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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重行王世卿等劄子 北宋 · 韩维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南阳集》卷二五
臣近尝论奏渝州江津县主簿、权县尉世卿所为乖虐,渎乱人理,复州玉沙县主簿管藻违诏慢官,残贼平民,并乞不以赦原,特赐重行断遣。
内王世卿,近已降敕依断冲替。
臣伏以四方百姓类多困穷,方当慎择循良,共加抚养,而世卿、藻所为乃尔不善,窃恐天下官吏如此者尚众。
伏望圣慈特谕执政大臣,更将王世卿与管藻所犯情理比量轻重,一例严赐谴责,仍劄下进奏院,录报诸道,以戒顽虐。
取进止。
聂内翰冠卿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四、《新安文献志》卷九四
聂内翰冠卿字长孺歙县人
七世祖师道,杨行密版奏,号「问政先生」,鸿胪卿
致尧,登咸平三年第,赠礼部尚书
冠卿登第,为连州军事推官
秩满,以文谒翰林学士杨亿,大器赏之,于是大臣交荐。
召试学士院校勘馆阁书籍,迁大理寺丞,为集贤校理通判蕲州,再迁太常博士
言天下旬奏狱,虽笞杖并覆,而徒流不系狱者,乃不以闻,非所以矜慎刑罚之意。
请自今罢覆杖笞罪,自徒以上,虽不系狱,亦奏覆。
从之。
登闻鼓院,历开封府判官三司盐铁、度支判官同修起居注,累迁尚书工部郎中
景祐中李照改定大乐,引冠卿检讨雅乐制度故实官,别诏与冯元宋祁修撰乐书,为《景祐广乐记》。
又以警严一奏曲不应再用,乃制《奉禋歌》,以备三叠,诏冠卿造词以配声,下本局歌之,是年郊祀遂用焉。
冠卿特迁刑部郎中、直集贤院,以兵部郎中知制诰判太常礼院纠察刑狱
奉使契丹,其主谓曰:「君家先世奉道,子孙固有昌者,尝观所著《蕲春集》,词极清丽」。
因自击毬纵饮,命冠卿赋诗,礼遇甚厚。
还,同知通进银台司审刑院
康定二年,入翰林学士
母忧,起复判昭文馆
未几,兼侍读学士
冠卿每进读《左氏春秋》,必引尊王黜霸之义以讽。
一日,坠笏上前,帝悯冠卿丧毁羸瘠,既退,赐禁中汤剂。
未几,告归葬亲,至扬州卒。
诏以其弟太常博士世卿通判宣州宋卿为秘书郎
初,世卿监延丰仓,掘地得古砖,有隶书字,半浸灭。
其可辨者云:「公先世饵霞栖云,高尚不仕,累石于江滨」。
又云:「昭王大丞相聂」。
又云:「水龙夜号,夕鸡骇飞,其年九月十二日卒,年五十有五」。
冠卿始见而恶之,至是校所卒岁月及其享年,无少异者。
冠卿嗜学好古,手未尝释卷,尤工诗,有《蕲春集》十卷、《河东集》三十卷。
子友仲、平仲仪仲文仲、公仲。
庆历二年,友仲以正字升亲民任使。
平仲文仲,并以太庙室长正字
仪仲熙宁中虞部员外郎通判卫州
四年十二月,判大名府韩琦王拱城危急,仪仲抱疾驰赴,总徒条筑,因此病亡,特赐绢百匹。
文仲子循矩,登元丰中第。
世卿天圣中进士
皇祐中职方员外郎,知莱州信阳军,终太常少卿
子武仲、南仲微仲恭仲武仲,登皇祐第。
宗室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使持节复州诸军事复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御史大夫上柱国开国侯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五百户赠宁国军节度观察留后追封宣城郡公墓志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八、《华阳集》卷五三
皇侄宁国军节度观察留后、追封皇城郡公讳从审字叔度太祖皇帝之曾孙,吴懿王讳德昭之孙,赠永清军节度观察留后安定郡公讳惟和之子。
初命为右班殿直,历左右侍禁、东西头供奉官
上初纂服,改内殿崇班,累迁东染院副使
景祐中,朝廷推属籍之宠,并寘环卫,遂改千牛卫大将军,寻领贺州刺史,又迁筠州团练使,历左领军大将军
祀明堂恩,拜复州防禦使
皇祐三年五月十八日,以疾终于宫邸。
上初闻疾,亟遣太医诊视,赐以御奁之药,又命中贵人临抚者相望于道。
讣闻,天子震嗟不已,为辍视朝,刻以留印,苴以公土,襚于柩前,享年四十六。
公姿性端毅,喜怒靡形于色,下虽舆隶之属,咸以时进退,肃然如官庭。
日内朝,衣冠雍容,未始以风雨辍废也。
每退处燕閒,延礼髦畯,授《礼记》、《左氏春秋》,反复不倦,由是颇识圣人大趣。
又通阴阳方技之学,晚尤喜释氏书。
晨起趺坐,讽念精进,以性理为适。
公奉身清约,尝自以天家之荫,享贵盛日久,念亡以报国,一日悉陈家所藏瑰奇之玩,输之内府
上问所欲,公顿首谢,初无所觊。
上嘉其忠笃之至,亦宠答之。
娶吴氏,赠宿州观察使守礼之女,燕国大长公主之孙,德仪柔嘉,休有壸范。
子十人:世英右监门卫将军
世坚、世及,皆蚤卒,皆赠左武卫大将军
世卿,亦蚤卒,赠右监门卫将军
世肱,右千牛卫将军
世祎、世总,并太子右监门率府率
世仍,太子右内率府副率
戚藩之英,咸师教义。
馀二子不毓。
女五人:长适右班殿直李彦伯,蚤卒;
次适右侍禁武振,封永康县君
次适左侍禁郑士宁,封永康县君
二女尚幼。
孙五人:令缵、令驿、令琈、令课、令签,并太子右内率府副率
嘉祐五年庚子十月丙辰朔三十日乙酉,葬于河南永安县之原。
申命禁林,以识不朽。
铭曰:
显允宣城,邦之英戚。
不矜于盈,义训是迪。
驿车以朝,有炜振振。
器抑于用,美怀莫申。
皇帝仁恩,灿虖九族。
宜炽而艾,胡夺之速?
山之隆高,水之环纡。
归将安之?
以宁兹墟。
秘书少监吏部尚书陈公神道碑铭1058年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五、《元丰类稿》卷四七、《曾文定公集》卷一六、《永乐大典》卷一○三一○ 创作地点:安徽省马鞍山市当涂县
祥符九年九月甲辰秘书少监、知广州陈公卒于位。
以闻天子,官其二子,以慰宠其家。
天圣中,今天子修先帝功臣,记之于史,而太史考公之谋议劳烈于朝,访公之世族、州里、官次、行治之本末于家,以书于册。
已,又有诏次其功,著之令典,布之天下,曰:维所以宠嘉陈氏之子孙者,其世世无绝。
嘉祐三年,公子三人谋曰:吾先人之所既立,记德之史藏于有司,褒功之诏传于天下。
维墓有碑,后嗣所以载吾先人之休声美实,而久废不立,惧无以饬其子孙于千万世,以为己羞。
则相与来乞铭文,以刻于石。
其叙曰:维陈氏,其先远出于舜,至周武王之时,陈为舜后妫满封国
至春秋之际,楚灭陈,而子孙之散亡者,因为氏族。
其后居长葛者,出于太丘寔之后。
唐之晚,长葛之陈氏徙南剑州沙县
公讳世卿字光远南剑州沙县人也。
曾太父昶,太父昂,父文馀。
公贵,赠其父尚书驾部员外郎
公为儿时,书木叶为诗,其父见之大惊,遂使书学,以笃志闻于人。
雍熙二年进士,为衡州军事推官,改静安军节度推官
王小波李顺盗蜀,州县多不能保,东围静安,公应变,为箭笴兵械城守之具百馀万,约其属分城守之。
围既久不解,分城者疑惧意懈,出语动公,公以义谯数勉之。
而间谓州长张雍曰:「此属留之则溃人心,纵之使求外兵,则两全」。
听其言。
盗数万人围静安八十日,公奋励距敌,射其裨将一人,应手死。
又射至数百人,无不辄死。
盗以故不敢迫。
外兵来救,乃卒解静安之围。
事闻,即其军以公为掌书记,父丧不许去官。
自宋兴小吏势弱,盗起往往转掠数百千里,吏辄弃城走。
及公之保静安,则若吏力皆可以有为者。
然公之于此时,盖亦以无为有,以少胜众,此材智烈丈夫之所为。
小拘常见之人,亦安能责其此出哉?
公在静安七年,还为秘书郎
真宗即位召公欲以补御史,而张鉴广州,乞公自助,乃以公与
累迁尚书度支员外郎赐绯衣银鱼,历知河南府新安县通判广州,知建州,改福建路转运使,又改两浙,入判三司勾院,复为荆湖北路转运使
澧州诸蛮夺澧旁地耕守,数纵兵入盗,积十馀岁莫能却。
至公,诸蛮畏悦,皆还就溪洞。
而归故所掠地与人。
公因筑武陵澧州三塞以备蛮,诏书嘉奖。
公去久之,而后吏不能善蛮,蛮亦辄复入盗。
天子问公前所以服蛮者何为,而今将治之者何出,公具对而刊其稿,世故莫知其何术也。
荆湖岁馀,擢为秘书少监、知广州,赐金紫服,至则罢计口鬻盐,人以休息。
海外国来献,多人徒以食县官,而往往皆射利于中国也。
天子问公所以纲理之者,公以谓以国之小大,裁其使员,授官之多少,通其公献,而征其私货,可以息弊止烦,从之。
南海四年,未及召而得疾卒,享年六十有四,某年某月某甲子葬于沙县龙山乡崇仁里。
母夫人某氏,某县君
继母夫人萧氏,某县君
夫人罗氏,某县君
子五人:曰俨,尚书比部员外郎
曰侃,福州古田县尉
曰佩,卫尉寺丞
曰伟,同学究出身
曰称,殿中丞
侃、伟皆早世,而俨、称之进于朝,累赠公吏部尚书
公事继母行纯笃,其进膳饮药物必经手,其执丧,人恐其不胜哀也。
遗戒诸子,皆人之大节。
好振人之穷,乐奖人之善,所荐士后多至大官宰相张士逊,公所荐也。
公常以谓:我之所以自著者在行事,故不必见于文章。
所以事上者,不求人知,故其于谋议尤多,而人罕得而知也。
噫!
其可谓自信特立也已。
其铭曰:
允淑陈公,生知书学。
人就其华,我居以朴。
盗惊西土,在围城。
邻有破亡,公守不倾。
往视蛮荆,其得孰窥?
蛮来受职,若与为期。
翼翼蜀州,士全纯白。
茫茫楚野,人复耕织。
原念累功,进位南伯
内治何为?
与人休息。
外治何为?
宾柔荒国。
允淑陈公,文武之特。
声戴于人,实告于册。
又慰尔后,刻铭墓石。
策问五道 其四 第四道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司马公文集》卷七二
问:《夏书》曰:「赏延于世」。
《小雅·裳裳者华》刺幽王弃贤者之类,绝功臣之世。
是古有世禄之道也。
《周书》数之罪,则曰:「官人以世」。
言《春秋》者,公羊氏亦云讥世卿
《诗》、《书》、《春秋》皆圣人所以仪范后世也,今其言乃违戾如是,岂圣人之道渊微奥远,学者不足以至邪?
愿闻所以辨之而毋让。
尚书屯田郎中致仕常公墓志铭熙宁十年三月1077年3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三、《净德集》卷二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彭州市
尚书屯田郎中致仕常公,享年七十有八,熙宁丁巳岁正月朔日卒于成都孙男安民之官舍,即以三月壬申葬于大邑县多融乡安宁里先茔之次,从大夫礼也。
公讳溥,字周用
其先居长安,自唐季有为唐安掾著,子孙因家焉。
高祖某,则又徙临邛
曾祖某,祖某,遂为邛大姓。
父某,以信义著乡里。
淳化盗起,能与众捍之,盗不敢犯;
又能率土军迎王师以从讨,活污染者千人
蜀平议赏,不愿仕,君子知其有后。
洎公之贵,累赠工部侍郎,追封母杜氏长安县太君,继母费氏永康县太君
公天资纯愿,少力学,既冠,从乡举,辄先诸进士
景祐五年始登第,调陕府陕县主簿
母丧,父继殁,服除,授成州南溪县
旁邑有地讼,指七木堰、暮露滩为说,凡十七年不决,部使者委公听之。
公考验图卷,详辨讹误所谓「漆木、墓路」者,以折分争,人伏其明。
官满,调鄂州节度掌书记
炭场吏私贷官缗,将陷重辟,公悯其非大恶,偶不知法,遂至是,谕以偿之,免九人死。
著作佐郎、知濠州定远县
县素多讼,吏积习为奸,号难治
公以简处剧,以严济恕,纲开条举,乃至无事。
于是修孔子,会诸生,躬为课试。
时旱蝗相仍,公祷之必应,独一县沾洽,蝗亦及境而毙,诚忱感格,如古循吏之效。
秘书丞太常博士通判彭州
属县鹤鸣堰,岁岁冲溃,大破民产,公度视岸势,因水之性,凿高就下,得以不决,民蒙其利,乃用「常公」为堰之名。
屯田员外郎通判宁州
遇英皇践祚恩,迁都官员外郎,亦以雩祀获报,郡人爱之,有号「都官雨」者,犹前世以御史称也。
职方员外郎审官考其课在异等,荐为御史,不报。
今天子即位,授屯田郎中通判海州提举楚海涟水盐纲,时年六十八矣。
彊明无恙,满岁赏劳,当自宰府除便郡。
一日,登景疏楼,感物赋诗,浩然有归意。
或劝之俟从心而去,公曰:「吾起白屋,位郎曹,于素志何负?
士之进退,惟以义,必曰七十而谢,则非出于诚,出于法也。
吾老矣,其西归乎!
岁时奉丘陇,旦暮会朋戚,啸歌觞咏,以佚吾生,其乐与宦游孰胜耶」!
既得请,乃还临邛号鹤峰归老
安车野服,惟所欲往,燕吟谐笑,终日欢然。
凡如此者十年而没。
公谦懿和裕,不忤于物,接人无少长贵贱,一以礼;
处事无艰易巨细,一以诚,真乐易君子也。
凡平生所著杂文歌诗若干篇,为一集,传于家。
枢密冯公之未仕,公尝以台辅期之,既而贵显,则亦报公之德。
议者谓公有知人之明,而冯公厚于义,莫不韪之。
公娶何氏,有妇德,封仁和县君,春秋七十七,后公二十六日而终,举祔焉。
子二人:楫,黎州军事推官
构,尝举进士,已而退处,乐于名教。
女六人:长适廖世卿,次适杜修辅,次适徐钧,次适宿松李寅,次适汉阳张伯遵,次适崔君平
孙男十人:长安道,预太学荐,早卒;
安义
次安石,遂州节度推官
次安民,成都府府学教授
次安雅、安中、安政、安节、安世、安术,皆务家学。
孙女五人,重孙亦如之。
公之葬也,教授君状其行来求铭,陶窃谓世之士大夫,或役于禄利,往往癃老未谢去;
或谢而归,失素所嗜,则沮郁有闷容;
或后裔慢于送往,以至暴棺累岁,不得即藏。
如公之勇退,退而能自得,及其亡也,子孙又能时而葬之,亦可以警昏薄、劝笃厚矣,敢不为之铭。
铭曰:
仕而知止,请老以归。
老而有终,葬不踰时。
惟义保躬,公能履之。
惟礼笃亲,子孙从之。
吁嗟公乎,无憾于斯。
大宋右侍禁焦君墓志铭(并序嘉祐七年二月 北宋 · 李昭文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二六、《千唐志斋藏志》下册第一二七一页
君讳宗说,字梦臣
曾祖讳虔,帐前都统军,赠太子少师
祖讳继勋,彰德军节度使,赠太尉
考讳守节四方馆使荣州刺史,赠右武卫上将军
天圣中以父任为右班殿直,监内柴炭库门,后监明州盐仓。
明道初,天子毕恭谢礼,泛恩,改左班。
后考课,迁右侍禁,监外香药库门,后监福州商税。
后押兵器赴永兴军,以疾卒,康定二年十二月朔日也,享年五十有七。
兄弟九人,君居长,而能尽友道,郁睦诸弟。
处家有法,虽僮仆无不肃谨。
涖官强干而廉,士大夫固所推美。
出将门,席世勋,不以骄伐自逸。
克裕于家、干于官,不其善欤!
惜乎历效未著而世。
始娶尹氏,先君而亡。
继娶谏议大夫李公韶之女。
子三人:长曰世卿内殿崇班曹州兵马都监
次曰世安右侍禁
次曰世宁,终右班殿直
女一人,适进士王俞
子之子六人。
嘉祐七年二月二十四日,葬河南府洛阳县金谷乡尹村,祔于先太尉次。
铭曰:
出将门,席祖勋。
官冗历,德廉勤。
遗子孙,刻于珉。
贡进士王辨书,阎永真刊。
杂策 其二 修废官举逸民1057年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六、《苏文忠公全集》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古者民群而归君,君择臣而教其民,其初盖甚简也。
唐虞以来,颇可见矣。
商至周令日滋,而官亦随益,故其数三百六十,盖亦有不得已也。
《书》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
又曰:「夏商官倍,亦克用乂」。
言其官虽多于古,而天下亦以治也。
周之衰也,宣王振之,号为中兴
重黎之后失其守,而为司马氏,陵迟至孔子之时,周公之典盖坏矣。
世卿大夫大夫,而贤者无以进。
孔子慨然而叹,欲修废官、举逸民,以归天下之心,行四方之政,而《春秋》亦讥世禄之臣,盖伤时之至也。
自秦更三代之制,官秩一变,汉循其旧,往往增置,历世沿袭,以至于今,遂为大备。
愚恐冗局之耗民,而未知废官之可举也。
然古之官,其名存其实亡者多矣。
司农卿不责以金谷之虚赢,尚书令不问以百官之殿最,此岂非王体之重欤?
国家自天圣中,诏天下以经术古文为事,自是博学之君子,莫不群进于有司,然所以待之之礼未尽,故洁廉难合之士,尚未尽出,今优其礼,而天下之逸民至矣。
且夫山岩林谷之士,虽有豪杰之才,固未知有簿书吏事也,而刚毅讦直,不识讳忌,故先王置之拾遗补阙之间,此其属任之方也。
噫,自孔子没,世之君子安其富贵,而不复思念天下有废而不修之官,逸而不举之民,今明策丁宁而求之,以发孔子千载之长忧,此天下之幸也。
讲春秋序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五、《龙云集》卷二四、《经义考》卷一八三、《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谓公天下之好恶者,莫大乎好恶之心不存焉。
好恶之心不存焉,则喜不正为予,怒不正为夺,抚键张关,至则迎受,于是褒贬可寄,而真好恶见矣。
《春秋》之为经,非酿好恶者也,非致喜怒者也,非私予夺而加焉者也。
使陶冶之俗不复多谢檃括,而为孔子者得尺寸之柄,以摄有一丘之民以治,因张吾已试之效乎当世,则《春秋》亦无事于作矣。
彼椎轮之鲁史,虽与晋之乘,楚之梼杌,同为寂寥无诏之腐简可也。
幽厉既往,滋削之周,如日西薄,袭彼游氛,奄奄就尽。
而文武末裔,是生孱王,邦畿千里,播为羸国。
始则胎祸衽席,乳兵怀抱,终乃鱼烂狶突,国参辰而家胡越,于是无复勤王之举矣。
一变而为之会,政在诸侯可也。
再变而为溴梁之会,政在大夫犹之可也。
卒变而为黄池之会,则夷狄横中国,纪纲扫地而尽,尚曰可耶?
且《诗》在,犹足以形怨诽、攻缺失,夫《诗》与王泽斩焉亡矣,《春秋》欲毋作,得乎哉?
然时无神瞽,孰识中声,身为奎井,不俟甘石,则孔子之于《春秋》,虽曰取鲁故时册书附著之,至其伦制之茂密,用舍之委曲,褒贬之详略,对校之宽迫,盖亦一折于晚出之圣笔矣。
其道则武周公之所以揆人伦者也,其法则武周公之所以治功罪者也。
故曰《春秋》天子之事,岂虚言哉!
孰谓变周之文,从夏之质,与夫黜周而王鲁之说,为足以知《春秋》乎。
考之于经,其排推抑扬,犹华衮之与鈇钺也,一加焉则万世之荣赫,愀怆不可以迹掩。
犹权衡之与绳墨也,一陈焉则是人之重轻曲直不可以情遁。
其谨严峭覈,犹之不使雪桃,而毙冠新履之不可以首足易也。
其据约趋顺,犹天地之中有阳城焉,非燕之南至,则越之北奏也。
是故有阙之以谨其疑者,如「夏五郭公」、「甲戊己丑」、「陈侯鲍卒」之类是也。
有视世久近而为之者,如辞显于隐桓、微于定哀之类是也。
有深探其本而加讨者,如天王狩于河阳赵盾许世子止弑其君之类是也。
有微物而吾无苟焉者,如五石六鹢、星陨如雨之类是也。
此其凡也。
有字之者,有名之者,有氏之者,氏以志其所自出,名以谨其所当据,字则于是乎进之矣。
有日之者,有月之者,有时之者,其治是人也,时为缓,月次焉,日则于是乎操之为已蹙矣。
而又「无不尔或承」,以尊王人;
「薄乎云尔」,以治夷狄。
疾首事,甚熟恶,狄中国,人诸侯,封大夫,略微者,则亦无所不至焉。
此其例也。
君臣之义废,见之于隐桓之事然也;
父子之恩绝,见之于蒯聩出奔然也;
兄弟之爱蔑,见之于郑伯克段者然也;
夫妇之别丧,见之于姜氏孙于齐者然也。
书尹氏卒,所以讥世卿之尸国爵;
书公及邾仪父盟,所以疾盟诅之始兆乱;
公子翚如齐逆女,则亲迎之废有如此者矣;
天王使凡伯来聘,则朝觐之废有如此者矣;
书如齐纳币与四卜郊不从乃免牲,则丧纪祭祀之废有如此者矣,此其悉也。
由此观之,殆范宁所谓该二仪之化育,赞人道之幽变,谓举得失以彰黜陟,明成败以著劝诫,拯颓纲以继三五,鼓芳风以扇游尘者欤。
然则是书也,而谓之《春秋》何也?
盖天地之所以舒惨百物,其运在四时,而春秋为阴阳中,非若为阳而有建巳之阴,为阴而有建子之阳,駮之也。
圣人也者,仿乎阴阳以信褒贬,则其事固嫌乎不正为阴阳者也。
反是而稽焉,则褒邪贬邪特未定也。
褒而有疑于贬,贬而有疑于褒,若不正为阴阳然,彼悠悠之后世,尚焉从而质诸乎?
此则人命《春秋》之意,而虽孔子亦莫之能易者也。
孔子没,传《春秋》者中间有五,而邹氏、夹氏独泯灭不传,后世亦莫知其为何等学。
盖自汉兴以来,已患《春秋》为难知矣。
贾谊、董父子,横置嗜好于区区之传,独何邪?
《左氏》、《公》、《谷》,其大致不必一一尽同,至于剖析条流,探赜理诣博矣;
而踸踔腾轩,尚恨数有蹶跌,可不惜哉!
至唐晚有啖助赵正用,得失时时窥觇,解者仅如对家,然自五学而后,此两人者其最有功于《春秋》者乎。
何休曰:「《公羊》墨守,《左氏》膏肓,《谷梁》废疾」。
是蔽其所习者也。
《六艺论》曰:「《左氏》善于礼,《公羊》善于谶,《谷梁》善于经」。
是酌其波流者也。
范宁曰:「《左氏》富而艳,其失也诬。
《公羊》辩而裁,其失也俗。
《谷梁》清而婉,其失也短」。
是既其文辞者也。
若夫不蔽其所习,不酌其波流,不既其文辞,则刘餗以谓《左氏》以情角,二传以法断,情角则不禁,法过则不行者,为得之矣。
彼三子者,其犹劲弓强弩之合发乎,激矢不同,而均志于的亦中而已矣,然不可谓小不中而罪劲强也。
《公羊》长于敷叙,《谷梁》长于决择,非《左氏》之本末考据,虽二子亦踬矣。
学者之于《春秋》,患在求之太过,拘之太甚耳。
求之太过则精理漫,拘之太甚则流入于峭刻,而不知变。
于此有一言而尽者,道而已矣;
有两言而尽者,公与恕而已矣。
故曰:圣人之言如江河,诸儒溯沿,妄入畎浍。
圣人之心如日星,诸儒纠纷,云障雾塞,此亦学者之大患也。
策问第二十(三传同异得失)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八
问:《春秋》昭回之光、不烛之日久矣,日者上圣宅心焉,诏国子增置博士员,自三经二《礼》外,士有他日应书而备数有司者,许别用《春秋》自占。
而其说,则杂取三《传》诸儒所长,以阐秘邃。
兹诚远览旁绍,力张经术之盛举也。
然考之三《传》,时有可疑者,而诸儒又未能悉到圣处,则学者定于谁而质诸乎?
夫尹氏一人也,或以为女子,或以为世卿
仲子一人也,或以为惠母,或以为桓母。
谓为同邪,其异既如彼。
乃若献公之取虞虢,穆公之拒蹇叔,其本末先后,反若出乎一人之辞,谓为同邪,其同又如此。
以至赵盾许止之事,皆所直书,而三子者必曰赵穿谓不尝药,有是哉?
又况讳鲁黜周,戎卫狄晋,与夫实与桓文之说为不一耶?
且三子之得既如此矣,而其解者喜为怪迂阔诞,又有如东汉之何休者;
迁就丘明,期于不窘,又有如西之杜预者。
范宁几矣,其失顾多,在于摘撮众家,而寡所自负。
然则求不畔于者独谁乎?
就子之言得之多者又谁也?
吾子能审择乎,此则有司亦将惟吾之择矣,可无考焉(《龙云集》卷二八。)
「就」下原校云「阙一字」。
上国子丰祭酒 其一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二、《云溪居士集》卷二二
某闻天下有大物,宏深阔达至于无外,亘古今而不变,贯三才而两之,其致用甚明,而妙微莫测,违之者不可离,即之者不可既,惟圣人为能尽其事,古之人谓之道术。
儒者,道术之所在者也。
昔先圣祖述二帝之意,宪章文武之法,持以干世主而济斯民,至乎车辙之迹环天下而不售,退于洙泗之上,悼时命之不相,惧道术之无传,于是作六经而载之,以遗后世。
探天地之心,索阴阳之隐,形鬼神之情状,原死生之始终,因消息满虚、奇耦逆顺之变,定吉凶悔吝,以明得失,崇盛德而广大业者,存乎《易》。
颂文武之基,咏幽厉之灭,察礼义之存亡,观情性之邪正,因正变哀乐之差,言王道之成坏,劝明德而惩淫慝者,存乎《诗》。
之道,述三代之变,采东周之一得,录片善于费秦,因典谟训诰、征贡歌范之文,以明帝王之蕴,备稽古而应世变者,存乎《书》。
异五礼之制,等三千之仪,谨度数之末节,畅隆杀之典训,因声明文物华质详简以为节文,通因革而记述作者,存乎《礼》。
论咸章之律,述濩武之容,象帝者之所成,颂皇王之遗美,因声容节奏疾徐疏数之文以纪功德,察世变而观前圣之心者,存乎乐。
周公之成法,断鲁史之记事,诛穷奇之已死,拔元凯于无闻,别嫌明微,予夺褒贬,以成一王之法,正诛赏而弭贼乱者,存乎《春秋》。
六经之作可谓盛,道术之意可谓明矣。
学者得六经而读之,宜无待于人而自得焉。
孔子没,子夏退于西河之上,当是时,去孔子未久也,从之学者拟于夫子。
孟子孔子之孙子思之弟子也,视夫子盖百年耳。
进退于齐梁之间,亲而师之者亦数百人。
荀卿,出于孟子之后亦未远也,老于兰陵李斯之徒,皆其弟子。
夫子,孔门之高弟;
,儒者之大成,人之从之,未足多怪。
若董相之出于西京马南郡郑司农之在东汉,得遗经于煨烬之末,起礼学于绝灭之后,因训诂以测圣人之意,守章句以传师承之习,其视子夏、孟子荀卿之徒远矣;
然所在之地过于洙泗,天下之士闻其名者,莫不愿得而师之,赢粮而不以为劳,趼足而不能自已,跋涉河山之险,违弃桑梓之重,束脩而进者,率用千计,至以久次授业,不得见其眉宇,何哉?
意可言而言不足以尽意,言可书而书不足以尽言也。
惟言与书有不能尽者,则道术之传,虽资口耳方策,而口耳之间,方策之上,终不足以得道术。
故诵《诗》读《书》,不若亲其人质疑问难,必资模范之益,虽有圣人之才,而师之道不可废也。
虽然,董相当景武之际,之习方炽,刑名之俗未革;
马、郑在汉中世之后,世卿擅政,阍寺用权,而天下多事,皆非尊儒重道、清夷晏粲之时也。
此三君子者,徒以道义私淑之人,尊高天下。
当是时,士犹背流俗而独行,冒党禁而不顾,从而学之,若是之盛。
使圣人在上,儒术尊明,进无壅遏之虞,退无异端之蔽,君子有卓然以德行道术当天下之选,居宗师之地,四海之士向风而影从,竭蹶而辐辏,宜有甚于两汉之人趋董相、马、郑之门者。
恭惟国家艺祖以禹之盛德,当天意而契人心,揖逊雍容,光受大宝;
宗承之,遂以儒雅润色帝业,如成王之继文武,制礼作乐,揄扬歌颂,而生齿之类,不复目干戈而耳钲鼓矣。
是后更五圣,历百有馀载,而道术益明,儒者益粹,光隆盛大,由三代以来未有如今日之至,非两汉之所拟议也。
先生居今之时,昭然拥明天子之休命,宅成均之长,而当宗师之任,则先生之德义道术为何如矣;
四海之士仰而慕之,又当何如矣。
某不敏,生也七年而诵书,又七年而学为文,又七年而应科举,迨两尘乡书,窃取名第,二十有八岁。
每念处平治之世,身无运粮戈之役,复幸父兄好善,少得从事文学,苟不能探幽索奇,致远图大,攀前修之高躅,蹑奔逸之清尘,真自弃也。
用是忘其愚且贱,窃有意于道术。
宗师之门,心焉在,仰跂墙仞,积有日矣。
谨录所业文三卷,古体诗一卷,修贽见之礼,俯伏仰俟进退之命。
世卿阍寺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五、《云溪居士集》卷二○
甚哉!
世卿之害国,而阍寺之不可使也。
何则?
世胄之才,不必尽美,心志困于富足,筋骨惰于无患,德礼不由而殉物甚笃,思虑不足以周远,忠义不足以自将。
保身承家,犹或有缺,况于秉执钧轴,鼎鼐之重而均调天下乎?
因乘祖父之资溢涯量,而窃有威柄,门生故吏遍于海内,周亲缔交,蟠错权要,根干强大,枝叶猥茂,顾天下之事在己,而无所畏忌,缓则盗弄威福,急则起而为变矣。
刑馀腐夫,大质已亏,苟得无顾。
甘言令色,善营视听;
曲谨小谋,时有可喜。
狎侍左右,习而不戒,犹惧为患,况于收攫噬之才,付以事任而参预功业乎?
效一朝之力以自结于上,世主之心甘嗜其饵,国之威灵落其掌股,则殚凶慝以济奸利矣。
故自书传所记,未有世卿擅政,阍寺用权,而无凶国害家者也。
东汉世祖,以雄武之略驱策英豪,左威右德,兼尚权数,乘馀泽,投机会,阔视高步,经营大业,披荆棘而平王路,振坠绪以续休命,数年之间,天下靖谧。
于是息偃矛甲,陈列笾豆,刬夷壁垒,阐辟黉序,介胄之士,雍容弦歌,戢威武,畅文德,而平治之功成矣。
显宗明照情伪,至诚自强,慧而服勤,百度具举,振权纲以隆主道,备文物以饰治具,政刑清肃,而礼乐兴矣。
孝章知明察慧,人谓其猛,本宽仁之术,推忠厚以济之,于是政平人和,协气条畅,珍符灵贶,杂然并出,帝王之德楙矣。
光武之立纲陈纪,维持王业;
明帝之敬慎缘饰,增光先猷;
肃宗之宽仁爱人,宠绥四海,皆足以固结民心,垂芘后世,保元命、贻大业于无疆者也。
然而至于顺帝,轻用国命,世宠梁氏,成逆冀之祸。
孝桓临事鲜谋,任使匪人,起五邪之奸。
凶丑见贤,贱隶乘贵,反易纲纪,窃舞威柄。
淫刑滥罚,横及勋旧,憸巧奸回,是爵是赏,废锢时望,刻剥生齿。
施及灵帝之时,天下不胜其愤,投隙奋臂,而无刘氏矣。
是岂建武永平之泽未优,而天下忘汉之速哉?
使逆冀无世及之宠,则夷戮之罪不盈;
五邪无诛冀之功,阍寺之宠弗启;
虽有灵、献之主,亦可以蒙旧业,因馀泽,而保无患矣。
呜呼!
汉之乱亡,成于
之衅,萌于阍寺
阍寺之宠,由诛冀而启之。
高帝之明命,覆世祖之成业,开建安之隙以诱曹氏者,顺之尤也。
世卿阍寺之患,可不戒哉!
寒亭题记元丰三年九月 北宋 · 黄潜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二、《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三、光绪《湖南通志》卷二八一
寒亭始于唐瞿令问,而元次山命之名,其记刻存诸石壁备矣。
旧亭栈木朽桡,至者危之。
元丰三年僧契宗请完之,主簿世卿缘崖发石,易穴路,得径以登于层巅,取废材作二亭,曰清胜、摩云。
由是远极物象,一新旧观矣。
上复脩合宫大礼之月,令黄潜记。
门下侍郎耿南仲辞免男延禧除太常少卿恩命不允诏 宋 · 翟汝文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忠惠集》卷一
南仲:省劄子奏辞免男延禧除太常少卿恩命事,具悉。
朕蒐揽贤隽,程其器能,岂以天官,而为私宠,奉常之擢,谁曰不然?
而卿以嫌力辞,初无祁奚内举之意;
朕慎用德选,宁有尹氏世卿之讥。
所请宜不允。
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钱氏箕裘集序1147年12月1日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五、《苕溪集》卷二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
右钱氏《箕裘集》,武肃王之六世孙名悦字稷臣者之所作也。
武肃以兵拒巢贼,讨刘汉宏,诛董昌,尽有吴越之地,尊奉上国,四传至忠懿王
武肃躬蹈忠孝,又以训子孙,而忠懿奉承惟谨。
太祖皇帝之下江南也,忠懿提兵取常润,已而来朝京师太祖慰遣甚厚。
太宗登极,卒以国入觐,而吴越之民几二百年不识兵革。
其阴德之茂在人膺肺间,至于今未忘也。
士大夫喜道其事而传闻异辞,或不审谛,故稷臣类其祖宗建立传序次第,以家世荣遇,人才瑰杰有闻于时者若干人,以为此集,将附之家谱,属余序其后。
余尝观自昔门第之盛,席勋旧姻戚,世公世卿,宠遇赫奕,不为不多,故独以恩泽闻;
而人才辈出,表仪搢绅如钱氏者,未见其比。
岂其世德所钟与他异欤?
异时位孤棘、秉旄钺者,余盖识其一二。
即之退然如窭人子,论道古今,考质疑义,以自乐于名教,其意岂肯与恩泽侯比。
其有挟册觅举,与寒士较得失,率攻苦食淡,淬励事业,使余爱叹之不已也。
前辈硕儒所谓一门三学士,三世四贤良,与其政绩行义,超诣卓越,余之所跂慕,愿见而不及者哉!
以是知人物门第,事不两全,钱氏既兼得之,又何多耶。
如其不然,虽之盛,七叶珥貂,亦无取云。
稷臣在宗族中为最不遇者,客居异县,累然坐空卢,读古书,行古道,面有之色,是余寂寞之友也。
绍兴十七年十一月辛卯吴兴刘某序。
澧阳许崧老1128年11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七、《梁溪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湖南省常德市澧县
某顿首启崧老宫使右丞台座:岳阳人还,奉十二月五日所赐教,审闻钧候胜常,感慰无喻。
岁华改新,伏惟茂对令辰,拥培殊祉。
某待罪澧阳,才息肩,复闻有海南之行,不胜惶惧。
束装俟命,即上道,然传报已久,而命犹未至,益以震悚。
章疏不知曾见否?
大槩以六事为言,其五皆靖康往事,其一谓罢黜不当,迂路归无锡,且与县官饮宴惠山,复资囊士人上书诋朝政得失,冀复召用。
所以屏之海外,坐此而已。
方建炎秋八月丐罢相而归,至十一月始有落职之武昌指挥,则当其未谪数月间,不归其家,将安归乎?
惠山靖康间所赐,以为功德院,一诣饭僧,初未尝与县官饮宴也。
至资囊士人上书言事,冀复召用,此岂理也哉?
是身许国已久,方宣和末变故汹涌,及靖康中谗谤沸腾,分甘死矣,得逮今日,皆其馀也,岂复吝惜?
然圣主在上,睿知日跻,如日中天,而万物毕照,终冀蒙察,死且不朽。
自古贤智不能自免者多矣,况以疏陋之姿,而值艰危之际,进不量其材力,退遂至于颠隮,罪大谪轻,夫复何道?
数舍之远,无缘一别,情可量也。
前蒙借示《春秋集传》,玩味谛绎,心舒目明,不能去手。
此书黯闇久矣,今乃灿然,非精思深考,超诣自得,何以及此?
叹服无已,辄作数百言书于后引之末,未知是否,殊愧率尔也。
然前书所谓犹有疑者,窃恐未免有求之太备、索之太过去处,而三《传》之说亦有邈焉与经相违者,正当信经而不信传,痛删去之,然后圣人之意明,不当尚取其近似之说,以亏一篑之功也。
愿试陈一二,以质所疑。
孔子因鲁史而《春秋》作,于史之阙则亦阙之,所谓信以传信,疑以传疑,故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
若桓四年不书秋冬,十五年夏五不书月,十七年五月不书,此皆史之阙文,故圣人因而不书以志阙。
若于不书秋冬、不书月、不书,取诸成岁及辰计之数,求其义而为之说,则恐求之为太备。
孔子作《春秋》,于天地灾祥必谨书之,使畏天者知其故而恐惧修省,故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
若书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地震山崩之类,此皆德政不脩、有所感召而然,故圣人书之以记灾。
若于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言霸统将兴而兆齐小白;
甲辰甲午地震,言素王终始而生死孔子
于沙麓崩,言晋文公将霸之祥而地理决,则恐索之为太过。
三《传》之说,固有与经相违而可信者,如经书赵盾弑其君,而传言之罪在于出不越境,反不讨贼而已;
经书许世子买弑其君,而传言买之罪在于不尝药而已。
弑君,大恶也,圣人正其罪而书之,岂苟然哉!
虽三《传》之说与经不同,或可信者,近于义故也。
至经书襄七年公会诸侯于鄬,郑伯髡顽如会,未见诸侯,丙戌卒于鄂,而传言子驷杀之。
《左氏》谓子驷忿郑伯不礼,使贼夜弑僖公,以疟疾赴于诸侯;
《公》、《谷》则谓郑伯将会诸侯以从中国,而其臣欲从楚,故弑之,所以不书,「弑」者,为中国讳也。
夫以不礼于其君与所从不同之故,遂成弑君之恶,恐不若是之甚。
《左氏》载八年楚师伐郑,子驷、子国、子耳欲从楚,子孔、子憍、子展欲待晋。
子驷曰:「民急矣,姑从楚以纾吾民。
晋师至,吾又从之。
敬共币帛,以待来者,小国之道也。
牺牲玉帛,待于二境,以待强者,而庇民焉。
寇不为害,民不罢病,不亦可乎」?
由是观之,则子驷亦无必从楚之意,将会诸侯,遂先弑其君,何哉?
《左氏》第言子驷弑僖公,初不言经所以不书弑之义,而《公》、《谷》言之。
夫春秋二百四十年间,弑君三十六,孔子皆正其罪而书之。
弑君而贼不讨,则不书葬,以责其臣子。
今书郑伯髡顽如会,未见诸侯,丙午卒于鄵,又书葬郑僖公,则僖公欲会诸侯,未见而卒尔,理甚明白。
三《传》之说,皆不可信,当悉删去之,以经为信可也。
某尝谓介甫作《字说》,其发明义理之学甚深,然人得以议之者,以求之太备故也。
古者六书有象形、谐声、转注、假借、会意之类,而一切以义训之,故不免有穿凿之患。
然则《春秋》因史之阙文略而不书者,存而不论,勿求之太备则善矣。
又尝谓汉儒言灾异,其指陈天人之际甚明,然后世得以议之者,以索之太过故也。
惟先格王正厥事睹天地之变,则侧身脩行以应之,而汉儒一切引类为之说,故不免有附会之弊。
然则《春秋》于天地之灾祥谨而书之者,论其大意,而不索之太过,则善矣。
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其二三策而已」。
信道之笃,取舍于经者犹如此,而况于传乎?
三《传》独《左氏》躬见鲁史,公、谷乃得于传授
《春秋》书「君氏卒」以讥世卿,《左氏》乃言君氏为隐公之母,善学《春秋》者去而弗取,则郑伯之弑,讵可信哉?
是三者,窃意以为如此,未敢必也。
承切磨之喻,故不敢自隐,或有可采,愿无以人废言;
其或未然,却告垂诲,幸甚。
方幸江、湖间,相去不远,书问往反,可以资讲贯之益;
今乃屏之海外,邈无还期,离群索居之念,宜何如哉!
世路方艰,千万为此道自重,不宣。
某再拜。
十月桃 其二 富枢密 宋 · 张元干
 押阳韵
蟠桃三熟,正清霜吹冷,爱日烘香。
小试芳菲,时候无限风光。
洛滨老人星见,喜少室、云物开祥。
丹青万汇,熊兆昆台,凤举朝阳

向元枢辅岩廊。
记名著金瓯,位入中堂
梦熟钧天,屡惊颠倒衣裳
黄发更宜补衮,归去定、军国平章。
管弦珠翠,兰玉簪缨,岁岁称觞。
先公行状(上)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六、《斐然集》卷二五
宝文阁直学士左朝请郎致仕、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左太中大夫谥文定胡公行状:本贯建州崇安县开耀乡籍溪里。
曾祖容,故不仕;
祖罕,故不仕。
父渊,故任宣义郎致仕、赠中大夫
母吴氏,故永寿县、赠令人。
公讳安国字康侯
五世祖号主簿公,五代中至建州之鹅子峰下钓鱼自晦,人莫知其所从来。
后世相传云,本江南人也。
父中大始读书为进士业,时同县有仙洲翁吴先生以六经教授,中大往从之。
翁阅其所写《论语》、《尚书》终帙如一,无差舛,即妻女,是为公母令人。
公初能言,令人试教以训童蒙韵语数十字,两过能记,大母余氏抚之曰:「儿必大吾门」。
七岁为小诗,有「自任以文章道德」之句。
令人俾就外家学,岁时得一归,留不过信宿。
日记数千言,不复忘。
年十有五游学信州
一日有为马戏于学前者,诸生百许人皆不告而出。
教授歙人胡公行两庑间,闻诵书声,问为谁,得公姓名,延之堂上,询所习业与所以不出。
咨嗟叹赏,出纸笔佳砚为赠,益勉之曰:「当为大器」。
越两年与计偕,既而报闻,遂入太学,修懋德业,不舍昼夜。
是时元祐盛际,师儒多贤彦,公所从游者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长文颍川靳裁之
裁之才识高迈,最奇重公,与论经史大义。
一日博士令诸职长呈其文,将考优劣而去留之,皆争先自送。
公缴还差帖,愿列诸生,自祭酒下相与称叹曰:「是真可为诸生表率者矣」。
凡三试于礼部,年二十有四中绍圣四年进士第
初,殿试考官定公策为第一,将唱名,宰执无诋元祐语,遂何昌言为首选,方天若次之,又欲以宰相章惇子次天若
时策问大要,崇复熙丰,公推明《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渐复三代为对。
哲宗皇帝命左右再读之,谛听逾时,称善者数四,亲擢公为第三。
胪传至陛前,俄有圣语宣问:「师何人」?
公对曰:「久处太学」。
在廷者皆以为名对。
常州军事判官,改授江陵府观察推官,未赴。
荆门纳室,道出江陵帅臣监司一见,合章奏乞除府学教授,报可。
会学校颓废,职事者十馀人廪米为家,欺公年尚少,捍格顽冒,公再三镌谕不悛。
乃按其蠹弊事,尽屏之,于是远近父兄喜,遣子弟来。
公正身律物,非休沐不出,凡所训说,务明忠孝大端,不贵文艺。
缮修宇舍,绳度整立。
任满,除太学录,谢绝请求,无所假借。
刘观、越人石公揆轻俊有名,试选屡居上游。
代笔事觉,公揆薄游成讼,人多为之游说,公曰:「录以行规矩为职,规矩不行,奚录为?
且二人如此,非佳士也」。
竟致之罚。
未几迁博士,足不蹑权门,期年用法改京秩。
政事堂,请外任。
蔡京色变,密使张康国欲荐馆职,不愿就。
会新学法,博士例除诸道提举官,拟公河北路,公辞南人不便于奉亲,执政曰:「禄厚莫如朔部者」。
公终辞,遂除湖北路。
陛对奏曰:「学校所以养育人才,非治之也。
今法令具矣,当使学者于规矩之外有所耻而不为。
谨按圣门设科,成周贡士,皆以德行为先,文艺为下,臣当以此仰奉明诏」。
徽宗皇帝首肯之,实崇宁四年也。
到官,改使湖南
是时蔡京所行事既不善,而官吏奉承过当,愈为民害,学校其一也。
公撙节行之,禁其太甚,士子恃法自肆者必惩之,常曰:「韩魏公最善行新法者也,所至访人材,询利病,礼贤士,慎刺举」。
五年三月,例罢学事司,除通判成德军。
八月所罢司官,仍旧。
时令人多病,厌道途之劳,留居荆门
便养有请,再章上,未报。
会诏诸道学事官举遗逸,公得永州布衣邓璋、王绘应诏
已老,不愿行,公请命一官,风劝学者。
零陵县主簿李良辅赃被劾,乃逃窜诉于朝,称二人者党人范纯仁客,而邹浩所请托也。
蔡京特改良辅官,与在差遣,命湖南宪司置狱推治,人皆为公胆落。
帅臣曾孝广来唁,公退,语人曰:「胡康侯当患难凝然不动,贤于人远矣」。
用例册致馈,公不受。
曾复书曰「前此无不受者,当明载于籍,彰清德」云。
蔡京狱不成,罢宪使陈义夫,命移北路,迄无请托状,直除公名勒停,而曾及永守乐昭厚别教官,皆坐黜。
五人者非特无怨,而问劳不绝。
问舍求田漳水之滨,治农桑,甘淡薄,服勤左右,婉然愉色。
得间则专意经史及百家之文,家人忘其贫,而亲心适焉。
大观四年良辅他罪抵法,台臣毛注乃辨明前事,有旨复公官,改正元断。
政和元年张商英相,除公提举成都府路学事。
亲年寖高,旁无佽助,叱驭溯峡,皆所甚难,即乞侍养曰:「臣而留令,无所逃诛。
子若委亲,亦将安用」?
得请,满二年未朝参,丁令人忧。
公侍令人疾,食不尽器,衣不解带。
居丧哀毁,营奉窀穸,冒犯霜露,一事一物,必躬必亲。
荆楚风俗素陋,州里见公自致者如此,然后知慎终送死为重。
公粝食逾年,不能胜衣。
中大勉之力,乃少进滋味,以慰中大之意。
服除,政和八年矣。
深相,荐名士十人,九人者已迁拜。
公赴召,至京师卧疾,知旧交来劝勉,或称庙堂威怒胁之,公孙言而已,所访问惟医药。
居百馀日,逡巡谒告而归。
宣和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学事,复召对,未受命,中大捐馆。
初,中大常欲公及时报国荣家,而令人又欲公保崇德
公承志以道,既不拂中大之严训且不失令人之素心。
及公赴阙,辞,未获命也,中大手书促之归,无复曩时督责矣。
中大感疾且一年,公奉事节适如一日,凡服饵禁戒,中大必听。
既免丧,谓子弟曰:「吾奋迹寒乡,为亲而仕。
今虽有禄万钟,将何所施」?
遂致其事,筑室茔山旁,分置图籍,瞻省丘坟,翻阅古今。
陶靖节为人,诵「心远」之章,望云倚杖,临水观鱼,淡然无外营,将终身焉。
宣和末,侍臣李弥大吴敏谭世绩合章荐公经学可用,齿发未衰,特落致仕,除尚书屯田员外郎,公辞不起。
靖康元年二月,除太常少卿,公辞。
再除起居郎,又辞。
时女真乘虚直捣京师,为城下之盟。
公移书大谏杨公时曰:「按《春秋》书『齐人来归郓欢龟阴之田』,是田本鲁田也。
始失不书者,不能保其土地人民,为不君讳也。
太原兵劲天下,艺祖太宗自将再驾,而后入于版图。
河间、中山,北方重镇,犹郑有虎牢,虞虢有夏阳,秦之潼关剑阁,吴之西陵也。
今闻割遗敌,不亦辱乎?
按《春秋》齐侯侵蔡伐楚,楚使请盟,美而书来者,荆楚暴横,凭陵中国,郑在畿内,数见侵暴,齐侯伐而服之,则自此帖然矣。
此门庭之寇,所当惩创不可已焉者也。
远方犯阙,释而不击,反与之和,戾于圣人之训,不已大乎?
按《春秋》鞍之战,齐师败绩,遣国佐致赂请盟,晋郤克欲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国佐震怒,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
郤克惧,反与之盟,而不敢复也。
故圣人特书曰『及国佐盟』,国佐一怒,折伏郤克
示天下后世忠臣义士,克敌制胜在于曲直,不以强弱分胜负也。
金人陵辱朝廷,人心同疾,非止郤克之于齐,四镇三关,倘皆割弃,岂特尽东其亩而已乎?
而城下结盟,亲王出质,不竞甚矣。
按《春秋》徐子章羽断其发,携其夫人逆吴子,圣人特削其爵而书其名者,罪其不自强,无兴复之志也。
敌欲地则割要害而与之地,欲人则饰子女而与之人,欲金帛则倾府库而与之金帛,欲亲王贵戚则抑慈割爱而与之亲王贵戚。
假如敌请六飞会于辽水之上,不往则恐违其约,欲行则惧或见欺,又将何处乎?
按《春秋》于宝玉大弓,失之书、得之书者,重传器,戒不恭也。
强敌猝至,上下无备,取金帛于盗臣之家,纾急缓攻,则亦可矣。
似闻宗庙供器输于敌庭,果有之乎?
于宝玉大弓,孰轻孰重?
于圣人失则书得则书之意,又如何也?
按《春秋》,灭梁者秦也,圣人不书,秦灭而书梁亡者,不能守在四邻而沟公宫,亡其自致也。
今勤王大众不以击敌而以治城池,金帛用物不以募战士而赂敌国,堂堂大宋,万里幅陨,奚至陵藉如此其甚哉!
主上初政,老儒在朝,四方徯
安危所系,而外侮侵陵,国势衰削,岂其既往言之不及乎?
必有应之于后者矣」。
人以是知公通于《春秋》,虽畎亩坚卧,固非素隐忘世者也。
朝廷促旨沓降,公幡然有复仕意。
六月京师疾在告。
一日亭午,孝慈皇帝急召,坐后殿,玉色虚伫,劳问甚渥。
公奏曰:「明君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
心者,事物之宗。
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
自王迹既熄,微旨载于《易》、《诗》、《书》、《春秋》,时君虽或诵说,而得其传者寡矣。
窃意陛下在昔潜德东宫,其于经籍所载帝王制世御俗之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而未及陈。
今正位宸极,代天理物,则于古训不可不考。
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
愿慎择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深发独智,则天下之幸。
臣又闻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谋。
议既定,君臣固守,虽浮言异说,沮毁动摇,而初计不移,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
陛下南面朝天下越半年矣,而绩效未见,纪纲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观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
若不扫除旧迹,乘势更张,窃恐奸雄不忌,敌人肆行,大势一倾,不可复正。
上世帝王询事考言,图成绩。
愿咨访大臣,何以修政事、禦外侮,令各展尽底蕴,画一进呈,宣示台谏。
如有不合者,使随事疏驳。
若大臣议诎,则参用台谏之言。
若疏駮不当,则专守大臣之策。
仍集百执议于朝堂,众谋佥同,然后断自宸衷,颁之中外,以次施行。
敢有动摇,必罚无赦。
庶几新政有经,民听不惑,可冀中兴之效」。
渊圣颔之良久,问曰:「卿学何所师承」?
对曰:「孤陋寡闻,莫逃明鉴」。
渊圣曰:「比留词掖一员相待,已令召卿试矣」。
公对曰:「臣壮年守官湖湘,得足疾,颓心荣进,亦已乞身。
今日扶惫趋阙者,贪慕圣德,愿瞻天表,一伸其志而已。
于侍立之职,且不敢当,况敢闻异恩」?
语未毕,日昃暑甚,龙衮汗洽,公遂退而具奏。
盖自七月七日亲奉玉音,被受堂劄,四上辞免,渊圣数予宽告。
门下侍郎耿南仲倚攀附之旧,凡于己不同者即指为朋党,见公论奏,愠曰:「中兴如此,而以为绩效未见,是谤圣德也」。
乃言:「胡某意窥经筵,不宜召试」。
渊圣不答。
及公屡辞,南仲又曰:「胡某不臣」。
渊圣问其迹,南仲曰:「往者不事上皇,今又不事陛下」。
渊圣曰:「渠为疾而辞耳,非有向背也」。
遇臣僚登对者,往往问其识胡某否。
中丞许翰对曰:「臣虽未识,然闻其名久矣。
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入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胡某者有几」?
渊圣嗟异,遣中书舍人晁说之至公所居,具宣德意,令勉受命,且曰:「他日必欲去,即不强留」。
时已九月初矣。
公既趋试,复上章乞外。
有旨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南仲司谏李擢侍御史胡舜陟公稽迟君命,傲慢不恭,宜从黜削,儆在位。
疏奏不下,公乃就职。
南仲既倾宰相吴敏枢密使李纲,欲并逐善类,遂谓中书舍人许景衡晁说之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失事君义而黜之,公缴奏曰:「二人为去就,必有陈论。
怀奸徇私,必有实迹。
乞降付本省,庶可按据,载诸词命」。
不报。
王安中责授散官随州安置,公言:「安中自大臣建节知燕山府,委任重矣,而畏避童贯,专务蔽蒙。
民力殚残,敌情变动,军食缺乏,师徒失律,略不上闻,数奏祥瑞,固宠禄。
一旦敌骑深入,社稷几危,推原本因,其罪与蔡攸等。
乃居汉东近地,公论不以为允。
今并围未解,朔部戒严,若非恃赏罚之公,厌服人心,何以攘却外侮乎」?
安中移置象州
言者论内侍王仍张见道、邓文诰图欲离间两宫,将遂其奸计,有旨令三省觉察,公言:「图欲离间两宫,则罪不可赦。
遂其奸计,则恶不可留。
望深察众情,及时裁处,全慈孝之情」。
三人遂黜。
应天尹叶梦得坐为蔡京所知,落职宫祠,公言:「罪已正,子孙编置无遗,土地悉入县官,家财没于府库,无蔡氏矣。
则二十年间尝为所引用者,今皆朝廷之人也。
若更指为党,则人才之弃于此时者众矣。
且党论何时而弥乎?
臣所见,弃瑕舍过,消散朋党,正在今日」。
乃除梦得小郡。
中书侍郎何㮚建议治平则宜重内,遭变则宜重外,乞分天下为四道,置四都总管,各付一面,为卫王室禦边境之计。
公上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
东汉季年,王室多故,刘焉言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宜改置州牧
求益郡,刘表襄阳袁绍得冀,曹操取兖,争相割据,自此不复有王室矣。
今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数百州分为四道,事得专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则权复太重,又非特州牧比也。
使四人者果皆尽忠君父,则固善矣。
万一号召不至,如所为,又何以待之?
五大在边,古人所戒,身使臂,于理乃宜。
臣愚欲乞据二十三路帅府,选择重臣,付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城戒严,即各帅府所属将应援。
如此既可拥卫王室,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
方得渊圣心,密陈京师不可守,则幸山南,因可入蜀。
其意盖自欲当南道,又于公有推挽之力,必无駮异,及此奏上,渊圣深然之,力争于上前,谓公专异义为高,不可信用。
渊圣不能决,止令于四道各削其远外州郡,命大名守赵野总北道,公奏曰:「都望冠河朔,今为天下重地。
谨按赵野政和间初为侍从,首乞禁士庶用天王君圣等字。
厥后置身丞辖童贯谭稹分掌兵柄于外,王黼蔡攸梁师成紊乱三省政事于内,造成兵革之祸。
野居其间,不闻救正,以为无所干预则身在二府为言而不从则怀禄不去,何也?
窃恐缓急必误委寄,乞更用素有才术历练老成之人,庶可倚仗」。
诏命一出,难复轻改,疏入,不从。
是冬敌大入,遁逃,为群盗所杀。
西道王襄拥众汉上,不复北顾,大略如公所策云。
中书后省资政殿学士詹度罪恶,自金紫光禄大夫降两官,公奏曰:「言者谓首开燕山,罪不下于童贯
养成边患,使朝廷不为备,罪不下于王安中
广行贿赂,故庇之者众。
今乃崇资领优局,舍边境,就乡闾,才削两阶、何名惩戒?
昨日宸翰咨访禦敌之计,圣心焦劳,群臣悚惧,莫知所出。
追究乱原,无不切齿。
望依王安中例施行,厌公论,少释河北愤怨」。
乃落度职。
吏部侍郎冯澥上言:「中书舍人刘珏李纲责词,实为游说」。
坐贬,公上言:「李纲昨自枢密宣抚使观文殿学士扬州词臣列其罪状,不肯具草。
而圣旨令以次舍人行下,是圣心不以缴奏为是,未欲罪也。
先言厚于记功,薄于责过,将顺圣德之美,复言败军覆将,岂可不责,申明赏罚之公。
朝廷遂用言,罢郡寄,又用谏官当可等言,置远郡矣。
乃节略章,险语,谓薄加朝典,未快舆议,不亦甚乎?
从臣虽当献纳,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各有分守。
今台谏臣僚未闻缄默,而遽越职,此路若开,臣恐在位者各立是非,滋长怨雠,上渎宸听,非所靖朝宁也。
汉室之东,大兴党论,始微憾结衅,藉人主威福相排掣,卒皆误国,驯致乱亡。
而士大夫自谋其身者亦不能免,故君子谓始为党论者亦不仁矣。
陛下无私好恶,广开正路,而称党与未殄,议论未一,宜察奸罔,早加惩戒。
夫欲殄党与、一议论,此蔡京行于崇宁,胁制异己,遂其跋扈之谋也。
何忍更遵用之?
坐使群臣益分门户,强者主盟,弱者附丽,徇私情,为向背,置国势于倾危,岂朝廷之福乎?
陛下数降德音,追复祖宗善政良法,而独建言祖宗未必全是,熙丰未必全非,推隆王氏之学,再扶绍述之议。
国论纷纷,之故也。
若指为敢肆奸言惑众听,岂不可乎?
然朝廷不以此罪者,正恐人务雷同而言路壅也。
乃欲以章疏加人之辟,苟合目前,不为国家远虑,望加详察,别降指挥
臣孤立无朋,误尘词掖,苟有所见,不敢隐情」。
于是耿南仲大怒,宰相唐恪詹度姻家,故亦怨公论太迫,何㮚从而挤之,有旨除郡。
请除怀州,渊圣曰:「怀当敌冲,可与东南」。
德安知公素苦足疾,闻海门地最湿,遂除右文殿修撰、知通州,盖是年十月晦也。
在省一月,告日居半,每出必有论列。
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
曰:「大事皆起细微,今小事为不必论,至于大事又不敢论,是无时可言也」。
公去国逾旬,敌复至城下。
长子寅校书中秘宾客每为公念之,公愀然曰:「主上在重围中,号令不出,卿大夫之辱也。
余恨效忠无路,敢念子乎」?
闻者感动。
敌围益急,有旨促召公许景衡,竟不达。
明年五月一日,今上皇帝登极,公上言:「崇宁以来,事不稽古,奸臣擅朝,浊乱天下。
论其大者,凡有九失。
上皇即位,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言,曰:『言而不当,朕亦不加罪』。
于是臣庶争言天下事。
蔡京得政,公然置局推考直言,尽行窜斥,使上皇失大信于天下。
一失也。
上皇嗣位,文母垂帘,增置谏员,擢用名士,丰稷王觌邹浩陈瓘诸人各危言自效,公论既行,下情不壅,几有至和嘉祐之风。
蔡京用事,放诸岭表,于是天下以言为讳二十馀年。
二失也。
立朝廷者争为歌颂,取说求容,祥瑞之奏未尝虚月,至于灾异大变,则匿不上闻,使人主不复知省修。
三失也。
废格法,见公论,市井儇薄而居宰府世卿愚子而秉兵柄,台省寺监清望之班,杂用商贾胥吏技术之贱,于是仁贤退伏,奸佞盈廷。
四失也。
士大夫进为于元祐之初元符之末者,尽忠许国,不顾其私,乃诬谤讪,窜逐下逮其子孙,追削上及其祖父。
于是善类陷于党籍,不能自明,而群飞刺天,谗谄益胜。
五失也。
奄寺得志,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用李辅国故事而封王爵,用田令孜故事而主兵权,用龚澄枢故事而为师傅,生杀予夺,悉归掌握,宰执侍从皆出其门。
于是贿赂公行,廉耻道丧。
六失也。
变铨法而官制紊,变军法而兵政弛,变泉货法而轻重失平,变学校法而风俗衰薄,变榷茶法而刑狱滋炽,变盐钞法而征赋倍增,变漕运法而仓廪空竭。
法既屡变,吏得为奸,民受其弊。
七失也。
用兵暴乱,军旅数起,南复渠阳,西收𨜔鄯,建石泉成都,置珍、播于巴峡,开古平于五岭,筑振武于河外。
馈运艰险,劳民费财,积怨连祸,实基于此。
八失也。
牛羊用人,穷极奢侈,道宫王府御幸之馆、园林池沼花竹之胜,运土塞路,伐木空山。
民困而不恤,财竭而不虑。
九失也。
靖康之初,轻许割地,寻复坚守,已正滥赏,事即中变,号令无常,纷错更下,而四海不知所从矣。
余应求李光宪台得罪,陈公辅程瑀谏省去官。
赵令衿以献书论事,黜送铨曹;
潘良贵奏对语侵,责司征市。
于是臣庶结舌,而迷国误朝之语入矣。
渊圣东宫潜德,中外所知,不待赞也。
至如未习为国,则当进尽忠益相弼亮,乃有称颂春坊节俭,乞宣付史馆者,亦从其请,而责诮不加。
李邦彦上宰张邦昌进位次辅赵野等主审駮基命之司,李税等当肃政本兵之地。
未数月间,登延宰执十有五人,迁转如流,不孚人望,指为蔡氏党而罢,许翰指为吴敏党而逐,许景衡指为李纲党而去。
刘珏等大臣争竞,至用丑语诋讦于朝,百执窥观,互邪说批根于下,苟可快其私忿,虽危国亡师,安行而不顾。
都人殴击内侍,出于积愤,非有私也,而府尹巡门,朝廷降诏。
奄侍厉气,喧争御侧,此乃无礼于君,不可恕也,而词臣论奏,仅得赎金。
命帅宣抚而遣之监视守禦京阙而付之总领
宰臣均逸,体貌不加,而台属召还,遣赐优渥,破吏部格而杨景得监殿门,破宫庙格而叶焕得除祠馆
其馀紊乱规程者不可悉数。
敌骑南牧,封境日蹙,赏罚无章,士不用命,调发严峻,民多失业。
昔秦有十失,汉去其九,遂致兴隆
崇宁以来,国有九失,渊圣即位而不知变,独九重节俭、工役不兴一事为愈尔。
八失不去,一事虽愈,欲正已倾之势,难矣。
陛下亲睹覆车,如不改辙,岂有兴复之望乎?
夫有生不可无信,圣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以信重于生。
按《春秋》幽之盟,鲁庄公在会而不书者,齐侯始伯,仗义盟,庄公叛之,首失大信。
仲尼以为大恶,故讳不书公,为后戒。
愿自今慎出诏令,无令反复,以去弃信之一失。
兴国必开言路而赏谏臣,亡者反是。
按《春秋》书陈杀其大夫泄冶于前,而载楚子入陈于后,明杀谏臣者必有灭亡之祸,不待贬绝而自见也。
愿自今开纳直言,无令壅闭,以去拒谏之二失。
导谀者召乱之原,按《春秋》不书祥瑞而灾异则书者,绝谄端,垂警戒,正天下后世人主之心术也。
愿自今黜远佞媚,无令得行,以去导谀之三失。
名器者国家之宝,按《春秋》,非三命正卿者姓氏不登于史册,非有天子之命者不书其官。
至于有罪,虽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贵,或书其名。
重名器也。
愿自今重惜恩赏,无令冒滥以去轻用名器之四失。
人臣义无私交,君子正而不党。
按《春秋》祭伯来朝,不书朝,祭叔来聘,不称使,讥外交,戒朋党也。
愿自今信任君子,抑绝小人,以去互分朋党之五失。
奄侍通传内外,一身兼仆妾之职,可谓贱矣。
按《春秋》书阍弑吴子,不称其君者,言阍寺之贱,不使得君吴子也。
愿自今门户扫除,复其常守,以去信任奄寺之六失。
为国必师上古,必法祖宗,必戒末世危亡之渐。
按《春秋》书税亩、丘甲、田赋,曰初,曰作,曰用者,讥变古也。
愿自今远稽上古,近法祖宗,以去轻易改作之七失。
古者不以蛮夷弊中国。
《春秋》内诸夏而外四夷,齐侯伐山戎,为燕辟地,贬而书人,戒勤远略也。
人君职在养民,有国必先固本。
按《春秋》凡台囿门厩土木之工,必书于册者,重民力也。
愿自今修明军政,保固邦本,以去外事边功之八失。
震惊陵寝,则有衣冠弓剑之悲;
播迁沙漠,则有羹墙急难之念,积覆载不同之愤,怀沧溟不涤之耻。
据九重之位而不以解忧,享四海之奉而不以为乐,必期于殄灭仇敌,伸中国大义,则凡百臣子亦将震慑奔走,捐躯殒命而不辞矣」。
六月四日召公给事中,会宰相黄潜善专权妄作,斥逐忠贤,公再辞免,因奏曰:「臣赋性疏拙,全昧事几,前掌赞善,积日虽浅,适缘六押,兼管兵刑。
所降词头苟有未便,不敢观望,迷误本朝,须至尽忠,逐件论执,遂因缴奏,遍触贵权,贻怒既多,几陷不测。
陛下方图中兴,而政事人才弛张升黜,凡关出纳,动系安危,闻之道途,以愚见,尚多未合,臣窃寒心。
而况琐闱,典司封駮!
倘或患失不言,即负陛下委任,其罪至大。
若一一行其职守,动皆违异,必妄发,干犯典刑,徒玷清时,无补国事。
臣所以不敢当恩命者也。
况臣自婴危疹,多历岁年,前后陈情,并关朝听,辞荣处约,众所共知。
不缘多事之秋,乃有计私之请」。
有旨不允,三辞,因致书右丞许景衡,曰:「强邻肆扰,蚕食并吞,若所为,更欲兼制南北五胡,英杰所不能办也。
况今河朔遗民未甘自弃,朝廷主议,不弃中原,恭闻銮驾巡幸淮南,尽护四方,东州群盗谅已消除,辽海鲸波想难直捣。
愿回天步,归格宗祧,副七室凭依之灵,系万方归向之望,此正不可失之会也。
为国者谨礼于至微。
比闻民部郎官出督材用,忽慢条约,罪状明白,直行罢黜,谁曰不宜,而下诸路根寻,州郡管押,恐非所习外方耳目也。
按《春秋》王人不书姓氏者,盖下士耳,而序于方伯连帅之上。
唐制御史才八品,衣碧,亦下士也,而将命出行,则节度使必具军礼,送迎于道。
此得圣人尊王室抑诸侯之意者也,故方镇虽跋扈,而国祚延长。
自今宜精堂选而重其礼,凡在职事官出使诸路,略如唐制,苟有罪犯,内付宪台,不使外方得行陵藉,则朝廷之体不至于弱,而礼行于外吏矣。
凡士民之必听于县,令佐之必听于州守将之必听于按察,监司之必听于朝廷,犹指之顺臂,叶之从根,不可逆施之也。
崇观以来,每下赦令,必开越诉。
荆门言之,则造私酝,户酗酒,学生,猾吏诉郡太守监司而罢之者三。
荆南言之,贾客豪民诉都钤辖于朝省而罢之者二。
使民习见犯上之可为,而贵贱无等,此乱之所由作也。
建炎赦令不知改更,岂拨乱反正之道哉!
谓宜精选监司守令,重禁越诉,苟有故犯,违制论。
虽已经由而所诉虚妄,不移前断者,加越诉之罪三等,则人知严上而礼行于庶民矣。
自唐末用兵暴乱,礼法不行,五十载间变置十有馀君。
艺祖受命,首修军法,自押官以上,各阶级相承,小有违犯,罪至于死。
然后行伍整肃,贼乱不兴。
崇观以来,决遣卫士而斥责三衙,降配军员而斥逐提点,于是无知之兵习于陵犯。
靖康之变,卫士祝靖之徒委弃君亲,破州略县,至于此极。
今既投换法,谓宜依周世宗显德元年故事,悉行选拣,去羸软,取精锐,藉如祝靖等类,别加裁处。
将明法,日教旬比,月一试而施赏罚,则人将不敢骄纵陵犯,而礼行于士卒矣。
凡此三者,若缓而急,若迂而直,乃趋时救弊之要务也。
康皇帝诚心愿治,已及期月而泽不下流者,诸方按察师帅皆宣和之旧,非糟粕书生、权豪亲戚,则奄寺之奴隶也。
若等人位于民上,幸寇贼扰攘,恣为奸欺自润耳。
故内寇有三:系籍骄悍,习于陵犯之兵也;
就招溃散,利于劫掠之兵也;
人户点差,惮于征役之兵也。
三寇纵横,而官吏又有甚
谓宜据今诸方宪漕功效已著者旌赏之,功罪未明者程督之,罪恶可知者澄汰之。
侍从官以上各举堪任职司者二人,审其,具所宜补其阙,则耳目明达而不蔽矣。
至于诸藩与要郡亦如是,则教条宣布而不壅矣。
申明久任,断以三年,使得展其才志,则小州下邑官吏之为寇者无所措其手足,而三寇可消弭矣。
国事以安民为本,军事足兵为要。
轻徭薄赋,所以厚其生也。
称物量力,所以平其施也。
扶善良,助贫弱,所以著其也。
剔奸伪,锄强恶,所以行其政也。
若不正户籍,则四事必格,求欲安民,乃病民耳。
既罢常平官,今岁适当造,宜令民皆土田为断,而一一自言,凡私所蓄藏与马牛庐舍,颇如旧法,悉皆阔略。
田有隐匿,必没县官
诸诡为官户、因滥赏得比荫补者,咸许首陈。
监司专以此为守令殿最,庶几四事可施而民可安。
古者大国至于家邑,诸侯至于士庶,军师有数,城堞有制,联属有分,器械有物。
若不本先王法而急于招置,则足兵乃所以起兵耳。
夫律禁民蓄兵器者,所以息争而收其柄也。
今置巡社,使得自备,敢必其皆禦贼而不自为贼乎?
尉司弓手、巡检土军,大约不过百人,于以觉察奸细,良民犹有被扰者。
今巡社人人执持凶器,络绎道路,则必陵暴居人,困苦羁客,刑法有不能禁矣。
又巡社首领将使与令佐抗行乎,抑犹部民遇之也?
抗行则名分不正,部民遇之则有悖心,如唐初鲁宁者矣。
又今东南名藩帅府兵不满千,而巡社总辖万人,团结推排,权在百姓,借之名目而称号王命,给之朱记而行遣比公移,守令徒有统制虚名,莫之能制矣。
又巡社悉行于诸路,以为守令殿最,不出岁月,必当坐得数百万之众,挽强者解发推恩,广加激劝。
又选将壅而不行,复加裁损,则必指为衅端,而祸变起矣。
谓宜详议审裁巡社之法,使无后悔,施于河朔禦金兵。
而东南诸路,有便于保甲者,宜增修其法,别行排造;
其便于弓手土军者,宜增置其数,精加教阅,则兵可足而乱可息矣。
夫易积而难通者,事也。
自大赦令广开恩倖,真伪浑淆,军兴之后,恩霈相仍,赏典踰越。
百司缘此,窃弄权柄,招赇纳赂,百事滞留,四方急奏,待报稽迟,百姓诉陈,漫无可否。
六部诸司事皆禀于都省中书取旨,门下审駮,行遣迂回,此政事所以日壅而不决也。
宰相者启沃人主,进退贤才,阜安百姓,天下之事无所不统者也。
而日览词诉,又各兼一省,互相关制,则失其职矣。
谓宜合二省,正宰相之权,使得专行其职。
六曹之事皆决于长官,应奏上者直奏上,应下行者直行下,自非关大体,有改更,更不经由仆射、丞辖,则事不稽壅矣。
往蔡氏时首兴党论,塞天下之口,汲引群小,轻用名器,交结阉尹,汩丧廉耻。
今宜一切反其行事,乃可拨乱反正,殄雠雪耻,使天下士大夫伸眉吐气,食息世间,无所愧矣」。
黄潜善给事中康执权弹击,谓不合辞免,乞重谴黜,中书舍人刘观实有力,上恩止罢除命。
右承事郎谭君墓志铭绍兴十三年九月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斐然集》卷二六
旃蒙大荒落之岁,东北敌女真内侮。
明年靖康改元,月哉生明,黑帜环都邑
先是五日,礼部侍郎谭公世绩跪白其父曰:「国方有难,大人朝不坐,燕不与,宜归旧隐。
世绩弗克从,从大人者有元孙知古」。
时知古侍旁,两不忍违,涕泣未即承命。
侍郎顾谓之曰:「俾尔代我子职,吾得一意王事,汝之孝不既移乎?
忱念勉之」。
母戚,知古又涕泣逡巡而后行。
未几,女真得货解围去,知古至京师省觐,少留,侍郎曰:「敌祸方滋,吾不可以此时为私谋,既属汝以王父之重,汝能纾其忧而燕其老,是吾有子而汝王父有孙。
吾计端审,汝其行矣」。
君遂复归。
明年敌再入,克汴,植伪主,侍郎死之。
君闻讣气殆绝而息,奔丧护柩,奉终事哀过于礼。
自是不离王父大夫公之侧,虽大夫公丧贤子,年益老,辟寇历险而气体无伤疾,不异侍郎在时。
于是族党乡里及贤士大夫卿咸以孝子顺孙称君。
君讳知古,字邦鉴,世为潭州善化人
母令人黄氏。
君幼而颖敏,读书过目即不忘。
大夫侍郎虑其太隽,每戒以谨朴,习以重厚。
君乃韬才而敦行,刻意古学,尤熟于《易》,至历代史无不该贯。
凡兴亡治乱,必深考其致。
又博知本朝故实,为文词专宗西汉书。
早游乡校,与计偕,寻预国学选,再试于春官,报闻,遂罢进取。
用延赏补承务郎,重远亲膝,亦久不调官,前后免父母丧。
右丞许公翰、前签书枢密院折公彦质及其他贵要人使至潭者,往往欲论荐于朝,君以大夫公悼齿,迄不就。
尝摄镡津,辟潭之衡山丞,及辟湖南帅属,君从之。
御史明橐宣谕广东西,使旨甚重,引君为属,君辞之,皆以便养也。
其在潭幕日,值朝旨鬻荒田,久而不售,君条陈其故,白帅曰:「兵旱之后,无上户,无见缗钱,无耕佣牛,此百姓所以不能售也。
不愿买必至于抑配,立近限必至于鞭笞,经界不明必至于讼诉,输直有欠必至于逃移。
此官司所以未可鬻也」。
其言甚详,其意则以鬻田非大体而不欲斥言之。
谢君祖信具上其不便,事遂寝。
安抚司治帖武冈犯边徭,君例被赏,不肯用,曰:「以人命易官,可乎」?
帅卒,君即丐罢,优游大夫公左右。
仁风谨化,薰陶远迩,舟车上下于昭潭者,望谭氏郁然如汉万石之家,非有贤父祖、良子孙而然欤?
建炎元年,主上登极,覃恩文武官进一阶,君曰:「吾闻丧虽在赦令后,而吾父死在赦令前,不可冒此恩」。
以年劳官至右承事郎
绍兴十三年夏四月感疾卒,其日丁亥,得年五十有一。
大夫公哭之屡恸,其叔大父赞读哀之以诗曰:「事余如事祖」。
然后人又知君之能广孝也。
君外乐易而中耿介,处众如不能言,闻人之恶如未尝知。
诗与文皆过人远甚,而不以自名。
其弈也,随敌为高下,无求胜之心,或旁观人局,乃若未解。
平生敦信义,憎谄谀,尚廉孙,周匮乏,不登权门,修竿牍之贽。
予尝问君于佛学何如,君曰:「吾欲取其徒平日所口者,不越百十门,使舍此而问答,则其术穷矣」。
少之日尝为同学所轻,君不之校,唯务自修,其人后反愧君,交游克终。
有傲狠不恭于君者,友而恻之,间以诲语,无匿憾焉。
有文集三十卷。
娶彭氏,继室以曹氏,再以田氏。
子男子三人:长式祖,将仕郎
次述祖,企祖。
女二人:长女未嫁而卒,次适右迪功郎赵伯辨。
孙男二人:曰仁,曰伊。
是年九月庚申,式祖等葬君于昭潭南十里。
予与君再世从游,申以婚姻之好,知君详矣。
式祖持君之叔父世卿所状君行治来谒铭。
世卿固贤士,言不以私溢,与予所知合,予安得辞?
乃为之铭,铭曰:
清文裕学百行始,年才逾艾位又痹。
或耆且贵善罔纪,然则天于子厚矣。
荷塘之山汑源迤,君魄是藏祖所履。
铭以昭德无泐毁,勿替引之繄孙子。
论语讲义 其五 孟懿子孝章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九
《书》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
孟氏鲁之世卿也,观其所以事君,则其所以事亲者必多违于礼矣。
懿子之父僖子病不知礼,死属二子于仲尼,使学礼焉。
今而告之以礼,亦所以慰其亲之志也。
夫《论语》者,师弟子问答之书也。
弟子之问及于此,人之行莫大于孝,故以为先焉。
然有能问者,有不能问者。
林放问礼之本,曰「大哉问」;
樊迟崇德修慝辨惑,曰「善哉问」。
此问得其道者也。
路问事鬼神,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此问非其道者也。
孔子之告人,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必先微见其端,俟其人之反复而叩之,然后极其说。
子贡之问士,曰「敢问其次」者再;
子路问君子,曰「如斯而已乎」。
若此之类,皆善问者也。
至于颜子之问仁,夫子告之以「克己复礼」,使他人闻之,亦唯唯而已,而颜子则能复之,曰「请问其目」,然后及于视听言动之说。
此亦可以见其群弟子审问之能否也。
懿子问孝,子告之以「无违」,亦欲其反复叩己而尽其说,而懿子不能也。
若渎告之,则非待问之体,若不言之,则惧闻者之不察其旨也,故退而告樊迟
樊迟之为人,其性亦鲁,其问仁智,子告以「爱人」、「知人」而不达,申告之以「举直」、「错枉」而不晓其所谓,盖其不敏如此,故孔子以对懿子者告之,盖欲发其问,因以祛其惑也。
夫子于答问之际,岂苟而已哉!
序《论语》以此为始,盖有深意。
其馀或详或略,或显或微,或婉或直,或答或不答,皆可以义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