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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盖山浮丘公王郭二真君记元符二年七月 宋 · 李冲元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八、光绪《抚州府志》卷八一、民国《华盖山志》卷七、道家金石略
临川山秀水灵,颇多前代神仙遗迹,丹井仙坛,往往杂出于图记文字间,可以考信,而崇仁华盖山王、郭二真君祠灵迹尤著。
唐颜鲁公隋开皇五年旧碑所载事为记,不著名字州里,而世系复舛谬。
惟曰于金华山浮丘公授教,后居此山,能飞符走石,兴云致雨,使死者苏病者愈。
晋元康二年上升。
其后州县岁时水旱祷之立应,而又男女疾疫,祈禳无不之焉,至走旁郡数千里。
人皆恭敬洁斋,然后敢登山,不尔,风雷雨雹、虎豹蛇虬蜂虿之变立至。
祠中并立浮丘公像,山下犹有仙坛存焉。
熙宁中,州以王、郭异事上之,神宗皇帝封王为冲应真君,郭为诚应真君,而偶遗浮丘公事,故旌号不及。
元符二年洪州不雨,民有忧色。
右正言王公桓漕使权领州事,闻三真人感应如此,乃疏食斋居,迎请真像至府城,率僚属迓于城门之外,馆于天庆观中,阴云随至。
焚香恳祷,雨即大霪,三日始霁,稼穑勃兴,郡人欢呼,叹未曾有,莫不德公之赐。
曰:「浮丘为二真人师,而褒礼未加,甚非所以严奉高真之意」。
乃符临川主者具浮丘公始末,将请命于朝廷,而属门吏李冲元考覈其事记之。
冲元谨按刘向《列仙传》称王子晋浮丘公,接以上嵩山
而《汉书》言浮丘伯吕后时犹在长安楚元王交从之授《诗》学,盖齐人也。
唐林宝《元和姓纂》亦载浮丘伯云子师之。
子晋周太子,然则浮丘盖又出于子晋之先,莫知其来之远近。
意其汉时隐于儒生,犹老子之隐于柱下也。
呜呼!
神仙之学,古无有也,自秦皇汉武好方士长生不老之术,世始知有神仙。
刘向因之为《列仙传》,独载王子晋浮丘,而浮丘公反无传,然则当向时已莫得而考矣。
王、郭当晋元康时浮丘,则疑若常在人间,岂有意于接引后来耶?
夫神仙之学,大抵宗本黄帝老子,以清净无为、虚心寡欲为本,而佐以阴功密行及炼丹服气之术,要之,非超迈洒落者不能也。
方其混迹人间,未必有显称,皆以名为深戒;
迨其仙去,始著异迹,使人知所向而已。
此其用意,岂浅识狭虑者所能髣髴?
而秦汉之君,富有天下,穷兵黩武,心伪意盛,神荒气蠹,乃欲长生不死,是果足以出造化、越古今乎?
然近世为是学者,反以钓名贾利,仆仆公卿之门,来献其说,且偃然居之不疑,自谓已尝经昆崙,涉太虚,而乎恍惚之庭矣。
闻其风者,至或危坐启听,不敢窃议,曾不察其人真超然世表者乎?
历观前代诸仙,皆卓绝不群,摆脱尘累,率有造微参寥之致,虽未御风乘云,伍迹人间,已不与世俗并轨方驾矣。
推是心以往,庶几近之。
王公高明厚德君子也,颇以鄙言为然,故叙浮丘公事而并记之。
元符二年七月二十七日
按:同治《崇仁县志》卷一,同治十二年刻本。
尚书刑部侍郎通议大夫周公墓志铭绍兴十年1140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浮溪集》卷二六、同治《长兴县志》卷三○上 创作地点:安徽省黄山市歙县
尚书刑部侍郎周公既葬之四十年,其嗣子石聚族之长老而谋曰:「先君以清节直道事三帝,隐然为国名臣,今墓槚成阴矣,而墓碑未立,其何以饬来裔?
若求当世能言者,揭其一二而显诔之,岂不足以慰先君地下而宠绥周氏之祧」?
皆曰:「然」。
遂相与来请。
藻读其书,曰:「噫!
吾先大夫同年进士也,于藻为丈人行,铭其可辞?
然吾生也后,不获拜公,公之平生,藻莫得而详也。
今班班在人耳目者尚多有之,姑掇其大者识之,可乎」?
石再拜曰:「幸甚」!
乃书以授石,使归而刻之墓上。
公讳之道,字觉民,世家吴兴长城
曾祖父铤、大父仁皓、父亨,皆以修谨闻里中。
亨用公恩为光禄寺丞,赠大中大夫
公少寒苦,刻意于学。
年十三,以文谒安定先生胡瑗奇之,因留受业。
皇祐五年进士第,调主杭州钱塘簿。
转运司钱塘,吏习倨骄,视州县蔑如。
转运使元绛委公督租,吏胡通者,任之,有田邑中,租过期不入,公执通归,杖而徇,一邑大惊,他租不日而办。
大喜,帅使者荐诸朝。
歙州祈门,有政迹。
著作佐郎、知江宁府江宁县
县素剧,更数令不能治,公视讼牒如流,庭无留事。
守知其敏,虽府事亦以委公。
于是田苦下潦与江通,公筑圩数千丈,民赖其穫,至今以公名其圩。
秩满,知遂州录事参军,改通判戎州
初,王文公石奉使江东祁门其属也,熟知公治状。
已而寓居金陵,得公尤详。
居无何,文公当国,亦预政,皆言公可用。
召对,擢知开封府司录参军
当是时,朝廷更法令如毛,诏之关府者日十馀下,公随事酬酢,悉得其宜。
且摘隐发奸如神,吏为屏息。
他日以事众见,上独目公,曰「卿决狱非畏忌顾望者」,公顿首谢。
京西路转运判官
丁外艰,服除,复提举其路常平,移成都府路转运判官
御史朱服言参知政事章惇交通台臣,踪迹连公,诏有司覈实,虽不尽如言,公犹坐免所居官,废斥者累年。
元祐初直前谩,留为大理寺丞,已而迁正。
以母老丐外,得提点江南西路刑狱。
尚书刑部员外郎,以母忧去。
久之,还故职,升郎中
出为江南东路转运使,移淮南
岁旱饥,有司责民输如令,他官熟视莫敢言。
至则除其半,民以苏息。
召为大理卿
异时决狱者株连无辜,牢户皆满。
公有所讯鞫,择其诖误者先释之,廷尉省爰书,盖自公始。
尚书刑部侍郎,日阅具狱数百纸,无倦色。
至死生疑似之际,必反复加意,不啻如利害关身者。
每奏谳上前,或未当于法,必为上别白其是非,往往多见听。
否则抗论力陈,至漏下数刻,犹固争不已。
以此出入省寺十馀年,坐狱事镌官者三,未尝有悔色,而全活者不可胜数,其详盖莫得而记也。
疾革,姆抱幼子侍前,麾而去之,曰:「吾起布衣,致位三品,尚何求」?
翛然无恋嫪之意。
卒,年七十一,寔元符三年四月甲寅也。
积官至朝散大夫,累赠通议大夫
其年十一月乙酉,葬其县东北五里平望雉山之原。
娶同邑袁氏,封永和县君,先公十五年卒。
三子。
曰厚,从事郎。
曰原,朝奉郎通判抚州
皆前卒。
曰石,今为通直郎、知常武进县
女二人,嫁承议郎吕必强、显谟阁待制吕益柔
孙男女合八人,曰冲、曰凝、曰沆、曰沇、曰汜。
冲今为承议郎、知平江府常熟县
朝散郎曾纶、朝奉郎伯舆承务郎章奎文者,其女之所适也。
公清约廉平,胸中乐易,平生未尝以喜怒加人。
初,公被诬而复为使者也,陆佃给事中,格其除书不下。
洎公奉使淮南适为郡守,隶焉,不自安。
至,则释怨与交欢,且阴佐其政事之不及者。
既殁,哭之恸曰:「此公真不可以意量者,世岂复有斯人耶」!
乡闾寒隽,汲引尽诚,不进不止。
故卒之日,知与不知,皆为之出涕,可谓厚德君子矣。
铭曰:
自古盛世,必多名卿。
典刑百年,如见老成。
熙宁有为,公适逢世。
以材结知,终始三帝。
惟始受学,得其师承。
摅而及民,久乃济登。
出乘轺车,入秉丹笔。
为邦持平,断以经术。
心本忠恕,辅之敏明。
谳书满旁,为汝得生。
雷霆或愆,必犯颜也。
谆谆靡回,帝屡旰食。
白首三尺,跻荣近臣。
能使四海,岁无冤民。
矧夫持躬,清约直谅。
不名一体,当世师仰。
归閟窀穸,今兹几时。
封木岑蔚,子孙似之。
于、张之仁,天岂忘报?
镵词于阡,来者是告。
乐全居士墓志铭1139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六、《梁溪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居士讳密字季明姓邓氏
其先占籍滑台,远祖惟恭,唐末总军于宣武,以事谪临江,子孙因家于外邑沙阳
国初,沙阳改隶延平,故今为延平人
曾祖克诚,祖若蒙,皆潜德弗仕。
父兼济,好学能文,有声场屋间。
晚赴廷试,擢优等,授昭武司法参军而终,累赠奉直大夫
奉直公生四子,居士其季也。
居士自幼已有成人风,及长,博极群书,作文有理致,为流辈推许。
隶业上庠十馀年,所交皆一时豪俊。
平居较艺,多占上游,及试有司,则不偶。
因喟然曰:「亲老矣,安能久违色养以邀禄仕哉」!
拂衣东归,朝夕膝下,执子弟之役惟谨。
伯兄宁既擢第,仕宦寖显,居士即忘怀进取,亲养之暇,以讲习自娱,未尝一日废卷。
丁奉直公及太夫人忧,执丧如礼。
崇宁间,以八行取士,众推居士为举首,辞不就,县官敦请勤甚,不得已一诣黉舍,即弃归,时论高之。
居士孝友出于天性,闺门雍睦,事兄如事亲然。
伯兄挂冠而归,其次亦皓首,每燕客,兄弟必偕,乡闾美之。
遇人无贵贱亲疏,接之必以诚,望其容貌,知为厚德君子也。
县学久颓弊,居士倡而新之,且为文以劝学者,后进景从。
助贫赈急,不计家资;
问疾吊丧,不避寒暑。
闻人善,称之不容口;
有不如理者,以微辞讽之,语未尝伤人,以故一邑信服,每欲有所为,必就咨决。
其行己大略如此。
辟所居东偏为圃,结庵以居,名曰「乐全」,故士大夫因以「乐全」号之。
圃广才数亩,凿池沼,置台榭,堂宇毕备,植嘉葩美木百馀种。
能知花木之性,手自培治,靡不繁盛,四时芳菲不绝。
宾至,具酒肴,奕钓觞咏,尽欢乃罢,其喜客好事,虽老不衰。
尤晓世务,贯通古今,与人谈论,霏霏使听者亡倦。
宣和初谪官沙阳,一见相契,每与居士游燕圃中,从容甚适,为名其堂曰「棣华」,作大字榜楹间,酬唱几成卷轴。
别去一纪复来,则沙阳为盗所扰,居士避地长乐之甘蔗洲,旧第已为煨烬,惟「棣华」独存。
余题诗壁间,有「最爱幽人三径里,尽收春色一壶中」之句,盖纪实也。
行次长乐,居士相访,虽年齿已高,而气貌不衰,所造益以深远,尝窃叹其真有德者。
余被命宣抚荆广,辟其子文饶为属官,以行别未几,遽闻居士之丧,为之怆然者累日。
居士平时学佛,独取其心法。
自避地所归乡邑,一日俾家人具汤沐,不及待辄易衣,跏趺而坐,侍者觉有异,遽掖使就枕,奄然右胁而化,实绍兴二年十月二十有六日也,享年七十有三。
乡闾闻者皆为之出涕。
娶同邑张氏,生二男:长即文饶宣和初太学上舍生,释褐,以亲老久不调官,今犹迪功郎
文昭,应进士举
一女,适承议郎广南东路转运判官张致远
孙男女各一人,尚幼。
其孤将以某年月日葬居士沙阳官塘奉直公茔之右,从治命也。
以余与居士游从之旧,先期以状来请铭,义不得辞。
铭曰:
学以为己而不忘于事,退以自藏而不入于迂。
孝弟著于宗族,信义推于里闾。
以此终其身,殆古之所谓一乡之善士者欤!
修然自得而不累于物,澹然知足而不求有馀。
方丈之室,有琴书图史之乐;
数亩之园,有池台花木之娱。
以此遂其性,殆古之所谓逸民者欤。
年逾从心,岂曰不寿;
二子克家,是为有后。
葬从先茔,治命之守。
铭以昭之,既安且久。
拟先公墓表(系省记)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一
荥阳氏五季末有自闽中避乱趋浙东者,一族居婺之金华,今为拱坦郑;
一族居衢之西安,今为石室郑。
拱坦有讳百药者,生三子:曰克从、克允、克明,后枝为东西中三派。
从有子曰详,以进士官朝请大夫,累赠中散大夫从亦赠至金紫光禄大夫,盖东郑也。
允有子曰咨,累贡礼部不第。
克明有子曰诰,进士特奏名,不显。
西中两郑,凋落不能起。
先生府君咨之子,西派之厚德君子也。
讳某字子宪,生于天圣辛未七月二十五日某甲子,卒于崇宁乙酉十一月四日某甲子,享年七十有五。
尝主卫之汲县、岳之平江、潭之湘乡簿,由湘乡升为醴陵县,由醴陵致其仕,得承事郎
娶盛氏,男子二人:长曰某,次曰邵老,未名而卒。
女子二人:长适申屠晏,次适杨某,皆同郡士。
先生有容止,美须髯,眉目如画。
未冠时入太学,赋《清微之风养万物》,名称大振,林希自以为不及,文忠欧阳公以礼延致,谓为秀杰。
后累入举不第。
元祐戊辰,始以特恩调官,非其志也。
先生既游学,悉以家事付两弟,生理大匮。
丁母太夫人方氏忧,毁过垂死。
祥除,糜粥不赡,为近寺僧所怜,分饭食之。
年且五十,始娶盛氏。
盛夫人竭所遣嫁,俾图温饱,先生辄取以遗其弟。
或诮之,则曰:「人患不义而生,古无贫死者」。
大寒,独处一室,窃窃诵书。
夫人往窥之,多见其单露冻慄,问衣之所在,则曰解付某人矣。
率以为常。
历四任,口不及人之臧否。
至其谈说今古,论道理,则衮衮成文。
方其俛首小官,不见喜怒,有加谤嫚者,先生受而不拒。
其在湘乡,洞蛮寇邵州,朝廷出察访使者湖南北两道安抚使交兵以进,期会旁午,先生事至即办。
畴赏第功,同列或攘取之,先生与而不争。
挂冠之日,醴陵士民相与言曰「郑大夫贫无以归」,各致厚赆。
先生中夜拿舟去,一钱不取。
至乡,无屋可入,从族人借环堵之舍,编竹以居,时年七十四。
每岁时祭享,见其尊夫人画像,必流涕俯伏移时。
顾谓其子某曰:「吾以不自振耀,使吾母半世苧,与辛苦同尽,兹为大痛。
汝勉卒业求富贵,他时无寒瘁汝母如吾母也」。
乙酉冬三日,饮醇酒,观图画,夜犹读细字书。
翌旦,如有所不乐,盥濯正衣冠以逝。
有《诗集》二十卷。
山谷尝咏其「看书就日影,对客避檐风」及「酒量晚年终是减,花天雨意自然多」之句,曰:「平澹不刻削,杂置古作者中,未见孰先后」。
其为名流所推重如此。
戊子春三月十六日甲子,始葬于东阳乡官田山祖茔之侧。
某复窘穷,势力未足以得乡大夫之文以铭诸幽。
宣和戊戌,予始得以先生之盛德表于墓上,而系之以辞曰:
先生之壮,虽有文章,命穷而不得奋发;
先生之老,虽在仕路,官小而不见施设。
及其死也,所存者厚德清名而已。
以此易彼,端不磨灭。
宣和间尝拟为先公墓表,窃纪潜德之大槩,以俟作者。
待制潘公良贵一日探箧见之,叹曰:「上世委祉于后者如此其深,君其爱重」。
后十年,某叨取科名。
绍兴壬戌,以端明殿学士缪当坤维寄阃。
乙丑,进职资政殿
恩宠日隆,材力寖敝,念一旦颠仆,则先公幽宫未铭之恨,必抱以终天。
丁卯春,叩首致书潘公曰:「惟公乡井笔砚之旧,知某最深,今兹名位踰分,满盈之祸,恐勿克逭。
官田之山,拱抱,而下无信后之碑;
先公所留诗文二十卷,又悉因盗火化去,其何以流清芬于永久?
窃名贲身,日复一日,荣不盖痛。
公幸怜之,赐以大笔,表之墓上,使他时不肖孤骨朽而丰珉不坏,则存没之光不一朝夕止,敢状以请」。
公报曰:「先中奉长者之声,人谁不闻,文字其敢轻道?
然念福庆山先人之藏,亦未有铭,非公无所托者。
禄食迷误,兹志往来于怀,久而未敢有言,读来示『荣不盖痛』,不知涕泪之横落也。
要是二老人之遗美,当互见吾二人之手。
此菲陋今日所以不得辞。
曰『先生之壮,虽有文章,命穷而不得奋发;
先生之老,虽在仕路,官小而不见施设』,与夫『以此易彼』之句,使良贵竭精尽虑,未知于此语上更能少进否也」。
报至未几,某以罪恶暴著,物论勿容,上怀不忍,止放南裔。
年馀,待制潘公亦已倾逝。
呜呼!
我之所以托公,公之所以属我者,皆不遂矣。
窃伏自念衰瘁馀生,裹以瘴疠,其何能久,谨录始末,以付后之有立者(《北山集》卷二七。)
先公:原无,据文章内容补。
纯孝韩公墓志 宋 · 詹汝贤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八、同治《玉山县志》卷九中
先生韩大宁字孝先,世为新安人,唐末徙居信之玉山县北乡南涧。
祖钺,隐德不耀。
妣鲁氏,考嘉渔,尝出行,见有金簪珥委于路,曰:「此或所坠失也」。
立俟其至而授之,人皆称为长者。
妣毛氏。
先生自幼好学,通洽书传,有经世志。
尝著《续百将传》、《周易集注》。
绍兴戊辰进士第乾道五年奉议郎、知饶州德兴县
时上锐意太平,励精求治,先生因为《时政论》十五道以献,皆剀切精到。
上览而异之,多所施行。
方改秩领邑,乃命校廷试,事甫毕,遽以疾卒,时淳熙乙未三月三日也。
先生所至有惠政,敦孝行而成礼俗。
家居强学孝谨,置田买米,辟地缉庐,以济贫乏。
其于世味则淡然无欲,且与物无竞。
丁酉九月丙午,葬于玉山乡之姜源邢家山。
蒙斋袁公提刑江东,因题其两堂曰纯孝先生之墓,仍以其遗行颁学,列于乡贤祠。
先生生于丙午九月丙申日,享年五十。
娶陈氏,无子,育兄子为嗣,名曰贵玉。
女二,长适朝奉郎建昌通判王荡,次适汝贤
先生德行孚于人,名声昭于时,不能殚述,姑记岁月,藏诸幽室。
陵迁谷变之后,有厚德君子见之,庶为掩覆,以为百世安固之计也。
馆甥詹汝贤谨志。
按:道光《玉山县志》卷三一下,道光三年刻本。
薛艮斋 其一 南宋 · 甄龙友
五言律诗 押虞韵
骥不由穷巷,龙曾演瑞图。
衣传袁道洁,梦接邵尧夫
四十年全未,三千行岂无。
飘然何太速,愁杀奠生刍(自注:士龙不应科诏,好《周易》学。)
庄绰揲蓍新谱1158年2月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圣人之道行于古,圣人之法具于经,学者不务穷经,泥夫师说,故圣经法则晦以不明。
士当以经为据依,断然不惑于习,略去众多之论,以尽其心,夫然后圣典森然,无不得也。
《易》,六经之原委也。
作《易》之道,哉始揲蓍,其法详著《系辞》,可按以考也。
自脱于秦火,师法纷纶,而经闇不通,举世罔知攸定。
士视先儒为用,久且不疑,旅出一途,而法隐矣。
《揲蓍新谱》毅然《易大传》之从,始谓一、三为奇,二、四为偶,得奇偶之正,无偏颇之失,契于经旨,有足多者。
其引徵以张辕揲蓍之法,可以为审矣,而师氏说,又略与符同。
其法用四十九茎,总箸把之,以意中分,扐一小指间,四揲之第一指揲,馀一、二足满五,馀三、四足满九,第二、第三指揲,馀一、二足满四,馀三、四足满八,四、五为少,八、九为多,三多老阴分爻,交三少老阳重分,两少一多少阴拆分,两多一少少阳单分,是法最为近古,然而馀二足五,馀三足九,与张氏说皆不与《易》通。
走尝闻巫山隐者袁道洁先生言,特暗与庄氏会,第以四、八为多为未尽。
走甚疑而参考之,惟策数几庄氏,何则?
《乾》之策三十有六,《坤》之策二十有四,庄氏策恒亏二,袁氏则二差而为《乾》矣,以知庄氏之说容有未当,何哉?
《系辞》之云,盖十八变而成卦,夫爻一、三少变六爻而数通矣,不必皆大变也。
先儒自陈图南邵尧夫辈,爻之再变已用四十有八,庄氏则尽用四十九,故从先儒则合于策,而四十九之用失矣,从庄氏则合于用,而二篇之策赢矣。
刘禹锡辩《易》九六,论揲以三指,其法与师同,既用无四十八之󸈠,而策复与二篇叶,是则庄氏之奇偶,师之变卦,既可信,皆可从。
作《易》之道,其不外是夫!
学者当自求之,是不必信。
盖一人之见,非敢谓诚然,如意无疑,则或可信,若犹未也,愿得复正从经,庶偏见之言,无以惑经于永。
绍兴著雍摄提格之岁如月戊午,读庄季《揲蓍新谱》,爱其善而失之变,故书(《浪语集》卷二七。)
二差而为乾:四库本作「奇差而为耦」。
袁先生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六、《浪语集》卷三二
袁先生讳溉字道洁汝阴人也。
尝举进士免贡,避地州西山中。
建炎初,集乡民为保聚,与金人及群劫抗,屡克。
其众谋奉先生为主,先生逃于金房山谷间。
王金州彦即其庐见之,先生衣不掩胫,与相应答。
王就先生李靖兵法,先生谢不告,王怒,欲胁取其学,先生转徙山南。
时进士类试宣抚司,其年会失陕右,取士以百数,而应者过百人,或劝之就试求官,先生曰:「官不可苟求也」。
移居富顺监
先生初从二程先生学,闻薛先生名。
富顺邻家薛翁以卖香自给,其子晨以香出,父则掩关待之,子莫而归,因不复事,邻里莫详其趋步。
先生疑其薛先生也,具刺谒之,薛翁慢骂不应,先生固已疑之矣。
间日再往,又不得前。
于是积日屡造其门,薛翁喜而见之,先生与之语,不对;
再见,谈古今百氏,又不得一言;
三见,纵论六经,薛翁才有喜色,曰:「子学已博,然寡要。
夫经所以载道,而言所以明道,何以多为」!
先生曰:「如先生言,吾心将以会道尔」。
薛翁击节称善,因以所学授之。
居月馀,劝先生出关,薛翁因亦遁去。
先生自闻薛先生道,所为益纯粹近古。
其出关至夏口岳开府飞必欲延至幕下先生一见而出,不辞而行,语所知曰:「岳公武人,而泥古幕府,无圆机之士,难乎免矣」!
未几而及难。
先生因家荆州,往来夷陵秭归诸郡,与士夫言必称善,悦其旨意,然后和之,循循然,人知其厚德君子也。
孙秘阁汝翼帅荆渚,延先生至府舍,俄先生告去,过表弟虞于公安,以书寄谢孙曰:「不出此旬矣,公于厚,恨不能为公一言」。
病革二圣寺,僧问于床下,先生曰:「佛家以死生为一大事,谁谓当蹈其常」!
因戏作释氏言示之曰:「非吾事也」。
弃之而殁,时年七十,寺僧为之敛葬。
无男,二女子尚少,公安聂令诏为嫁之。
先生学自六经百氏,下至博弈、小数、方术、兵书,无所不通,诵习其言,略皆上口,于《易》、《礼》说尤邃,未尝轻以示人。
乐善孜孜,盖天性然也。
自将家下峡,其饘粥盖不继,家书祭器,间关常以自随。
贫居以小学教授童蒙,其生父以妾为配,先生即日谢去。
王枢密庶故善,王家有伊洛遗书,先生欲传未能,俄而王殁,先生不远千里,从其诸子传录书毕遽行。
会罗织狱兴,掩捕王氏家人,宾客几傅之死。
先生夷陵郡郭,一旦徙家舟中,其夕夷陵灾,首焚先生居处。
绍兴癸酉岁先生江陵得疾如中风,四支不仁殆甚,人为忧虑,先生曰:「此无伤也」!
迁居村舍,踰月而愈。
或问之医道,先生以古语告曰:「所谓存神与气,气与神会,自然周流,本无偏滞者,我能身行之耳」。
由是荆人颇神其事。
初,靖康后天下兵荒甫起,先生家为汝阴盛族,尝有客过其舍,先生察其状貌有异,白诸父曰:「客,奸人也」,徙家人避之。
是夜,客以寇来,遂与乡社义兵斗死。
后众欲据前山为保,先生争之,不听,独将妻子聚保山后,已而前山果没,金人大至,欲以万众攻山后营,先生坞中兵不满千,召其众计曰:「虏则势盛,吾知数术,保以一箭破之」。
其夕,虏砦山阿,先生使数十人各执鼓燧如四山伏,约虏军噪扰,燔山击鼓为应。
有谈经客愚甚,先生激使为虏装,窃虏号,入宿虏酋帐下,以二矢授曰:「夜中发矢而窜」。
客如先生计,恇怯仅能发箭,虏营惊乱,顾见火光并起,鼓声四合,因溃,自相攻杀数百人,为不敢复至。
有溃兵虏掠过营下,先生伏数十鼓,持礧木道旁俟,因据险拒却之。
贼还,以夜中过伏所,礧木乱下,鼓声震天,贼遂大崩,擒杀大半。
先生文武才用,大略多此类,疏其大者于篇。
瓯浦薛某曰:走述《袁先生传》,观其从薛隐君学,师弟子授受相予之际,何其严且约也。
俗薄久矣,圣人之学不可复见,走于先生焉取焉。
初,外舅秘阁荆州,走为书写机宜文字,尝得于先生授教,其所以为诱进者甚博。
尝侍先生观弈,能为负棋易寘数子,以弱为强,时弈者亦善于棋,拱手称叹。
外舅强先生弈,则曰:「先人尝以弈为废事,所不忍违」。
又尝闻先生言,盖尝以所学纂一文字,凡四类:曰理,曰义,曰事,其一今忘之矣。
走从问义理之辨,先生曰:「学者当自求之,他人之言善,非吾有」。
走请终身诵服斯语。
已归,而闻先生讣,求其书不复得。
呜呼!
先生者,可谓君子儒矣!
言行文章,皆足为世楷式,百不施一,卒以穷死,哀哉!
上四府书1164年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悦斋文钞》卷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窃谓士生有道之世,不讳之朝,而不能竭所闻见以裨益上之聪明者,非忠臣也。
仲友不佞,蒙被国家长养作成之恩,二十九年矣。
再尘末科,职在郡学,叨窃升斗,以仰事俯育,报国之义,较诸在畎亩者实相倍蓰。
况当圣贤相逢,共忧民患,广览兼听,以建万世之策,倘于此时目有所睹,耳有所闻,不能发愤懑、吐忠言,以效涓埃之补,仲友诚有罪。
故敢冒斧钺之诛,荐其狂瞽,惟执事少加察焉。
倘万分之一有益于国,虽九死其无恨。
仲友窃惟今日朝廷之忧,岂非专在于北虏乎?
北虏之所以可忧者,岂非在于和守之难决乎?
此大计也,制之在明主,赞之在执事,非他人之所得言也。
将言守乎,□国力之不支与诸将之不足恃;
将言和乎,虑虏情之多诈与后日之不可保。
必欲知国势之虚实,度诸将之能否,察虏情之诚伪,定后日之规模,孰有详且审于明主与执事者?
远臣言焉,将为戮矣。
仲友所不敢易而言之也。
仲友之所欲言者,当今之职务,无问和之与守,皆当深知而熟察之者,其患有四:眩于虚数,以兵为足用;
惑于间言,以敌为无能;
财力屈而妄费,官爵滥而轻与。
此皆已失之于前,当察之于今者也。
国之所恃在兵,而寡固不可以敌众,古之以少胜众者,非巧拙之甚相远,则一时之侥倖也。
学者徒见不取强兵之说,遂以为强兵非王者事,殊不知三代之时,兵民未分,民众则兵强矣。
孟子欲得民而荀卿欲附民,是不务强兵之末而深得强兵之本者也。
今吾则异是矣,不教之民,既不可驱而强,则所恃者,素养之兵耳。
仲友顷在田野,闻江上诸军廪于公者,无虑二十万,已而乡闾有官于濒江者,言屯军类多虚籍,私为朝廷忧之,未敢以为信也。
及至金陵,见王权之军,始信言者之不妄。
当缓急之际,地远兵少,守禦不充,东西奔命,颠顿道途,锋刃未接而战士之力疲矣。
二年间,四易军帅,交手相付,前后一辙,议者轻为进取,计亦以眩于虚数故也。
散亡之后,所存益少,比阅水陆之军咸在,而舟船不踰百,甲士不过万。
听诸舆言,五尺之童知其无旧之半;
闻诸计司,名籍尚不减数万。
若朝廷按以调发,前欲其捍淮泗,后欲其固江左,是可不为寒心乎?
又闻之道路,襄蜀、江池、京口暨阳之屯,亦仍旧弊,例非实数。
果如其言,岂不深误朝廷哉?
故曰眩于虚数,以兵为足用,一患也。
虏自南寇以至于今,计其败亡死丧之数,当不减二十万,其势力之弱于曩日,虽不待于间谍之言,孰不知之?
遽谓其无能可乘而取,则未免于过听也。
昔赵与秦三战而赵再胜,秦无所失而赵之地半入于秦,强弱之势异也。
譬之二人,一壮而一怯,其受病均,其医疗均,及其愈也壮者先而怯者后,此无他,所禀素厚则亏之难而复之易也。
以吾平日之土地人民,与虏较之,孰壮孰怯,不必智者而后知也。
拿兵以来,胜负略当,是其受病同也。
秦陇之师,吾之上驷,符离之役,吾之大举,确山之屯,忠义之巨擘也,二年之间,数与虏角,得未毫毛而丧踰邶山,医疗之方,又孰巧孰拙乎?
吾尚能悉力为六月之师,议者料虏不能为患,亦未之思也。
果其不来,是夷狄之有谋而吾之大忧也,何足深喜?
以冒没轻儳之性宜其动,乃能隐忍以休息其民,不轻为报怨之举,又未见其真弱之形,此有识者之所甚惧也。
遽恃其不来,将堕其术中矣,故曰惑于间言,以敌为无能,二患也。
朝廷用兵以来,事从俭约,自乘舆之服御与中都之官吏,裁减并省之令无时不有,而仲友犹以为妄费,何哉?
夫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君子皆以为非,诚以得其小而遗其大也。
粤自虏死寇奔,朝廷之经营备禦无所不用其至,将帅使命络绎旁午,有募兵于山西者,有筑城于两淮者,有招降于山东者,有结援于太行者,或曰造器甲,或曰兴屯田,或曰散旗榜,朝廷皆捐金币以与之,大者数百万缗,其次数十万,下者不减数万。
由今观之,得兵若干乎?
筑城几所乎?
降附有益乎?
豪杰响应乎?
器械、屯田、旗榜之属,果如建议者所言乎?
前日符离之举,与今两淮之郡邑、三军之事力皆可覆按,固不掩众人之议而逃朝廷之鉴也。
但不知所捐金币,皆有馀而归之公耶?
抑遂虚费而不反耶?
归之公犹之可也,若其虚费,不亦尾闾之泄乎?
议者必曰:「赵用李牧,以军市租与之,汉用陈平,以四万金给之,皆不问其出入。
军旅之事,招纳之计,岂可吝其费乎」?
为是说者,奸人之所籍口以盗国财者也。
李牧北制匈奴,西抗强秦,虽市租未尝会计,而所养士马甚众;
陈平离间亚父于期月之间,用金虽多,而成效亦速。
今吾捐金币则多矣,李牧陈平之计何其寂然而未见耶?
仲友之始至建康也,闻计司仅有岁月之储,今闻其无旬月之积,公私物力困弊至此,议者尚欲妄以予人,何哉?
故曰财力屈而妄费,三患也。
爵禄者,天下之砥石,人主所以厉世磨钝,是以明王班爵不惟其人,行赏必计其功。
孔明以区区之蜀交吴抗魏,隐然为强国者,其于爵赏,一毫不以妄与也,故得鼓舞一方之豪杰,而深得三军之死力。
仲友观今日之于诸将,何其异于孔明乎?
兵未交而身已贵,师未出而爵已崇,仅有小捷,几至于无官可赏,摭近事以实之,可缕数也。
去岁有以节度都统者,及用为马帅,遽加以太尉,岂节度不可为马帅乎?
有以副使阁职为统制者,及用为都统,遽加之以团练使,岂副使不可以管军乎?
及以言罢,官犹如旧,再起为步帅,又命之正任,是无横草之劳而骤迁者二十馀级也。
有录其前功,由遥郡为观察使者矣,又以保奏为承宣使
有一战之劳,由遥郡为观察使者矣,又以恩例为承宣使,此又何为者耶?
子弟例应入奏锡予褒迁,皆越常等;
降附之人,莫考真伪,换授迁补,尤多优异,此又何为者耶?
诚使有益于国,虽有过于此者,犹不当惜。
今命令一行,徒使侥倖奸诈之流以为得计,而忠义勤劳之士扼腕而太息,岂不为国之害乎?
议者曰:「高祖之韩信,必以为大将,又为之斋戒登坛;
李愬之获李祐,既以身任之,又委以六院兵马使
吾将驾驭豪杰,可吝于爵赏哉」?
此亦与妄人为地,以窃滥赏者也。
高祖之臣如有几?
元济之将如有几?
得一遂定天下,得一蔡州,今比肩而惴惴有敌国之忧,何也?
符离之役,何在?
去岁朝廷以检校少保赏救朐山之功,而受之者怏怏不平,彼诚见无功而得太尉,是以觖望。
使果爵不妄加,孤棘之荣岂易得哉?
故曰官爵滥而轻与,四患也。
夫眩虚数而以兵为足用,则失于不知己;
惑间言而以敌为无能,则近于不知彼;
财力屈而妄费,将无以给用;
官爵滥而轻与,将无以使人。
既无以知彼知己,又无以给用使人,和可得而恃乎,守可得而固乎?
若以朝廷之势,去是四患,非甚高难行也。
内之兵覈而增之可也,外之敌畏而备之可也;
用财不吝费,而必考其绩;
出爵不计资,而必当其功。
能行此四者,则知己而不轻,知彼而不怠,财用而事立,赏行而人劝,和则无后患矣,守则可持久矣。
虽然,仲友观朝廷二年之间凡所设施,不可谓不当矣。
人望所归则用之,论荐所及则用之,请行者付之不疑,来附者纳之不拒,所以图谋恢复、守备边陲、拯济生民之道甚备,然而四患未去者,皆所用之人误朝廷也。
兵籍多虚,是将帅误朝廷也;
虏情莫测,是间谍误朝廷也;
财之妄费,兴事者误朝廷也;
爵之轻与,保荐者误朝廷也。
抑尝深维其故,盖亦有由来矣。
天下惟厚德君子能不轻于从人,而乘隙抵巇者莫甚于功利之士。
爰自圣天子赫然奋怒,厉复雠之志,一二大臣同心济谋以赞盛德,盖有速成大功之心,而行险徼倖之徒因得乘间以肆其说,献议则诞谩于咫尺之书,进图则欺罔于一幅之上,奏功则曰前此未有,言败则曰兵家常事,遂使将帅屡犯所短,迄无寸效,反有前之四患。
仲友之愚计,以为塞欺蔽之原,定兴复之计,惟在朝廷深谋远虑,匪棘其欲而已。
夫一气不顿进,一形不顿亏,虏之衰形虽见,然犬羊之力未竭。
今吾欲以单弱之师旅,空虚之府库,一举而经营之,所以事倍古人而功未半也。
尝论勾践之灭夫差燕昭之报齐怨,皆君臣相与计谋,积累十数年之功而收之一日,非不详且熟矣。
向使夫差子胥之言,知所戒惧,湣王不以屡胜而虐用其民,轻弃其邻国,则会稽之怨未易报,五国之师未易合。
勾践昭王者,又当何如?
曰君子能为兴复之计,不能为兴复之时,计定而时至,一发而成功,计定而时未至,君子增修其德以俟之,盖不独在其一身,而亦有在后人者焉。
故《孟子》曰:「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
君如彼何哉?
强为善而已矣」。
此言非迂阔也。
今和之与守,皆随时应敌之方,非吾之实谋至计也。
吾之实谋至计,要当君臣至诚,日夜不忘宗社之雠,先为立国之计,以建兴复之基,力行不倦以须可为之时,得时则起而收之,臣子之至愿也。
倘时之未至,必使吾君臣之诚心,明足以合于人,幽足以通乎神,上无负于祖宗,下不愧于民庶。
在天之时,终亦必至而已矣。
以主上之豁达果断而春秋鼎盛,执事之博大高明而蚤膺重任,上下同心协力而为之,近期十年,远期二十年,狂虏灭矣。
若欲速而危国剿民,幸安而玩时愒日,事虽不同,失则均耳。
仲友至愚无识,不胜忠愤激切之情,惟执事察其忠而赦其愚,仲友之幸也。
右奉议郎权发遣常州借紫薛公行状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止斋先生文集》卷五一、《浪语集》卷三五附录、《经义考》卷一八七
曾祖庠,皇不仕。
祖强立,皇任江宁府观察推官,累赠左光禄大夫
父徽言,皇任起居舍人
公讳季宣,字士龙姓薛氏
其先世家河东,后徙福之长溪廉村。
唐补阙令之后,又自廉村徙永嘉
光禄公始显,四子:司封郎中嘉言敷文阁待制弼及舍人,皆第进士,昌言为婺州通判
舍人胡文定先生学,以丞相赵公鼎荐,仕于朝。
秦公相,和议,舍人廷争移晷,中寒疾以卒。
母胡氏安人,后十三日亦卒。
公六岁而孤,抚于待制伯父,长任以官。
公从待制宦游四方,尚及见故老,闻建炎绍兴初将相大臣赵、张、韩、岳诸公事,有当世志,而乐道其人。
年十七,荆南安抚孙汝翼书写机宜文字
孙氏藏书多,公一意讲说䌷绎,绝不治科举业。
隐君子袁溉道洁,少学于河南程先生,闻蜀薛叟名,求得之,道洁翻六经诸史以观叟,叟笑曰:「子学博而寡要」。
其相授受严约盖如此。
湖湘间皆高仰道洁公师事焉,繇是益务自歛制充养。
制置萧振辟公为属,部将有狠诉统制者,公当以犯阶级法,幕中或论纵之,公以军政争不克,谢去。
尽其禄直,买蜀书以归。
鄂州武昌
太尉刘公锜鄂渚,公论武昌形势直淮蔡,今见户三千五百,弓级财五十人,土军十有九人,宜早为备。
因陈屯田分戍保伍以宽民力之策。
会有旨营田,一卒二十亩,县官尽征之。
公告鄂守宋似孙曰:「是非汉屯田之谓。
汉兵民也,使之就田,岂曰不可?
今非惰游不从军,彼不素知田家事,驱之缘亩,必不乐。
曩时王彦营田湖外,遣二十将,溃者十有八,而况尽征之乎?
且齐民在野,环营以军,殆必争利」。
成闵益戍夏口,公曰:「宜戍武昌,备申、蒋」。
枢密使汪公澈宣谕江淮,公上书言:「自权臣执国柄,士气索然。
赵、张之放,莫敢尚德;
岳飞之死,莫敢趋功。
今卒有意外之虞,谁其禦之」?
因论边事甚悉,及营田宜亟罢。
岁馀,虏犯襄阳,而还兵围蒋甚急。
汪公问策安出,公白以蔡要害,得蔡,则蒋围自解。
成闵克蔡,兵果遁。
于是虏东道军傅合肥王权退次柘皋,李显忠亦不利,却成闵东为援。
公又白:「蔡不可失,若乘胜拔颍昌,道陈、汝,直趋大梁,则庐兵不战可屈。
舍蔡援庐,是弃投机之会,为连鸡之栖,淮沔虚矣」。
又曰:「虏空国来寇,苻秦故计也。
今我不可复战,惟当画江固守,而以奇兵遮击脊尾。
阻前顾后,势且自沮。
舆尸一决,其祸必大」。
初,公试邑,年甚少,方天下无事,豫陈边备,诸公唯唯未遑也。
居无何,边吏仓卒兴发骚然,柴桑孔子宫避戍将,嘉鱼坏学宫缮壁垒,江湖间稍骛于武事矣。
公顾以「和籴贱伤农」三白郡,解印绶去,为奏罢籴乃已。
比寇至,蕲、黄以南,列邑无宁居,守令窃议内徙,宦江、湖者,归孥相望于道。
公乃议死守不去,与民期曰:「吾家即汝家,一旦有急,吾与若偕死敌」。
民亦自矜奋,三分其众,更壁县下。
二总首帅轻舟守安乐口白鹿矶,且乞师于汪公,得甲三百,楼船十艘,气声张甚,渡江来归者数千家,江西恃以无恐。
诸公繇是翕然称慕,交章继荐。
汪公虚幕府官以待,比其入也,欲以公朝行在所转运判官王逖劾罢信阳守,檄摄军事;
解县,争欲辟留,满考改官,公并辞不受。
其后营田,二十卒田二顷,岁得谷六佰石,廪钱乃七十三万,米一佰八十石。
阔远或数百里,一壮马负二石谷,从以骑士诣大军,其费视民间买谷价相若,士苦之,往往道弃谷去。
又壅民之水利,而掩其善田,州县莫敢如何,营田终废。
虏亮既毙,明年,蔡果不守。
寻复议和,朝廷于此亦弃唐、邓,封略止于沔南矣。
盖一如公言。
治县事,为之经,必曲折尽人心,不苟作差役,宿戒里胥披籍次第,条二十馀家,未差已差别为行,且疏其强弱,某堪一役,某堪再役于其末。
自任某人某岁月,序当役以付案,案任之付录事录事任之乃差。
差已,有讼不均,举其籍,俾讼者自覆视。
伍民五家为保,二保为甲,六甲为队,若干队为总,不以其乡分画,惟地之形便。
总旗各为色,枪仗皆中度。
舍奸有禁,诘盗有赏。
其以巡徼遇非常死事者,为棺赗之,复其家田若干租三岁。
总首得与令相问报专达,不关县胥、巡尉,非县檄毋得擅征甲士。
在邑五日一阅官赋之粮,而赏其最。
乡惟所欲,偶习于总首之射圃,毋赘聚。
其为士若大姓,附编存之,勿藉,俾输财与力,佐治戎器。
其将输信阳也,凡一千八百人,致米九百石。
行必为陈,日暮各以部曲相地顿舍,以枪为壁,鸣刁斗设伏。
公食饮卧兴,自同役夫,医护病者,不偕至不宿。
府檄治砦屋百数区,溯流二千三百馀里,程日立办。
公借材于县人,度长围大而加偿之,赋乡挽舟而五分之,以居者之四,共行者之一。
匠人亦各俾一乡偿其僦费。
旧财赋名色异,为籍杂,不可省察,为都籍以提出入之要,钩摭侵奸,以除无名之歛。
诸案事,以其剧易,分日久近,为旁行谱,每以日加申稽,知其决否。
故不决,宿吏于次。
抄积不销,为走历日揭其名数,以便主簿者之钩考,而因察其惰,民赖其便。
凡公意趣乡,辄鼓舞从之。
豪民卫仲坚王安道,更数令不能役,及是以次受代,安道语人曰:「失今不为,焉能頫首它令」?
创鄂营八百架,总队请分事,公约剪伐某所,某所木竹,应日而集。
县有钟、吴二盗魁,大府屡设方略,求不能得。
公以诿总首王宗元,竟谕吴降之,为买田屋,改业为民。
钟滋甚,俄斩之。
而至信阳之役,选徒乡属,而邑二队首固请从,曰:「吾知县出矣,吾何敢处」?
是役也,露次不惊,讫归不惰,道边枣下无迹。
边民谓阅过军多矣,未有若此肃者。
它所区处,民吏皆化服类此。
婺州司理参军,居五年,用枢密使王公炎荐召,公恳求之官,不报。
于是,上在位七年矣,入对,进三说:「一,审政本。
躬细务,亲鞍马,以为经,本末倒植。
况动烦宸衷,国论靡定,移近密,衮职日轻。
胡侍从之虞,毬猎固宠之术,意有所偏,患生不察。
愿陛下以静养恬,略小图大。
三公之选,责以进人才,张纪纲。
延端直之士,与之讲问学,求治道。
归有司之常务,屏驰骋之细娱,沉潜待时,往不济?
其二,冗官冗兵。
周官惟六,汉别九卿
自东都有尚书六部,唐置内诸司使,增员浸多,有职盖寡。
路帅臣,在古州
国朝以来,置转运使副、判官提点刑狱提举常平茶盐、总领市舶、坑冶、马诸司
屯驻之军,又别置都统制
牧伯之任,分为五六,而州之知、通,县之令、佐,不相统临,各行其意。
臣之所谓冗官,此也。
唐方镇之兵,今厢军是;
周世宗太祖皇帝增置禁旅,今禁卫与诸州禁军是;
神宗皇帝立将兵之法,今帅藩系将禁军是;
太上皇帝收诸将麾下,作三衙御前诸军,今大军是。
四者之外,复有弓手、土军、役兵。
今惟大军胜战,将兵而下,废为隶役。
臣之所谓冗兵,此也。
苟得其道,更张不惊。
顾陛下处之何如,毋惮难也。
其三虚税。
武昌绝户屋租,屋亡而租在;
德安岳飞牛租,牛亡而租在;
永嘉海溢滨卤之田,田亡而租在。
凡此,宜悉蠲除,以惠贫下」。
当是时,上志在中原,王公方数进见,语合,骤登用,荐公甚力。
公未至,则谢曰:「圣上天资英特,群臣亡将顺缉熙之具,幸得遭时,不能格心正始,以建中兴之业,徒侥倖功利,夸言以眩听。
今俗皆曰《中庸》、《大学》,陈编厌闻,然物不两大,心无兼虑。
天地之道,忽略根本,而奔走军旅之间。
舛先后之序而却施之,虽复中夏,犹无益也」。
比至,王公再见,纵谈边阃事,公曰:「既曰论兵,窃尝评以《孙子》始计之书,未见其可。
方今人人异意,不可谓道;
灾异数起,不可谓天;
江左争中原,不可谓地;
以贪御骄,不可谓将;
将不恤士,士不安将,不可谓法。
集一图九,古人寒心。
求之时贤,谁能辨之?
况今三衙御前旧卒略尽,江南白丁,何以持久?
常平钱米,在所虚数,以此馈师,其能继乎?
兵骄民困,或未免萧墙之悔。
即幸胜之,方上劳庙算。
伏惟以仁义纪纲为本,至于用兵,请俟十年之后。
如曰上独断耳,去位可也」。
又曰:「天长可以入维扬,清流可以向六合,淝水可以下合肥,北峡之隘,庐江之径,武昌之近新息秭归之比商于,子午南达梁、洋,岷、洮东近、茂,用兵所径,忽不之备,然而献计者但曰无患,非偷则狂」。
有旨改宣义郎,差知平江府常熟县
明年,大臣数言,上复召审察,公固辞。
其友人秘书省正字刘朔以君命相风厉,公雅意廉耻道鲜,自一介不宜菲薄,遂白丞相陈公俊卿曰:「周公宁以戏封诸侯,开成王不敢玩人之心;
酂侯追亡将,移汉祖嫚士之习。
古人格君之业,于是乎在。
有如假令以匹夫之节一感上意,亦足以报」。
陈丞相免,虞公允文相,益趣发不懈。
自召命下,公请之任六七,不报。
又请奉祠,不报。
积十有八月而后就道,至数日,则欲引去。
侍从有留行者,除大理寺簿
虞公锐意于事,一时言利言兵,自衒鬻者甚众。
守经不阿,或被罢斥。
公见之晚,犹冀幸一改听,始从容引番吾君说赵相国公仲连事,讽以功业缺然,咎在进贤未广,置助不善。
丞相亦矍然为敬。
顷之,乃反覆切论:「徼功太速,兴事太轻。
速无远抚,轻则中废。
经济天下,当与天下士图之。
鄙夫嗜利自市,试迹前事,今皆反缪。
愿公易虑勉终,毋为后悔」。
会江湖荐饥,民流淮甸,边州又有言归正人相属者,上命帅臣漕臣共安集之。
逾月,奏不至,丞相召公,问所当施行,俾条列,将议遣使。
公惶恐谢不敏,且淮事难踰度。
固以问,因疏数端。
一、责成帅漕,毋以遣使。
使者所过州宿留,循行未周,已及春夏。
二、新民未见便,辄劳苦州县百役,为是怀故乡,无长居之心。
宜略如孙吴田都尉故事,自立营壁,他繇使勿与。
三、宜先定要束。
诚以辟地而已,县官一无利焉,悉以故陕西弓箭手法,复其租四岁。
谷既登,漕司致布帛茶盐,凡民所须,率令谷价视物价稍昂,以传籴就藏屯所为后备。
因言:「若辟属吏,若移用钱米,若括隐田,兹事体大,必遣使,非选择重臣,持节漕帅,州县何以协使」?
翊日,有旨以公将命淮西,公即言:「流民或前散寓山谷,依人姓,闻今使者出,必相携持,聚城邑,仰食于县
卒有累万之众,将取给?
且请以淮西诸州县系省不系省钱,一得以便宜调度」。
朝廷尚难之,公重谢不敏
寻得旨,以见钱米一万缗、二万石行,不足用,听次第以闻。
是岁,乾道七年也。
十有二月八日合肥明年正月,抵齐安,布宣天子劳来德意,分遣才谨吏循问,大抵安礼以东,来者略已隶主户矣,即抚勿徙。
沙窝以南,稍稍未有适乡。
公亲履阡陌间,审度山泽旷地,以为合肥废圩,可因以设险,断栅江,保巢湖
而旧黄州,古邾城也,路直垂,置庄旁近,异时寇不能潜师径度。
乃与安抚赵善俊修复三十六圩,且于旧黄东北置二十有二庄居之。
合肥户三百四十有四,口一千九百九十有六,胜耕夫八百一十有五,为田三百七顷八十有四亩;
户三百四十有一,口二千一百一十有一,胜耕夫六百一十有四,为田四百四十有四顷五十二亩。
率户屋二间,二夫,牛一头,犁耙锄锹镬镰刀如牛数。
三牛,犁刀一。
每甲二辘轴、一车。
其受田人,种子钱五千,其家以口老壮少为差。
赋米及止,凡费钱缗二万,米石六千。
寿春归正及自占若为隶农于大姓者,亡虑振业三千八百馀家。
要约明具,器用便利,庐舍有伍,疆埸端正,场圃、陂沟路桥,悉皆治修。
病医死葬,所谒辄得,迁如归居,乃请还。
始,大臣白遣数人,各试其备边计画,往往设饰为辞以上功,天子虽不尽然之,姑惟阔略,庶几或报效。
公之行也,至固始,求所谓北归人者,凡一百十有二家,皆土著数年,而新附者才五家。
光守宋端友更以旧户比新户,诡为奏,甚者贼杀归人,掠其善马。
公即劾奏端友谩蔽
端友进寘环列,根柢连附,不可撼动,人皆危公。
奏上,天子独怒,下其事于理,将穷竟问治。
端友暴以忧死,繇是颇疑边臣亡状,而所白遣大臣,类无欲得事情之意。
于公齐安之请还也,命覈麦田,留累月。
覈已,又命视铁钱事,公归对,卒展罄所见闻复上。
首论:「州县田簿甚具,而淮地实不加辟。
臣诹其故,大抵主户占田一亩数顷,输租仅斗斛耳,而履其产,弥日不遍。
既不能自耕,又害他人耕,何以聚人保境?
宜合刬请,以徕远民。
来者务得,居者患失,主客力竞,将无旷土」。
再论:「今边郡田野荒芜,劝垦文具,总首空设,蒐除苟简。
循淮而南,则有和籴,则有铁炭,则有建康草料之征。
劳远虚边,以资江左
守将数易,以苛继苛,一郡三邑,二令聋愦。
险阨非一,不过合肥历阳居巢三戍。
夫以陛下规略,而稽误至此,或者外治不可成欤?
臣愚妄意推本,自夫不计而谩为,而后外以卤莽报;
不思而出令,而后外以难行寝。
号为责实,未免徇名,则趣办皆徇名之人;
志在大功,却规小利,则迎合皆规利之辈。
诞谩者败而不诛,谀悦者察而不去。
言既上雍,人多自营。
宵旰十年,观今何补?
臣谓内治不修,无以整外。
惟望责宰辅以坐论其原,收贤材以博图其绪,兼听虚受,以通壅阙,朝廷正则疆埸理矣。
唯陛下留神」。
三论:「左右之人,为欺囊橐,迩为援则远坚,大为间则小肆。
彼其伺候辞色,占揣意乡,开阖将迎,莫状其巧。
托正以行邪,伪直以售佞。
荐退人物,曾非诵言。
游扬中伤,乃自不意。
一旦孚号扬廷,虽出睿断,喜怒气焰,已归私门。
齐威之强,不在阿即墨大夫之诛赏,而在毁誉者之刑。
毁誉无證,刑不行焉,胡能禁欺?
陛下诚幸听臣,无自立我,收骨鲠,弃软熟,察此非难」。
乃悉数骨鲠、软熟情状,上极开纳。
读奏至齐事,进曰:「臣观近政,非无阿即墨之断,奈何毁誉之人自若」?
上曰:「正待理会」。
公益口疏治边非是,曰:「买马亡几,习至盗马。
虏将寄声问,故卒索归之。
国家何至乏此,而自伤体若是」?
诏即罢买。
又曰:「日城淮郡,以臣观之,未知守所。
合肥板干方立,中使督视,卒卒成之。
乃者臣行过郡,一夕风雨,堕楼五堵。
历阳尚壁缺,而居巢庳陋如故。
乃闻有靡缗钱钜万,而成城四十馀丈者,陛下取此乎」?
上问:「千秋涧何若」?
对曰:「始臣行时,方冬水落,涧不胜舟。
比归,夏潦时至,江涧合流,渺然矣。
是将焉用」?
上曰:「闻亦险要」。
对曰:「若以兵法言之,渐车之水,足以制敌。
藉此为险,无乃不可」。
又曰:「外事无足道,咎根不除,抑臣深忧。
左右近侍阴挤正士而阳浮称道,陛下诚圣明,傥因貌言,万一垂听,臣恐石显王凤、郑注之智中也」。
又曰:「近或以好名弃士,臣伏思念,好名特为臣子学问之累,人主为社稷计,唯恐士不好名。
诚人人好名畏义,乡不立」?
上悦,连言:「极是」。
于所汲引士,皆旌赏。
先是,上即道迁公两官,又除寺正
有自边来觐者,则曰:「薛某凡可为国,知无不为。
而又注意倾洽以听,罢行如响。
故讳缺失者相目矣」。
数日,除知湖州
朝辞劄子论科折不明示数,输送不即除籍,及祖家分镇强边之法,曰:「陕西为五,而统于永兴
河北为三,而统于大名
有塘泺、方田、稻田、榆塞为之险,城堡寨铺为之防。
弓箭社、弓箭手、番族、熟户为之罗落。
它路迭戍,悉受节度
幕府州县,惟所辟差。
自种、折二氏外,别帅则以三衙三司使都转运使为之。
能绩效验,入备政府
夫地分则守固,势连则情不隔,壹则足以有为,赏明则知劝。
光尧中兴,沿边置镇,茶盐之外,举推与之。
将以固圉,计亡易此。
臣愿按行成宪,众建镇守,统帅舆师,不限文武,忠智是使。
且无拘虚文,无要小利,无以日月为断」。
卒章尤剀切,曰:「方今谀媚成俗,举世尚同。
汎观设施,欢曰尽善。
偏辞先入,异议不继。
百辟盈庭,几成孤立」。
是日奏罢,上留语良久。
公将退,特温辞宠藉之。
大旨谓:「书生姑息,而办事者以苛为能,烦卿辅郡,冀以中道理之」。
公对曰:「臣学于师,以事陛下,唯中道尔」。
上曰:「如此,朕复何忧」?
至郡,踰月,户部奏言:「诸州经、总制钱皆出场务,酒税杂钱分隶以纳。
今多隐馀,分隶不尽,得自便恣用,请更为令监司给历州县,以凡日收钱摭实,系历分隶,否则劾闻」。
令下,吏相顾莫敢建明者。
公独首奋为当路言之,其略曰:「旧额,凡杂纳钱,以十分为率分隶,四为籴本,六为系省钱。
其后,乃始增以二分分隶总制钱,是时州县未病之也,然亦寖寻于奇羡矣。
久之,乃裒羡钱,校数岁之最为额,以十分分隶之,七为总制增税,三为在州钱,愈非旧比也。
复积有上供、月桩、大兵、打船、修船、六分、赡军、移用、降本、竹木等钱,科色不胜繁矣,而隶额如故。
既不足以应计,且岁费弥广,郡用弥匮。
由此场务凿空以取赢,虽有奉法吏,思以宽弛予民,而不得骋。
若复隶额外之征,掇其强半,官吏自救不给,民病甚矣。
且以湖之都务籴本系省,初为钱二十三万五千六百有奇,自总制之起,为钱五万八千九百有奇。
与故合,犹日课二十九万四千馀钱而已。
重以七分增税,为钱三十五万三千七百有奇;
又重以上供若大兵之须,凡四十万八千钱有奇,使今且共得八十万钱以充入经总制之额,其馀为上供诸杂须钱,且患若不足,况不盈此?
乡所谓系省、在州之数,悉阙亡有。
约此推见,他筦库尽然,郡将仰?
如不得已,宜以日收钱先桩上供诸杂须之馀,乃系历分隶,庶或可行。
不然,不敢奉诏」。
版曹恚,逮郡胥俾持条法诣曹自解。
公辨益力,台谏官感发,相继疏争之,上乃寝前奏。
湖无苗米饟军,岁籴七万一千五百馀石,为缗钱二十一馀万,自添差武臣路钤辖,下至进勇效士一百七十有一员,军员五百三十有一人,其廪稍为缗钱距二十万,以他经费合往岁凡用缗钱五十二馀万。
旧制:乌程归安二县,折丁钱岁十三万缗,七年,有旨减折丁钱太半,其已全输者,听以明年除之。
是岁所失亡十有馀万,而大农和籴六万石,以银、交子高估,徒欲用钱二千省得米一石,郡不忍裁市直,则当补钱万六千缗,僦载之费不与焉。
益以就禄八十有三人,不啻为缗钱二万。
明年,郊祀,进献赉予之币赍,亦以二万缗数,凡增费十万三千馀缗,以亡加增,大都缺缗钱十有五六万。
曰:「是虽刘晏,将奈何」?
亟请于朝,乞以市直偿民籴钱,乞以折帛䌷绢钱拨除折丁钱,乞汰军改徙宽郡,乞节冗长,差授在郡」。
裁三四月,自抗论分隶后,执拒大事累数端,日与贵征利者为敌。
虽或依或违,郡民少苏,而不能平者滋众。
独赖天子简记,所以见覆护甚至。
始公尝荐某人有材识,它日某官缺员,宰执拟数姓名以进,竟擢某人为之。
郡丞趋时好干政,引章避之,为易他丞。
尝遣中使有所廉察,浙西诸郡独不入境,用是故不敢辄动危之。
然公归志决矣,即称病请奉祠三,不许。
会除代,一月章五上;
已,又旬四上。
改除知常州
公方乡用,人人期待行所学,不数月,久劳于外,还七日,乃出守,守七月罢,罢归之百日,以疾卒,年止四十。
邦君、朋友暨后学哭之过乎哀,四方贤大夫士,千里交相吊也。
公之学,莅事唯谨,宅心唯平。
其燕私,坐必危然,立必嶷然,视听不侧欹。
虽所狎授,言不以戏。
自著、抄书及造次讯报,字画不以行草。
几箧笔研,衾枕屏帐,皆有铭。
毫釐靡密,若苦节然。
要其中坦坦如也,故其寡欲,信于家,行推于乡,正直闻世,而居无以逾众人。
公自六经之外,历代史、天官、地理、兵刑、农末,至于隐书、小说,靡不搜研采获,不以百氏故废。
尤邃于古封建、井田、乡遂、司马之制,务通于今。
或者疑公之,盖其所自得精一矣。
名流问质,或往复累数百言,旨要无二。
大抵以古人小学,神而明之;
大学之道,传远说离。
故汉儒守器数,章句名家,小知穿凿,异端之徒乃一切屏事,忘言后已。
高论虚无,而卑者滞物,卒不合。
合归于一,是为得之。
读其书,知其为博之约也。
公己不求闻达,于人有一长,荐称必备。
居官不出位,遇大事,义所当为,断为之。
尝掇拾事为传语,不及功利。
平生所推尊,濂溪、伊洛数先生而已。
告学者则曰:「毋为徒语录」。
有《浪语集》若干卷,《书古文训》若干卷,《诗情性说》若干卷,《春秋经解》若干卷,《旨要》一卷,《中庸》、《大学说》各一卷,《论语小学》若干卷,《资治通鉴约说》止若干卷,《九州图志》止若干卷,馀未就。
公患五代史缺略,修之亦未就。
若《阴符》、《握奇》、《山海经》、《古文道德经》,焦延寿《易林》及刘恕十国纪年》、庄绰《揲蓍谱》、林勋《本政书》、姚宽《汉书正异》之属,皆校雠,为之叙,其文精确趣实,可以济世。
其经说不并依先儒,其校异书,必解剥其不正者。
娶孙氏,父汝翼也。
初,汝翼舍人友相得,舍人死,汝翼遣书待制,自言:「吾有女才且淑,异日宜善事夫子,吾将以室起居之孤」。
比归公,妇行皆应书。
公卒,其友人张淳欲悉遗衣服以歛,书铭如古法,能俛听,盖不失公意云。
一子曰沄,补国学生
公以卒后之百四十有四日十有二月壬申,葬于吹台乡慈湖之原。
傅良丙戌丁亥岁受徒城南,公间来过,教督之;
明年谢徒束书,山间屏居,公又过之,问:「治业」?
竭己所已得对,曰:「吾惧吾子之累于得也」。
即诏曰:「宜若是」。
岁己丑冬,遂往依公具区滆上卒学。
茅茨一间,聚书千馀卷,日考古咨今其中。
明年秋,试太学,公赴召,于是乡诸生及它邦之友咸在,又日相与从公居游,凡七八年间,违公久者,惟公使淮、守霅川时为然,然亦率不一二月书命辄至,至则具道所言与行事,故世多知公详莫如傅良
今取其出处事言之大关治道学术者为状。
馀不著。
乾道九年十二月某某日,门人迪功郎新泰州州学教授陈傅良谨状。
常州墓志铭1173年7月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六、《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浪语集》卷三五、《黄氏日钞》卷四○、《南宋文范》卷六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
河东之薛,有降居闽之长溪者,世久不能迹其始。
既又家于永嘉,其长老之记曰,唐补阙令之后迁焉。
裔孙庠,以驯行闻于乡。
庠生强立,始修补阙之旧,续其禄,盖终江宁府观察推官,赠左光禄大夫
光禄四子:嘉言,尚书司封郎中
昌言,通判婺州
弼,敷文阁待制
徽言,起居舍人
公讳季宣,字士龙,起居之子也。
起居学于胡文定公安国,而雅为赵忠简公鼎所厚,其立朝皆有本末。
最后丞相建与虏和,起居自殿坳直前,引义固争,反复数刻,中寒疾以卒。
夫人胡氏亦继卒。
于是公生六年矣,伯父待制收鞠之,任以官。
公幼逮事过江诸贤,闻中兴经理,大略已能识之。
喜从老校退卒语,得岳、韩二三大将兵间事甚悉。
志尚荦荦,与常儿异。
年十七,起从妻父荆南孙汝翼,辟书写机宜文字
荆州袁溉道洁,虚郡斋迎致之,公遂委己师焉。
道洁及登河南程夫子之门,闻蜀隐者薛叟名,晚游蜀,以物色求之莫能得。
末至一郡,并舍有叟旦笈之市,午漏下辄扃其户。
道洁从壁间觇之,方隐几默坐,意象静深。
问诸邻,则曰是鬻香薛翁,不知其所从来。
道洁亟款门,以弟子礼见。
旦往陈所学,叟漠然如不闻。
久之乃曰:「经所以载道,圣人作经以明道,子何博而寡要也」?
始与深语。
未几复舍去。
道洁漫浪沔鄂间,讳其学,绝不为人道,独与公倾倒无所靳。
公自是笃意于学。
道洁语公,伊洛轶书多在
时同郡萧振方制置四川,乃往为其属。
道洁期至蜀授以书,会偏裨有诬其所部将者,公请正阶级法。
议不合,谢去,遇道洁于峡。
而公既出蜀矣,调鄂州武昌
武昌号难治,连败数令。
公年尚少,郡将部使者易之,迎谓:「是邑久不可为,子敢当之乎」?
公曰:「独患在上者以县为可为,今知其不可为,则可为矣。
愿宽其衔辔,俾得自尽」。
皆诺之。
科徭兴发,率以公故独不及。
唯论和籴,始不见答,欲解印绶去,卒体其诚,得罢。
公既获乎上,民赖以宽,有所废置,皆争趣和。
乃大治,版籍、期会、简稽、出纳,悉就绳尺,密而不烦,严而不迫。
虏亮未叛盟,公白其长,视要害,前备禦,辄不省。
及兵交,稍稍即公咨计画。
虏亮悉众瞰江,诏成闵还师入援。
汪枢使澈宣谕荆襄,公告:「成闵得蔡,有破竹之势,盍守便宜勿遣?
乘虚下武昌,径陈、汝趋汴都,虏内顾且惊溃,释此成业,而聚兵相仗,鲜克以济」。
不能用。
昼夜驰不顿舍,后骑能属者三之一,而陈、蔡新附诸城,亦踵接复为虏矣。
江淮仕者大抵无固志,纷纷遣其孥系马庭木以须。
公独留家不遣,誓与民俱死。
县故多盗,铁冶、营田,棋布诸乡。
亡命奸人,出没其间,所治即孙吴故宫,自古江左重地也。
公念除盗上策,莫如联保甲,疆陲有事,唯素整者可不乱,乃访求河北、陕右弓箭手保甲法及淮西刘纲保伍要策,讨论甚具。
会有伍民之令,乃出其法行之。
五家为保,二保为甲,六甲为队,因地形便合为总,不以乡为限,总首、副总首领焉。
官族、士族、富族、皆附保蠲其身,俾输财共总之小用。
诸总必有射圃,民暇则习,无蚤暮之节。
尽禁蒱博,独许以击刺驰射角胜。
五日更至庭阅,其尤者劳赏之。
旗志总别为色,枪仗皆中度。
候望干掫不幸死者,予棺,复家三岁。
诸乡皆置楼,盗发,伐鼓举烽以相号召,瞬息遍百里。
总首白事,吏毋得预,追胥兴发,一以县檄为验。
环邑沟渎不渫,夏潦波道,在事者病之,役大莫敢睥睨。
及保甲成,天大雨,公出坐通衢,传呼总队,具畚锸、赋丈尺,三日而毕。
市多火,公戒诸队钩绳梯缶,各专其一,暮夜仓卒,随用而索,甚速且整,火不能灾。
县治白鹿矶、安乐口,皆置戍。
复请于宣谕司,得战舰十、甲三百,罗落之守计定。
讫虏退,人心不摇。
大军之屯州县,客主不相能,多为鬨暴。
公曲得其欢心,以事至者,必微见曲直而明假借之,皆大喜且大服,誓死以报。
内郡发输边,县当餫信阳,公部以往。
先是诸将出师,部勒无法,或侵苦之,道殣相望。
文吏董役者,则又甚焉。
民见调,辄与亲戚为死决。
公语父老曰:「子弟相从者,吾受其无咎」。
皆怃然阳应。
既发,队伍次舍悉放行军。
亲与役夫同苦乐,病者挟医护视,始轻所负,剧则皆弛之,增剧则以马若舆载之,病者未至,队长毋得即安。
号令齐一,道上担肩相差如引绳,无敢少蹉跌。
观者相语曰:「此谁将军部曲耶,乃整肃如是」?
既而知为武昌白丁,相视叹息。
斯役也,在行者千有八百。
役罢,死者一人,跌伤者一人,馀还畀其父母妻子如初约。
当是时,诸公争知之,举辟交至,公一无所就。
吏部铨得婺州司理参军,召对,首言治体有本末,愿遴三公之选,责以进人材,张纪纲。
延端直之士,与之讲问学、求治道。
又论中都官员多职寡,牧伯之任分为五六,唯大军胜战,将兵而下,废为隶役。
因道远方民瘼甚悉。
王枢使炎前在鄂,熟公治行,及是新得政,求助于公。
公语之曰:「上天资英特,群臣幸得遭时,乃忽略根本而奔走军旅之间,盍以仁义纲纪为本?
至于用兵,请俟十年之后」。
宣义郎,知平江府常熟县
退,待次具区滆上。
明年,复召审察,公固辞,徘徊踰年乃就道,至则除大理寺主簿
是岁江湖大旱,流民往往北渡江,边吏复奏淮北民多款塞者。
虞丞相允文白遣公行淮西,收以实边。
持节劳来,耄稚满车下,为之表废田、相原隰,复合肥三十六圩,立二十有二庄于黄州故治东北。
以户颁屋,以丁颁田,二丁共一牛,犁、杷、锄、锹、钁、镰具,六丁加一錅刀。
每甲辘轴二,水车一,种子钱丁五千,廪其家,至食新罢。
凡为户六百八十有五,分处合肥、故黄适等。
合肥赢故黄三户,户授二室。
受田之丁,合肥八百一十有五,故黄六百一十有四。
会其钱若米之费,财二万缗、六千石。
流民已为大姓有者,仍隶其主户就抚之。
并边归正者,振业之。
合三千八百馀户。
始公以乾道七年十二月淮西,反命以明年之夏,计道里往来与察边郡、检麦田之属,专于田事者仅数月,垦筑、冶铸、斲削,皆受成于公。
赋役省而功坚,度可支数十年。
位置向背,经纬条达,民生所须,不外索而足,淮人谓耳目所未睹。
公曰:「吾非为今日利也」。
合肥之圩,边有警,因以断栅江,保巢湖
故黄,实古邾城,地直蔡冲,诸庄益辑,则西道有屏蔽。
其措意深远矣。
光守宋端友自上招集北归户一百十七,公至固始,验新民止五户,馀皆保塞数年,端友混新旧户为一,籍以幸赏;
异时有以善马涉淮者,杀而要夺之。
公亟举奏端友有挟,人谓章且不下,语闻,上感悟,属廷尉治
方穷竟,端友以忧死,习为媒者皆竦。
虞丞相始不乐公矣,故为多端縻公,以缓其归。
或迎说公:「见上,盍少自绌?
毋与当路者忤」。
公曰:「上遣我视边,固欲得利害之实」。
卒极陈之,且曰:「臣根本其敝,不计而谩为,而后外以卤莽报;
不思而出令,而后外以难行寝。
号为责实,未免徇名,则趣办皆徇名之人;
志在大功,反规小利,则迎合皆规利之辈。
诞谩者败而不诛,谀说者察而不去,左右为欺囊橐。
迩为援则远坚,大为间则小肆。
其荐退人物,曾非诵言,游扬中伤,乃自不意。
齐威之霸,不在阿、即墨之断,而在毁誉者之刑。
臣观近政,非无阿、即墨之断,奈何毁誉之人自若」?
上欣然开纳。
公复进曰:「外事无足道,咎根不除,抑臣深忧。
左右近侍,阴挤正士而阳浮称道。
陛下诚圣明,傥因貌言,万一垂听,臣恐石显王凤、郑注之智中也」。
又曰:「好名特为臣子学问之累。
人主为社稷计,唯恐士不好名。
诚人人好名畏义,何乡不立」?
上是之。
隆兴以来,经理两淮受遣者且数十辈,发御府金缯,听施置自便阅十年,鲜有当上意者。
及公使事有绪,恨得公晚,道进官二等,除大理正,侧席迟其至,顾问䌷绎,奏请论荐,皆报可,闻者意公且用矣。
七日,出守湖州
入辞,语益恳到,上慰勉遣焉。
公既数摩切左右,而湖多权贵人田宅,与相加尤数,公平心问理如何,不为变,益害公,合力撼摇,上记其忠,独保持之。
始至,书狱多入死,讯其由,则弃市者民间或窃祠之,名「伤神」,恶少遂轻相雠杀不顾。
公亟屏绝,死狱大减,条境内淫祠,次第除撤,会去郡而辍。
土俗小民悍强,甚者数十人为朋,私为约无得输主户租,前为政者或纵臾之。
公叹曰:「郡国幸无事,而鼠辈颉颃已尔,缓急之际将何若」?
取其首恶,黥窜远方,民始知有奴主之分。
陈亨伯割诸道留州钱输大农号经制翁彦国复附以总制,嗜进者竞裒歛以应赏格,已而遂定其多数为岁额。
州用日削而供亿稍饩,校军兴前五六倍,吏骪法擿抉无遗笔,犹廪廪不能给。
至是户部提点刑狱司以历付场务,一钱已上皆分隶经总制如式。
诸郡被符,搏手无策,相顾莫敢先。
公独言于朝曰:「自经总制立额,州郡凿空以取盈,虽有奉法吏思宽弛而不得骋。
若复隶额外征,掇其强半郡调度,顾安所取?
殆复为它谬巧重取之民,民何以胜」?
户部镌谯愈急,公争之愈强,台谏亦交疏助公,遂收前令不布。
凡可以纾民力者,知无不言。
如论和籴贾贱,请更平直;
徙汰军宽州;
添差隶郡者,止今见员,后勿遣。
函封相继,多格于有司,则以病谒祠。
朝廷惜之,却其请至八九,知不可夺,改知常州
未上,以乾道七年九月戊申卒于家,年四十,官止奉议郎
娶孙氏。
子法,补太学生
公之没,其友张淳治丧,程以古礼,公配孙夫人能顺听不违,里中观法焉。
十二月壬申,葬于永嘉县吹台乡慈湖之原。
周季绝学,古先制作之原晦而不章。
董仲舒名田,诸葛亮治军,王通河汾之讲论,千有馀年,端倪盖时一见也。
国朝程颢氏、程颐氏、张载氏,相与发挥之,于是本原精粗,统纪大备。
门人高弟,既尽晚出者,或骛于空无,不足以涉事耦变,识者忧之。
公之学既有所授,博揽精思几二十年,百氏群籍、山经地志、断章阙简,研索不遗。
过故墟废垄,环步移日,以验其迹。
参绎融液,左右逢原,凡疆里、卒乘、封国、行河,久远难分明,一经公讲画,枝叶扶疏,缕贯脉连,于经无不合,于事无不可行。
涖官随广狭,默寓之于簿领期会之间,其所部吏曹,经时而不知公为儒者也。
平生所际,文武之职不同,未尝为町畦崖岸。
而去就从违之际,守义不可夺。
言兵变化若神,而在朝每以不可轻试为主。
所见疏快轩豁,潜察之,自律严饬,虽倥偬,札翰正楷,无一惰笔。
少年豪举,既知学,销落,不留省其私,泊如也。
其为人平实质确,本于简易,行于敬恕,而坚志强力,又足以充践之。
善类方共倚属公,而公则死矣。
《诗》、《易》、《春秋》《、中庸》、《大学》、《论语》,皆有训义。
他所论著若《九州图志》之属,稿方立而未究也。
岁在壬午,先君子守黄,公夹江为令,归以公所为语某,固已矍然自失。
后十载,乃识公于朝,一见莫逆如故交。
其葬也,张淳既志其圹沄,复请诗以揭之。
丧不能文,今既免丧不死矣,其可不为公一言乎!
词曰:
坠绪茫茫,独求诸野。
有涤其源,昼夜不舍。
繄道之穷,维其尚口。
不耀其章,而躬自厚。
出孚于长,于长于君。
□□施之,乃没元身。
故吴之迹,故邾之遗。
既堙既平,其尚有稽。
伊洛礼书补亡序1173年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八、《陈亮集》卷二三、《伊川先生年谱》卷六、《八代文钞》第三七册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永康市
吾友陈傅良君举为余言:「薛季宣士隆尝从湖襄间所谓袁道洁者游。
道洁盖及事伊川,自言得《伊洛礼书》,欲至蜀以授士隆
士隆往候于蜀,而道洁不果来。
道洁死,无子,不知其书今在何许」。
伊川尝言:「旧脩六礼,已及七分,及被召乃止,今更一二年可成」。
则信有其书矣。
道洁之所藏近是,惜其书之散亡而不可见也。
因集其遗言中凡参考礼仪而是正其可行与不可行者,以为《伊洛礼书补亡》。
庶几遗意之未泯,而或者其书之尚可访也。
简州四先生祠堂122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二、民国《简阳县志》卷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昔者虞侯仲易尝为我言:「伊洛之学非伊洛之学,洙泗之学也;
洙泗之学非洙泗之学,三代之学也」。
余以其言为然。
其后又见侯以是赠言于朋友,勒石于斯宫,率缕缕申言之。
嘉定十有三年,复以书抵了翁曰:「刚简始至郡,会盗薄邻邑,效死弗敢去,以为民守。
宗社之灵,幸而济。
因惟道失民散,使赤子颠沛至此,为吏者不汲汲图所以扶持之,顾方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为大故,仆为此惧,凡以崇化美俗,随所逮为,既不敢不勉,吉月即校官,见诸生,又为扬榷古今,阐崇理道,庶几其有兴者。
一日有讲授于学官者曰:『伊洛之学以《中庸》为宗,以诚敬为教者也』。
仆闻之,瞿然曰:吁,自有乾坤即具此理,而谓伊洛云乎哉!
《乾》九二言「龙德而正中,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而《坤》六二言「敬以直内」,然则曰中、庸、诚、敬,是乃天地自然之则,古今至实之理,帝王所以扶世立极,圣贤所以明德新民,未有不由之者。
唐虞三代由之而治化休明,秦、汉以降反之,而民俗浇薄,自去圣益远,士非功利之习则虚无之徇,非词章之尚则记问之矜。
逮伊洛诸儒先奋乎千载之下,倡明此理,则士往往惊怪,以是为一家之学,不知三代之相传,、曾、孟之所事,固未尝外此,诸儒先特表而出之以嗣往开来耳,非其实始为此以自摽表,且教人以其所无者也。
于是士惧然相谓曰:『吾今知非伊洛之学而洙泗之学也,非洙泗之学而天下万世之学也』。
仆尝因是又取周元公程纯公正公张明诚中子之象而祠于学,以示学者向趋之的,子其为发明四先生之所以嗣往开来之意而记诸社」。
余抚其书而叹曰:俗流世坏,士憧憧于功利之下者,而侯独慨然及此,敢曰不可?
虽然,不必皆伊洛也。
元公奋乎舂陵,唱道南服,而二程子实得其传;
张子兄弟又皆崛起关中,为西方诸儒倡。
于是游、杨、胡、谢诸老与刘元承王信伯鲍商霖等盛于东南,苏子明、吕进伯兄弟起于西方,尹彦明张思叔朱公掞马时中侯师圣吕原明刘质夫诸公起于东北。
惟巴蜀时僻在一隅,而气数之感,亦自有人。
元公巴川纯公正公侍亲入张少公出宰金堂,蜀之人士于是数君子皆未尝不得从焉。
今言河南之学者,指《易传》为成书,而尝闻诸成都之隐者,其后卒成于涪陵北岩
人之笃信其说如范太史,大徒高弟如谯天授谢持正,皆班班可考。
荆州袁道洁及登河南之门,其游蜀访薛翁,亦谓伊洛轶书多在蜀者,是此书流传于巴蜀既有年矣。
余为儿童时,犹及从长老伊川《易传》及河南《遗书》,又及见学者多传写二程先生语录,特为其说者未能无科举之累,故缀其说以缉文,而未暇得其所以言。
一为庆元学禁所怵,则例以伊洛目之,以诚敬讪之,甚者亦一口附和,曰此伪学也。
自是以来,往往屏其书而不复省。
曾不思四先生之教人,赜诸天地万物之奥,而父子夫妇之常不能违也;
验诸日用饮食之近,而鬼神阴阳之微不能外也。
大要使人近思反求,精体熟玩,而有以约之于己,期不失其本心焉耳,奚其伪?
虞侯曰:「善!
余言即子言也,子其遂以为记」。
某方为四先生请易名于朝,请从祀于学,上可其易名之奏,有司令以周程三先生之命书与其贰付了翁,则于侯之请宁敢以固陋辞?
蒋知县墓志铭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八、《鹤林集》卷三五
孔氏之门富有百官,而尤以长民之官为重。
孔子,大圣人也,为中都宰。
由圣人而下,闵损治费,仲由治蒲,言偃治武城,卜商治父,端木赐信阳高柴治成,宓不齐巫马期单父
其不著所治之邑,圣人特许其可以为之宰者,又不在兹选也。
夫以数子之品质才分,皆卿材也,皆将相器也,而独以治邑称,何哉?
盖一邑者,天下之式也。
有地可居,则规模之施置易;
去民弥近,则教化之流行速。
非若后之冠进贤、纡墨绶者,反不屑于亲民也。
君叔舆少韩,其近世良令欤!
方其摄永新也,县经峒寇后,赋入鲜少,未免预贷于民。
君曰:「此弊政也」。
乃锄奸摘佞,以德以法,宁先除害本以宽民力,不忍促输期以奉公上,郡督邮旁午于县不顾也。
郡将部使者荐,擢知弋阳
先是江东诸邑重困于月桩钱,绍兴中始减十之一,乾、淳间复减十之二,至绍熙则通减十之三四。
上饶一郡仅捐缗钱一万,而弋阳凿空桩办之数犹故弗减也。
则缩泉增料,内缉酒政,以课之羡补之,敛不及民,而邦用亦济登矣。
如壝社稷以报本,廪常平以振乏,清狱市以泽冤,正版籍、表户亩以差第其力役,邦条、吏约每张下,民咸有惬志。
尝指心谓人曰:「满腔子无圭撮欺伪」。
隐哉仁夫
君自以不欺,则人乌得用其欺哉?
然心学之苗裔,则亦有自来矣。
盖程氏之学传于袁溉道洁,袁公之学传于薛常州季宣君雅常州游,又尝接闻道洁之遗风绪论,故其国中所行者,皆群居讲摩充而达之者也。
居亡何,以忧民病,以勤事死,卒不能大用于时,是亦可哀矣。
君之曾祖曰扶。
祖曰惇,赠中大夫
父曰行简,阶得奉朝议,赠中奉大夫,曾守常德,有遗爱于人。
君实象贤也,少负奇气,于书靡不博习,历筴、星文、钟律、地理,五诊上下经,八阵奇正法,太一临守行犯之数,皆能心筹指画,不留神也。
历官自维扬户曹,监仁和买纳场,授岳阳推官,转永新丞,具有佳政,然治县之谱尤其著也。
嘉定十六年正月二十六日卒于位,以宝庆元年正月十二日孺人刘氏合葬于瞿屿山,享年仅六十一。
男女五子,曰熙、󰄰、焱、煚、燧,皆孝弟祥顺,各能谨家法。
某守中川,焱以士礼见,袖出其先君子存斋行治官世状,丐余铭。
郡方诏救政,不暇述。
则又贻书吴兴寓所,曰:「先君用止百里,未究所长,不借润词,不足以达其志」。
呜呼!
古所谓士之达者,以民不失望为达,不以官之尊荣富贵为达也。
今君治弋阳,壤地虽褊小,而能使居官大,民又不失望焉,则是达也。
遂为发挥孔门爱人之道,与君试邑之法,书而志诸石。
复取水心叶公适语,为之铭曰:
壮矣弋阳,雚青苍。
厥壤甚夷,水广山长。
上迫征求,下怜愁苦。
依其永存,以作民怙。
水心揭此,铭君之斋;
鹤林持此,铭君之墓。
潘柄1230年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律诗 押文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复斋之客潘夫子,生死相从未忍分。
薛守颇曾参道洁志完何可欠承君
鲁生邀饮犹同去,庞嫂来呼已不闻。
菆舍一卮真永诀,老无脚力拜翁坟(自注:袁溉字道洁薛常州季宣从之学《易》。)
王隐君六学九书序1245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江宁
近世丹家如邹子益、曾景建黄天谷,皆余所善,惟白玉蟾不及识,然知其为闽清葛氏子。
邹不登七十,黄、曾仅六十,蟾尤夭死。
时皆无它异,反不及常人,余益不信世之有仙而丹之果可以不死也。
晚使江左,始识丹池王君,示余所著书。
余读而异之,因记曩与诸人语,邹专任佛,黄涉猎道家书不能精,蟾学与黄类,惟景建浩博可畏,扣之不穷,三人者不足以涉其藩。
甚矣,丹池之书似吾景建也。
丹家所知有所限止,君于析理本洙泗,接关洛。
于周子《太极图》之外为新图焉,未知与谯天授袁道洁何如也。
于谈禅离句义,合儒释,为《大觉牟尼图》焉,觉范、如璧辈不及也。
于道家本《易》、《老》、《参同契》,其说精诣,殆麻衣、崆峒道士所未发也。
于兵法起风后,至武侯,上下数千年,图其分合,抉其微妙,有薛季宣蔡季通所未解也。
论世事皆中窠臼,凿凿可行,则种放常秩之俦匹也。
为文章散语老辣,韵语高胜,亦曼卿子美之彷佛也。
嗟夫!
景建已矣,痛亡友之不作,喜斯人之犹存,乃序其书而归之。
君交游皆大贵人,持论不少贬屈,如劝史丞相早退,与郑丞相论边事,皆可传,亦坐此落泊。
岁不我与,栖栖道涂,方求所谓大药赀者。
余扣君曰:「仙家所谓三千功行者,何也」?
君曰:「活人为第一义,余有志无力。
今以书币招我者实位将相,临方面,南北生灵所赖以休息者,有福德,有资力,吾事其遂济乎」!
余始悟安期生画策,梅福上书,始未尝不冀其有遇,不遇乃遁去耳。
又扣君曰:「吾闻仙者曰纯阳,曰无漏,邹晚置妾,曾在道州生子,黄、葛不能无妇人,君亦然,何也」?
君曰:「若所言内丹也,可以延年尔,大丹成则飞腾变化去矣」。
余欲留君共究其论,春江渺然,风怒帆驶,极目久之。
君许它日访余商榷,而君游无期,余归有日,未知尊酒相属于何处也。
君名允恭字元肃会稽人
季父易藁序124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五、《莆阳文献》卷九、《南宋文范》卷五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易》学有二:数也,理也。
汉儒如京房费直诸人,皆舍章句而谈阴阳灾异,往往揆之前圣而不合,推之当世而少验。
王辅嗣出,始研寻经旨,一扫汉学,然其弊流而为玄虚矣。
本朝数学有华山陈氏、河南邵氏。
今邵氏之书虽存,通者极少。
理学有伊川程氏、新安朱氏,举世诵习,众说几废。
余尝恨程、邵同时,不相折衷,曰《传》,曰《皇极经世图谱》,遂判为二书而不可合。
天下岂有难通之书,亦岂有理外之数哉!
噫,《易》更三圣,说《易》者非一家。
程氏排临川之学者,及教人读《易》必辅嗣介甫
朱氏尊伊川之言者也,至《本义》则多程之所未发。
议论以难疑问答而详,义理以讲贯切磋而精,此季父《易藁》之所为作也。
初,余为建阳,季父访余县斋,因质《易》疑于蔡隐君伯静
后二十馀年而书成,大旨由朱、程以求,由以求羲、文。
其笃守师说,虽谯天授袁道洁无以加,视世之高谈先天、径造微妙者,彼虚而此实矣。
季父名弥邵,字寿翁
中岁弃科举,闭门著书,动必由礼,行义为乡先生
家贫,食于学。
晚舍去,并学俸却之。
太守眉山杨侯栋、郡博士括苍俞君来,即学为堂,示舍盖之意,季父仅一至焉。
杨侯使本道,又论荐于朝,不报。
卒年八十二。
俞君乃取昔所却俸为刊《易藁》,而授简其犹子克庄序之。
宋故翁公重二宣义圹记宝庆三年八月 南宋 · 翁雷龙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八
宝庆乙酉秋九月二十有六日甲申,翁公重二宣义卒。
后二年丁亥,诸孤以八月十五日辛酉,奉公丧窆于里之宋方坤山癸向,水流辰巽之地,从治命也。
痛惟先君生平懿行,固宜乞铭以诏后,而不肖孤伶仃蹭蹬,惧无以称是,姑纪大略云。
公讳纶,字德言
其先唐中丞公之后,避五季乱南渡,始居严之青溪,再迁为信州贵溪人
曾大父讳清举,字逸民,妣徐氏。
大父讳伯玉字显甫,以淳熙锡类恩授迪功郎,妣徐氏。
父讳芾,字元章厚德君子嘉定甲戌以寿终
前娶吴氏,早卒。
生男一人,亦早世。
继母吕氏,生四男二女,公为之长,今惟三弟奉其寿母焉。
公初娶周氏,男一人,曰雷龙,习进士业。
女一人,适同乡进士叶勋。
继柴氏,男三人:曰震龙、云龙霆龙,俱志于学。
女一人,适安仁进士曾大受,金溪之季子。
孙男四人:曰实、信、名、善。
孙女五人。
公天性孝友,自先公去世,奉母夫人尤尽承顺,待弟侄以真诚。
刚不含怒,直不诡随,有气敢往,虽辈行所畏慑不避也。
教子义方,克遵先志,常择师遣之执经,地遐费倍弗之惮。
壬午雷龙仅登亚选,公亦喜曰:事当驯致。
自是延儒岁益谨。
年甫冠,先公多以家事诿之。
或风波数千里,人皆危慄,公弗辞。
先公末年不欲以尘务婴怀,命公与诸叔各为计。
而公之业日进,自若视初且三倍。
接姻睦族,芘藾弘多。
当其有急,虽旧嫌未始爱其力。
故公之亡,或谓宗戚失一护山矣。
大概公气劲而情真,遇事多暗与理合。
天不假年,生于乾道壬辰,享年仅五十有四。
一日亭午对客杯,行归而假寐,不疾以卒。
呜呼痛哉。
雷龙泣血谨书,勒之坚珉。
按:志石藏江西贵溪市博物馆。
存斋弋阳墓志铭宝庆三年 宋 · 戴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浣川集》卷一○
存斋者,蒋君德瞻讳叔舆所自号也。
君曾祖扶。
祖厚,赠中大夫
行简,以朝议大夫处州,最有名,赠中奉大夫
水心先生铭其墓所,云梁普通初永嘉守,其隐于西华者,蒋氏之始也。
道降俗漓,士多旅于分域之外,其以功名自诡,尤莽荡,宁复知自存哉!
昔孟氏谓人之异于物者,至无几也。
存之者君子,故推而天地同伦;
去之者庶民,故极而鳞羽无别。
斯其为教肃矣。
公之学本末毕具,天文地理律历音乐仓扁之书,靡不该究。
而其大者,汉唐本朝兵刑财赋之源,栉理而组贯之。
其言八阵,牝牡奇正,画地成图,不翅指掌。
余尝见其手抄,箱积栋充,尽天下异书也。
其学之博如此。
至觇其所存而验之朋友亲切之际,则毫发咸就绳准,奖善箴过,无曲谀抵讦之色,药病恤难,无强知谩应之论,不以缔昵为声利,不以逖疏为怨嫌,其步武实地又何其约而有要哉!
余是以信君之所存而非其自耀也。
君以中奉任调扬州司户临安府仁和买纳盐场华阳军节度推官吉州永新丞。
嘉定九年,浙漕荐其文于礼部,遇余行都。
余摘水心语谓曰:「子以胜流,恬于仕进,子无干泽可矣,奚必以科目为累哉」!
君笑颔之,自是不复举进士
所在廉平自将,条令通久。
如般陈聚新,振举仓职,而不以纠发前逋为能;
住灶起火,密防私贩,而常以厚支盐本为急。
其听狱讼,虽发谪莫欺,而湖北李訚之狱,必辨其非杀人祀鬼者。
其治征赋,虽豪户不少假,而永新预借督促之扰,则宁辞摄邑而后已。
盖心无适莫,惟是之从。
前后荐主率名守贤使者,犹曰改官常举尔。
京湖制置大使赵方威名隆盛,择属辟掾皆一时选,雅敬慕公,檄佐其幕。
有旨禁摄局,赵留之不可,力荐于朝,知信州弋阳县。
会所知为外台,先以书抵之曰:「月桩为银若干,此邑之所以困也;
榷酤报牛,状牒鬻纸,此民之所以重困也」。
公其有意苏民瘼乎!
既至,度不可革,则曰吾先经理其政可也。
县为乡九,都踰六十,令民首实,以整诡挟之弊。
其疆亩肥瘠、品等高下,各为图以记之。
保正副物力升降,皆缄之几侧。
夜漏未尽五刻辄视政,吏分案捧文书立庭下,无敢丛拥者。
廋奸匿黠,连年累讼,一阅牍底,立剖不留。
其委折曲直参互者呼至前,儿女谕之,或释怨不争而退。
夏秋二赋,与民立期,一胥不至乡落。
宿欠几三万缗,收遗拾碎,痛自节约,迄无少负。
建社稷壝以崇本,兴常平仓以济艰,又以馀力创薰风楼,造了岩李村驿,而月解裕足,常先于诸县郡将每指以为他令法,民家置画像以祠。
公既得疾,文书应报如平常。
嘉定十六年正月二十六日卒官,年六十有二。
积阶承议郎
士民为之出涕,具诗颂酒殽旗鼓送其柩,至数十里外。
世率谓获乎上者必厉民,而得百姓誉者或速谴上官,亦岂尽然哉!
初,公从中奉出峡,与兼山郭雍上下其议论,而公亲领密受,又从袁道洁夔州,亦以所学质焉。
公迈爽自整,幅巾抵掌,谈辩如云,听之者莫不心醉。
其所植立,麾斥尘滓于八荒之外,人莫能涯也。
余闻古人学聚之外莫大于尚友,故友一乡之善士为未足,又友一国之善士,一国之善士为未足,又友天下之善士,极而至于千古之人,莫不与之神交意会,然后谓之好学。
公于诗则四灵,虽调度不合而不废也;
于文则水心之门友,虽意趣间有偏者而不靳也。
道德性命,既已参周、程之旨于袁、郭,而于薛公士隆讲划制度尤详。
又以自期,而寻绎其事于齐语蜀书,慨然有拔起之志。
则公之尚友者,岂今人所可到哉!
夫其合乡国天下之善,又推之千载,而仅施之一邑,可哀也已。
其配刘氏,封孺人,阃行敕备,后公数月亦卒。
子熙、荧、焱、煚、燧。
女一人。
宝庆元年正月十二日,合葬于瞿屿亥山。
越二年,熙、煚以状来乞铭。
铭曰:
伊古哲人,以识为质。
淬学磨友,朝熙夕缉。
既成鉴燧,坎离自集。
后之陋者,质薄而亏。
学硗弗入,友窳者随。
譬彼荒甓,曷治曷锄。
伟欤德瞻,可以大受。
书高屋危,芳液在髓。
交匝海区,标律在手。
施于男邦,如郑之侨。
裁割政幅,柔美教条。
上敬下顺,匪偷匪嚣。
平昔蕴积,粗一二试。
岂其,同播异地。
抑或有逢,度越不啻。
巽峰之宅,亥阜之坟。
兰气彻户,松色荫原。
生殁不朽,是谓存存。
敬乡楼图卷为黄溯初题 清末至民国 · 诸宗元
 押词韵第七部 出处:大至阁诗
永嘉之学首季宣,寔从道洁伊川
礼乐制度求措用,所学下足安元元。
文节陈止斋。)忠定叶水心。)相后先,乡守其学垂千年。
仲容晚出我得见,诵礼法墨曾周旋。
君今筑楼求遗编,不独数此二三贤。
发幽启翳穷里壤,其人纵往尊其言。
佳刻去岁堕我前,纸墨不朽君能传。
此楼此图无间然,何愁陵谷为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