下事几至大半,权任之重,非他司比。推原其意,非以私三司也。事权分则财利散,虽欲求富,其道无由。盖国之有财,犹人之有饮食。饮食之道,当使口司出纳,而腹制多寡,然后分布气血,以养百骸。耳目得之以为明,手足赖之以为力。若不专任口腹,而使手足耳目得分治之,则虽欲求一饱不可得矣,而况于安且寿乎!今户部之在朝廷,犹口腹也,而使他司分治其事,何以异此?自数十年以来,群臣不明祖宗之意,每因一事不举,辄以三司旧职分建他司。利权一分,用财无艺。他司以办事为效,则不恤财之有无;户部以给财为功,则不问事之当否。彼此各营一职,其势不复相知。虽使户部得才智之臣,终亦无益。能否同病,府库卒空。今不早救,后患必甚。昔嘉祐中,京师频岁大水,大臣始取河渠案置都水监。置监以来,比之旧案,所补何事?而大不便者,河北有外监丞侵夺转运司职事。转运司之领河事也,郡之诸埽,埽之吏兵、储蓄,无事则分,有事则合。水之所向,诸埽趋之,吏兵得以并功,储蓄得以并用。故事作之日,无暴敛伤财之患;事定之后,徐补其阙,两无所妨。自有监丞,据法责成,缓急之际,诸埽不相为用,而转运司不胜其弊矣。此工部都水监为户部之害一也。先帝一新官制,并建六曹,随曹付事。故三司故事,多隶工曹,名虽近正,而实非利。昔胄案所掌,今内为军器监而上隶工部,外为都作院而上隶提刑司。欲有兴作,户部不得与议。访闻河北道近岁为羊浑脱动以千计。浑脱之用,必军行乏水,过渡无船,然后须之。而其为物,稍经岁月,必至蠹败。朝廷无出兵之计,而有司营职,不顾利害,至使公私应副,亏财害物。若专在转运司,必不至此。此工部、都作院为户部之害二也。昔修造案掌百工之事,事有缓急,物有利害,皆得专之。今工部以办职为事,则缓急利害谁当议之?朝廷近以箔场竹箔积久损烂,创令出卖,上下皆以为当。指挥未几,复以诸处营造岁有料制,遂令般运堆积,以破出卖之计。臣不知将作见工几何,一岁所用几何,取此积彼,未用之间,有无损败,而遂为此计。本部虽知不便,而以工部之事,不敢复言。此工部将作监为户部之害三也。凡事之类此者多矣,臣不能遍举也。故愿明诏有司,罢外水监丞,举河北河事及诸路都作院皆归转运司。至于都水、军器、将作三监皆兼隶户部,使定其事之可否,裁其费之多少。而工部任其功之良苦,程其作之迟速。茍可否多少在户部,则伤财害民,户部无所逃其责矣;茍良苦迟速在工部,则败事乏用,工部无所辞其谴矣。利出于一,而后天下贫富可责之户部矣」。朝廷以为然,从之,惟都水监仍旧。辙自为中书舍人,与范子功、刘贡父同详定六曹条例。子功领吏部。元丰所定吏额,主者苟悦群吏,比旧额几数倍。朝廷患之,命量事裁减,已再上再却矣。子功奉使,辙兼领其事。吏有白中孚者,进曰:「吏额不难定也。昔之流内铨,今侍郎左选也。事之烦剧,莫过此矣。昔铨吏止十数,而今左选吏至数十。事不加旧而用吏至数倍,何也?昔无重法重禄,吏通赇赂,则不欲人多以分所得。今行重法给重禄,赇赂比旧为少,则不忌人多,而幸于少事,此吏额多少之大情也。旧法:日生事以难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轻者至一釐以下,积若干分而为一人。今若取逐司两月事,定其分数,则吏额多少之限无所逃矣」。辙以其言遍问属官,皆莫应。独李之仪对曰:「是诚可为也」。即与之仪议之曰:「此群吏身计所系也。若以分数为人数,必大有所损,将大致纷诉,虽朝廷亦将不能守」。乃具以白宰执,请据实立额,俟吏之年满转出,或事故死亡者勿补,及额而止,不过十年,羡额当尽。功虽稍缓,而见吏知非身患,不复怨矣。诸公以为然,遂申尚书省,取诸司两月生事。诸司吏皆疑惧,莫肯供。再申,乞榜诸司,使知所立额,俟它日见阙不补,非法行之日即有减损也。榜出,文字即具。至是成书,以申三省。左仆射吕微仲大喜,欲攘以为己功。以问三省吏,皆莫晓。有诸司吏任永寿者,颇知其意。微仲悦之,于尚书省创吏额房,使永寿与三省吏数人典之。小人无远虑而急于功利,即背前约,以立额日裁损吏员,复以好恶改易诸吏局次(凡近下吏人,恶为上名所压者,即为拨出上名于他司;闲慢司分欲入要地者,即自寺监拨入省曹之类是也。)。凡奏上行下,皆微仲专之,不复经三省。法出,中外汹汹,微仲既为御史所攻,永寿亦以恣横赃污,以徒罪刺配。久之,微仲知众不伏,乃使左右司再加详定,略依本议行下。时子瞻自翰林学士出知馀杭,朝廷即命辙代为学士。寻又兼权吏部尚书。未几奉使契丹。虏以其侍读学士王师儒馆伴。师儒稍读书,能道先君及子瞻所为文,曰:「恨未见公全集」。然亦能诵《服伏苓赋》等,虏中类相爱敬者。
论邪正劄子(元祐八年十一月十六日崇政殿进呈,奉旨留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一、《范太史集》卷二六、《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一、《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八、《宋宰辅编年录》卷八、《宋三朝纪要》第二册第一一页、《宋史》卷三三七《范祖禹传》、《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六
臣伏见熙宁之初,王安石、吕惠卿等造立新法,先言天不足畏,众不足从,祖宗不足法,使朝廷不惧灾异,不恤众言,悉变更祖宗旧政。多引小人以误先帝,勋旧之臣屏弃不用,忠正之士相继引去。又启导先帝用兵开边,结怨外域。至熙宁七八年间,天下愁苦,百姓流离。幸赖先帝圣明觉悟,再罢安石,两逐惠卿,终元丰之世不复召用。而所引小人已布满中外,不可复去。如蔡确连起大狱,王韶开边熙河,章惇开边湖南,沈起引惹交贼。寇陷三州,朝廷讨伐,前后死伤二十万。吕惠卿、沈括、俞充、李稷、种谔等兴造西事,死伤者又二十万。先帝悔悼,亲谕辅臣曰:「安南、西师,死伤皆不下二十万,朝廷不得不任其咎」。又言:「吕惠卿可诛」。元丰之末,吴居厚行铁冶之法于京东,王子京行茶法于福建,蹇周辅行盐法于江西,李稷、陆师闵、李元辅行茶法市易于西川,刘定教保甲于河北。此诸路之民,皆愁苦嗟怨,比屋思乱。当此之时,人心懔懔,朝夕不保。幸赖陛下与先太皇太后蚤从众言,悉罢新法,修复旧政,天下之民如解倒垂,九年之中,海内晏安。事理无疑,明如日月,外至戎狄,无不咸赖。唯是向来所逐小人日夜伺候今日事变,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为是。如使小人得至朝廷,必进奸言,上以惑误陛下,次以倾害善人,下以胁持群臣。万一陛下过听,而小人复用,岂唯正人不敢立朝,臣恐宋室自此陵迟不复振矣。臣每思元丰之末,人心已离,不意朝廷复有今日,所以不避万死,为陛下明言之。伏望陛下常以社稷为念,深惩小人倾危国家,明谕执政大臣,凡向来所逐,除已死亡外,存者屏废永不复用,则海内无不安枕矣。取进止。
论沈括吴居厚等牵复不当奏(一 以下二章与梁焘同言 元祐四年九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三、《尽言集》卷一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三
右,臣等伏见朝廷近因明堂赦恩,牵复左降官吏,首及沈括、吴居厚、贾青、吕孝廉、王子京等。臣焘、臣安世权给事中日,已曾封驳,或闻得旨,令依前降指挥行下。兹事体大,不容差失,须至论列,庶存公议。臣等窃谓括以从官出帅方面,不能为朝廷绥怀夷虏,而兴起边事,徼幸宠禄。及永乐陷没,兵民之死者以数万计,关陕疮痍,至今未复。先皇帝虽举责帅之典,而赐以不诛,终缘伤忧,遂弃群臣。括虽万死,尚有馀罪。居厚等奉使一道,未尝宣布明天子之惠泽,而争为掊克,以希进用,使无辜之民困于暴令,流离转死,居不聊生,天下疾之,目为民贼。陛下初听政事,即令黜窜,四方传报,鼓舞相贺,终身废弃,犹未塞责,岂可援引常法,更加录用?议者以谓赦乃国之大事,不可失信,臣等窃以为不然。先帝之废沈括,天下皆知其欲谢死事之臣民也。陛下之贬居厚等,天下皆知其欲戒诛剥之官吏也。赦书止曰「贬降官并与量移」,即无「已量移者与叙用」之文;纵使有之而不行,则是小信失于括等数人,而全先帝与陛下仁爱元元之大信于天下,二者轻重固不侔矣。更望圣慈深察事体,收还误恩,允答舆议。
论沈括吴居厚等牵复不当奏(二 元祐四年九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三、《尽言集》卷一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八
臣等伏见近日除沈括、吴居厚、贾青、吕孝廉、王子京差遣,不合公议,门下省已行封驳。窃谓朝廷必以大礼之后,过恶例随湔涤,臣等以谓不然。括首议再兴边事,丧师辱国,为先帝遗恨,罪不容诛,而得全首领,无复可以推恩。居厚欺君害民,诛求暴虐,掠为己功,归怨于上,罪当放斥,而得列搢绅,无复可以推恩矣。青与孝廉、子京苛刻聚歛,流毒一方,附会诞慢,废失使指,重谴远贬,才当其罪。如此数人者,蹈犯凶桀,出于文墨,既不可以常法治之,亦不可以常赦宽之也。若使侥倖复起,夤缘再用,则群小振奋,蹑踵求伸,甚非朝廷之福、生灵之幸也。长奸之渐,所宜杜绝。伏望圣慈面饬大臣,诸不以法治而贬降者,不得以赦议。如天度兼容,未忍尽弃,即于为恶之间,略加殊别,特移青等一内地监当,括与居厚且令依旧,庶协大公,以惩群枉。取进止。
零陵题名 北宋 · 王子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九
余谪官零陵,踰年邂逅建安练亨甫潜夫,亦有营道之行。且世之所谓名山洞府者,虽未尝周游而历览,如建安之武夷、温之雁荡、台之天台、处之仙都,皆天下胜绝处也。余尝为部使者久之,索幽殆无遗矣。然是洞之耸拔峭特,宽容超旷,风云含虚,日月匿景,盖未之有也。以四山之胜,尚无有若是洞者,则天下之洞,不待遍观而后可知矣。元祐二年孟冬十九日,蓬莱王子京硕甫题。男椐、柽随之。
按:光绪《零陵县志》卷一四,光绪二年刊本。又见光绪《湖南通志》卷二七二。
乞福建路茶法并依熙宁五年二月朝旨奏 北宋 · 张汝贤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五、《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之二六(第六册第五三三一页)
奉敕差福建路按察,并臣僚上言本路转运副使王子京买腊茶事,令相度。乞并依熙宁五年二月六日朝旨,除依旧禁榷州军外,并放通商。
福州科纳过重乞体究改正奏(元丰八年七月) 宋 · 黄降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八
伏见福建路下四州军产钱,福州十二县共八千馀贯,泉、漳州、兴化军一十四县共六万馀贯。而福州缘王氏之旧,每产钱一当馀州之十,其科纳以此为率;馀随均定盐额及裍出役钱,亦皆至五倍,而其实减半焉。昨者王子京奏立产盐法,不曾检会前项别例,遂于元额上增,多寡之间,甚相辽远。本缘子京之误,遂为定额。民间应办,已涉七年,远民之冤,未易申述。今来伏遇朝廷遣使按察,欲乞特赐详酌,令就本路体究,诣实改正施行。
福建腊茶乞依京东路例权住拘榷奏(元丰八年七月) 宋 · 黄降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五八
福建路腊茶,近王子京奏,官复禁榷。今遣使按察。窃见京东路吴居厚罢任日,铁钱监并权住民间买纳之物未得拘榷,并候范纯粹相度,别听朝旨。今来子京所奏福建等路茶法,臣欲乞依此事体施行。
罢河北提举籴便司诏(绍圣三年四月十三日)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九、《宋会要辑稿》食货四○之一(第六册第五五○九页)
罢河北提举籴便司,就差提举河北路籴便粮草王子京同措置籴便。
乞革福建路盐法之弊奏 南宋 · 陈岘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六四、《宋会要辑稿》食货二七之三八(第六册第五二七四页)、《宋史》卷一八三《食货志》
福建路海口、岭口、涵头三仓,祖额岁买盐一千九百七十六万七千五百斤。自元丰三年转运使王子京建般运盐纲之法,后来州县奉行,积渐生弊。一则侵盗而损公,二则科买而扰民,至今犹甚。且天下州县皆行钞法,于官则可计所入而无侵渔之弊,于民则便于兴贩而免科买之患,公私之利甚博。今独福建受此运盐之害,岂可不行钞法以革之乎?绍兴初间,邵武军佥判赵不已尝措置卖盐之法,然钞法终至于不可行者,何哉?盖漕司则藉盐纲以为增盐钱,州县则藉盐纲以为岁计钱,官员则有卖盐食钱縻费钱,胥吏则有发遣交纳常例钱,公私上下,龃龉如此,则无怪乎钞法之不可行也。况赵不已以江淮算请之法而施之,福建之民,刀耕水耨,贫陋者众,无有富商巨贾,贸迁往还,一时之间,钞法钞引未成伦序,而纲运遽罢,百姓之间,率无盐食。故转运司乘此以为不便,请抱引钱而罢钞法。钞法罢而纲运兴,则有岁计纲、有钞盐纲者,卖盐桩管,以充抱认引钱之数也。官盐价高而私盐价贱,民多食私盐而官盐不售,故科扰抑配,无所不至。近年朝廷知科扰之害,减抱引之钱,引钱既减,钞纲亦罢。且三仓祖额仅二十馀万,节次减买,并罢钞纲之外,岁计所运者第八百馀万斤,其馀尽散而为私盐矣。乞令有司,先取会福建路转运司与夫上四州县,每岁支遣除两税增税并诸色钱外,转运司所仰于盐纲而为增盐钱者几何,州县所仰于盐纲而为岁计者几何,令官吏结立罪赏状,从实具数供申,委官审覆。然后以见般纲盐八百万馀斤作钞,随所阙多寡分结以补之。外三仓照祖额失买一千一百馀万,可给钞,付转运司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