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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叶户侍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三
使指昭孚,宸纶趣觐,躐从九府,进贰六官
真贤登庸,有识胥庆。
窃以治道莫先于裕国,人才犹贵乎适时。
盖国用不足,虽苟安而未可,尚何以求大功;
时变不通,虽小试而莫称,尚何以颁远用?
恭惟圣君所以图治拳拳之深意,正以邦计未有绰绰馀裕之成谋。
特以中外详试之联,以求通达能济之士。
意之所属,用岂徒然?
恭惟某官能钜而材宏,识高而量远。
居常议论,不为落落之虚言;
凡所践更,莫不殚殚而可纪。
惟望实久驰于士夫之表,而谋谟适契于天子之衷。
宜是超迁,益深眷注。
尝谓钱谷甲兵之问,所当讲于安平无事之时;
正惟言语侍从之臣,非特以簿书不报为耻。
故下焉则宜明歛散以宽民力,上焉则惟审取予以益邦储。
苟蠹弊之源尽塞其隙,则财用之出坐见其饶。
想嘉谟嘉猷,无以易此;
计立政立事,我其尸之。
遹观厥成,启佑乃辟。
某居惭固陋,夙奉使令,闻明制之初颁,倍常情而增喜。
羁穷自絷,既未遑尾下客以前趋;
悃愊之私,尚庶几假单词以叙见。
刘正仲和陶集序祥兴元年九月1278年9月15日 南宋 · 舒岳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一、《阆风集》卷一○、《南宋文范》卷五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宁海县
自唐以来,效渊明为诗者皆大家数。
王摩诘得其清妍,韦苏州得其散远,柳子厚得其幽洁,白乐天得其平淡。
正如屈原之骚,自宋玉景差贾谊相如子云、退之而下各得其一体耳。
东坡苏氏和陶而不学陶,乃真陶也。
梅林刘正仲丙子乱离崎岖,遇事触物,有所感愤,有所悲忧,有所好乐,一以和陶自遣,至立程以课之。
不二年,和篇已竟,至有一再和者。
尽橐以遗予,予细味之,其体主陶,其意主苏,特借题以起兴,不窘韵而学步。
于流离奔避之日,而有田园自得之趣;
当偃仰啸歌之际,而寓伤今悼古之怀。
迫而裕,乐而忧也,其深得二公之旨哉!
予于二公之诗,窃有感焉者。
渊明自言性刚才拙,与物多忤,然其诗文无一语及时事,纵横放肆,而芒角不露,故能名节凛然,而人莫测其涯涘。
归去来》之作,人谓其耻为五斗米折腰耳,不知是时裕之威望已隆,渊明知几而去之,此燔肉不至之意也。
苏公始以言语犯世,故罹忧患,自以为吐之则逆人,不吐则逆己,卒吐之。
岁晚谪居岭海之外,交游息绝,独尚友古人而追和遗音,则言有可寄之地,不至于不吐而逆己,吐之而逆人也,此昔贤处变之法。
予固多言者也,方愿学焉。
予和陶在正仲之先,编未成,而正仲不予后也,其启予者多矣。
正仲名庄孙台州宁海人
戊寅九月望日。
皇弟卫王俣加恩制建中靖国元年郊祀)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九、《宋大诏令集》卷三一
门下:朕缉熙祀典,敷锡神休。
下福群萌,沛若蓼萧之泽;
近褒同气,欢然棠棣之恩。
所以光有赫之丕图,笃无穷之隆庆
庸孚徽号,播告治朝。
具官某挺温文之资,躬纯裕之德。
孝友夙禀,谦恭自持。
拳拳乐善之心,勉勉迪彝之行。
肆膺王社,荒大国之土疆;
仍拜帅坛,建元戎之旄节。
适涓临于谷旦,肇称奉于明禋。
有虔清佩之容,实亚紫陔之献。
苍玉凝采,嘉牲射纯。
帝既歆予精一之忱衷,又锡予穆清之景贶
靡祥不集,靡沴不消。
敛为振古之猷,涣作扬廷之命。
何以驭贵,休有龙光;
何以均釐,用颁膰胙。
维井腴之再衍,维圭赋之载加。
匪曰朕私,适遵邦制。
于戏!
明昭天縡,已绥陟配之仪;
惇睦民风,更懋展亲之宠。
祗承辉渥,顺履康荣。
可特授依前守太保开府仪同三司、河中尹、兼兴元尹、卫王、充护国山南西道等军节度、管内观察处置桥道等使,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三百户,勋如故。
宋故朝散郎尚书吏部员外郎特赠徽猷阁待制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忠肃傅公墓志铭绍兴五年 宋 · 李邴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二四
宣和七年十月,诏以吏部员外郎傅公察充接伴金国贺正旦使。
是时金人将渝盟,而我未之知也。
十一月,公至燕山府,闻虏入寇,或劝其无遽行。
公曰:「衔命以出,闻难而止,若君命何」?
遂行。
二十一日蓟州韩城镇,使人失期。
居数日,虏骑暴至,夜围镇。
诘旦,有酋长数十骑驰入馆,公饮以酒,问其故,知有变。
强公上马,与副使蒋噩偕行。
至界首,公曰:「迓使人,故例止此」。
不肯进。
虏辄易公驭者,拥之东北去。
百里许,遇金国二太子斡离不者领兵至。
虏人曰:「见太子当拜」。
公曰:「吾若使至金国,见国主乃拜耳。
今迓使人境上,若胁我来,又止见太子
太子虽贵,人臣也,当以宾礼见,何拜之有」?
斡离不怒曰:「吾兴师南向,海上之盟不可恃,何使之称耶?
凡汝国失德,与向来我朝善意,为我并道之,否则死」。
公曰:「主上仁圣,海内乂安,与金国讲好,信使往来,项背相望也,何为失德?
太子干盟而动,意何所欲?
还朝当具奏知」。
斡离不曰:「汝尚欲还朝耶」?
虏左右促公拜,白刃如林。
公曰:「死则死耳,岂有俱人臣而辄拜者哉」!
或抑捽公使伏地,公愈植立,衣冠颠顿,终不屈,反覆论辩者踰时。
斡离不怒曰:「尔今不拜我,后日虽欲拜,得耶」?
麾令去。
公知不免,谓随行书表官侯彦等曰:「虏胁我以拜,我以国故,义不辱,我死必矣。
我父母老,素钟念我,闻之必大戚。
若等得脱,幸记我言,以告吾亲,庶吾亲知我死国,少解其无穷之悲也」。
左右尽泣。
是夕官吏隔绝,不复相见。
十二月七日,虏次燕山郭药师迎战,杀伤甚众。
再战,遽麾军以降。
侯彦等不知公存亡累日,乃密以访虏,虏曰:「大使不拜太子,昨知药师战胜有喜色。
太子虑其劫取,且衔积怒,杀之矣」。
彦等即为公发丧。
燕山将官武汉英者,识公尸,焚以薪,命虎翼军士等三人裹以归。
间行至涿州,亡其二人者,独沙立在。
遇虏人,系之土室凡两月。
伺守者怠,即毁垣出。
宋伯友奉使还,因随以来,以靖康元年五月京师
蒋噩、武汉英官属归者,人人能道公不屈状,侯彦又具列本末闻于朝。
大名府路安抚使徐处仁河北转运副使孙昭远谏官李光相继论奏。
渊圣皇帝临朝叹美,下诏曰:「死有重于泰山,生有轻于鸿毛,顾所处如何耳。
苟激于义,虽死犹生也。
以一介之使,驰不测之虏。
临以白刃,毅然不屈,卒以身殉于义,得矣」!
延阁次对,告于里第,以旌高节,特赠徽猷阁待制
公丧至,公父裕之适为屯田郎中,遣公弟寘归济源县,权厝先茔之佛庐,曰资忠崇庆院。
呜呼,公之节著矣!
或曰:「自军兴来,死节之士凡三人:李若水当渊圣出郊之际,尝预闻其论议,非死不足以塞天下之责。
刘韐,虏人知其才,欲用以为帅,非自引决,将反为夷狄用。
二者义皆决不可为,故伏死而不顾。
若公者,单车之使耳。
事变初不预闻,虏人又未尝欲以为己用,公之死,若有异二人之为者,何也」?
钜野李邴曰:「士之所贵,勇于义而已。
当其凶威外逼,忠愤内激,履刀锯如坦涂安鼎镬如几席,烈丈夫之操也。
何暇反覆计虑得失轻重、可不可而后为之哉」?
曰:「然则公不必死而死,与夫彼不得不死而死,公之为,其贤于彼者欤」?
曰:「义者士之所甚重,死者人之所甚难。
三人者特所遭事异耳,要之皆轻所甚重,易所甚难,扬之朝足以知国家有仗节死难之臣,书之史足以为万世臣子之劝,皆古所谓见危授命、可杀不可辱者,又奚择焉」?
谨按,傅氏世为孟州济源人,公字公晦,故山南东道节度推官、知磁州昭德县、赠太子太师立之曾孙,故通直郎、知京兆府奉天县事、赠正奉大夫君俞之孙,右朝议大夫主管南京鸿庆宫裕之之子。
曾祖母王氏赠昌国太夫人,祖母张氏赠硕人,母钱氏封恭人
公幼,秀颖异凡儿,伯祖父献简公尤爱之。
年十七,崇宁五年同进士出身
蔡京柄朝,势薰灼天下,闻公名,遣子鯈往见,将妻以女,公力拒之,士论翕然归重。
添差青州司法参军帅守率前宰执贵重,不以少年待公,多委以事。
文林郎洺州永年县,改通直郎淄川县
朝议提点南康军逍遥观,公创逍遥堂以便亲养。
淄川多名士,朝议公与之酬唱往来,公日奉温凊,雍容其间。
公娶赵氏,清献公抃之孙女。
清献三子,皆博雅有远识,公久在淄、青间,益得周旋切磋,其器业遂大进。
通判莱州,改顺安军,皆不赴,除太常博士
久之召对,除兵部员外郎,改吏部
死时年三十七。
妻封安人
男女五人:自强,右直功郎;
自得,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
自修,右承务郎
女,长适右宣义郎赵悰,次尚幼。
赵氏贤,有法度,嫠居训诸子,皆修谨勤学问,有成
公端厚粹夷,自幼时书不去手,同舍或邀嬉,公介不屑。
进士,有声。
长益专于文,温丽有典裁。
平居恂恂然,言若不出诸口,家人辈未尝见其愠怒。
遇事若无可否,而胸中辩天下贤不肖如白黑。
与人游,惟恐伤之,至其意不可,崒然不可犯。
尤恬于势利,在京师时,平生故人列侍从,公稀至其门;
间见,谈笑道旧而已,未尝及其私,士益重其贤。
凡所为,必一度于义,有丝发不慊于心,必大愧赧,若将有诛责至;
退省无悔,然后色和而气
盖其天资如此,故仓卒之际,能有所,岂苟然哉!
绍兴五年泉州,自强等亦自广东来,始得哭公而吊其孤。
自强曰:「先子与公最游旧,公知之深。
惟是撰德之事,所以信后而行远者,敢预以为请。
他日国家恢复疆土,尚获遂其志焉,岂惟不肖之孤是幸,抑先子实宠临之」。
曰:「然,宜为铭」。
铭曰:
学综贯于群言,文秀发也。
行矩矱于前修,称其家阀也。
器韬养而浑涵,不为襮白也
义有所必伸,万钧不吾压也。
临难不顾,侔古烈也。
生不极其施,死不磨灭也。
铭以订诸幽,万世以为质也(《清源文献》卷一八。又见《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二。)
「命」字原无,据《三朝北盟会编》补。
乞许傅裕之再仕奏宣和七年正月七日 北宋 · 李诗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宋会要辑稿》职官七七之六二(第五册第四一六三页)
宣和六年八月十八日赦书节文,应命官因疾病陈乞致仕,今已痊安,不以年限满未满,许召保官三员,委保自陈,特令再仕。
臣等切见朝请大夫致仕傅裕之,昨任知平定军,因病陈乞。
所患久已痊安,筋力尚壮,伏望许令再仕。
吴鸣道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北山文集》卷二○
某顿首再拜。
适辱赐过,兼拜长笺之宠。
偶出谒,迎肃不逮,愧感增怀。
小人凉薄无堪,众所鄙弃,何以蒙此!
伏承二亲在殡,客寓远乡,无穷之感,见于霜露。
情深言切,读之感动,悲激不知所措。
而又暗投妄置,求道于瞽,问声于瞆,深恨发言之未审也。
昔有寒女,与富家为邻,伺夜窃隙其壁,富家问之。
对曰:「贫无火,不能夜绩,愿借隙间馀光,为一丝之便」。
富人许之。
后世孤寒之士,多谈此为求裕之资。
某尝戏论此事,夫寒女之借光,幸其与富人邻尔,故壁外灯烛之馀,可以相及;
万一与车嗣、孙康邻墙,而冀其馀光,不亦难乎?
今日得左右之言,正如车、孙二公之家,夜为壁外寒女所隙,虽有相怜之意,不敢自惜。
顾萧然萤雪,自照不暇,安能相振也耶?
某家故贫,在郑氏如南巷之阮,艰难险苦,漂泊流转。
自记识人事后,今将四十年矣,年来虽得绅笏,而五穷相随,不使谄事权贵,动取憎嫌。
阖门百指,米盐不具,则论文讲学,教授生徒,以待海邦之阙。
在乡曲间,正赖为识者所怜,不意左右之过听也。
左右高才力学,其人不为不贤;
求财葬亲,其事不为不美。
而某素尝贫贱,于窘穷之味不为不知;
书册上高谊古人,其所举措不为不识。
非敢张灯涂隙,忍视寒女之暗,诚以萤雪自照,壁无馀光可以少助夜绩之勤。
来书以元振、尧夫之事见教,岂所敢当?
然某亦尝与朋友论之,曼卿辈幸而得所遭尔,脱或赴愬之时,元振家书未至,尧夫船无钱,不知何以取之?
以此知士之求人,人之为义,皆必在其可也。
观左右词气慷慨,知度不凡,当自一言可晓。
某敢喋喋为说者,诚以虚辱盛礼,进退不皇,庶几吐实之言可以少赎不敏之罪尔。
尚迟面见,并叙此怀,皇恐皇恐。
范运使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三、《北山文集》卷二○
某再拜。
牛车之谕,备见经画,所以求欲宽民者无所不至。
但闻卓筒与牛车,自是两般,不可更相为用。
兼水脉增减不一,大井之水,人力取之有不胜,则至于用牛车,歇水小井,虽牛亦当暂停。
今槩变卓筒为牛车,未详其说。
人困敝极矣,要当以不扰为先,徐徐因事调护,乃为得计。
又欲寻遗利而取之,虽意在裕之,恐后日不能无患。
贤者之心,洞洞可见,职事有疑,不敢不进其愚。
更望详察。
陈仲改名序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六、《北山文集》卷五
初名裕,一日请更其名。
余告之曰:「今之为士者,其患在于有好裕之心,而无致裕之实。
孤陋寡闻,眼不见道,而盱衡厉色,广己造大,平居所为,无非夺心术而败德性。
方自谓胸中所存,种种不乏,一旦是非惑于前,利害迫其后,乃始颠沛窘急,不知所措,是果得所谓馀裕者乎?
求馀裕者莫如修德,修德者,致裕之道也。
馀不敢自以为裕,而愿更其名,其志可嘉矣。
观其乐与胜己者处,不敢少有虚骄自满之心,则修德之计,莫良于此。
积善在身,日加益而不已,是虽无心于求裕,而致裕之实,此其渐焉。
余请更其名为修卿,而字之曰子渐。
贺吕相启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一、《紫微集》卷二六
申命天庭,位冠群后;
正仪上衮,礼绝百僚。
岂特邦家之光,实为社稷之福。
钧陶所暨,欢颂惟均。
某官心雄万夫,身兼数器。
在昔唐美元膺,望素隆于台宰
周尊尚父,烈果著于鹰扬
慨国步之多艰,赞皇图而再造。
虞渊取日,授五龙夹之以飞;
傅岩作霖,无一夫不被其泽。
道洽政治,谟明弼谐。
忠可质于鬼神,信已行于蛮貊。
六师胜算,悉资德裕之指踪;
万里开疆,咸赖召公之辟国。
舆言交颂,绩用诞昭。
爰进陟于元台,遂独持于魁柄。
坐致万邦之作乂,伫观三圣之重欢。
某智术蔑如,性资陋甚。
将使华之役,无补分毫;
相国之门,动形梦寐。
侧闻超拜,深切欢悰。
竿牍载驰,敢罄小夫之智;
镆铘自励,愿归大冶之炉。
代王漕回蒋润州宣卿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三、《紫微集》卷二八
木牛飞粟,荐腾足裕之声;
铜虎分符,就擢蕃宣之寄。
初观露绶,早听歌襦,既条教之一新,宜欢欣之四塞。
恭惟某官天球毓粹,庙琏凝珍。
眇绵先见于事几,缘饰自持于儒雅。
践扬滋久,治号吏师;
誉处益休,名皆实效。
念食货国家之重,而江淮租赋之渊,漕计再专,睿知深结。
南徐巨镇,实屏蔽于行都;
北固要冲,方蜂屯于列将。
载畴雅望,作牧雄藩。
亟闻报政之新,伫正褒庸之典。
某自聆除綍,欲奉庆笺。
二千石之惟良,追踪循吏;
尺一书之趣召,拭目华涂。
忻怿于怀,敷殚何既。
伊山向氏有裕堂记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三、《斐然集》卷二一、古今游名山记·总录
裕之为义,兼宽容优足而言,见于《易》、《诗》、《书》,而孟子以之。
其在《易》者,训人承父母也。
其在《诗》者,训人友兄弟也。
其在《书》者,训人燕子孙而覃百姓也。
若夫出处语默,从容而有馀,浩乎其沛然,则孟子之所以为孟子者也。
是道也,弘而后能,故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
以弘宅心,所谓广居;
以弘养德,所谓大畜。
推己及物,所谓放乎四海而准;
由迩传远,所谓乎万世而纯。
其为宽容优足也至矣。
如《易》、《诗》、《书》所载,孟子所处,宜其无施而不可矣。
是道也,夫人皆具,而有裕不裕异者,充与不充之故也。
夫惟不能扩而充之,于是局为浅局,德为细德,见为小见,行为隘行。
虽不动声色,罔窥其际,而险微忮狠,气象自露,如是者周公目之为憸人。
人一也,充则裕,不充则憸,其同源而殊派乃尔。
此君子所以贵于学问也。
或者析文离字,以衣受身,谷受水,发明裕之说,其为裕也褊矣哉。
河内向公宣卿小隐于衡阳之伊山,结茅为堂,置书史其中。
幽兰,阴郁前后,春葩秋馥,以时自献,猿啼近嶂,鸥驯曲沼,马堁车喧,杳然云水之外。
谏院颍川韩璜叔夏天柱峰南襆被枝筇,岁一再往焉。
或商较文义,或把盏赋诗,逍遥襄羊,兴尽而后别。
先生所谓「谈谐无俗调,所说圣人篇。
或有数斗酒,閒饮自欢然」者也。
宣卿曰:「堂不可无名,请名而记之,庶几后世知吾三人者常优游笑语于此,不但使元伊笛声穿云裂石,喷薄窈眇而流传也」。
公前后分部,寄摄帅权,仗部刺史节,威宣惠播,所至有遗爱在人,久而犹未泯。
是时公解湖北宪印已七八年,仕途憧憧,独无履迹,未尝有戚色愠怀。
乃取孟子进退绰绰之意,以「有裕」名其堂。
宣卿四世祖,大丞相文简公也。
寅先君子喜宣卿资气刚正,授以《左氏春秋传》,且为之言大义,故宣卿学古益力,守义益固,亢宗纠族,乐多贤友,不与恶人言。
若《易》、《诗》、《书》所载,孟子所处,宣卿盖勉焉,日有孜孜矣。
使其才见用,虽有官守言责,亦且裕如,况无是二者乎?
人必富而后志酬,必贵而后意惬,必据权怙势而后神肆体胖,则颜回曾参无乃忧愁憔悴,不聊其生耶?
二公陋巷一箪,乐以忘忧,曳履而歌,若出金石,盖与天地同其量矣。
方诸衣中被甲,壁后置人,通夕娄徙床,一物不具则不敢出,怒虚舟而怨飘瓦,媢有技而违彦圣,方寸营营,不得须臾宁者,其裕不裕何如哉!
由是言之,居斯堂而以孟子为师,可谓择术处仁之美矣。
予既记之云尔,又从而歌之曰:六合无际,此堂廓如。
四时行焉,此堂为枢。
堂心日休,堂路常坦。
堂智闲闲,堂色侃侃。
池似黄陂,孰挠澄之
林动清风,执热者披?
往蹇来硕,阿槃获考。
神具听止,百禄是保。
朋党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七、《范香溪文集》卷一三
言朋党,不过曰君子,曰小人。
自昔朋党之兴,小人未尝不得其志,以取胜于君子;
君子不胜,而受祸亦未尝不酷。
其故何哉?
小人奸诈而多才,虽欲挟朋类以摈君子,茍其徒不繁,而力不足以必胜,则包藏祸心,徘徊而不发,啸召挽引,多其援助,以俟巇隙之可投。
故发必奇中,而未尝不取胜。
至于君子者,直情径行,不顾可否,必欲引众小人,力与之角,而鲜俦寡与,势常单弱为难立。
夫以直情特立之君子,抗奸诈群辈之小人,虽庸夫亦知其必危,故一陷祸机,荡无遗类,而受祸未尝不酷。
东汉之党锢可为流涕者也。
人主必将慎察朋党之邪正,使小人未众而亟退,君子亟进而益多,则不可以不辨于早而戒其渐。
不辨于早而戒其渐,则君子小人朋进而鬨于前,将莫明其孰是孰非,而无可奈何。
唐文宗恭俭自喜,其区区图治之心,初非不切,然卒至危弱而不复奋,原其所自,实由朋党乱之。
每大谋议,甲可乙否,纷然盈廷,迭相侵诋,如市人贾夫相与争言于阛阓。
天子顾为软语解释,其人早朝晏罢,日惟朋党之论,至谓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而唐史言其是非排陷,朝升暮黜,天子亦无如之何。
是君子小人鬨于前,莫明其孰是孰非,而无可奈何也。
臣尝详求当时朋党之患,盖起于李德裕李宗闵牛僧孺等。
德裕固贤相,然宗闵僧孺初亦奇才,有名于时,及党与一分,遂相倾卖,至为小人所不为者,而流波浸滋,为缙绅祸几四十年。
杨嗣复陈夷行李珏郑覃辈,岂皆小人哉?
亦为党势磨轧而已。
夫其始也,皆非小人,及为党势磨轧,则有互相鱼肉之心。
是君子与小人分党者,理之常;
而君子亦各自以其所亲爱为党者,祸之大也。
宗闵僧孺同秉政,相唱和去异己者,德裕所善悉逐之,及德裕在相位,非其党者皆不容于会昌中
使贤如白居易,犹惧斥不自安,固求致身散地,冀于远害。
德裕罢相,则凡德裕所薄,皆不次用之;
至德裕之与,则虽草制不尽言,亦且贬黜。
嗟夫,宰相之职,固将为天子求人材而进之。
士非天子所自识擢,则不以宰相进,何由登于朝而用于上?
苟一相去位,门生故吏与所亲爱,无论贤不肖,率以其类相次废黜,否则自疑而引去。
虽天子所自识擢之士,于罢相有一日雅,亦必见逐,曾不得少留于班列之下。
夫人材由宰相进,虽未必皆贤,亦未必无奇能异士卓然可以资世者,类以朋党废不用,则人主虽有吁俊之心,安得而器使之?
夫以一相去位,士坐朋党废者不知几人,而又鼎轴之任,未几辄易,则人材之沉滞闲散,可胜计耶?
此人材常患乎乏使之因,而牛、李所以祸世者也。
臣故曰:君子与小人分党者,理之常;
而君子亦各自以其所亲爱为党者,祸之大。
然则人主其可不念,而为臣者可不戒哉!
冗官 南宋 · 喻汝砺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六五
延陵季子观于晋之境,曰:「嘻,力屈哉国乎」!
夫以全蜀被兵,岁月淹久,细民苇然,物力肆既,军须叠仍,老弱路病,是岂非力屈之国哉!
且蜀耎国也,吾战数矣,士罢于沟壑;
吾师老矣,民困于馈饟。
然而学士大夫不能于此时恤民之急。
其在上者转阶愈高,廪稍愈厚;
其在下者饥殍而流离,危苦而愁怨,其何以与之以死守蜀而不去乎?
楚庄王欲伐晋,使豚尹观焉,反曰:「不可伐也,其忧在上,其乐在下」。
即今日四川之势而观焉,其乐在上,其忧在下。
所以云者何以?
盖今之群士大夫迁阶太高而不复辞,增禄过优而不知止。
至如津运米船固是监司本职,增添酒课亦是州县常事,职则当尔,功何足云?
而其设心措意,乃以寇贼屡惊为谋身之资,军须荐兴为自售之计,其于国家之屯厄若不与知,民力之利弊殆未遑恤。
则是吾士大夫幸时之否以为通,歛民之哀以为乐也,不亦异乎!
中大夫中奉大夫中散大夫之在四川者,不可胜原也。
文绣溢于囷簏,而士夫享千石之钟;
筋力尽于沟壑,而细民无一豆之食。
上下之势偏駮如此,一旦举事,而欲与之共死生,同患难,龛逋寇,拨荒秽,顾不难哉!
夫水浊则鱼困,官冗则民乱,事要则易从,法简则易行。
且蜀之力何以屈?
兵屈之乎?
非兵屈之,冗官屈之耳。
非特冗官屈之,士大夫之滥赏者屈之耳。
某窃尝妄商今日之势,天涂未夷,国步方梗。
军事抢攘,未便偃息;
吾民应辨,未便无事;
讲析财计,未便清省;
论功行赏,未便周遍。
又复雨旸不时,农事寡遂,囷廪空寒,饭窠么薄,于是有屯兵之役,于是有运米之役,于是有军器之役,于是有营田之役。
此四役者困,无可柰何,四川父兄,其心安焉不为异也?
所深异者,官之冗,赏之滥。
滥与冗偕焉,取人之父兄子弟所以相养活之具,从而溃败磔犁之,吾国几何其不屈乎?
吾国屈矣,于何而可以伐人之国乎?
普慈蕞尔邑而论之,内外酒官盐官及添差官已三倍于平时州县官之常数矣,然则吾国安得而不屈乎?
酒官之议,谓可以尽去者,偏说也;
谓不可少减者,饰说也。
饰与偏,非通论也。
不能定所去,以人言去;
不能定所取,以人言取,则饰与偏之说杂焉,莫能判也。
其意媮,其举不果,其议论不决,则饰与偏之说眩焉,莫能离也。
嗟乎,酒官之议,小事也,容容默默,久而未判者,何也?
盖群士大夫有所谓畏焉者矣,有所谓私焉者矣。
畏焉者不敢议,虑都运司有以毒之也;
私焉者不复设,利都运司有以饱之也。
畏之徒十之三,饱之徒十之三,而本司属官又从而饱其亲戚故旧,则酒官之设,何由而可省也?
酒官之设以久不能判者,学士大夫不平其心之过也。
吾将体国而平其心,因时而揆其理,酌今日四川事势,物力财困,谷稼鲜耗而观焉,则可以存,可以去,不运筹,不下席,而去取之理了然异矣。
四川自承朝廷恩泽,诏裁樽酒官几一年矣,州县悠悠不即奉行者,畏焉与利焉之说交焉耳。
齐景公问于孔子曰:「秦穆公僻小而霸,何也」?
对曰:「其举果,其令不偷」。
由是论之,非将省酒官也,使天下之事,其举皆果,其令皆不媮,而又中弱,焉惧而不可以伐人之国乎?
若夫转官之弊,某抑尝私商之矣。
朝议大夫而上,固有止法,此祖宗旧制也。
军兴而来,官职愈轻,故有改官未五年而已奉直大夫矣,升朝未十年而已中大夫矣。
其故何哉?
良由学士大夫幸时之否以为通,敛民之哀以为乐也。
此风一扇,流宕滋甚,漫漶放纷,不可收拾。
今日犹可,后日何!
今岁犹可,后岁何!
然则在上者,其可不少为之节度乎?
今设所以存之与夫所以省之,则奈何?
莫若存其名而去其实可也。
所谓存其名而去其实,则何以?
夫所谓中大夫中奉中散大夫者,虚名也;
禄廪之厚,奏补之优者,实利也。
或以运米,或以军器,而转行中散大夫以上者,姑与之可也。
虽许转中散大夫以上,而禄廪之数,奏补之限,姑视朝散大夫焉可也。
审如是,则在上者有以抑之,不独乐也;
在下者有以裕之,不独忧也。
夫士民之所以叛者,由偏之也。
今则上焉者不独乐,乐其生者,百姓与焉;
下焉者不独忧,忧所以恤百姓者,士大夫与焉。
惟朝廷之盛德,而公布乎岷峨江汉之间,吾国之财可以不屈矣,于是乎可以伐人之国矣。
设若谓唐德宗试官虚名无损于事,陆贽拳拳以为不可。
中大夫位视大卿,而中奉大夫大卿之亚也。
品列之崇,恩数之异,岂特试官之比?
乃欲以为虚名而用之,不已戏乎?
某则谓军兴以来,中大夫中奉大夫中散大夫,其名已轻,为日久矣。
学士大夫蔑然视之,若毫釐之轻,则在上者虽欲加铢两之重于其间,岂可得哉?
愚之所以姑为此说者,正以裁禄廪,节荫补,以纾吾国力屈之弊耳。
然特一切之制也。
夫一切之制,军兴以来所以行之者,非一条也,何独于此而遴之?
区区妄论如此,仰惟钧慈熟计之。
制科策 南宋 · 廖行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
臣对:臣闻为治有至理。
尧舜以来,所以统御人群,宰制万有,其端甚要而不可诬,其势甚顺而不可禦,事业以之而成,治功以之而立,皆得是理而用之天下,莫之能违也。
恭惟皇帝陛下临政愿治,广览兼听,思欲尽天下之心以兴天下之治,虽草茅之贱咸得造廷待问,岂将应故事而隆虚文哉!
顾以祖宗统业之重,太上畀付之勤,不以独智自矜,乐与多士讲论治道,将求至当之理以振起当世,德至渥也。
臣诚愚戆,不足以奉大对。
然尝读《易》至《恒》,而得圣人为治之说。
《恒》之《象》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
夫所谓其道者果何谓哉?
亦曰至理而已。
理之所在,有驯致之功,而不可求旦夕之效。
苟徒锐于其初,则用意过当,不以自弊则以弊天下。
故《恒》之初爻有「浚恒」之戒,《象》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
然尤不可以非其道也,故《恒》之九四又有「田无禽」之喻,《象》曰:「久非其位,安得禽也」?
苟非其道,久之犹无益耳。
故道虽贵于久成,而久尤贵于其道,此圣人为治之成说也。
夫已得其道而持之以久,天下化成,何往而不济哉!
如此而犹虑实材之未出,公道之未行,纪纲不张,民力尚困,人无君子之行,国无积年之储,与夫实边赡用茫无定效,臣未之闻也,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读圣策曰:「朕以不敏,嗣承大宝,循尧之道,于今五载」。
臣有以见陛下不以天位为乐,而日以循道为心也。
臣闻「惟天为大,惟尧则之」。
天之为天,果何如哉?
四时之运行,万物之生化,一由乎理,故造化之功成于自然而不匮。
尧之为道亦若是而已,垂衣裳而天下治,非遗物惮勤,无意于天下也,事事物物各付诸理,如衣裳上下之不紊,则天下何忧不治哉?
恭惟光尧寿圣太上皇帝临御三纪,成功大业见诸政教之设施、法度之维持,风移俗易,兵强国富,治迹巍巍,尽善尽美,贻则万世。
陛下既循其道矣,则夫为治之至理心传神授,陛下固已得之,诚天下之幸也。
臣伏读圣策曰:「寤寐俊秀,始得亲策于庭。
子大夫袖然待问,必有崇论远虑,副朕详延」。
臣有以见陛下不自恃其聪明,将以博尽下情而求至当之理也。
臣闻舜受尧之天下,恭己无为,尽循尧道,然而好问察言、舍己从人之心切切不少怠,诚以为君之难莫如保治之不易,苟非求贤以自辅,则将任己而徒劳。
舜虽以大智之资,犹不忘取人之善,然则绍尧而循道,其要如是而已。
今陛下思洪太上之业,虚己详延,下及臣等,臣知陛下之心,虞舜绍尧之心也,夫岂无博识洽闻之士、忠言嘉谟如虞廷之臣上裨圣治者哉!
臣愿陛下坚持此心,则虞舜之盛不难及矣。
臣伏读圣策曰:「盖闻唐虞之世,法度彰,礼乐著,不赏而民劝,画象而刑措,都俞赓歌,不下堂而天下治,朕甚慕之」。
臣有以见陛下稽古唐虞之盛,将以增光太上之业而比隆尧舜之治也。
臣尝读《书》至益之告,曰「儆戒无虞」,夫无虞之时,人以为忽而益以为戒,何哉?
诚以保治之不可易也。
而其儆戒之说,则惟在于守法度,去逸乐,专于任贤而果于去邪,谋有疑而勿成,志无往而不熙,不违道以干誉,不咈众以从欲,持之以无怠荒之心,则远人殊俗皆归往而诚服。
治而至此,无馀事矣。
彼法度礼乐久而愈明,庆赏刑罚设而不用,岂无其故哉,宜乎都俞赓歌,不下堂而天下治,凡以此欤?
陛下以绍尧之心,而法舜行尧之道,伯益之言,臣愿以为龟鉴,则凡所以策臣数条皆不足虑矣。
此唐虞至治之理也。
臣伏读圣策曰:「朕夙兴昃食,兢兢业业,惧无以协帝华而绳祖武,若涉渊冰,未知攸济」。
臣有以见陛下求为治之理而谓可以勤而得之也。
臣闻勤者人君之能事,而非为君之至理。
苟惟徒勤而非道,则虽劳力而无功。
之无为而治,彼岂以勤为难哉,诚知为君之至理在乎得人而仰成。
古人所以劳于求贤而逸于享治,为是故也。
之初,未遑他务,而急于十六相之举。
逮乎九官既命,十二牧既建,未几地平天成,九功惟叙,教孚而刑允,礼明而乐和,下而至于远人柔服未尝屑屑然自用其力也。
臣窃闻陛下留神万几,事皆自决,虽一官之命悉由亲擢,宰相奉行中书而已。
臣不知陛下之心谓天下之事必自为之乃为勤耶,抑以为必如是而后足以举天下之治耶?
诚恐有意于唐虞而未得其理也。
臣愿陛下毋专一己之勤,而以求贤为勤,则协帝而绳祖武,何往而不济哉!
臣伏读圣策曰:「间者设荐举之科,下聘召之命,而实材犹未出也」。
臣有以见陛下欲收揽才俊而未得其理也。
臣闻天下未尝无才,特在乎人主意向如何耳。
夫人之才扬之则为精锐,抑之则为庸钝,用之则为功业,弃之则为浮沉,诚以人才之盛衰系乎君上之举错。
侍从之举徒云注籍,监司之荐唯曰审察,初未尝孰何其人而忱恂其实也,故记其名为他日序进之阶耳。
其贤其否,朝廷曾无特然旌别之意,则凡举荐聘召皆文具耳。
侧闻比者议臣之请,以人材之尚乏而有别流品、明劝惩之言。
窃以为人材之未盛,其原正在乎此。
苟流品之无别,则清浊方弊于混淆;
劝惩之不明,则污累旋加于擢用。
是虽科目日增,鹤书时下,彼贤能之士乌可以旅进而得之哉!
如此而望人材之盛,臣故曰未得其理也。
愿陛下采议臣之言,精选任之际,则实材辈出,为国家用矣。
臣伏读圣策曰:「塞徼幸之门,申奔竞之禁,而公道犹未行也」。
臣有以见陛下欲封殖正谊而未得其理也。
臣闻公道之与私意,二者不能并立,公道行则私意泯,私意胜则公道晦,然皆非下之人所能为也。
恭闻仁宗皇帝尝患躁求之弊,欲旌静退之人,乃因宰臣之言擢用好古之士,其后正人咸萃于朝,私意不萌于下。
然则公道之行,上之人实为之。
陛下前日减岁荐之数,意将以清仕途而省冗员也。
然荐员之减徒能沮寒畯耳,其数既狭,则有力者挟势而可得,平进者虽才而不及,奸巧之流皆自结于要人以媒进,而甘于沉滞者殆莫之察也。
是乃窒正途而开邪径耳。
如此而望公道之行,臣故曰未得其理也。
愿陛下深稽仁祖之意,特旌静退之人,则公道自伸而私意泯矣。
臣伏读圣策曰:「广言路,恢治具,而纪纲未立」。
臣有以见陛下欲振纪纲以立国,而未得振之之理也。
臣恭惟祖宗尊奖台谏,擢用正人,弹雀之谏赏赉而优容,四谏之臣并命以章服。
圣人深意,岂惟倚之纠正官邪以杜奸佞之萌,抑亦赖其箴规过失,以端出治之本。
臣窃见比来谏者唯置独员,此非可省之官,有阙七人之例。
陛下岂自谓无过之可言耶,抑恶人之多言而姑省其员耶?
夫人臣之义,有犯无隐,陈力就列,孰无此心?
然出位而言,侵官是戒。
苟见陛下省员之意,皆以无言责为解,甘心立仗之马,以保刍秣之丰,其为人臣之身谋似若有得,而于陛下之国事何补万分。
臣窃以为果有意于振纪纲,则必自尊用台谏始。
诚能选用纯正之人列处风宪之地,俾得展心毕虑,明目张胆,论天下之事,裨国政之阙,则纪纲立而国势尊矣。
臣伏读圣策曰:「择守令,务宽恤,而民俗未裕」。
臣有以见陛下欲裕民俗以崇本,而未得裕之之理也。
臣恭闻太宗皇帝尝亲择循吏,且谓郡县之不理,皆由择之之不当,诚以斯民之休戚系乎守令之贤否,苟吏得其人,则民被其泽也。
陛下留意吏治,凡监司郡守之除授,必召见而亲察之,又尝特诏吏部铨量县令,以其才之短长而处邑之剧易,德意深至,笃于爱民。
然而不职而被劾,贪残而获罪,相踵而未已,此其故何耶?
观州县之间,朝夕所急者财用而已,守令相与督责,他不暇恤也。
添差之官,就养之卒,月增而岁,经费已不支矣,而送迎供馈,蠹穴百出,官吏侵渔,溪壑无厌,盖有律外增租,罔利暴取,巧为名色,并缘为奸,欲民力之裕不可得也。
臣愿陛下精选循良之吏,稍宽征歛之责,俾得究心惠养,苏息财力,则民俗可裕而国本固矣。
臣伏读圣策曰:「赃墨之刑非不重也,而未能使人皆君子之行」。
臣有以见陛下有意于抑贪而崇廉矣,然理则未至也。
往者禁戢赃吏,诏书屡下,将无择于贵贱而一施于刑诛,意至切矣。
然前日守郡贪残之人罢黜未几,复玷清选,以致论駮之言,此何为者耶?
至于岁举廉吏之命,又有如无听阙之文。
夫一郡一道,员亦多矣,借曰全材之难,岂无一节之士?
彼抱负清洁,多耻自媒,上官未必说之。
责以必举,犹恐有遗,开之以无,有阙而已。
臣愿陛下深求抑之崇之之理,而毋牵制于其间,则何虑贪污之不革而节行之不著哉!
臣伏读圣策曰:「钱谷之问非不勤也,而未能使国有积年之储」。
臣有以见陛下有意于裕财而富国矣,然理则未至也。
往者宰相之制国用,未闻有周公均节之方,发运置使,未闻得刘晏取予之义,然犹未至病民也。
岭南盐法之变更,官民皆告病矣,始由侥倖之人贪慕爵禄,倡为捐利予民之美名,不恤利害相生之实祸。
夫官自斡盐以济经费,虽非令典,不过排商贾而已。
今公无倚办之赀,谁能自赍以取给?
请之于朝而不继,则有取之民而已。
况养兵之费最不可阙,苟避乏兴,宁无征敛?
若其爱民而不忍,必且朘兵以兆怨。
诚恐天下之广,此类实多,皆由妄意于更张,不究财用之本末。
臣愿陛下深求裕之富之之理而一就法度之中,则何患乎蠹弊之不去而储积之不厚哉!
臣伏读圣策曰:「屯田以实塞下,或谓兵不如农」。
臣有以见陛下急于实边,求之于屯田,而未究其理也。
夫国家之图事,不可轻举而泛为。
苟轻举而泛为,则非唯事之难成,人且得而窥其虚实矣。
此最不可不谨也。
且屯田亦古人足食一策耳,然必先有一定之规而后可行也。
浩亹之事,充国讲之熟矣,故力持其说,虽责谯而不改。
然必罢骑以省费,乃能岁月而成功。
今淮汉之域,旷土弥望,度为屯田,此非甚难。
而兵农之议久而不决,岂在位之臣皆无充国之忠谋耶。
陛下诚得若人而任之,则若兵若农,彼必有一定之说,迟以岁月,当见其成,但非可以旦夕冀效耳。
此屯田之说也。
若夫实边之至理,臣谓莫若练兵而省费。
今兵之在籍者动以万计,其间老羸懦弱不足任战什盖二三,而窜名虚籍往往而有。
平时耗费大农,莫此为甚。
诚能拣汰冗弱,检核虚伪,则非唯卒乘皆精勇之人,抑使大农无蠹耗之弊,此又实边之本也。
臣伏读圣策曰:「改币以赡国用,或谓铁不如楮」。
臣有以见陛下急于赡用,求之于改币,而未究其理也。
夫济一时之事者,不可不知轻重之权。
苟无轻重之权,则非唯不足以济事,祗以自困而已。
夫刚断足以济天下之务,神几圣略冠于百王,以此移风易俗,以此富国强兵,将何求而不遂?
然二十馀年治未加进,其必有由矣。
无亦立政之不审,用人之不择,轻举泛听,徼倖速成有以害之欤?
此皆未得为治之至理,而徒急一时之近功,是以实材未兴,公道尚晦,纪纲弛而未振,民俗弊而未苏,贪墨尚多而士节未励,取予非宜而蓄积未丰。
至于实边赡用,曾无成效,陛下盍亦察其故乎?
愿陛下毋为苟且之计,必求至当之理,将立一政,必稽其所敝而毋妄于兴作;
将用一人,必察其所安而毋轻于许予,详思熟虑而后发,谨守固执而行焉,则移风易俗、富国强兵之效,皆可次第而举矣。
臣不胜拳拳。
臣谨对。
省斋集》卷五。
晋论下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六、《景定建康志》卷三四、《至正金陵新志》卷一五、《南宋文录录》卷一八
杜牧谓宋武不得河北,故隋为王,宋为伯,愚谓不然。
并吞海内之形势,关中为重,河北次之。
关中者,周、秦、汉用之;
河北者,光武用之。
皆用之以取天下也。
曹操石勒河北关中苻坚关中河北,三人者皆吞海内十有八九而不能并。
东晋之后,元魏河北关中后周关中河北,隋、唐以关中取天下。
以此论之,用关中并天下者五而不得者二,用河北并天下者一而不能者三,则关中为重,河北次之,顾不信乎?
宋武帝非独不得河北,暂有关中而已,何尝得之哉?
宋武起于布衣,身经百战,战胜攻取,髣髴曹操司马懿而下不可比也。
举东南至弱之兵,练而用之,践西北至强之国,前无横阵,旁无坚敌,逆河而上,开关而入之,用之如建瓴破竹之易,可谓奇矣。
然得关中而不守,翻然东归,失百二之地于反掌。
暮年慷慨登寿阳城楼,北望流涕而已,可不悲哉!
愚谓宋武之关中,其罪有三:一则好杀伐而不得中原之心,二则急窥神器而不能快中原之愤,三则倚南兵而不能用中原之人。
夫宋武下广固,欲尽坑其父老,韩范力谏,犹诛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入其孥。
前贤论之,以谓举事曾苻、姚之不如,有智勇而无仁义,岂不当哉!
其失一也。
宋武帝之不为晋室藩辅,天下所知也,然辅晋而行,能仗大义,使中原知为晋雪百年之愤,天下其孰能议之?
其子亦不失天下。
今急为篡夺,大业不终。
曹操犹能曰「天命有在,吾为周文王」,终身辅汉而不取。
宋武识虑不及远矣。
其失二也。
宋武之北伐,魏主以问崔浩尝策之,以为必克而不能久。
裕之取燕、取秦,西北之人未闻据连城举大众来附之者,裕独用南人转战山河之间,往返万里。
使裕收燕之后,选用燕之豪杰,广募壮勇,以倾三秦。
得秦之后,选用秦之贤杰,广募壮勇,以倾河北
分爵裂土,以功名与众共之,东伐元魏,非元嗣所能抗也。
元魏则中原尽得矣,东扫慕容之馀烬,西剪赫连之遗种,以裕之智勇,王镇恶、檀、傅、朱、沈之徒为爪牙,而谢晦之徒主谋议,何为而不成?
裕之施为,既已不能选用燕、秦贤杰,广募壮勇,而区区用远客之南兵,纵无所练之士卒。
南兵独用,已败不可支。
其失三也。
盖南北异宜,攻守异便,南兵不可专用有三:虽勇而轻,一也;
利险不利易,易困难久,二也;
易乱难整,三也。
项羽之破赵,一以当百;
高祖黥布张良戒毋与楚人争锋。
皆为高祖以持重困之,此虽勇而轻也。
吴王濞之反,有田将军者请急据洛阳,曰汉车骑入梁、楚之郊,则事败,此利险而不利易也。
吴、楚屯聚数月,无食而溃;
裕军至长安,已讴歌思归,此易困而难久也。
裕军至长安,日暴市肆,此易乱而难整也。
裕既无中原之众,欲以南兵守关中,人无智愚,皆知不可也。
裕之东归,世以谓刘穆之死,急于篡取,愚以谓正以南兵不能守关耳。
裕见己所行事已失中原之情,欲全军共归,则惜关中不忍弃之;
欲不归而守,则南人思归既甚,将溃而归矣,裕之首领未可保也,况关中乎?
数十年之得,一朝失之,古今所惜,然则后之欲恢复者,得中原之郡县,可不以裕为深戒哉?
策问(一)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七、《东莱吕太史外集》卷一
问:名正言顺,大义之所以立也;
内修外攘,大业之所以成也。
表大义于天下,一日而白。
至于经纶大业,则内外先后,未尝无其序焉。
五胡俶扰,神州陆沈,繇晋氏以来,明君哲辅,慨然有志于中原者,史不绝纪。
庾亮之将镇石城也,郗鉴以为资用未备,不可大举;
褚裒之径赴彭城也,蔡谟忧其经营,分表疲民以逞;
殷浩之复谋再举也,王羲之谓虽有可喜之会,而所忧乃重于所喜。
是三者迄无成绩,终不能出旁观者之所料,意者名不正耶,言不顺耶,抑亦先后陵节而戾经纶之序耶?
温之枋头,安之步丘,裕之长安,几成而败,既济而覆,追数其过,盖必有所在。
下至到彦之檀道济、王元沈庆之之流,虽长短多寡之算,不足烦前筹之箸,然尚论古昔者,亦不得而废也。
孱儒腐生,玩岁愒日者,固不可与论恢复之略,鸣剑抵掌,志吞狼居之北,莫不壮其快。
然横挑强敌,败人事者又未必非此曹。
居两者之间而咨至当之论,将何施而可?
营田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五八、《方舟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
天下之利皆生于无所用。
旱之舟、水之车,此无用之利也。
夫有用者人知竞而急趋之,而无用者则不屑而弃之,初不知无用乃有用之资。
沿边不耕之田,乃无用之利也。
今之江、汉与巴、汉,乃昔之人所尝屯兵其地,取其不耕者耕之以为食,为息兵持重之计,宽取民馈饷之劳。
国家知之,置营田之官于其地,盖得之矣。
恐言之未尽行,行之未尽至,愿陛下诏有司悉出意而为之。
今有司所患者不过曰耒耜钱镈之费,耕耘芟筑之人耳,诚使有司稍借其费,又蒐汰兵之老弱不任穿带者,募游手之閒民杂耕于其地,宽以岁月之力,视其岁入之厚薄而为田官之殿最,此诚裕民之一术也。
且治人之疾则必为之药而冀其愈,陛下既知民之疾,取有司宽剩之财以裕之,是知其疾而为之也。
疾未愈而药不继,陛下将何以忧之乎?
然则营田者,亦裕民之一术也。
宗室故右监门卫大将军怀州防禦使追封河内侯墓志铭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摛文堂集》卷一四
河内侯讳叔佾字子仪同州观察使冯翊侯克贶之子,宁国军节度使、原国公承炳之孙,宣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侍中、乐平郡王德雍之曾孙也。
母曰北海县君王氏。
熙宁元年赐名,授太子右内率府副率,累迁右监门卫大将军,勋上柱国,爵开国公
崇宁五年六月一日卒。
子五人:裕之、之,皆三班奉职
祚之,早卒,馀未名。
女六人,适右班殿直杜彦侯、进士郭俅、曾允诚,一在室,馀早卒。
公性纯孝,母疾革,刺肌血以祷于神,未几康健。
幼丧其母,言及必涕泗交下,姻族称之。
大观元年三月二十九日,葬汝州梁县
铭曰:
至矣孝德,一言而该。
公之事亲,终身之哀。
刻兹芳石,以播清埃。
上颍滨论治体士风书 宋 · 王庠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
恭审荣奉制书,入参大政,伏惟欢庆。
兹者执事得时而得位,其不特为亲戚之私庆,而为天下之公贺也。
何以言之?
执事历仕三朝,今主上忧勤莅政,起执事于幽闲之中,倾心以听,责成太平,则国士之报,宜厚于众人矣。
伏思先帝愿治,一十九年之用心,今日国论之更张,执事皆备见亲尝之,固不待天下之士妄有所献也。
虽然,亲戚之私,徒贺不足以尽意,致贺不可以无词,此某不免乎妄有所建矣。
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
虽唐虞之际犹以人才为难也。
孟子曰「徒法不能以自行」,则为国家者,必赖人才而后治也。
迨及后世,汉唐之治,固不足为今日道矣,然姑借汉唐而言之。
西汉之盛,固尝以经术作人才矣。
公孙弘之进,希世用事,可否必持两端,使人主自择,稚圭谷永之徒习以成风,反覆不情,揣合时变,一王章不容于时,况贤者乎?
然则,崇经术所以勉之以道也。
士学于经术而劲正之节不立焉,雨蒲风不能自持,则非所望于知道也。
当时之士,反不如曹参之于萧相国,何哉?
切尝思之。
学者方且守专门之学,学非自得,因以丧其良资,所谓至道之真儒,盖未之见也。
萧何曹参,虽不学无术,然器识宏远,得于固有,故其自知甚明,自信甚笃,以成其规随画一之善。
后之君子不可不深明于此也。
眷我本朝,教育涵养,至先帝纯以经术作新天下,恩至厚也。
切观迩者务喜揣合之论,有道之世,岂容若稚圭谷永之徒,习成揣合之风乎?
世有方士,伪为白金而半之以铜,俗谓之对钩之金也。
近时以来,行徭役而以免役兼之,行经义而以诗赋兼之,既知免役、经义为不可罢,不纯而行之,岂非对钩之法耶?
以此类推,所谓务喜揣合之论也,无乃上累太母裕之勤、天子继述之孝乎?
执事审订公议,必已深明乎此,革去揣合之风,则萧、曹之勋不足进焉。
此某所以为天下之公贺者一也。
李唐之盛,固尝以贤良而取人材矣。
牛僧孺之进,排斥时政,遂结李氏之怨,八关十六子扇以成风,又分而为注、训焉,󲦤绅之祸四十馀年不解。
然则,尊贤良所以勉之以忠也,士进于贤良而朋党之患遂成焉,如左右佩剑,彼此相笑,则非所望于为忠也。
当时之士,反不如郭子仪之于李光弼,何哉?
窃尝患之。
士大夫方执异同,互相诋诽,所谓公心之大臣盖未之见也。
子仪光弼,虽进于武士,然皆释去私雠以急公家,故能同心协谋,卒复王室。
后之君子不可不深明乎此也。
眷我本朝,任贤去邪,以底熙洽之盛,至仁宗时,明五贤一不肖之论,先帝纳忠奖善,德至渥也,切观迩者务喜排击之论,清明之朝,岂容若八关十六子之徒,扇成排击之风乎?
祖宗深仁大德,罪疑从轻,未尝以言罪人,况夫平居诗文之疑似,如告讦蔡新州者耶?
以此类推,所谓务喜排击之论也,无乃使朝廷政刑失举,玄生两宫之疑乎?
执事审订公议,亦已深明乎此,革去揣合之风,则郭、李之功不足进焉。
此某所以为天下之公贺者二也。
区区怀此久矣,惟执事察其言,因得其肺腑焉。
夫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今日天子方当不言之际,则执政大臣代天理物者也。
犹之元气行于混茫之中,何尝有心于亭毒哉?
苟惟运而无私,然后成天下之大和,动有所偏,灾异作矣。
勉进大勋,以福四海。
尚祈茂对大时,为国自重。
朝佥胥祷,寔天下之所同愿也。
不宣。
上宰相书(时任福建市舶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拙斋文集》卷七
某冥顽之质,畴昔门下知奖成就之大赐,缺然未知所以报称洪造之万一者,而疾病痼之,俾不获以驽钝自效。
今者恭遇钧旆还朝,再持魁柄,以弥纶海内之务,赞翊圣主,登崇英俊,以开创太平之基业。
某当此千载难逢之会,幸而沉痼有瘳,诚愿伸喙披臆,一展胸臆之所欲言者,以图报恩造之万一,岂敢泯默以自弃于妄庸无取之域哉?
某窃观圣朝近日厉兵积粟,修车备器,图为大举,将欲蹙牙犁庭,深入朔漠,禽颉利,朝呼韩,以纾吾中原士马之愤气,尽还祖宗之土壤,盖有日矣。
庙朝之上,宗工硕德讲之既熟,策之既精,方且旁诹博访,不遗一介之善。
此正儒学之士披肝胆,露情素,以自竭智勇之秋也,果宜隐情惜己,自同寒蝉哉?
某切有区区蠡管之见,愿借竿牍之勤,致诸门下,自谓稍合时宜,未知果可以裨助朝议之万一乎?
姑试陈之,惟门下择焉。
某窃尝谓天时有机,地理有宜。
行其机,天不能使之败;
失其宜,地不能使之胜。
是以自古英雄之大有为于世,豪杰将欲出而赴功名之会者,固自有进取之常势存焉。
唐一行合两戒山河,分为南北二纪。
南纪之地,经纬吴楚,缠络江汉,雄据山河之半,而惟以巴蜀为负险用武之国。
盖巴蜀者,南纪之首,而江汉上流固其尾也。
昔者三国鼎峙之时,刘备得其首而尾不掉,孙权得其尾而首不振,是以两无成功。
孙权之于吴,非无贤能,非不英武,然而算计见效,卒以不赡者,何哉?
盖由江左以图中原,非所谓进取之常势;
而其进取之常势,实在南纪负险用武之国,则巴蜀是也。
古之人由江左而得中原,收成功,蒙显效,盖有之矣,刘裕桓温其人也。
温之举也以先得李势裕之举也以先平梁益,莫非用以为资也。
然则由江左以图中原,必以巴蜀为进取之常势,其理昭然无疑矣。
譬之人之四支百体,平居暇日,脩容仪,饰言动,固不可以阙;
一至于与人斗,则用力举在其首焉。
有与人斗者,不由其元首之力,而可以求胜乎?
江左而图中原,纵使其兵谋将略能以侥一时之胜,如周瑜赤壁谢玄淝水,论其势力之所至,固宜有天下大半,而曹操苻坚厄于此时,一败涂地,濒于死亡,不能自振,宜其乘胜席卷中原之地,以全三光五岳之气,立成帝王之业,为万世社稷永永之传,此破竹之势也。
然而吴、晋之所幸者,惟此一胜耳,一胜之外,曾不得中原尺寸之地,是何耶?
盖由江左而图中原,必非进取之常势,虽乘此二胜者尚且无以善其后,而况其琐琐者乎?
朝廷比者肆六月北伐之师,前茅所指,曾未旬浃,遽已有虹县符离之捷,捷音所暨,驩声喜色,周浃环宇。
某于是时,实持此窥管之见,固执不变,方且以平昔胸臆之所怀者为王师旦夕虑之。
偶有专介部本司纲运,至淮上,某不避僭越,以区区此言为督府参赞舍人诸公言之。
未几,忽闻王师覆于符离,其所挫衄,视畴昔之胜有不足偿者。
某妄庸人,岂敢缪谓未战而能知败徵?
盖以天时之机、地势之宜而审观之,实见夫是理之昭然,是以设为不易之论如此。
今既噬脐之不可悔矣,敢复以是为门下献。
窃谓王师他日必欲北首以图中原,复故壤,其势必宜用巴蜀为资。
诸葛孔明所谓天下有变,则一军向宛,一军出秦川者,此实不易之常势也,桓温刘裕之功可睹矣。
或乃浮江涉海,以下梁宋,举齐赵,平燕绝塞,径拔虏庭,此非不可以望隽功;
抑形不便,不利,非所谓进取之常理,则必不可以一望十全之功也。
夫兵不厌权,时焉而已。
先人有夺人之心,震霆不及掩耳是也;
后人有待其衰取果者,须其自落是也。
王师曩日既已惊泗、宿,震亳、汴,一胜一负,更相乘除,则彼既知掩耳于霆震,而不失为夺其心矣。
为今之计者,固当巽以行权,遵养时晦,假之岁月,谨吾内脩外备,使江淮藩篱之圉截然有不可犯之,然后为进取之常势,因用巴蜀为资,出于负险用武之国,以乘其自溃自落,然后取之,不亦便乎?
政不宜若是其亟。
某眇才疏远,率尔有言,僭干于庙议,诚为犯分,诚为躐等。
顾以受门下深知,政图所以裨补万一。
用之所在,迟之岁月,不可追悔者,是以属因专介,即遽为门下言之,诚冀愚者之一得,或有以裨高明之万一耳。
冒黩威严,下情不胜惶恐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