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巢父字弱翁,冀州人,与李白等隐徂徕,号竹溪六逸。) 唐 · 杜甫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引用典故:蓬莱 大泽龙蛇 空中书 禹穴 云车
巢父掉头不肯住,东将入海随烟雾。
诗卷长留天地间,钓竿欲拂珊瑚(一作三珠)树。
深山大泽龙蛇远,春寒野阴风景暮(一作花繁草青春日暮)。
蓬莱织(一作仙人玉)女回云车,指点虚无是征(一作引归)路。
自是君身有仙骨,世人那得知其故。
惜君只欲苦死留,富贵何如草头露(一作我欲苦留君富贵,何如草头易晞露)。
蔡侯静者意有馀,清夜置酒临前除。
罢琴惆怅月照(一作点)席,几岁寄我空中书。
南寻禹穴见李白,道甫问信今何如(一本云:“巢父掉头不肯住,东将入海随烟雾。书卷长携天地间,钓竿欲拂珊瑚树。我拟把袂苦留君,富贵何如草头露。深山大泽龙蛇远,花繁草青风景暮。仙人玉女回云车,指点虚无引归路。若逢李白骑鲸鱼,道甫问信今何如。”)。
摸鱼儿 黄时中入郡幕 宋 · 静山
押词韵第四部
晓峰高、飞泉如瀑,潜虬鞭驾轩翥。
为他一片韩山石,直到红云天尺五。
想应道、公皆安在来何暮。
金川小渚。
那韶石参天,郡纲宜录,为我分南顾。
锦衣昼,满袖尚疑香雾。
催人富贵如许。
岭云见说今如砥,凤挟九成迎舞。
烦道甫。
问金镜铁胎,还记开元否。
封词寄与。
但目送河桥,吟消醉拍,载酒满江浒。
与赵温叔丞相劄子(五 淳熙十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书稿》卷九
某窃以凉飔渐至,恭惟某官德望益隆,藩方绥靖,神天显相,钧候动止万福。某频遣记,幸无浮沉。时枉荣问,谦予有加,感激倍万。岁事告丰,一洗累年之荒俭,宗工所临自应尔也。修城浮言,自无足恤。比遵严戒,奏令郭帅始事凡百必为经远之计,民兵器甲一一禀旨行下。若计料钱数不多,诸司协力,上必有以相助。水军及储粟、官券三事却且少缓,其馀尽载公文,更不忉怛。馀乞珍辅冲理,蚤冠百工,汔扶兴运。
某皇恐僭易拜问府中钧眷,钦想长少均祉。东阁学士差遣如何?岳漕极强人意,敢不在念?秦奎熟知之,近所论数事皆言于上,次第施行。比王自中者因对亦及其姓名,召节将颁,有故而止,闻少荐章一二,昨问李叔永却云不应举。赵仓文字已得之否?张镇不相识,丞相冰鉴公明,定无虚士也。纪虎薄命如此,可骇可叹。有委乞赐约束。
与王谦仲枢使劄子(一 淳熙十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三、《书稿》卷一三
某窃以春晚,寒暄犹未齐,恭惟某官永慕杯棬,百神扶相,孝履支持。自承杖桐护柩,每切驰乡。日困应酬,未能以尺书道拳拳,乃蒙远坠书翰,愧感无已。襄奉在即,恨奠送之无由。三复志文,词义恳恻,追踪前哲,尤用钦叹。挽语固愿勉强,适半月感风,今犹愦愦,未能下笔,姑酬先辱,续别拜状。馀冀节哀自重,临笔颂望。
某悚息拜问梱内眷集,缅想长少均安。王道夫去后,上每谕三省欲与倅,偶无近阙,惟石城二年,遂就部中取以与之,恐欲知也。此有所需,切幸勿鄙。
奏事录(起乾道庚寅四月丁亥,止是年七月辛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杂著述》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乾道庚寅,南剑守阙到,法当奏事,以四月六日丁亥挈家泛舟入浙。
丁亥,早发永和,邓庚子长秀才偕行,伴纶读书也。入城应接人事,泊舟候春亭。守倅来饯饮,乙夜散,与兄弟宿亭上。
戊子,早,三兄先归。江涨风静,俄顷至吉水,县官相候。弟侄甥与送客皆还,惟永和十七客少留,因置酒焉。晚同长道赴莫宰会。
己丑,早,放舟至白沙,挈家过罗陂,赴罗子行夫妇及其兄思齐会。萧伯和投诗及所业。南方风大作,继而甚雨。夜归宿舟中,小婢溺。
庚寅,辞罗氏会。白沙相对有石牛潭,其岸即隋以前州城,闻尚有故基及南郭之名。
辛卯,晡时,刘子澄、子和舟来,同长道、子行会饭于江阁,长道辞归。
壬辰,早发白沙,罗思齐、子行、萧秀才特起送别于三里外。晚抵新淦县,权令乐安城丞程从政说(新安人。)、丞许修职孝谟(湖州人。)、簿彭叔牙、监税黄迪功溥(提刑郭彦之孙。)、杨图南、张司理棫、董县丞世龙、(字伯亮。)新湖北提刑司干官余迪功永锡及其侄乡贡进士谊并相候。永锡盖始兴襄公之曾孙。今襄公诸孙或在曲江,或在西山,皆为农,惟居新淦者为士人。永锡以隆兴诏书求勋贤之后得官。
癸巳,早,十二弟妇之母郭氏及韩保之侍郎之孙十五郎霦来舟中,留饭。晚赴董子羽会。
甲午,早发新淦,南风浩然。午后之临江军,泊贡院。前太守施承议兴祖、通判王朝奉同老、知清江县李承议端卿、丞李从政昱、知录王从政子溥、监赡军酒库李迪功孝祥、监税刘从义宗孟及向伯海之婿来司理文渊、(蔼之子。)韩尉谐并相候。邂逅新常德倅郭仲质份,并招杨谨仲、刘子和、子澄饭。韩戴甫及十五郎送别于此。戴甫名翊胄,与竑胄、竦胄皆节之和之子。得豫章报,三月二十五日改除闽宪。
乙未,新邵倅魏大夫彦忱、张直阁永年(叔万、台卿之子。)、何秀才光颜(韩保之婿。)并相候。军学教授张迪功涛、新宜春尉彭迪功龟年、新衡阳簿陈迪功琦并惠诗。赴任子严运司会。盘园广袤数里,高下因山川,甚有野兴。
丙申,新淦巡检潘成忠岑、李深之绛并相候。赴程德远经略会于慧力寺之江月轩。
丁酉,访向伯海,遍观芗林园亭。海棠数百株在南埭,如酴醾洞,花时亦佳哉。晚赴军会。
戊戌,早解舟,未时抵丰城县,泊宝气亭。李令愿、韩丞淳、监税高炳、簿何炜、马君寿、朱秀才祺国宝、宫教陆朝奉筠并相候。
己亥,早赴清都观正法寺开启天申节。清都本甘真人战旧宅云。递中收闽宪信劄。午后胡从周参议来自隆兴。晚赴李令会于清樾堂,旧有物华亭,今存遗址。
庚子,家人赴马君寿内人饭。
辛丑,晚赴朱秀才会。
壬寅,早,暴风可畏,徙舟税亭,未后解维。邑官置酒曲江僧寺,二鼓后散。
癸卯,早,遣帅司急足周权持辞免文字之临安。行三十里遇漕司所假舟,徙焉。晡时宿小桥。
甲辰,早次隆兴府,帅吴明可、漕任希纯、鲁季钦相迓于南浦亭。夜大雷风雨,甚可骇。张彦自永和来。
乙巳,赴二漕会。
丙午,赴府会于南园。
丁未,赴黄季文参议会。
己酉,赴府会于东湖孺子亭。按洪刍《职方乘》云,湖在郡东南,周广五里,郦道元云十里一百二十步。今士大夫家多创楼阁以环之,城中奇观也。酒三行,泛舟过总持院,本唐僧子畋所造。畋精太乙术,能祈雨乞晴,今有井祈求不废。雷堂之后有澹台灭明墓。刍云《史记》虽言灭明居楚,又有渡江斩蛟之事,然豫章非真楚,尚可疑也(平江亦有澹台墓。)。院中老僧年七十,及从徐师川游,能写字鼓琴。自总持过讲武亭,复登舟劝酬。归饮南园,夜分散。
庚戌,诸公来别,遣周忠厚、张彦归庐陵,即解维。过樵舍镇,监官承节郎范渊来迎。宿昌邑山。
五月辛亥朔,风雨。姚媪忌。午后抵吴城山谒庙,少休看经阁,方知东坡所留石砮尚在,取而观之。近岁过客又舍一矢,形稍大而色青,不若旧物之古也。庙侧有圣池,池中有小石浮水面。祝史云买扑三年为界,每年四百千省,纳隆兴公库。晋江朱丞彭年送别于此。
壬子,早阴霾,风逆。行二十馀里而晴,风色亦顺,扬帆颇驶。未后抵南康军,太守钱奉直端立(愐之子。)、佥判王朝散崧、(潍州人。)星子钟令并相候。
癸丑,早,肩舆过简寂观。门外许坚石初为沙石所堙,前岁大水复出。与观主欧阳齐年对泉石小酌,食甜苦笋,名不虚得。齐年求诗,为赋一篇云:「疏食山间茶亦甘,况逢苦笋十分甜。君看齿颊留馀味,端为森森正且严」。饭罢,道入栖真观,即梁昭明书堂,前欲游而未至者,荒芜殊甚。次至开先,主僧虚席,殊不成丛林,而飞桥已为大水所冲。少憩方丈,首坐川僧文逸粗可语。同访招隐泉,有亭覆之矣。日斜归。
甲寅,赴军会。坐五老亭甚久,而晴岚晻暧,殊不满人意。晚,土人及永和王忠各以两舟竞渡。
乙卯,凌晨冒大雨陆行四十馀里,至延真昭德观(知观陈拱微。)。与江州乐顺之教授相会,饮菖蒲酒五行,同登阁而别。由间道渡溪入净慧院(主僧净一。)。此两处皆前岁所未至者。未后出山,泥涂殊险,微以劳勚。晚投宿寻真观,与道士汤善翔小酌云锦阁。步行近一里至灵泽庙,望咏真湫。
丙辰,晴。早过白鹤栖贤寺,寺愈萧索,主僧数易故也。独登五老亭,坐玉渊,及三峡桥而行约十里,饭罗汉院。院不经兵火,而住持不得人,日就摧毁。近者长老方葺僧堂,又引去。今藏殿、法堂、童行堂之属气象犹壮伟。未时还军,别太守而下,欲解缆,南风太高,遂止。
丁巳,拂旦离南康。风顺而高,舟过大孤,轩簸可畏。午后次湖口县,略舣岸即行。日正午泊交石峡,舟人欲止,姑听之。晚有暴风雨。
戊午,早以风逆,巳时方解舟过马当,泊波斯夹,约行百馀里。
己未,风正,扬帆而下。午后以雁汊风猛而横泊对岸港中,移时复行三十馀里,泊怀家渡。是日约行二百馀里。
庚申,北风大作。晡后稍息,移舟十馀里,泊长风沙,距舒州一百三十里云。
辛酉,早,北风未止,行四十里至大云仓。移时浪稍平,又行四十里,至蒋家汊遂止。夜月佳甚,风稍定。
壬戌,早复有北风,抛过南岸,而浪稍平,遂行四十里至池口市盐酪。复行八十里,未后至大通镇,云气稍变,舟人遂止。池卒李臻参,肩舆游九华者,劳以尊酒。思丁亥之游,今复遥望山色,眷眷不已。五更后大风自西来,继以大雷雨,舟摇荡不可止,川船相去才数丈沈焉。予舟本泊于彼,临夜稍徙,仅免于难。
癸亥,早南风,挂帆行近四十里,片云忽在头上,转为北风。两舟相望,篙师皆失色无措,急令转舵就帆,逆行十馀里入铜陵夹方定。午时至铜陵县,泊绣衣亭下。游天王禅寺,今名护法,残僧败屋,不类丛林。《山谷集》有《铜官僧舍得尚书郎赵宗闵墨竹一枝笔势妙天下为作小诗二首》:「省郎潦倒今何处,败壁风生霜竹枝。满世阎刘专翰墨,谁为真赏拂蛛丝」?「独来野寺无人识,故作寒崖雪压枝。想得平生藏妙手,只今犹在鬓如丝」。诗与竹皆不复存。寺后山上有富览亭,望江流凡三夹,对岸即濡须也。五里有宝云寺,李白祠堂在焉。十里有铜坑。知县右承务郎阎晟相候,德夫郎中之子也。邑在乱山中,殊陋。
甲子,北风复作。夜来月色如昼,波伏不兴,今乃阻滞如此。阎宰送别于石龙矶。矶下有洞,虽为三门,而浅局无足观。稍前,江边有马碯石。行三十里入丁家夹,过板子矶。晚抵繁昌县,泊于对岸。是日约行百里,溯流之帆相属,既泊而风辄定。
乙丑,早,风复作。行夹中约四十里,近月子港而止,过此复出大江故也。
丙寅,风定。鸡再鸣,乘月解维,过三山矶,入青灯夹,望鲁江口,遂入芜湖,泊吴波亭下,日向巳矣。知县吕通直昭问(忠穆公孙。)、丞韩承务琳、主簿徐迪功士龙(宣州人。)、尉王迪功椿(严州人。)并相候。
丁卯,雨。略至吉祥寺,长老师勤庸人。王尉云芜湖绝无士人,秋试不满百,未有登科者,近世两人发解,又寄产云。夜大风。
戊辰,风雨稍止。晨发芜湖,过褐山矶,又遇和州裕溪河截税之舟,纷纭愈甚,至投瓦石,久之方去。未时次太平州。太守周元特、倅叶朝请棼、添倅钱宗丞佃、教授吴文林博古、添差教授杨文林恂、判官赵文林子、推官赵从事不役、知录赵修职彦灿、司理虞迪功份、司户林迪功显、司法王从政豫、当涂宰王通直、权主簿林迪功浩、尉赵修职彦麒、路分都监宋大夫实、添差路分孙大夫谅及其子閤门祗候显祖、同年丁忧赵司法彦萃并相候。
己巳,赴州会。风雨不已,天气如暮秋。借郡舟易豫章者。
庚午,新徽州通判刘大夫授之、盛秀才旦相候,再赴州饭。初约会于凌歊,风雨而止。饭罢独往,比旧加葺,塔之后又创怀古堂,恨烟雨不见历阳。略至广福寺,长老惠明。
辛未,早诣天庆观万寿寺满散天申节,次赴锡宴,日欲晡毕。晚,元特讲通家之礼,二鼓后归。是日虽时有微雨,而其晴可以讫事。
壬申,早,雨,俄晴。舟行小河甚驶,至采石镇,以云气駮杂少留。已而复行,泊慈湖夹,方午未间也,东坡有《阻风》五绝句即此。
癸酉,早行,饭后入鹅港,午时泊新河口。
甲戌,风色不可行。黄圯老运使自城中来。史志道侍郎以发运使过九江,伺其出城,以小舟谒之。
乙亥,赴圯老会于清凉寺。寺有德庆堂,李主所书。闻左仆射陈俊卿以大观文知福州。
丙子,早乘便风出新河。午时过长芦寺,江水涨溢,去寺才十馀步,不暇游也。日欲晡次真州,太守王朝请察相候。
丁丑,早欲行,会大雨不敢解维,赴王守饭于山堂之澄澜阁。同报恩长老妙湍登塔两级,望金山及扬州大明寺塔,遂同过漕司东园,即六一先生为发运副使许元作记者。去岁,淮南运判吕正己即旧址新之,所谓拂云之亭、澄虚之阁、画舫之舟、清宴之堂,皆具焉。添差提刑司干官张从政驹、教授郑从事汝谐相候。张干,毗陵宜兴人,藏古石刻颇富,有泰山秦碑奇甚。表弟章济之运干适过滁阳,见其病子元祚。
戊寅,早,解维,巳时至镇江府。太守蔡子平直阁、通判章朝请汶、陶朝奉之真、总兵史承奉弥正相候。晚,乘潮方能入闸,未至第三闸,遇浅而止。
己卯,早,入第三闸,而连夕大雨,水涨,里闸不开,遂止焉。都统制成太尉闵相候。是日夏至,雨尤甚。
闰五月庚辰朔,早,至丹阳馆,使客之馆也。赴蔡守素饭于普照寺,长老慧照,兴化人。雨稍止,携邓子长及纶上甘露寺,不到已十八年。镇江因北固山以为城,而寺在山上,东坡诗云「古郡山为城,层梯转朱栏」,尽之矣。观狠石、铁镬字、李卫公像、舍利塔。所谓陆探微师子,惟有近岁画本,馀皆亡矣。旧多景楼,乃行者堂。去年太守陈天麟侍郎别卜地起楼,甚雄壮,同长老化昭饭焉。金、焦二山在左右,而面对瓜州,似胜旧基也。
辛巳,早,同邓子长冒大风雨登浮玉亭。亭在江边独山上。或谓此即浮玉山,故创亭焉。傍有小石山、蒜山。又其傍有土山,号坚土山,土纹皆坚故也。登舟,风益大,冲浪至金山龙游寺。长老宝印,川人,有众二百,栋宇鼎新。寺绕山临水为屋,故谚云「金山屋里山,焦山山里屋」,盖实录也。山门借石牌山为案,乃江中三石峰耳。其外小山稍有树木而鸟雀不栖者,世传为郭璞墓。或谓石牌山正为浮玉,水涨不能没,唐人于此铸镜,南岸创亭者非也。别有鹘山,以鹘栖得名。寺有雄跨堂,颇雄伟,洪景伯书颜。观音殿下临龙渊。长老云顷年军士习水战,尝坠石测之,深三十二丈,而扬子江心深有七十馀丈云。会饭于方丈,白丝糕、黑盐豉、糖豆粥,三者山中之精馔也。登妙高台烹茶,壁间有坡公画像。初,公族侄成都中和院僧表祥画公像求赞,公题云:「目若新生之犊,心如不系之舟。要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崖州」。集中不载,蜀人传之,今见于此。茶罢,上绝顶观坡及晁无咎题字,转至头陀岩。头陀姓裴,唐贞元中获金于山而得名者,闻此岩旧乃蛟窟也。中𤃩泉在水陆堂中,陆羽品江心之水此与同味,酌之。闻京口城中井水皆咸浊,甘泉仅一二云。日午,观僧斋毕,过歙州门,僧榻皆逼江,夏潦方至,凭栏眩骇。大抵寺之轩窗无不临水,而此尤可畏。戏投饼饵,龟鼋毕集。初欲自此下焦山,而风雨殊未止,复冲巨浪还西津,亦危道也。谒下元水府庙而归。
壬午,招进士张大亨为咸媪案脉。黄州守杨直阁由义及府学教授熊克并相候。午时开闸,晡后方抵丹阳馆。
癸未,早,别诸公,道过总领所,登供军堂、得江楼、苑信亭,皆洪景伯所葺也。闻府治连沧楼甚佳,恨不一至。京口多以山为城,即城为登览之所。如多景、得江、连沧之类,虽曰楼,实台耳。归而解舟,河道隘塞,行甚缓,送客相见于门。巳未后,晚行三铺,共二十七里宿焉。雨不止。
甲申,早,大雨。舟行,隔堤望练湖,记云方四十里。自离镇江皆溯流,又南风打头,牵挽者泥淖没骭。未后次丹阳县(古曲阿也。),令陈从政玠、丞沈从事宗契、尉汪迪功并相候于北使之馆。陈德自昆山来。天色稍霁,顺流行三铺,宿栅口。
乙酉,晴。早过吕城闸,至奔牛镇,水泛闸不开。监镇沈修职元携数十夫自支港荡舟曲折而过。晚次常州,太守李元佐大夫、通判张仲固、一监丞并相候。
丙戌,赴州会,宾客往复不能记。换舟,遣尝所假者。
丁亥,早赴李守素饭于感□寺。未后解维,抵暮仅行十三里,宿小井。
戊子,南风益高,牵挽费力,黄昏方次无锡县。宰吴奉议沣、丞赵宣义善仁相候。
己丑,早谒蒋丞相、方务德侍郎、张茂材松运使,适相值戴子善秘书、子微台法忧居,并访之。午间携家游惠山。住持法皞年七十八矣,同上南北阁,酌陆子泉、冰泉、龙渊泉,凭水陆池槛观鼋戏而归。赴蒋丞相会。
庚寅,早,方务德、张茂材约喻子才避暑惠山,留连至夜,凡七饮茶,归邑即行。仲贤自昆山来迓。
辛卯,未后至平江,知府汪圣锡、提举常平芮国瑞相候于姑苏馆。
壬辰,至从母宅,赴府会于齐云楼池光亭。晚招仲贤、子长置酒姑苏台,劝酬□百花洲。暴风雨。
癸巳,同家人赴从母会,留连竟日。仲贤先还昆山。
甲午,早赴芮国瑞会。夜携家赏月姑苏台。
乙未,王仲谟兄弟及数亲旧皆自昆山来。
丙申,早就百花洲具饭待昆山诸亲。王节使权相候。晚解维,抵门而止。
丁酉,早出盘门,如昆山县,以塘路桥低转湖泺(土人谓之皇天荡。),正值东南风打头,撑驾甚劳,晡时方抵下苧渎,距府城才十二里。逼暮,仲宁自县来小酌。
戊戌,终日逆风,牵挽进寸退尺,一更后方抵昆山栅外。知县宣教郎刘𤪠、监税武功孙大夫德相候。
己亥,舟转而南,越两时方抵妻家。王德温兄弟、李四九将仕、五十将仕、张察判棠、郑提干莘、陈教授九思、司户九德、钱唐孙宰听、瑞昌钱簿永弼、郁子文并相候。夜饮,四鼓散,浴而后寝。
庚子,郑通判复、总干晋表、主簿宗仁、郁九一解元并王点县仰、边三一解元并相候。
辛丑,吴县丁丞三畏以檄视涝回,云昆山管内计田二百四十馀万亩。
壬寅,早,就东寺具饭待赵常熟及丁丞。寺今为安穆皇后功德院,赐额曰荐严资福。长老普璇,淳实人也。新萧山尉杨迪功松及其婿新长兴尉陈迪功茂英相候。
癸卯,相士三衢徐璿来。
甲辰,早,赴仲谟会,前吉水庄丞相候。
乙巳,早,祭外舅茔。午后留李良佐酌平江柯山泉。前吉安丞郑宣义颐、新淮西运干陈承事临、国学进士陆日新并相候。
戊申,新湖州梅溪监镇钱迪功郎永存相候。晚赴仲显会。
六月庚戌朔,添监赵承节伯祉相候。赴观音庵寂照大师若钦饭。乘雨凉过山寺报谒,访老僧法回,步至塔院,山之绝顶也,凉甚。
辛亥,早,赴仲吉会。初泊舟外姑宅前,而东西照不可过,惟磬折可避,复为桥碍,乃移舟南问津。晚宿西栅。
壬子,早,随潮行舟,午时泊岸,距旧处才十馀步,阻于一桥,为此迂枉。
癸丑,国学吴仁杰字斗南,携所解《古周易》及启事相候。
甲寅,新临江通判赵宣教不比相候。
辛酉,货齿药人夏彦兴参颇能弈,令与仲显对,盛暑永日,无以度故也。
壬戌,招沈宽登仕案脉,累日苦脾疾,心气极不能支。
癸亥,体中小快。暑甚,夜月却清明,留仲谟兄弟露坐小酌。
甲子,筮《易》,遇《屯》之《益》,留李良佐小酌。
乙丑,晚以小舟入城。
丙寅,辰后入娄门,至从母宅。
丁卯,饭罢谒汪守,馆于瞻仪堂。
戊辰,圣锡云:「幼年初读《陈无己集》,有《代人乞郡劄子》,一见便疑为代傅尧俞作,后阅傅集果然,乃知宿世读书之说可信」。圣锡疑无己后身也。
己巳,久不收永和书,甚悬情。今日连得闰月十二日以前三书,知十三弟得子,不胜其喜。小汪云有书号《类文》,隋时集两汉以来古文,多今时所无,如曹植文尤众,植集中未尝载。
庚午,早赴芮国瑞提举会。谒李直阁简能,旧提刑也。是日范至能借大资政、醴泉使、侍读使大金,求陵寝及正受书仪,过此,晚谒姑苏馆。副使康湑。
辛未,五更别汪圣锡、芮国瑞,再过从母宅。终日雨凉,翁子功监丞相候,赴江西帅幕过此也。
壬申,复热。晡时辎重自昆山来,别从母、茂之,出娄门,登府中所借舟,为奏事之行。晚次吴江县。
癸酉,早,步过长桥,入臞庵。主人知县君份及其子皆死,惟二孙在,榜苏养直诗于宜芳亭。是日大暑,或行或止,惟舟人是听。
甲戌,早次秀州,泊驿亭。方务德侍郎、权州赵直阁师夔(秀王之孙。)、通判朱通直自求(侍郎巽之后,康叔之曾孙。)、判官郑从事伯英、司理邵修职輶(至卿之子。)并相候。入城报谒,憩精严寺。晚赴务德会,荐术士刘演谈命,旧号江西牧童,今曰睡觉生。二更解舟。
乙亥,递中收王致君正言书,转致四明六十九姑书。姑盖族叔祖忱之女,己丑生,嫁黄氏,丁亥秋丧夫,生四子:长小二郎(直躬伯隐,甲辰生。),次小四郎(直履,癸丑生。),次十一郎(直见,己未生。),次十四郎(直异,乙丑生。)。三女:大姐归吴氏(年四十六,乙巳生。),二姐归王敦礼(年四十二,己酉生。),三姐归吴氏(丙戌年死。)。今居奉化县黄郎中宅。晚过崇德县,令吴从事道夫相候,即行。
丙子,早抵长安闸,终日伺候启闭,逼暮始能过。大暑不可堪,夜气稍凉,连夕进棹。
丁丑,早,祗受告命,寻抵临安闸。饭后入北关门,权寓普惠院(俗呼北寺。)。庚辰春到关亦馆此,主僧善伦,相别十馀年矣。
戊寅,芮国器司业、邵伯恭博士款话终日。晚,鲁彦质来谈命,郑人也,自称将仕郎鲁诚修,饮之。
七月己卯朔,李仁甫焘秘监、范至先工部相过。仁甫新除湖北漕。
庚辰,同年刘文潜焞著作相过,刘军资恪继之。胡邦衡侍郎携具来。晚借李德章翚知县修文巷小宅徙居,以北寺太僻远也。设榻小楼,略无蚊蚋,殊觉安寝。客云,昨日进呈予到国门状,上再三称能文。
辛巳,芮国器及沈持要检正携具来。
壬午,汪仲嘉大猷、王宣子二侍郎、张钦夫吏部、郑少嘉礼部并相候。表弟三十七监庙泽、四一县尉湖同自上饶来,留款。
甲申,黄通老尚书、尤袤延之宗丞、刘仲卿及其二子并相候。延之云,两月来自釐务官而上外补贬逐死亡者仅四十人,亦气数使然。留吕伯恭、王得卿饭。李德章送白酒甚奇,饮鲁彦质。
戊子,留表兄郭元嘉之子谟及王得卿饭。许季立调汀州判官,访别。
己丑,朱老娘来,年八十三,甚健。
辛卯,连日肠疾为祟。初闻车驾来日孟享景灵,既而值雨展日,閤门忽报来早引对,病中甚以为忧。
壬辰,平明入和宁门,对于后殿。次堂参,次过六部遍谒长贰郎官,次至虞相、梁参府。晚赴张钦夫、吕伯恭会,同坐新秀州守曾原伯逢。
癸巳,劬劳之日,胡邦衡惠诗。食素,终日讲人事。
甲午,早台参,次谒四台官,次别二府。竟日奔走泥涂中,暮归寓馆应酬书尺,劳倦不可言,幸肠疾少损。
乙未,早,台辞毕,即出涌金门。芮国器、沈持要、范至能先置饯于柳洲,李秀叔彦颖吏部继至。俄报有奉常兼西掖之除,既而乃少蓬、翰苑也。闻执政进至乞留,上曰:「甚好,但恐立异耳」。初拟少蓬,他日兼掌制,上曰:「便令兼内制可也」。秋暑酷甚,有醴酒,夜置舟泛湖赏月,二鼓后归。
丙申,早受省劄,即上辞免状,又受磨勘朝散郎告。
戊戌,车驾诣景灵宫。馆中同官相过:秘书丞李处全粹伯、郎陈骙叔进、张渊叔潜佐、刘焞文潜、林光朝谦之、校书郎杨兴宗似之、萧国梁挺之、赵汝愚子直、正字丁时发子章、冯田宗义。
己亥,宰执分诣。
庚子,受辞免不允劄子。
辛丑,早入秘书省供职。前月秘阁檐忽摧,少监李仁甫云:「昔御史门台坏而司马光去,今秘阁摧,某其去乎」!已而果除直显谟阁、湖北运副。临安修葺凡用八千缗,昨日方讫工而予今日上,初不知也。
荐举王自中曾集徐元德政绩同安抚司奏状(绍熙三年四月八日)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三、《诚斋集》卷七○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臣等日以乏使,孤奉明恩,畀付一路条察之寄。其惠绥黎庶及宣布君仁,恪勤职守,乃几案常事。至于报天谢生之大愿,惟有推贤扬善之一节。臣等庀职各已踰年,旋观列郡之太守、治中,得其尤颖而不以上闻,是蔽贤不祥之实也。伏见朝奉郎、知信州王自中,文词俊发,才气高秀。初以王蔺荐,见寿皇论天下事,如指诸掌,风生颖脱,有过人者,寿皇以为奇材。出典边郡,悉心毕力,峙粮训兵,常若寇至。今典上饶,除苛尚宽,一洗积弊。如诸邑逋负州家钱币为缗者三十馀万,上供失时,郡用告匮。前后太守往往劾一二县令、黥诸邑胥徒以塞己责,而不赡如初也。自中之既至,与诸邑宰握手吐诚,宽为之期而薄为之取,不遣一卒,不移一檄,率以手书致其勤恳,县令至有感泣者。自是诸邑吏民翕然感之,输租辏集,遂以无乏。朝散郎、知南康军曾集,胄出名家,躬服寒素。少从名儒张栻讲学,以为士君子之学不过一个「实」字。再立朝列,皆监六部门,不事干谒,不肯附丽,往往皆以为简。今守南康,大抵以抚字为先,以办集为次。其政一遵朱熹之旧,如请于朝乞均减星子一县预买,如辍郡廪以教育白鹿书院生徒,皆朱熹欲为而未及尽行者。南康地褊民贫,每岁流徙乐郊者不绝,今皆安集,无有愁叹。宣教郎、添差通判徽州徐元德,浙东名儒,朝列正士,持论鲠挺,特立不阿。出贰名城,乃员外置。凡州郡迎辂之数,厨传之仪,皆无故实,出于创为。其最者如挈携囊衣则有僦仆之币,如下檐宴集则有折俎之币,率为缗钱者数百。元德问之故府,咸曰无之,则举而付之郡庠,以为养士之费,于是民皆称其洁廉。江东一路讼牒,徽为尤剧。民讼至诸部使者之庭,皆以委之审决。元德一一翻阅文案,至忘寝食,吏牍山积,迎刃而解,于是民皆称其明断。此三人者,一路守倅之选。欲望圣慈特赐旌擢,以为良吏爱民之劝,以收异时待用之才。后或不如所举,臣等甘坐缪举之罚。
答本路陈漕宝谟大卿启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九、《诚斋集》卷六○
恭审出节少府,观风上流。卿月之度玉墀,方骋云霄之步;使星之汎银汉,忽临翼轸之虚。父老争扶杖而往观,官吏有解印而自免。恭惟都运宝谟大卿海涵地负之学,星翻汉回之文。使之进读于金华,必力陈于仁义;使之代言于玉署,当丕变于训词。乃谳于张之平,式敬皋苏之律。有德者进,惟邦之荣。岂无他人,可充唐使于十道;不有君子,孰重汉廷之九卿?伟进退之甚都,曾眷留之莫可。爰升内阁之邃,俾福大江之西。光华一临,威惠两有。春生南浦,回绿波碧草之风光;雨卷西山,凛秋水落霞之霜气。不应黔突之久,即缀紫荷之联。某尝以姓名,彻于几格。致老牛舐犊之恳,昔被厖恩;藏渴骥奔泉之书,今犹永宝。属闻揽辔之始,偶苦采薪之忧。谭子贺齐,已幸逃不至之代;李白道甫,乃首寄何如之声。感惧交如,摧谢惕若。
旌忠悯节庙碑(并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九、《濂洛风雅》卷一、《文章辨体汇选》卷六四九、康熙《西江志》卷一二○、康熙《广丰县志》卷二三、康熙《广信府志》卷九、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同治《玉山县志》卷二、同治《广丰县志》卷九、《南宋文范》卷三七、《稼轩年谱》第三四页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绍熙三年十月己酉,信州守臣王自中言:「臣幸得蒙恩剖符,假守支郡,视事之日,考按图牒,窃见故签书枢密院事张忠文公叔夜、故知同州事郑威悯公骧衣冠之藏皆在郡境。盖闻在昔靖康之难,虏骑长驱,都城危迫,四面勤王之兵逡巡前却,莫有至者。而忠文独以南道之师千里赴难,军锋锐甚,每战必克,乃以庙算犹豫,卒不能有成功。而崎岖颠沛之馀,竭力致死,犹以必存宗社为己任。事复不就,则遂闭口绝食而以身殉焉。其后虏人分兵西窥关陕,所向降下,无不如意,则又有如威悯者,独以孤城惫卒婴其乘胜焱锐之锋,蔽遮三秦,以备巡幸。虏兵大至,邻援四绝,知不能守,而勇气弥厉,誓必与郡俱为存亡。城陷之日,遂陨其生而不悔。是其见危致命,杀身成仁,皆足以无愧于人臣之义。是以圣朝痛悼,褒恤屡加,立庙赐名,著在祀典。盖非独以慰忠魂于地下,实以昭示万世臣子忠义之大训。而吏惰失职,脩奉弗虔。忠文虽得即墓为祠,以严貌象,然而僻在永丰灵鹫深山之中,既无以侈上恩、厉众志;至于威悯,葬祭在冯翊者,道既阻绝,而其故乡玉山东郭有坟无庙,则行路之人所为怆恻。而臣不佞,尤窃惧焉,谨已相地两县之境,通涂之侧,出留州钱,属吏鸠工,度为双庙,拟则巡、远,庶几有以揭虔妥灵,表劝忠义,仰称建炎、绍兴明诏之遗旨。谓宜假以光灵,定其名号,策书申命,以诏无极。臣不胜大愿,敢昧死请」。事下礼部、太常合议条奏,咸谓二臣之庙前已赐额,宜因其故,合而名之。制诏礼官议,是其以「旌忠悯节之庙」为额。于是尚书符郡主者施行如章,而王侯已召还矣。始,侯既属役于玉山令芮立言、永丰令潘友文,又以书来请铭于熹,于是两令课功,作治如法,复使人来申致侯命。熹既乐道二公之事,又重侯请,乃序而诗之,俾俟庙成,衅而刻焉。王侯字道夫,永嘉人,自少魁垒有奇节,尝为寿皇圣帝极陈当世之务。寿皇悦其言,欲大用之而未及也。是其为政知所先务,固宜如此。其诗曰:
皇皇后帝,降衷下民。君臣之义,父子之仁。臣之事君,策名委质。报生以死,身岂遑恤?若鱼熊掌,取舍之间,是孰使之?其性则然。林林之生,孰无此性?利害劫之,或失其正。文武张公,投命重围。拥孤弗遂,视死如归。侃侃郑公,遥遥孤垒。城亡与亡,其节亦伟。方时大变,众溃如川。二公相望,砥柱屹然。慷慨临危,一心如水。实全其天,万世不死。招魂作主,帝有闵书。吏惰不称,神用弗居。孰见孰闻?孰嗟孰叹?孰烝孰尝?孰克用劝?守侯请命,奠此新宫。煌煌巨扁,合旧增崇。丽牲有碑,螭蟠龟负。我其铭之,过者必下。
绍熙四年五月戊寅,具位新安朱熹撰。
熹既铭此碑,明年祗召造朝,道出祠下,将往拜焉,则貌象未设,而它役亦未讫功。问其故,则曰王侯既去,而岁恶民饥,两令寻亦终更。而今玉山宰温国司马君䢍始将终之也。君文正公诸孙,其大父忠洁公亦以扈从北狩,守节不污没其身,宜其有感于二公之事,不待州家之命而卒有以成王侯之志也。十月壬子,以讫事来告,熹以为是亦宜得附书,因纪其事,使写刻于碑之左方。
郢州忠烈行祠记 南宋 · 王自中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鄂国金陀续编》卷三○、康熙《安陆府志》卷三二、雍正《湖广通志》卷一一二、《汤阴精忠庙志》卷八、乾隆《钟祥县志》卷一六
余浮九江,逾大别,循汉水而上,父老往往能道岳公事,至有垂涕者,曰:「微岳公,吾属久为虏矣」。当是时,伪齐方张,安陆巳为齐守。公之引而西也,实始破郢。兵薄郢,虏冯垒自豪,公一麾之,众皆累肩而升,杀虏卒七千人,积其尸与天王楼相高,还故民之离散者。余过郢,郢父老又指余言所破城处,而访公祠,无之,以问太守张侯:「侯于郢日夜条理之,葺弊营新,不翅如治生业,顾独无岳公祠,何耶」?侯曰:「鸠木矣」。余至酂,未更月,侯以书来,告祠成,且曰以记属予。岳公事,世所称说者甚多,然其言不雅纯,以余所详知,其目有八。一曰忠:临戎誓众,言及国家之祸,仰天横泗,士皆欷歔而听命。闻大驾所幸,未尝背其方而坐。二曰虚心:食客所至常满,商论古今,相究诘,切直无所违忤。三曰整:兵所经,夜宿民户外,民开门纳之,莫敢先入;晨起去,草苇无乱者。四曰廉:一钱不私藏。五曰公:小善必赏,小过必罚,待数千万人如待一人。六曰定:猝遇敌,不为摇动,敌以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七曰选能:背嵬所向,一皆当百。八曰不贪功:功率推与其下。有是八者,所以名烈峣然。举入郢之师以临襄沔,定南阳,毋敢膺其锋者。其后一出而平虢略,下商于,再出遂取许昌,以瞰陈留。夷人畏远北遁,中原百姓牛酒日至,谓旦夕天下可定。不幸谋未及展,事忽中变。圣上嗣服,首旌其功,立庙赐谥,录用其后昆之贤,赐庙号曰「忠烈」,而江、湖之民至今绘其像,家家奉祀之。今张侯又能卒民之志,使其奠食于郢,则忠劳之报,岂不厚哉!余故历叙其所以为将者八条,俾来者有则,是亦侯之心也。公讳飞,河朔人,官至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武穆」。侯,尚书公仲子,尚书公建炎初使虏,留,□□□而归,节比苏属国,宜其子知所好尚。加□□孝曾,字王□。余则东州王自中也。淳熙十五年秋九月望日记。
分韵送王德脩诗序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止斋先生文集》卷四○
右松风轩分韵送行诗十有四家:赵容字叔静,翁珽字处度,魏谦光字益之,王自中字道父,徐谊字子宜,项允中字子谦,陈直中字颐刚,潘雷焕字省之,徐宏字蕴之,蔡幼学字行之,潘霆字材叔,潘倩字尚之,张东野字孟阜,郑志仁字能之。子宜、省之、行之皆与德脩为同年进士。诸人或与久故,或相识,或不相识也。能之与叔父伯英字去华,则以故龙图先生尝客德脩于宣城,去华方衰麻,故不与分韵事。林渊叔懿仲、沈季礼俭夫后至,别自为诗。予出韵,亦不在分中。吾乡风俗,敬客而敦师友,每一重客至,某人主之,邻里乡党知客者必至,不知客知某人者亦至。往往具觞豆,登览山水为乐。间相和唱为诗,致殷勤,或切磋言之;于其别,又以诗各道所由离合欢恻之意,冀无相忘。盖其俗然久矣,而未有盛于此会者,岂不以其人哉!嗟夫,吾见为此诗者多矣!去十数年,复阅而问故焉,则名字淟没,有不知今安在者;幸不淟没,则流落困穷,希得复合。不淟没不穷困,时得复合,而以势利变故,交不终者有之。幸皆不至此,然而道不行,功业不著,家人妇子抱其遗牍,私相以为好,而天下无考焉。是皆可叹也已。余既赋诗,又序诸君诗,苟吾德脩与凡在此者,深知其可叹如此,则余尚可因以不朽云。
修职郎吕公墓志铭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止斋先生文集》卷四九、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三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
越新昌之姓,石、吕、黄为大。余尝馆黄度文叔家,得与石、吕二氏游。其子弟多从予学,间至郭外所谓报慈庵者,则公父子所尝庐墓处也。杉松夹径,钜竹千百竿如拭,有泉琮然出两山谷间。庵在泉上,前有大石立平地,可以相隐避为娱嬉。石旁置亭,曲栏高下,缘以花卉。公以诸儿,领客危坐,诵佛书,过午始出户。余往来新昌三年,见之如一日。盖公之皇考君讳蒙,尝葬其亲于社潭之原,去家三十里,茇舍墓下,久之不返。公忧惧,即所葬皇考妣龙岩之麓,为是庵以悦安之。皇考君终焉,凡蔬食四十年也。皇考君卒,公以其丧合葬于是,而悲慕如其考。僧有年七、八十岁,饭此庵,相顾感叹。盖晚而后入郭内居。公父子以孝慕称闾里。皇考君坐逝,公享年七十四,亦寝疾五日,盥漱栉縰乃逝,淳熙乙巳二月十日也。孤元之将以丙午十有二月某日葬公于郎柯之陈岩,其弟声之来乞铭。铭未就,声之不胜悲。余与武弟同郡徐钺、王自中、彭仲刚、徐谊、蔡幼学,皆以诗悼公。是岁天大寒,雨雪甚,声之扶服几千里,空返,既葬,益请不已。事死如吕氏父子孙三世亦罕矣,宜为铭。公讳琰,字德文,以子遇太上皇帝庆寿恩,复遇寿圣太上皇后庆寿恩,封修职郎。五子,长元之,连三举乡贡,进士奏官;其第三,声之也,亦两举国子进士;某,某,某,咸克家。二婿:吴敦智、王师望。孙男女十四人。公娶王氏,封孺人,赐冠帔。公喜教子,孺人能成就公志,故诸子各有立。孺人先公生一岁,后卒一岁,今同穴。铭曰:
瞻彼庐矣,龙岩之原。公昔在矣,谁无子孙?瞻彼墓矣,陈岩之下。公今亡矣,谁无父母?
王道甫圹志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止斋先生文集》卷五○、民国《平阳县志》卷八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
呜呼!此吾友王君道甫之墓也。道甫讳自中,皇曾祖高,皇祖成子。父廷佐,赠朝奉郎。母施氏,封太安人。道甫登淳熙五年进士第,调舒州怀宁主簿、严州分水令,未上,以枢密使王公蔺荐,除籍田令。未几,罢。通判郢州,未上,知光化军、信州,召赴行在。丁太安人忧,服阕,再被召,以论罢,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起知邵州、兴化军,连以论罢。兴化之命下,道甫已病,庆元五年七月也,八月二十三日卒。官至朝请郎,年六十。娶林氏,封安人。二子:长曰更生,次幼。四女:长适国学内舍生高熙绩,馀许嫁进士曾充宗、周伯麟、林浩。道甫居温之平阳归仁乡,晚徙县之橘庄。雅爱仙坛僧屋之后山,因以为坟。十有一月二日,林夫人奉其柩葬于此。人皆知道甫少有志当世,尝以布衣上封事,及对,语合上指,除官。才数日,趣举其类奏上,道甫由是绌光化。入觐今上皇,复有「朕得卿名于寿皇」之语。道甫竟由是死云云为恨。不知道甫岁晏,抑才为学,去智为恬,假之持久,何造不深?余欲铭道甫也,以此而未克就,故识其圹云。
与陈同甫书 其二十九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六、《东莱吕太史集拾遗》卷一
专价,伏奉诲示,引纸疾读,恍如握手,不知相去数百里之远也。长夏溽暑,伏惟尊候动止万福。某馆下粗遣,自入夏来,以史限督趣,平明趋局,日落乃还舍,人事酬酢,一笔句断,终日在书册堆中,与往在明招况味无异。只是糜耗廪稍,每自愧恐耳。时事非唯未易插手,职守各有攸司,又兀然无上下之交,若欲强聒则尚口乃穷矣。平生非孑孑拘小谅者,苟有善意,其敢不承接而疏导之?此盖兄之所深悉也。谕及近况之详,慨然浩叹者久之。百围之木,近在道隅,不收为明堂清庙之用,此自将作大匠之责耳。如彼木者,生意濯濯,未尝不自若也。「井渫不食,为我心恻」,盖非井爻之盛而兄以此自处乎?惟冀益加宽裕,从容自颐,以慰见慕之徒之心,幸甚。廷对,山林草茅之论,自应有少斟酌者,后来亦深勉诸人勿誊本传播,政如来谕所虑也。居厚、正则、景明、道夫,已一一道来意矣,益恭诸公方且调护,未知能回否。不然则且归,俟阙期近来请祠,亦必可得也。张钦夫近丧子,得书极无况,力请出广,遂有鄂漕之命,亦且得归也。刘茂实固贤者,但举削一事,从前不曾破戒,然既蒙再三之谕,俟见李寿翁,如其语及,亦当赞助也。
金华时沄母陈氏墓志铭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八、《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三
大司徒以本俗六安万民,初一曰美宫室,次二曰族坟墓。是维死生之大纪,三代相传而不变者也。居焉而父子有秩,兆焉而昭穆有班,奇邪谲怪之说,未尝出于其间。斯民之生,老寿蕃祉,系族以宗,名官以氏,至于千百年而不替。王政既息,举丘封竁窆之柄委之巫史,妖诞相承,诱怵并作。民始忍以啜粥饮水之时,起射名干利之望。窀穸所卜,畔经远祖,度越疆畛,孤峙数舍之外,服降属疏,盖有樵牧不禁者矣。甚者兄弟忿斗,或谓是山于伯独吉,或谓是水于季独凶,狐疑相仗,暴其亲之遗骨而不可掩,是可哀也已。学士大夫,慨然尚论先王之制,则世共哗以为阔于人情。予独于陈夫人之葬有感焉。夫人生于壸帏之中,组紃是习,饎馈是共,未尝亲接儒先之馀论也。病革,属其子曰:「必祔我先舅之傍,毋深徇葬师,以咈我志」。遂攻位于舅之墓东白杨坞。然则坟墓之族,实人情之至愿。当巫史纷若之际,犹有不读《周官》,暗与之合者,礼岂彊人者哉?故予乐道夫人之事而论次之。夫人讳瑰,曾祖某,祖某,父某。男四,女一,孙男二。时氏,金华右族,舅没姑老,夫人以冢妇传家,阖门千指无违言。每与其夫语,必曰:「先舅无恙时,宾礼髦畯,课督其诸孙为如何?君主其外,我主其内,毋使一事减于旧可也」。其子见里有藏书者,归有羡色,夫人出簪珥直数十万,俾为僦工费。且曰:「吾家非穷空也,特欲汝曹异日见此书,不忘吾此意耳」。夫人没后,诸子为予诵之,辄涕下不能禁,庶几有成其志者。铭曰:
葬书五车重折轴,徼祥畏禨墓不族。淑哉夫人见何独,纩息留言毋远卜。有欲踵之求其躅,皇舅之原原左麓。
答杜仲高旃书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九、《攻愧集》卷六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九
钥向者天街一别,忽忽四五年。兹辱惠书,以慰以荷。钥杜门却扫,荷上恩再畀祠禄,仰以奉九十之亲,俯以自适不肖之躯,不翅足矣。况老态日见,夏秋间病足,延痛左腕,尝作醮词云:「四肢而三痛楚,十日而九呻吟」。其况可知。近方稍安。九十者,其家不从政,但当虞侍膝下,暇日则以故书遮眼,而昏花已不可视细字矣。鼓琴足以自娱,奕棋可以遣日,此外一不以经意。来书论出处大致,意甚笃,词甚伟,佩荷虽深,然非所敢当也。寄示新诗,快读降叹。《杜诗集注》等书恨未尽见,《发微》一编诵之数过,卓乎高哉!贤父子真足以发少陵之微意,非浅识者所及。来书云云,姑置是事,且说杜诗,以寄远怀,如何?杜之诗,韩之文,如王右军之书,皆古今一人而已。近世士夫水墨积习之工,类不甚至。唐人多能书,欧、虞、褚、薛是其尤颖异者。疲精竭神,各自名家,终不足以望右军阃域。若诗与文可以力取而强进之耶?诋之为村夫子者,固自难言,然王荆公以为与元气侔,盖极言诗之高致。若曰「所以拜公像,再拜涕泗流」,正为《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诗用意之大,东坡谓自是稷、契等辈口中语,正谓其语似稷、契辈尔。唐史赞之:「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皆极口称其诗。工部之诗,真有参造化之妙,别是一种肺肝。兼备众体,间见层出,不可端倪。忠义感慨,忧世愤激,一饭不忘君,此其所以为诗人冠冕。后人著意形似,亦有可杂之诗中而不可辨者。至其奔逸绝尘,虽诸名公,恐未免瞠乎若后,此难与不知者道也。然儗人必于其伦,以言取人,先圣所难。若直以上比禹、稷,与孔、孟之进退,则亦爱之过甚。此老如在,亦未必敢当。鄙见如此,更试思之,非面言不能究也。如「中自诛褒妲」,前辈尝称之,而陈将军之不没其实,未有人能发此者。《发微》如此者非一,末篇尤佳,叹诵不已。又记一二事,虽非诗之大节,因并及之。《留花门》诗:「连云屯左辅,百里见积雪」。以赵次公之详且博,略不注释。四明旧有卞倅养直圜为注甚详,竟不得其书。尝与之论及此,亦止云:「意其偶有积雪尔」。盖花门即回鹘也。钥尝考回鹘之俗,衣冠皆白,故连屯左辅而百里如积雪然,不既多乎?以此意读之,方觉语意精彩顿别。又尝与蜀士黄文叔裳食花椑,因问:「蜀中有此乎」?黄曰:「此物甚多,正出阆州。杜诗所谓『黄知橘柚来』,极为佳句,然误矣。曾亲到苍溪县,顺流而下,两岸黄色照耀,真似橘柚,其实乃此椑也。问之土人,云工部既误以为橘柚,有好事者欲为之解嘲,为于其处大种橘柚,终以非其土宜,无一活者」。又云:「『嘉陵江水何所似』,一本作『山水』者是。盖嘉陵江至阆州西北,折而趋南,横流而东,复折而北,州城三面皆水,故亦谓之阆中、阆内,如河内然。地势平阔,江流舒缓,城南正当佳处,对面即锦屏山。盖山如石黛,水如碧玉,故云:『嘉陵山水何所似,石黛碧玉相因依』。真绝唱也」。此皆前所未闻,恐可以助异闻之万一,又信乎不行万里,不可读杜诗也。信笔为报,惟为远业自厚。会昆仲并道甫,问讯为荷。
朝散郎致仕宋君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攻愧集》卷一○九
隆兴改元,永嘉进士得人最盛。尚书木蕴之既在魁选,一郡同登至二十七人。余忝末科,至乾道七年客授此邦。三年间,多与同年往还,甚乐也。后又假守,则在者已寡矣。今四十载,惟余参议光远、宋贰车正卿在,钥亦偶未死,故三人时以音问往来,而正卿又亡矣。明年,其弟习之持书求铭正卿之墓。抆涕之馀,为序其平生而系之铭,且请光远篆其盖云。君讳晋之,正卿其字也。旧名孝先,字舜卿。五季时,处士靖自福之长溪徙温之乐清。邑有张文君隐居,筑室为邻,而缑山仙人吹箫台峙其前,真胜地也。今八叶矣,子孙繁衍为名族。曾祖惟表,祖世则,俱晦德不耀。考允修,行义过人,有声舍选,而终不偶。笃意教子,既口授以《尚书》大义,又力贫为之择师。君既升朝,生封承务郎,后又赠至奉直大夫。妣万氏,继母张氏,皆赠恭人。由是邑人益励子于学。君幼颖悟,日诵数百千言。弱冠从梅溪先生王公十朋游,学徒数百人,独君首出。王公器之,曾以诗赠别,褒借甚至。未几入太学,登乙科,授左迪功郎、汀州司户参军。王公又以诗送行,期待尤远。到官明锐,任事不择剧易,郡政待户曹乃决,有「霹雳手」之名。秋稼加耗病民,君以郡命蠲之,人皆欢服。校文三山,士踰二万。杜君申有场屋声,又尝名荐书,文卷已遭摧剥。君识于众人中,引义力争,竟寘举首,果以经魁南省,人尤服鉴裁之明。时丞相王公淮,检正吴公龟年,少卿郑公伯熊同为部使者,皆欲出其门。外移长溪丞。县去福州数百里,休戚几不相同。丞相陈公俊卿为帅,君言邑之利病,多所开纳。赞其长黄君藻,和而不同,相得尤深。罢官祖饯,挥涕而别。海舟之隶于邑者数千艘,君既被檄总籍其目,分番以备调发,舟人安之。时造战舰期会趣迫,君缓其期,事亦随办。伐木必亲相视而后取,其免于斧斤者,号「宋公松」。丁奉直忧,治丧诸费一金不仰于公家。归营葬送,仍自为寿藏于侧,泣曰:「尚当供养于地下也」。除服,调临海令,以办治闻。催科不扰,囹圄屡空。太守邀入签幕,郡县视犹一体,知无不为。轺车行部,士民遮道,称德政者动数百人。枢密丘公崇为宪使,率诸台荐于朝。及去官,壶浆攀恋,旗帜咽道,相望不绝,前此未有也。再调光化令,乡人王公自中为守,每称为老先生。被边事简,作亭丰山之颠,遥望卧龙旧隐,暇日相与登高吊古,哦诗度曲,不复以僚属相遇。改奉议郎,知奉化县。君三更邑寄,熟于纲目,刓方为圜,坐以无事,民大爱之。丞相谢公深甫临海人,素知治行,时在参预,欲引之周行。君赴部,授信州通判以归。佐郡期月,即引年求谢事。谢公又却其请,且勉留之。秩满,竟以朝散郎致仕。或谓理赏可及正郎,君曰:「不翅足矣」。翩然还家,闻者愧服。天资孝友,奉直素为乡曲所敬惮,以儒术自信,黜释老之说,每曰:「亲亡而藉缁黄以荐,何待之薄也。死欲速葬,或溺于阴阳家之言以幸富贵,至累年不入土者,不孝为大」。其卓见类如此。君之执丧,一遵遗言。追慕老而不衰,岁时祭祀,焄蒿悽怆,如将见之,言及则必泫然。弟习之少君四十岁,抚之如子,捐祖产以畀之,而不忍析爨。弟亦恭谨好学,事君犹父,门内以礼法称。护坟茔如护头目,拜扫必躬必亲。宗党贫者收恤经纪,有孤女则为遣嫁之。不惟子弟承教修饬,厮仆亦能以生事相戒。有古樟荫蔽甚广,自号「樟坡居士」。晚又筑亭其上,榜曰「可高」,赋诗赓酬者众,钥亦预焉。嘉定四年八月属疾,终于家,享年八十有六。娶孙氏,继万氏,皆赠安人。二子:长曰统,迪功郎,宁德主簿,衢州比校务,调邵武军司法。姿禀端重,居家临政绰有父风。不幸先二年亡矣。次曰缨。孙四人:𠈇、侨、俶,皆业儒。幼曰宅。孙女四人:佰适进士刘颐,仲适国学进士张复道。叔从浮屠,名法定。季适进士万逵。女孙三人。习之与缨将以五年十月丁酉葬君于县盖竹山,寔附先茔,君志也。君敏而静,贯穿百家。不为艰深之文,明白丰赡。诗辞高胜,淡而实腴。即席唱酬,锋起泉涌,人畏其捷而服其工。所至留心风教,勉厉后学。长溪有隐君子林君维屏,号榕台先生,君屈致邑庠,遇讲书与其长率邑之寓公听焉,学者益励。丞相梁文靖公闻之,遂招入郡中,一时政化之盛,君实启之。忧居开义学,来者辄受。劝谕有文,斋舍有铭,深衣大带,济济翼翼,习俗益美。临海官事整暇,太守熊公克遇视学,则请君为说《春秋》。光化既为一新军学,至奉化则又亲见之,锐意兴作。里士监南岳庙汪君伋与其弟份斥家财为之倡,众亦竞劝。轮奂鼎新,照映山川。举梁之文,落成之记,皆钥为之。自尔累举,得士为多。家素贫,孙安人初以田四顷自随,伏腊粗给。仕几四纪,无一丘之益。客至必留尽欢,或假贷以续食,人为不堪,晏如也。归老馀年,齿落复生,发白更黑,颀然为乡曲之望。诗文甚多,随有散佚。今惟《乾》《坤》二卦、《中庸》《大学》《禹贡》《洪范》讲义、《春秋十二公论》各一卷,《历代中兴君臣论》二卷,《拟进万言书》一卷,《樟坡集》三十卷藏焉。铭曰:
阜陵取士,隆兴之春。惟温最盛,二十七人。我幸同升,荐官海滨。相与往来,久而益亲。四十馀年,如星向晨。惟宋与余,寿踰八旬。宋君忽焉,而迹遽陈。行义治政,蔼然弗泯。难弟贻书,其请甚勤。哀怀易感,勒铭翠珉。
与吕伯恭正字(祖谦)书 其二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二、《陈亮集》卷二七
违去又复许久,不胜尊仰。即日首夏清和,伏惟编摩有相,台候万福。廷试揭榜,正则、居厚、道甫皆在前列,自闻差考官,固已知其如此,然犹遗恨于德远、应先、少望何也?正则才气俱不在人后,非公孰能挈而成之?天民对后,有无指挥?益恭闻亦得对,计亦有遇合之理。此君蹉跎,日已老矣,六十以后,虽健者不能有所为也。辛幼安、王仲衡俱召还。张静江无别命否?元晦亦有来理乎?天下事常出于人意料之外,志同道合,便能引其类,自非元恶大憝,皆可借其利心以成回复之势。阴阳消长代谢之际,可熟玩矣。吴平之后,其虑亦自不少,况不必平乎!亮已如枯木朽株,不应与论此事,亦习气未易顿除也。亮本欲从科举冒一官,既不可得,方欲放开营生,又恐他时收拾不上;方欲出耕于空旷之野,又恐无退后一着;方欲俛首书册以终馀年,又自度不能为三日新妇矣;方欲杯酒叫呼以自别于士君子之外,又自觉老丑不应拍。每念及此,或推案大呼,或悲泪填臆,或发上冲冠,或拊掌大笑。今而后知克己之功、喜怒哀乐之中节,要非圣人不能为也。海内知我者惟兄一人,自馀尚无开口处。虽浮沈里闾,而操舍不足以自救,安得有可乐之事乎!然一夫之忧欢悲乐,在天地间去蚊虻之声无几,本无足云者,要不敢不自列于知我者之前耳。时节亦甚迫,譬之失火之家,众人以为此人实能救,则亦无所逃其责,此秘书今日之势也。事机所系,无所多逊,况「揖逊不足以救焚」,此语亦有理。子约一向在侍旁否?不敢叠番为问眷请委。尊閤宜人懿候万福!新妇儿女再三拜起居。
与吕伯恭正字(祖谦)书 其三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二、《陈亮集》卷二七
比家奴回,得所答教;正则来,又承专书,副以香茶之贶,甚珍。其间所以教笃之者,无非至言,如亮浅薄,何以堪之!然事不亲历,常不知其难;亮今知其难矣。孔子沐浴而有请,以常从大夫之后;孟子以布衣传食于诸侯:盖事变之所迫,举一世陷溺于其中,而我独卓然而有见焉,其势不得而但已也。彼皆以身任道,而执寸莛以撞万石之钟者,可笑其不知量也。大著何不警其越俎代庖之罪,而乃疑其心恻井渫不食乎?天下患无才耳;有才之人,则索手之徒踏一片闲田地,便可以饱食暖衣而长雄于一方一所,安在其有才而求售也!有才而求售,其才亦可知矣。大著不察其心之所忧,则亮将何所望!亮之自放于杯酒者,亦每每先为大著忧尔。人生岂必其为秀才?亮平生本不种得秀才缘,而春首之事,自侍从之有声名者固已文致于列,亮亦岂恋恋于鸡肋者乎,亦恃有大著在故也。王道甫告以忌嫉之徒乘间谤毁之可畏,潘叔度以为「三年三百绿袍子,讵可以动其心」?均是人也,而好恶异心,二君殊未之知耳。亮之所敬闻者,圣贤切于忧时,而其中常若无事,不知何道而使之并行而不悖乎。此非书语之所可解,惟大著就真实处教之,使有以凭藉度日,其赐为不小矣。君举闻求金华添倅,何不早决之?其势不可不出。大著新迁,且应从容其间耳。兼人各有力量,不可相学也。初秋,伏惟台候万福。
与吴益恭安抚(儆)书 其一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五、《陈亮集》卷二九
亮一别不谓便如许久,中间伯恭递到婺州所留之文,不得一见为恨。前年萧山道中作一书,附梁节推行,记得灯下写时甚缕缕,今亦莫知所说何事也。正月间到临安,又得梁节推书,始知已出广久矣,甚念一见,深以不可得为虑。临行,才得与天民促膝共语。一旦复得君举书,亦知兄之来参差日子极不多,人生会聚之难乃如此。回思向来大醉井亭桥上,无一时放手,固是人间乐事也。比闻有召对指挥,丈夫年踰五十始得一面天颜,自不应复有留藏。然有君如此,亦不必量而后入也。私以为必有非常遇合,日日以冀。忽郑景元相访,未及寒温,首问此事,乃知奏疏甚伟,九重所以相期待者亦甚至,然竟不免为邕筦之行。吾人所向,类多如此。上方侍光尧万寿,岂忍使人八十之亲重入瘴疠之乡乎!若明以为告,宜无有不纳,乃欲待到阙而后乞祠,殆不可晓。天民一见遂遇合,继此当平步要津矣。天下无不可为之时,无不可乘之势,顾吾侪之命忒煞不是当耳。栾武子所谓「不可当吾世而失诸侯」,此言甚可念也。亮已为枯木朽株矣,虽即填沟壑固其分,但胸中所怀千万更无开口处,良以为苦。四海相知惟伯恭一人,其次莫如君举,自馀惟天民、道甫、正则耳。此事今已一笔勾断(云云)。
与陈君举(傅良)书 其一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二五、《陈亮集》卷二九
别久不任怀仰,不得嗣音亦复久矣。眼前区区,遂成因循,乃其心未尝不在也。即日秋高气肃,伏惟需次有相,台候动止万福。亮今年本无甚事,但随分溷过时节,亦殊不觉人生各有几许日子,乃如此虚度,甚令人自悼。朋友过此,皆言尊兄进德日异一日,无不叹服。但亮终以为:尊兄向者所有,已自足以慑伏一世,课进亦非难事,小小得丧殆浮翳耳;直须到「九万里则风斯在下」地位,方可坐视群山千万叠,无不拱揖以为吾用,虽其背去者亦固吾坐下物也。番来覆去,彼直自劳耳。一旦风云会合,虽左右前后亦捞摸不着,便可以坐福一世苍生。若极吾人今日之所有,祇足以致人之伏耳,其背去者便无奈他何也;足以致吾君一时之喜耳,退则为人一扫净尽,便无一事也。虽然,此非为一世才人智士论也。非如吾兄有地步人,当不信此耳。亮与朱元晦所论,本非为三代、汉、唐设,且欲明此道在天地间如明星皎月,闭眼之人开眼即是,安得有所谓暗合者乎!天理人欲岂是同出而异用?只是情之流乃为人欲耳,人欲如何主持得世界!亮之论乃与天地日月雪冤,而尊兄乃名以跳踉叫呼,拥戈直上;元晦之论只是与二程主张门户,而尊兄乃名之以正大,且占得地步平正,有以逸待劳之气。嗟乎冤哉!吾兄为一世儒者巨擘,其论已如此,在亮便应闭口藏舌,不复更下注脚;终念有怀不尽,非二十年相聚之本旨,聊复云云。更录元晦答书与亮前日再与渠书,更为详复一看,莫更伸理前说?若其论终不契,自此可以一笔勾断矣。道甫直是一梦。象先一见甚喜,殊异流辈。渠作做不诧异,恐自此可以稳稳平进。子宜久不得差遣,胡为而如此?大防平时无恶于人,亦复然,信哉时之难也!雪梨甜榴各一篰,聊以问信。石榴真甜者,但苦小耳。《胡君墓志》甚善,亦迥异往时,岂其进类若此耶!未有承晤之日,千万为世道厚自崇护,至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