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百工说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九一、《公是集》卷四二
百工之事,圣人智也;百子之术,圣人治也。百工殊智而同巧,百子殊术而同治。作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铄金以为刃,凝土以为器,鞣革以为韦,合异以为缋。甲欲其坚也,刃欲其利也,弓欲其规也,矢欲其直也。其意舛驰,其务相反,其智不一。能并而容之、并而任之者,司空也。或为杨,或为墨,或为刑名,或为纵横,或为道德,或为法术,为人欲其弃己也,为己欲其忘人也,其意亦舛驰,其务亦相反,其智亦不一。能并而容之、并而任之者,圣人也。故司空氏得其人,百工者咸安其职,勉其业,居其次。司空失其人,百工者起而相时之好恶,以巧相倾,以利相排,以说相胜。圣人在上,百子者各输其术,陈其力,守其官。圣人隐,王道废,百子者不得其用,起而察时之治乱,深念而远虑之,以智相多,以学相非,以法相厉,天下于是大乱,人自为教,家自为治。则上无圣王,而使人不得其材,贤者在下,而业不试故也。著之其书,传之其徒,以谓若己而治矣,此一官之事,一器之用,譬犹鼎之可烹,罍之可盛,使相易而不能行矣。其浅深度量,规矩措置,适其所宜而已矣。杨氏思天下之乱,以谓乱生于利,彼也故为我。墨氏思天下之乱,以谓乱生于私己也,故兼爱。申、韩思天下之乱,以谓乱生于民分之定也,故尚刑名。苏秦、张仪之徒思天下之乱,以谓乱生于患难之不排,纷揉之不解也,故为纵横。庄、老思天下之乱,以谓乱生于多欲也,故教以清净。陈仲、史䲡思天下之乱,以谓生于贪曲也,故教以廉直。许行、陈相思天下之乱,以谓乱生于逐末也,故教以稼穑。孙武、吴起思天下之乱,以谓乱生于不教民战,故立兵法。此皆其美者也。是以言之或相摈也,或相尚也。虽然,尚之非也,摈之又不是也。圣人者立,数子者得其欲而言止矣。故言者生于不用也,术者生于不试也。言而皆得其用,天下安有言;术而皆得其试,天下安有术?故仲尼之门,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圣人之能尽人之材也,知人之能,止其分也。使治天下,亦若是矣。使世而无仲尼,德行者或为老、庄,或为陈、史。言语者或为秦、仪,或为惠施。政事者或为刑名,或为法术。故曰:非百子之害也,无圣人之害也。圣人不息,王政不灭,百子者不起。夏有天下四百馀岁,传之商。商有天下六百馀岁,传之周。圣人治之,仁人接之,百子者不得作。周有天下八百馀岁,文敝极矣,仲尼生而无位,百子者纷然而起。由是言之,百子出于周衰也,周之前固未有也。及至今之时,道无所主,治无所出,学者丧其性,而万物失其体,而欲复三五之治,何可得哉?故曰:世之敝,必乡原也。相悦以名,相饰以利而已矣。世之所向而为之,世之所背而去之,因主为操,因俗为度,因伪为礼,滑稽而无法,诞漫而无家。世之敝,必乡原也。乡原不及百子,百子不及中庸。中庸者,圣人之治也。尧舜所以君也,周公所以臣也,仲尼所以师也,子思、孟轲所以救敝也。惟仁人能知圣人,子思、孟轲之谓也。
郑野甫字序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六、《公是集》卷三四
鸟兽与人杂生于世,鸟兽之形,有头足毛羽之异,吾人者因其形之一类,概以其物称之。人之形同,莫可辨者,古之人以名,人出其父祖之命,以为识别。后之人因名配字,以义类相符,非谓有劝沮之殊,欲令人人行其名字也。故有因义以配物;有因物以配义;有因名之文,损益藏显,而字乃反之;有因名之物,遂以其实配之。是以因义以配物,如耕之于伯牛,如由之于子路。因物以配义,如赤之于子华,师之于子张。字反名,如商之于子夏,偃之于子游。物配实,如长之于子长,予之于宰我。是其意也。今之人不究本初,以意起事。或谓此名也,宜充之以是道;彼字也,可行之于终身。虽失古人之心,犹未离乎告人以善也。然而以名字自守,于吾道之门,固矣,狭矣。郑子名叔熊,其友字以正夫。子欲闻其说也,命予为言其理以易之。夫子学于古道,智深而见博,又以行谊自潜,不待正夫字然后劝也,请字之曰野甫,以附于因物以配义者。如曰不已质哉?为赋《白驹》之卒章曰:「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其人如玉者,谓其来自外也。
启疑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九二、《公是集》卷四七、《江右文钞》卷一
昔者,齐伐鲁,孔子忧之,谓门弟子曰:「鲁,父母之国也。今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于是子贡往见田常而说之曰:「臣闻忧在内者攻彊,忧在外者攻弱,今君忧在内,而鲁弱不可攻也,则不如攻吴」。于是子贡南说吴使伐齐,东说越使伐吴,北说晋使承吴之敝。故子贡一出,号为安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呜呼,不亦甚哉!此亦周末战争贪利之人耳,而谓子贡为之乎?且夫却齐以存鲁,于鲁则幸矣,于彼四国则败矣。不惟如是,又使其身蒙恶于田常,如与之篡焉。不惟如是,又使圣人被不知人之讥,如与之谋焉。虽然,齐伐鲁之事不能无也,子贡说田常不能无也。虽然,子贡之言则谓何哉?子贡必将谓田常曰:「吾闻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害君也。今君上不见信于君,下又见壅于大臣。外为高、鲍将兵伐鲁,君伐而胜,则高、鲍之谋也,伐而不胜,则高、鲍将正君之罪。上者不见信于君,下又壅于大臣,外与诸侯与国为仇,君之位若朝露,可翘足而亡矣。夫鲁,千乘之国也,未可量也。君不如按兵勿伐,以销高、鲍之谋。外自树党,下以妪拊百姓,使不践战死之患,全而归之。夫百姓全而归,戴君如父母。鲁喜于不伐,亲君如师友。销高、鲍之谋,则未有以间君也。君乃释此三利,而必践万危之涂,开大臣之意,身与之为市,不亦惑乎」?如此,庶乎子贡之意矣,犹恐非也。今乃饰纵横之诈,挟反覆之辩,亲指之圣贤之间,学者信而不论,论者昏而不谕,毋乃已谬哉!虽然,是传闻者也,疑似者也。古之为书,之二者多有之。其始也出乎信,而今也成乎伪。吾请言之。传曰:「彭祖最寿,八百馀岁」。敢问彭祖非人也耶?则岂独八百岁而已哉?是人也,何以独得乎此?固难通也。虽然,为有是端,仲尼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吾以此推之,所谓老彭者,古述作士也。上采五帝,下及五伯,上下八百岁之间,譬若《春秋》,是非二百四十二年,太史公述历黄帝以来三千馀岁也,非仲尼与鲁隐并生,太史与黄帝俱壮,其书则然也。此传闻不考实者也。舍彭祖无传闻者乎?曰有。传曰:「徐偃王有筋而无骨」。夫徐偃王,徐国之君也。主祭祀,奉朝聘,交邻国,接百官,古者人君无所不亲,则偃王何以能自力哉?古者有天疾者不入宗庙,有人疾者不入宗庙,则偃王何以能入即位哉?语曰:「偃王好为仁义而不修武备以亡其国」。吾以此推之,文德柔,柔者筋象也,武备刚,刚者骨象也。故贵文而废武,亦不可以存国,犹有筋而无骨,而不可以为人也。此出于议论比兴者也,而不审则疑矣。舍徐偃王无疑者乎?曰有。传曰:「鲁阳公与韩战,怒而挥戈,日退三舍」。夫天至高也,日至远也,鲁阳以七尺之躯,丈二之戈,气不足以盈谷,力不足以破山,愤而指麾,日为之却,则岂独日哉,盖天亦随之。此不可以诳婴儿终日,又况天下乎?古者,兵法三十里一舍,吾以此推之,鲁阳者,战而败绩,一日之中而北三舍尔。世人不知,则以谓日退三舍矣。此传闻而者也。舍鲁阳无疑者乎?曰有。传曰:「黄帝与蚩尤战于版泉之野,帅熊、罴、狼、豹、貔、虎为前驱,雕、鹖、鹰、鹯为旗帜」。夫黄帝之人民,犹今之人民,黄帝之郡国,犹今之郡国。黄帝何以能独任异类与之成功哉?言黄帝之士卒如熊虎,言黄帝之旗帜载鹰隼,则可已。岂独黄帝有是哉,《书》曰:「如虎如貔」。《诗》曰:「织文鸟章」。此亦闻而不察者也。舍黄帝无闻而不察者乎?曰有。传曰:「文王四乳」。所谓文王者,其仁义忠信,圣人之姿尔,恶得形状之异乎?必形状异然后为圣人,则孟子又乌得云「尧舜与人同」乎?《语》曰:「周有八士:迫达、迫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此八人者,同母而四乳。吾以此推之,所谓四乳者,亦犹是四乳之谓也。此固美之过实之言也。舍文王无过实者乎?曰有。传曰:「伊尹生于空桑」。夫人之不生于木,犹木之不生于人也。伊尹独为绝类离伦,无所受其气,若蜉蝣醯鸡之出于物也?《礼》曰:「空桑之琴瑟」。斲琴瑟,莫宜于空桑之木。地名。吾以此推之,伊尹之生于空桑,犹文王之生于西戎也,何怪之有哉?此固好奇而不经者也。故曰言远而伪,道散而惑。三皇之事,万不存一;五帝之事,千不存一;王伯之事,百不存一。非笃学而心知其道者,岂足胜论哉?昔者宰我问于孔子曰:「黄帝三百年,信乎」?孔子曰:「黄帝在位百年,崩而民哀之百年,用其教又百年,此其所以三百年也」。楚子问于观射父曰:「《书》曰:『乃命重黎,绝地天通』。使无重黎,民其登天矣」。观射父曰:「不然。昔者高辛使南正重司天,北正黎司地,天地之道序,而人神不相杂,乃所谓绝也。民不能登天也」。呜呼,吾安得夫孔子、观射父而听之哉?
宣圣七十二贤赞(并序绍兴十四年五月六日丙辰)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五一
朕自睦邻息兵,首开学校,教育多士,以遂忠良。继幸太学,延见诸生,济济在庭,意甚嘉之。因作《文宣王赞》。机政馀閒,历取颜回而下七十二人,亦为制赞,用广列圣崇儒右文之声,复知「师弟子閒缨弁森森、覃精绎思」之训,其于治道人心,亦庶几焉。
孔某,字仲尼,鲁人,开元廿七年制追谥为文宣王。赞曰:
大哉宣圣,斯文在兹。帝王之式,古今之师。志在《春秋》,道由忠恕。贤于尧舜,日月其誉。惟时载雍,戢此武功。肃昭盛仪,海宇聿崇。
颜回,字子渊,鲁人,赠兖国公。赞曰:
德行首科,显冠学徒。不迁不贰,乐道以居。食埃甚忠,在陋自如。宜称贤哉,岂止不愚。
闵损,字子骞,鲁人,赠费侯。赞曰:
天经地义,孝哉闵骞。父母昆弟,莫閒其言。污君不事,志气轩轩。复我汶上,出处休然。
冉耕,字伯牛,鲁人,赠郓侯。赞曰:
德以充性,行以澡身。二事在躬,日跻而新。并驰贤科,得颜为邻。不幸斯疾,命也莫伸。
冉雍,字仲弓,鲁人,赠薛侯。赞曰:
懿德贤行,有一则尊。子也履之,成性存存。骍角有用,犛牛莫偷。刑政之言,惠施元元。
宰予,字子我,鲁人,赠齐侯。赞曰:
辩以饰诈,言以致文。苟弗执礼,宜莫释纷。朽木粪墙,置不足云。言语之科,烨然有闻。
端木赐,字子贡,卫人,赠黎侯。赞曰:
谦德知二,器实瑚琏。动必几先,孰并其辩。一使存鲁,五国有变。终相其主,誉处悠远。
冉求,字子有,鲁人,赠徐侯。赞曰:
循良之要,在于有政。可使为宰,千室百乘。师门育才,治心扶性。退则进之,琢磨之柄。
仲由,字子路,卞人,赠卫侯。赞曰:
升堂惟先,千乘为权。陵暴知非,委质可贤。折狱言简,结缨礼全。恶言不耳,仲尼赖焉。
言偃,字子游,吴人,赠吴侯。赞曰:
道义正己,文学擅科。为宰武城,聊以弦歌。割鸡之试,牛刀谓何。前言戏尔,博约则多。
卜商,字子夏,卫人,赠魏侯。赞曰:
文学之目,名重一时。为君子儒,作魏侯师。不可后礼,始可言诗。假盖小嫌,圣亦不疵。
曾参,字子舆,武城人,赠郕伯。赞曰:
夫孝要道,用训群生。以纲百行,以通神明。因子侍师,答问成经。事亲之实,代为仪刑。
公西赤,字子华,鲁人,赠郜伯。赞曰:
学者行道,敝缊亦称。使齐光华,偶为肥轻。周急之言,君子所令。答问允严,理皆先经。
公伯寮,字子周,鲁人,赠任伯。赞曰:
人有贤否,道有废兴。子如命何,营营震惊。季孙虽惑,景伯莫平。师资一言,秩祀亦惩。
漆雕开,字子开,鲁人,赠滕伯。赞曰:
仕进之道,要在究习。具臣而居,咎欲谁执。斯未能信,谦谦有立。阙里说之,多士莫及。
南宫适,字子容,鲁人,赠郯伯。赞曰:
先觉既立,礼乐并驰。尚德君子,尔乃兼之。羿奡可惭,禹稷可师。三复此道,载观白圭。
申枨,字子续,鲁人,赠阿伯。赞曰:
刚毅近仁,志操莫渝。性匪祝鮀,面岂子都。有一于此,刚名可图。云欲则柔,盖生之徒。
原宪,字子思,鲁人,赠原伯。赞曰:
轼彼穷阎,达士所遵。邦无道谷,进退孰伦。敝衣非病,无财乃贫。赐虽不怿,清节照人。
有若,字子有,鲁人,赠卞伯。赞曰:
人禀秀德,气貌或同。而子俨然,温温其容。两端发问,未达机锋。以礼节和,斯言可宗。
司马耕,字子牛,宋人,赠向伯。赞曰:
手足其亲,志异出处。魋将为乱,子乃脱去。在污能洁,危而有虑。内省若斯,何忧何惧。
颛孙师,字子张,陈人,赠陈伯。赞曰:
念昔颛孙,商德与邻。学以干禄,问必书绅。参前倚衡,忠信是遵。色取行违,作戒后人。
高柴,字子羔,卫人,赠共伯。赞曰:
婉彼子羔,学业先圣。宗庙之閒,一出乎正。克笃于孝,非愚乃令。师知其生,有辉贤行。
陈亢,字子禽,陈人,赠颍伯。赞曰:
惟禽之问,从容其鲤。求以异闻,诗礼云尔。请一得三,诚退而喜。且知将圣,不私其子。
樊须,字子迟,齐人,赠樊伯。赞曰:
养才以道,圣人兼济。始谓不仁,问学良喜。寓志农圃,似睽仁义。学稼之辞,岂姑舍是。
林放,字子丘,鲁人,赠清河伯。赞曰:
礼之有本,子能启问。大哉斯言,光昭明训。德辉泰山,诬祭莫奋。崇兹祀典,盖永令问。
公冶长,字子长,齐人,赠莒伯。赞曰:
子长宏度,高出伦辈。虽在缧绁,知非其罪。纯德备行,夫子所美。以子妻之,尤知英槩。
蘧瑗,字伯玉,卫人,赠卫伯。赞曰:
有卫伯玉,夫子与居。寡过未能,荐赞使乎。以尸谏君,友则史鱼。果能进贤,烂然简书。
澹台灭明,字子羽,武城人,赠江伯。赞曰:
惟子有道,天与异容。状虽云恶,德则甚丰。南止江沱,学者云从。取士在兹,貌或非公。
曾参,字皙,鲁人,赠宿伯。赞曰:
惟时义方,有子诚孝。怡怡圣域,俱膺是道。暮春舞雩,咏歌圣教。师故与之,和悦宜召。
宓不齐,字子贱,鲁人,赠单伯。赞曰:
君子若人,单父之政。引肘寤君,放鱼禀令。傅郭勿穫,遂能制命。百代理邑,用规观听。
颜无繇,字路,鲁人,赠杞伯。赞曰:
人谁无子,尔嗣标奇。行为世范,学为人师。请车诚非,顾匪其私。干载之下,足以示慈。
巫马施,字子旗,鲁人,赠鄫伯。赞曰:
天清日明,密云曷有。师命持盖,子亦善扣。惟夫子博,三才充究。学者之药,所得遂茂。
商瞿,字子木,鲁人,赠蒙伯。赞曰:
易之为书,弥纶天地。五十乃学,师则有是。子能受授,洙泗传世。知几其神,宜被厥祀。
公孙龙,字子石,楚人,赠黄伯。赞曰:
黄伯著祀,公孙是云。弥缝中道,协辅斯文。藏修方异,渐渍其勤。史辞不忘,播为清芬。
廉絜,字庸,卫人。赠莒父伯。赞曰:
兄弟之邦,士有廉庸。涵泳素教,表揭儒宗。杏坛探赜,洙泗从容。作兴一时,莒父其封。
叔仲会,字子期,鲁人,赠瑕丘伯。赞曰:
瑕丘祚邑,子期是为。亲训有日,广业于时。四教允隆,五常以持。比肩俊杰,闻望斯垂。
燕伋,字思,秦人,赠渔阳伯。赞曰:
师席高振,大成是集。至道克传,贤达斯执。善教之柔,儒风可立。渔阳之士,得跂而及。
申党,字周,鲁人,赠邵陵伯。赞曰:
侁侁申周,四科与俦。逸驾文圃,鼓枻儒流。冠佩既燕,言动允休。邵陵得封,子想清修。
琴牢,字子开,卫人,赠南陵伯。赞曰:
多能鄙事,圣人曲意。惟其知之,是以不试。宗鲁虽友,吊必以义。尚师嘉言,祀亦罔替。
秦商,字子丕,楚人,赠上洛伯。赞曰:
孔父秦父,相尚以力。俱生贤嗣,相与以德。是父是子,致法畴克。会弁儒林,令名无极。
步叔乘,字子车,齐人,赠淳于伯。赞曰:
勉勉子车,封邑淳于。亲炙避席,唯诺趋隅。发问既博,雅道是扶。抑可尚也,不亦美乎!
颜之仆,字叔,鲁人,赠东武伯。赞曰:
贤行颜叔,亲承尼父。志锐于斯,道尊是辅。泥在陶钧,木就规矩。终縻好爵,扬名东武。
公西箴,字子上,鲁人,赠祝阿伯。赞曰:
猗尔子上,鲁邦之望。以德则贵,惟道是倡。师聪师明,友直友谅。伯于祝阿,儒风斯畅。
石作蜀,字子明,秦人,赠石邑伯。赞曰:
在昔石邑,能知所尊。懋依有德,克述无言。鼓箧槐市,扬名里门。此道久亲,彼美长存。
颜高,字子骄,鲁人,赠琅琊伯。赞曰:
琅琊之伯,其为子骄。微言既彰,德音孔昭。已观雩舞,同听齐韶。历千百祀,跂想高标。
邽巽,字子敛,鲁人,赠平陆伯。赞曰:
彼美邽子,先圣是承。墙仞已及,堂陛将升。良玉斯琢,寒水必冰。锡壤平陆,茂实斯腾。
任不齐,字选,鲁人,赠任城伯。赞曰:
任城建伯,其表曰选。淑问雅驰,才华清远。竞辰力行,爱日黾勉。礼教崇崇,令望昄昄。
曹恤,字子循,蔡人,赠曹伯。赞曰:
肃肃曹伯,王室之裔。积习乐道,切琢明义。惟善则优,素德是类。史笔有焕,令名永纪。
冉孺,字子鲁,鲁人,赠纪伯。赞曰:
纪伯子鲁,圣学是务。厉己斯约,好问乃裕。周旋中规,容止可度。允矣昔贤,后世所慕。
伯虔,字子析,鲁人,赠聊伯。赞曰:
有虔子析,全鲁之彦。儒行既明,聊伯乃建。兢兢受道,奕奕峨弁。懿选嘉访,世享馨荐。
县成,字子祺,鲁人,赠钜野伯。赞曰:
至圣立教,子祺安雅。擅誉鲁邦,启祚钜野。伟矣风猷,时哉用舍。出伦离类,后学是假。
颜哙,字子声,鲁人,赠朱虚伯。赞曰:
袖锡朱虚,在器轮舆。儒室振领,圣门曳裾。贤业素蕴,美材以摅。万世不刊,载观成书。
孔忠,字子蔑,鲁人,赠汶阳伯。赞曰:
惟子挺生,道德之门。佩听至论,鲤门弟昆。三得三亡,所问深温。君子归宓,义不掩恩。
后处,字子里,齐人,赠营丘伯。赞曰:
温温子里,入闻至圣。揽道之华,秉德之柄。深造阃域,不乖言行。全齐之封,竹素为盛。
左人郢,字行,鲁人,赠临淄伯。赞曰:
伯彼临淄,左行独贤。晞踪十哲,秀颖三千。心悦诚服,家至户传。乐只君子,文声益宣。
公晰哀,字季次,齐人,赠郳伯。赞曰:
周衰伪隆,政出群公。廉耻道微,家政聿崇。不为屈节,撝默自容。子于是时,凛然清风。
漆雕徒父,字子期,鲁人,赠须句伯。赞曰:
遐想子期,挟策圣帷。涉道是嗜,惟仕可縻。在德乃贤,在名乃垂。洋洋之风,逮今四驰。
荣旂,字子旗,鲁人,赠雩娄伯。赞曰:
伯锡雩娄,务学实著。三千之徒,七十是预。历告莫行,惟德乃据。视于前书,式彰厥誉。
秦祖,字子南,秦人,赠少梁伯。赞曰:
秦有子南,赞赞述作。守道之渊,成德之博。范若铸金,契犹发药。历世明祀,少梁宠爵。
秦非,字子之,鲁人,赠汧阳伯。赞曰:
乐善哲士,伯于汧阳。传道克正,垂名允臧。执德以洪,用心必刚。袤广业履,式彰素王。
商泽,字子季,鲁人,赠睢阳伯。赞曰:
邈矣子季,睢阳是伯。屏息受业,延教登席。未践四科,固涉六籍。祀典载之,好是正直。
郑国,字子徒,鲁人,赠荥阳伯。赞曰:
伯夫荥阳,实惟令德。俊义贤行,过不留迹。道以目传,妙则心识。猗欤伟欤,后代之则。
颜幸,字子柳,鲁人,赠萧伯。赞曰:
祀封于萧,实惟子柳。夙敛格言,克尊善诱。明德惟馨,贤业所就。大侑于儒,传芳逾茂。
漆雕哆,字子敛,鲁人,赠武城伯。赞曰:
子敛受封,爰居武城。亹亹其闻,翩翩其英。抠衣时习,厥学日明。诞敷礼教,爵里增荣。
壤驷赤,字子徒,秦人,赠北徵伯。赞曰:
式是壤伯,昭乎圣徒。执经请益,载道若无。诗书规矩,问学楷模。得志则驾,领袖诸儒。
施之常,字子恒,鲁人,赠乘氏伯。赞曰:
国因乘氏,有德斯彰。参稽百行,赞理三纲。自拔行閒,荣名甚光。在史霭霭,历久弥芳。
公祖句兹,字子之,鲁人,赠期思伯。赞曰:
惟彼子之,锡伯期思。与贤并进,得圣而师。彬彬雅道,翼翼令仪。一日王言,庙食不隳。
狄黑,字晰,卫人,赠临济伯。赞曰:
仰止狄晰,抱负渊通。游泳德化,扬厉素风。伟识既异,持教乃隆。厥志茂焉,宓祀无穷。
奚容箴,字子晰,鲁人,赠下邽伯。赞曰:
奚容子晰,已望堂室。幼则有造,成则祖述。文采日化,儒效力弼。永观厥成,德音秩秩。
冉季,字子产,鲁人,赠东平伯。赞曰:
东平子产,姓著盛时。奉师于塾,讲道之微。答问其敏,渊妙以思。升降陛廉,尚想英姿。
秦冉,字开,蔡人,赠彭衙伯。赞曰:
彭衙高士,经籍是亲。赞成德艺,叶于彝伦。厎绩圣道,期肖素臣。优哉优哉,学以致身。
梁鳣,字叔鱼,齐人,赠梁伯。赞曰:
室家壮年,无子则逐。见于信史,全齐之俗。原本厥初,师言可复。以学则知,揆之宜笃。
乐欬,字子声,齐人,赠昌平伯。赞曰:
乐氏子声,锡爵昌平。信道之笃,见善乃明。引领高节,载惟昌城。先贤聿集,出为时英(《咸淳临安志》卷一一。又见《中兴礼书》卷一四二,《中兴小纪》卷三一,《群书考索》后集卷三一,《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一,《宋史》卷一一四,万历《杭州府志》卷四○,《金石萃编》卷一四九,嘉庆《汉州志》卷三三,《两浙金石志》卷八,同治《德阳县志》卷三八。)。
人心:原无,据《宋史》补。
药:《两浙金石志》作「乐」。
静极昼寝 清末至民国 · 陈衍
七言绝句 押鱼韵 出处:石遗室诗续集卷一
昼寝何因学宰予,无人无事出无车。
睡魔也拟将书遣,尽是寻常习见书。
昼寝 清末至民国 · 陈衍
七言绝句 押鱼韵 出处:石遗室诗续集卷四
昼寝甘心作宰予,客来惭愧复踌躇。
不如称疾依然卧,转合檀弓小戴书。
虎欲齧人不避豪贤篇 明 · 李梦阳
四言诗 出处:空同集卷六
吾之于人,谁毁谁誉?
貌失子羽,言失宰予。
知我者天,君子洗心。
行不愧影,寝不愧衾。
何树嶷嶷,于畛之特?
有挠俾鸣,僾风者惑。
汉申党人,宋严伪学。
冥鸿逝豫,辕驹局促。
非林何栖,非渊何潜?
驷马忧患,贫贱德音。
富而可求,其从如云。
徐子起钦,显者蔑闻。
中述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三、《临川先生文集》卷六七、《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六、《宋元学案》卷九八
君子所求于人者薄,而辨是与非也无所茍。孔子罪宰予曰:「于予与何诛」!罪冉有曰:「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二子得罪于圣人若当绝也,及为科以列其门弟子,取者不过数人,于宰予有辞命之善则取之,于冉求有政事之善则取之,不以不善而废其善。孔子岂阿其所好哉?所求于人者薄也。管仲功施天下,孔子小之。门弟子三千人,孔子独称颜回为好学,问其馀,则未为好学者。闵损、原宪、曾子之徒不与焉,冉求、宰我之得罪又如此,孔子岂不乐道人之善哉?辨是与非无所茍也。所求于人者薄,所以取人者厚。盖辨是与非者无所茍,所以明圣人之道。如宰予、冉求二子之不得列其善,则士之难全者众矣,恶足以取人善乎?如管仲无所贬,则从政者若是而止矣;七十子之徒皆称好学,则好学者若是而止矣,恶足以明圣人之道乎?取人如此,则吾之自取者重,而人之所处者易。明道如此,则吾之与人,其所由可知已。故薄于责人,而非匿其过,不茍于论人,所以求其全,圣人之道本乎中而已。《春秋》之旨,岂易于是哉?
性说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四、《临川先生文集》卷六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吾是以与孔子也。韩子之言性也,吾不有取焉。然则孔子所谓「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何说也?曰:习于善而已矣,所谓上智者;习于恶而已矣,所谓下愚者;一习于善,一习于恶,所谓中人者。上智也、下愚也、中人也,其卒也命之而已矣。有人于此,未始为不善也,谓之上智可也;其卒也去而为不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有人于此,未始为善也,谓之下愚可也;其卒也去而为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上智;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下愚。皆于其卒也命之,夫非生而不可移也。且韩子之言弗顾矣,曰:「性之品三,而其所以为性五」。夫仁、义、礼、智、信,孰而可谓不善也?又曰:「上焉者之于五,主于一而行之四;下焉者之于五,反于一而悖于四」。是其于性也,不一失焉,而后谓之上焉者;不一得焉,而后谓之下焉者。是果性善,而不善者,习也。然则尧之朱、舜之均,瞽瞍之舜、鲧之禹,后稷、越椒、叔鱼之事,后所引者,皆不可信邪?曰:尧之朱、舜之均,固吾所谓习于恶而已者;瞽瞍之舜、鲧之禹,固吾所谓习于善而已者。后稷之诗以异云,而吾之所论者常也。《诗》之言,至以为人子而无父。人子而无父,犹可以推其质常乎?夫言性,亦常而已矣。无以常乎,则狂者蹈火而入河,亦可以为性也?越椒、叔鱼之事,徒闻之左丘明,丘明固不可信也。以言取人,孔子失之宰我;以貌,失之子羽。此两人者,其成人也,孔子朝夕与之居,以言貌取之而失。彼其始生也,妇人者以声与貌定,而卒得之,妇人者独有过孔子者邪?
夫子贤于尧舜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三、《临川先生文集》卷六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孟子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圣之为称,德之极;神之为名,道之至。故凡古之所谓圣人者,于道德无所不尽也。于道德无所不尽,则若明之于日月,尊之于上帝,莫之或加矣。《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此之谓也。由此观之,则自传记以来,凡所谓圣人者,宜无以相尚,而其所知宜同。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而世之解者必曰:「是为门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论也」。而孟子亦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是岂亦门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论哉?为是言者,盖亦未之思也。夫所谓圣贤之言者,无一辞之茍。其发也,必有指焉,其指也,学者之所不可不思也。夫圣者,至乎道德之妙而后世莫之增焉者之称也,茍有能加焉者,则岂圣也哉?然孟子、宰我之所以为是说者,盖亦言其时而已也。昔者道发乎伏羲,而成乎尧舜,继而大之于禹、汤、文武。此数人者,皆居天子之位,而使天下之道寖明寖备者也;而又有在下而继之者焉,伊尹、伯夷、柳下惠、孔子是也。夫伏羲既发之也,而其法未成,至于尧而后成焉。尧虽能成圣人之法,未若孔子之备也。夫以圣人之盛,用一人之知,足以备天下之法,而必待至于孔子者何哉?盖圣人之心不求有为于天下,待天下之变至焉,然后吾因其变而制之法耳。至孔子之时,天下之变备矣,故圣人之法亦自是而后备也。《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此之谓也。故其所以能备者,岂特孔子一人之力哉?盖所谓圣人者,莫不预有力也。孟子曰「孔子集大成者」,盖言集诸圣人之事,而大成万世之法耳。此其所以贤于尧舜也。
答张直孺先辈书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嵩山文集》卷一五、《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二
说之启:老罢尝谓学而不思者,不足以为学,而适足以为罔;彼思而不学者,亦不足以思称,而徒殆耳。二者何不兼修并进乎?如不得已,二者孰重?盖学为重,则善学者必精思,如不已于行者,必图所济。苟徒思而幸得之,则不顾学矣。如世富贵,动如所欲,岂服稼穑艰难哉?夫子固以身为众人率也,其言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可谓勤矣,而卒无益,不如学之益我也。有思涉者,当益之以舟航。若曰一岁之思不如一日之学也。其后子夏得此道,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之,曰仁。又其后子思得此道,博学之则审问之。而后慎思之则明辨之,终以笃行之。或曰:尧之文思奈何?曰:子以尧之思真与凡厥庶民五事之思同乎?先儒不曰尧道德纯备而谓之思乎?盖即其巍巍荡荡而云尔。足下不鄙,袖书屈临,辞彩焜耀,驰骛出入,若止而不止,有馀力焉。疑《论语》四科不当遗子游,斥子我之预祸,子贡之构乱,因小乎太史公。足下有思则劳矣,然足下未劳乎学也。四科之疑,柳子厚辩之矣。上无「子曰」二字,下于弟子字而不名,远遗乎曾子、有子、南宫括、宓子贱之类多矣,其他可置而不言也。阚止子我,乱乎宰予子我,则唐司马贞《史记索隐》辩之矣。子贡一出,而五国有变,则本朝诸公辩之者多矣。足下何不于斯以学焉?足下于太史公书尤似未之学也。大抵怀大德者不知有小怨,太史公首变编年之制,创为帝纪、表、书、世家、列传,后之作者莫之或改。世家首之以吴太伯,列传首之以伯夷,贵让也。《书》首乎尧舜,《春秋》首乎鲁隐公,《诗》首乎二南,皆以让德倡天下,万世之治道也。夫子旅人,而参乎诸侯之世家。老子之学,自汉兴之初,先乎儒学以兴,乃与庄周、申不害、韩非,传于管、晏之后。项羽与汉不并立者,乃不没其实,与汉同纪而先之。其大德如此,而藁草未成就,参差抵牾之小怨,可恕不恕乎?又乌睹所谓先黄老而后六经乎?敢并为足下谢。羁旅无聊,旧学素不深,况又荒落于胡尘中,足下幸察。二月十六日,说之启上。
谢元功惠茶 北宋 · 强至
七言绝句 押冬韵
长卿病肺渴欲死,宰予寝兴昼复浓。
绿云杯面呷未尽,已觉清液生心胸。
叔孙通论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十先生奥论注》后集卷七
古之治天下者,严于礼而宽于法;后之治天下者,严于法而宽于礼。呜呼!亦各其世之安已乎!古者,天下之民皆闲于周旋曲折,而无病其难,知止于其分,而非敢求过,是故天下轻于自治,而重于自弃。夫是以便礼之详而宜法之简,何者?不出于此固入于彼也。《书》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典无与于刑,而省天下之刑,由是也。夫自周衰,上无令德,而民无愧心,其贵者习于僭儗,而贱者快于放肆夷踞,其口腹耳目之欲恣,而骸骨手足弗堪于自检,故礼至于不可行。及秦之兴,且惟功利之急也,又举先王之制废之,而齐民于一切之法至于不可避。夫周公之礼至于不可行,而秦之法至于不可避,如是而又强其所不可行之礼,而待之以不可避之法,则斯人也将无动而不获戾。是何也?禁人者已甚,而人情不自胜也。禁人者已甚,则人将苦其苛;而情不自胜,其势将至于荡焉而弗忌。故凡设甚苛之禁者,开弗忌之情;则艰天下之礼者,滋天下之罪也。故能有所略于礼而复有所不赦于法,使夫庸人可以勉强而非甚过,无至于干诛而苟入于刑,则莫不有定议。呜呼!民散久矣,则君子亦固不可不如此也。夫子作《春秋》,削人之爵,去人之氏,绝人之族,甚严也,不尽以周公之法绳也,犹三望,犹朝于庙,幸之之辞也。虽丧其大者而存其小者,姑为之幸而已矣。宰我短丧之问,罪之深矣;至于子路笑鲁人之朝祥暮歌者,而咎其责人无已。夫朝祥暮歌,短丧之真情也,而圣人恕之,且不深探其微。盖自周之季,犹幸诸侯存礼之万一,而不深探夫人无礼之心,不然,《春秋》一书将尽削之、去之、绝之而已尔。圣人所以不尽绳者,惧不胜诛也。吁!世之君子如之何其欲举三代纤悉之文,以过望于久散之民也?由是观之,高祖制礼,欲度其可行者,叔孙通亦采秦杂就,宁有所阔略,而无敢极备,则亦便汉而已矣。呜呼!惟无至于上下之乱,而足以便于民,是亦可矣。盖求备于民而重其罪戾者,亦君子不为也。
仲尼焉学论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止斋论祖》卷上
圣人同天下为学,天下畏圣人而自为学。夫出于吾心之微,而达于性命道德之奥,圣人与我均也。圣人安焉,吾勉焉;圣人性焉,吾习焉。圣人为性,何远于我?奈何天下之人有所畏而不修,沮于畏而不知。所修高者益高,卑者益卑。则夫圣人平日所致力焉者不怠则畏,欲其知圣人也可乎哉?卫公孙朝问「仲尼焉学」,吾知其心已夺于畏矣。呜呼,圣人果有大可畏乎,其亦无所可畏也?圣人有之而我无有,圣人能之而我无能,是则圣人有大可畏矣。若夫圣人有之而我与有焉,圣人能之而我与能焉,均禀于天,毫釐莫间,思之圣人而有是,反之吾身亦有是,是则圣人亦无可畏矣。夫论世尚友,居今之世而论古人之道,学士大夫能事也。况道在天下,古今均然,无分量也。学士大夫有能不以其圣是求,而惟吾心是求,吾心有得,则圣贤事业其在方寸,夫何远之有?彼有不能至其径庭者,以其畏心胜之也。畏心胜,则疑心胜;疑心胜,则人之所以望于圣人者绝矣。天下之人惟自绝于圣人,必谓其出于圣人者高深微𦕈,莫可窥测其万一也。殊不知圣人之道,初非有卓然不可测之事也,其本则正心诚意,其理则仁义道德,其分则君臣、父子、夫妇、朋友,昆弟,其用则舟车宫室,衣服饮食,养生送死,无他学也。其道也,尧、舜、禹、汤、文、武均然矣。尧、舜、禹、汤、文、武之均然,而我乃自异之,可乎?甚矣,天下之自畏于圣人也!夫有道而为圣人,有德而为贤人、为君子。曰贤曰圣曰君子云者,初非天锡以是名,而使天下莫能及之也。其初盖出于天下之人出其私,自以号呼而已矣。以人之出于私意以自号呼者,以为不可几及,则亦不大惑矣哉!自斯人以斯道为不同乎我也,而圣人之学几息;自斯人以斯名为不可仰望其万一也,而圣人之名几隐。呜呼,盍亦反其本,而畏之乎?夫天命之谓性,而性所均也;而率性之谓道,而道所同也。性所均,道所同,谓圣人有之而吾无有焉,不可也。有人于此,反观内思,充一心之微而达于高明广大之域,克念罔念,均一其性,安行勉行,均齐乎性,则道也、学也、圣人也、我也,一也。尧、舜、禹、汤、文、武贯然与我一也,夫庸知圣人学于我邪,我学圣人邪?衰周之夫子,衰周之人也,恓恓布衣,若无异于人也。然当时从游之徒,纷纷列国,虽生死患难若不敢离焉者,是盖有知之者矣。其他如宰我、子贡、有若之徒,卒之极口宣扬,若无所容其喙者,孟子为足以知圣人污而已矣。夫子之为夫子,宁有是哉?彼卫公孙朝果何人哉?使其知夫子邪,则当如颜子之苦卓、孟子之愿学可也,既已无所致其疑,固将无所容其问也。使其不知夫子邪,则如仪封人、达巷党人之称可也,何乃敬其名而大畏之乎?「焉学」之问若有惊疑而不自释者,必有大可畏者夺其情也,可胜叹哉!尝观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夫知其圣而问,即其所以圣而对,子路之得多矣,奚至默默无所容答哉?夫子闻之,叹曰:「汝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耳」。则夫子所以自语,固未尝有自异也。然则子贡之对孰优哉?惜乎无益于对不对也。
午枕觉怀世美 北宋 · 邹浩
七言绝句 押冬韵
睡乡天地肃秋风,日日欣随宰我踪。
靖节有人须命驾,道途何事不相逢。
曾参不列四科论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八、《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六
四科非夫子择之也,吾疑其为曾子之言。《论语》,曾子之出也。盖曾子常与其弟子评先师之门人,贤其贤者次第之,非曾子自著之,则曾子之弟子拾记之云尔。曷以解之?以其字之也。《语》之称弟子,自相谓则字之,师语弟子则名之,弟子之于师,虽朋友亦名之。今四科皆字也,茍夫子言,固名之矣。曰德行:颜回、闵损、冉耕、冉雍;言语:宰予、端木赐;政事:冉求、仲由;文学:言偃、卜商。而反曰颜渊、闵子骞云云。如是曾子为其朋友而字之,吾用是固知非夫子择之而曾子之出也亡疑矣。按而言,则曾子不当于四科也亦宜。或曰此据从蔡者言之,字者,所以褒也。曰:行于蔡,吾不知其果尽从与否也,然七十子尚能逾此十人者乎?《语》非《春秋》书,曷以用其字褒也?曰:上曷不明著之?曰:曾子云而无有发者。何也?曰:记者云耳,或著焉,或去焉,不必例于此。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子曰「贤哉回也」,著之矣。「柴也愚,参也鲁」、「尧曰咨汝舜」、「子温而厉」、「子在」、「乡党」,则皆去之,于此独不著。曾子岂不得耶?
午枕有感 北宋 · 邹浩
押先韵
宰我嗜昼寝,边韶仍爱眠。
当时师弟子,指摘良纷然。
韦弦以为戒,僶俛亦有年。
分作蠹书鱼,文字相周旋。
纵不叔夜懒,犹惭头在悬。
如何到此地,午枕有所便。
晨餐未停箸,睡思潜予牵。
矇眬眼自醉,百体柔于绵。
茗饮虽再三,驱逐无由缘。
解衣卧北窗,径走姬旦前。
往往随物化,飞跃参鱼鸢。
老木森古砌,日转惊鸣蝉。
矍然整巾屦,衙鼓忽已传。
由来棘围中,疏放成拘挛。
气血似止水,郁郁为此愆。
何当彻门牡,四顾还青天。
朝昏递消息,有节亦有宣。
焚膏续清昼,冥心寄韦编。
往失固莫救,尚得来者全。
圣处几万里,行矣勤着鞭。
跋谢正夫论语言仁 南宋 · 方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七、《秋崖集》卷三八
谢正夫出此编,三复敬叹,盖亦知学者所用心矣。至请为下一转语,某则不敢。孔门惟一颜子三月不违,然其于仁也,敢问而不敢言也。若宰我、子贡,开口便遭钳锥矣。君归见堂下老斲,试以予言问之。
闲中打睡 宋 · 郭印
押先韵
永日无一事,何妨白昼眠。
是中有佳处,心形每自便。
六用不能行,根尘都弃捐。
非醉亦非迷,神守得安全。
古人曷诃责,盖欲绳其愆。
粪墙斥宰予,便腹嘲孝先。
我则异于是,一息养绵绵。
魂梦既已无,中扃绝万缘。
不游华胥国,真乐侔乎天。
要学希夷子,且作地行仙。
策问(八)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八、《道乡集》卷二九
问:论议之不一久矣,非有圣人之书折衷焉,则学者之疑或穷年没齿而莫之决。故柳下惠,少连疑于不逸者也,得孔子之言,然后知其为逸民。禹、稷,颜回疑于不同者也,得孟子之言,然后知其为同道。使孔孟之言皆如此其辨也,学者之释然,不犹仰天庭而睹白日乎,奈何自相违异而有不可以一贯之者?孔子语子贡曰:「伯夷,古之贤人也」。孟子则以为圣之清。孔子罪臧文仲曰「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孟子则以为圣之和。孔子称德行则兼举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而孟子称善言德行与具体而微,则仲弓不与焉。孔子称文学则止于子游、子夏,而孟子称有圣人之一体,则子张亦与焉。又言语之宰我、子贡,政事之冉有、季路,曾不得与子张并日而谈。夫圣人无两心,言,心声也,况孟子之所愿学者,孔子而已。其题品取舍之际,宜重规而叠矩也。今乃不然,岂不重可疑哉?诸君必尝深考此,愿闻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