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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公行状(上)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六、《斐然集》卷二五
宝文阁直学士左朝请郎致仕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左太中大夫谥文定胡公行状本贯建州崇安县开耀乡籍溪里
曾祖容,故不仕
祖罕,故不仕
父渊,故任宣义郎致仕、赠中大夫
母吴氏,故永寿县、赠令人
公讳安国字康侯
五世祖号主簿公,五代中至建州鹅子峰下钓鱼自晦,人莫知其所从来
后世相传云,本江南人也。
中大读书进士业,时同县有仙洲吴先生以六经教授中大往从之。
翁阅其所写《论语》、《尚书》终帙如一,无差舛,即妻女,是为公令人
公初能言令人试教以训童蒙韵语数十字,两过能记,大母余氏抚之曰:「儿必大吾门」。
七岁小诗有「自任以文章道德」之句。
令人俾就外家学,岁时得一归,留不过信宿
日记千言,不复忘
年十有五游信州
一日有为马戏于学前者诸生许人皆不告而出。
教授歙人胡公两庑间,闻诵书声,问为谁,得公姓名,延之堂上,询所习业所以不出
咨嗟叹赏,出纸笔佳砚为赠,益勉之曰:「当为大器」。
两年计偕既而报闻,遂入太学,修懋德业不舍昼夜
是时元祐盛际师儒贤彦公所从游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长文颍川靳裁之
裁之才识高迈,最奇重公,与论经大义
一日博士令诸职长呈其文,将考优劣去留之,皆争先自送
缴还差帖,愿列诸生,自祭酒下相称叹曰:「是真可诸生表率者矣」。
三试礼部,年二十有四绍圣四年进士第
初,殿试考官定公策为第一,将唱名宰执无诋元祐语,遂何昌言为首选,方天若次之,又欲以宰相章惇子次天若
时策大要,崇复熙丰公推明《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渐复三代为对。
哲宗皇帝左右再读之,谛听逾时,称善者数四,亲擢公为第三
胪传至陛前,俄有圣语宣问:「师何人」?
公对曰:「久处太学」。
在廷者皆以为名对。
常州军事判官改授江陵府观察推官,未赴。
荆门纳室,道出江陵帅臣监司一见,合章奏乞除府学教授报可
学校颓废职事十馀人廪米为家,欺公年尚少捍格顽冒,公再三镌谕不悛
乃按其蠹弊事尽屏之,于是远近父兄喜,遣子弟来。
公正身律物,非休沐不出,凡所训说,务明忠孝大端,不贵文艺
缮修宇舍,绳度整立
任满,除太学录谢绝请求无所假借
刘观越人石公揆轻俊有名试选屡居上游
代笔事觉,公揆薄游成讼,人多为之游说,公曰:「录以行规矩为职,规矩不行,奚录为?
二人如此,非佳士也」。
竟致之罚。
未几博士,足不蹑权门期年用法京秩
政事堂,请外任
蔡京色变密使张康国欲荐馆职不愿就。
新学法,博士例除诸道提举官,拟公河北路,公辞南人不便奉亲执政曰:「禄厚莫如部者」。
公终辞,遂除湖北路。
陛对奏曰:「学校所以养育人才,非治之也。
法令具矣,当使学者规矩之外有所耻而不为
谨按圣门设科,成周贡士,皆以德行为先,文艺为下,臣当以此奉明诏」。
徽宗皇帝首肯之,实崇宁四年也。
到官,改使湖南
是时蔡京行事不善,而官吏奉承过当,愈为民害学校其一也。
撙节行之,禁其太甚士子恃法自肆者必惩之,常曰:「韩魏公最善新法者也,所至访人材,询利病礼贤士,慎刺举」。
五年三月,例罢学事司,除通判成德军。
八月所罢司官仍旧
时令多病,厌道途之劳,留居荆门
便养有请,再章上,未报。
会诏诸道学事官遗逸,公得永州布衣邓璋、王绘应诏
已老,不愿行公请一官风劝学者
零陵县主簿李良辅赃被劾,乃逃窜诉于朝,称二人党人范纯仁客,而邹浩请托也。
蔡京特改良辅官,与在差遣,命湖南宪司置狱推治,人皆为公胆落
帅臣曾孝广来唁,公退,语人曰:「胡康侯患难凝然不动,贤于人远矣」。
用例册致馈,公不受
复书曰「前此无不受者,当明载于籍,清德」云。
蔡京不成,罢宪使陈义夫,命移北路,迄无请托状,直除公名勒停,而曾及永守乐昭厚别教官,皆坐黜
五人非特无怨,而问劳不绝
问舍求田漳水之滨,治农桑,甘淡薄服勤左右婉然愉色
得间专意经史及百家之文,家人忘其贫,而亲心适焉。
大观四年良辅他罪抵法台臣毛注辨明前事,有旨复公官,改正元断。
政和元年张商英相,除公提举成都府路学事
亲年寖高旁无佽助叱驭溯峡,皆所甚难,即乞侍养曰:「臣而留令,无所逃诛。
子若委亲,亦将安用」?
得请,满二年朝参丁令人忧。
公侍令人疾,食不尽器,衣不解带
居丧哀毁营奉窀穸,冒犯霜露一事一物必躬必亲
荆楚风俗素陋,州里见公自致如此然后慎终送死为重。
粝食逾年不能胜衣
中大勉之力,乃少进滋味以慰中大之意。
服除政和八年矣。
余深相,荐名士十人九人者已迁拜
赴召,至京师卧疾知旧交来劝勉,或称庙堂威怒胁之,公孙而已,所访问医药
居百馀日,逡巡谒告而归。
宣和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学事,复召对,未受命中大捐馆
初,中大常欲公及时报国荣家,而令人又欲公保崇德
承志以道,既不拂中大严训不失令人素心
及公赴阙,辞,未获命也,中大手书促之归,无复曩时督责矣。
中大感疾一年公奉事节适如一日,凡服饵禁戒中大必听。
免丧,谓子弟曰:「吾奋迹寒乡,为亲而仕。
今虽有禄万钟,将何所施」?
遂致其事,筑室山旁分置图籍瞻省丘坟翻阅古今
陶靖节为人,诵「心远」之章,望云倚杖,临水观鱼淡然外营,将终身焉。
宣和末侍臣李弥大吴敏谭世绩章荐经学可用,齿发未衰,特落致仕,除尚书屯田员外郎,公辞不起
靖康元年二月,除太常少卿,公辞。
再除起居郎,又辞。
女真乘虚直捣京师,为城下之盟
公移大谏杨公时曰:「按《春秋》书『齐人来归郓欢龟阴之田』,是田本鲁田也。
始失不书者,不能保其土地人民,为不君讳也。
太原兵劲天下艺祖太宗自将再驾而后入于版图
河间、中山,北方重镇,犹郑有虎牢,虞虢有夏阳,秦之潼关剑阁,吴之西陵也。
今闻割遗敌,不亦辱乎?
按《春秋》齐侯侵蔡伐楚,楚使请盟,美而书来者,荆楚暴横凭陵中国,郑在畿内,数见侵暴,齐侯伐而服之,则自此帖然矣。
门庭之寇,所当惩创不可已焉者也。
远方犯阙,释而不击,反与之和,戾于圣人之训,不已大乎?
按《春秋》鞍之战,齐师败绩,遣国佐致赂请盟晋郤克欲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国佐震怒,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
郤克惧,反与之盟,而不敢复也。
圣人特书曰『及国佐盟』,以明国佐一怒折伏郤克
天下后世忠臣义士克敌制胜在于曲直不以强弱胜负也。
金人陵辱朝廷人心同疾,非止郤克之于齐,四镇三关,倘皆割弃岂特尽东其亩而已乎?
城下结盟亲王出质不竞甚矣。
按《春秋》徐子章羽断其发,携其夫人吴子圣人特削其爵而书其名者,罪其不自强,无兴复之志也。
敌欲地则要害而与之地,欲人则饰子女而与之人,欲金帛则倾府库而与之金帛,欲亲王贵戚则抑慈割爱而与之亲王贵戚
假如敌请六飞会于辽水之上,不往则恐违其约,欲行则惧或见欺,又将何处乎?
按《春秋》于宝玉大弓,失之书、得之书者,重传器,戒不恭也。
强敌猝至,上下无备,取金帛盗臣之家,急缓攻,则亦可矣。
似闻宗庙供器输于敌庭,果有之乎?
宝玉大弓,孰轻孰重?
圣人失则书得则书之意,又如何也?
按《春秋》,灭梁者秦也,圣人不书秦灭而书梁亡者不能守在四邻而沟公宫亡其自致也。
勤王大众不以击敌而以治城池,金帛用物不以战士敌国堂堂大宋万里幅陨,奚至陵藉如此其甚哉!
主上初政老儒在朝四方
安危所系,而外侵陵国势衰削,岂其既往言之不及乎?
必有应之于后者矣」。
以是知公通于《春秋》,虽畎亩坚卧固非素隐忘世者也。
朝廷促旨沓降,公幡然有复仕意。
六月京师在告
一日亭午孝慈皇帝急召,坐后殿玉色虚伫劳问甚渥。
公奏曰:「明君务学为急,圣学正心为要。
心者,事物之宗。
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
王迹既熄,微旨载于《易》、《诗》、《书》、《春秋》,时君虽或诵说,而得其传者寡矣。
窃意陛下在昔潜德东宫,其于经籍所载王制世御俗之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而未及陈。
正位宸极,代天理物,则于古训不可不考。
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
愿慎择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深发独智则天下之幸。
臣又闻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谋
既定君臣固守,虽浮言异说沮毁动摇,而初计不移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
陛下南面朝天下越半年矣,而绩效未见纪纲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观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
若不扫除旧迹乘势更张,窃恐奸雄不忌敌人肆行大势一倾不可复正
上世帝王询考言成绩
咨访大臣何以修政事、禦外侮,令各展尽底蕴画一进呈宣示台谏
如有不合者,使随事疏驳。
若大议诎,则参用台谏之言。
若疏駮不当,则专守大臣之策。
仍集百执议于朝堂,众谋佥同然后断自宸衷,颁之中外以次施行
敢有动摇必罚无赦
庶几新政有经,民听不惑可冀中兴之效」。
渊圣颔之良久,问曰:「卿学何所师承」?
对曰:「孤陋寡闻,莫逃明鉴」。
渊圣曰:「比留词掖一员相待,已令召卿试矣」。
公对曰:「臣壮年守官湖湘得足疾,颓心荣进,亦已乞身
今日扶惫趋阙者,贪慕圣德,愿瞻天表一伸其志而已
于侍立之职,且不敢当,况敢闻异恩」?
语未毕,日昃暑甚,龙衮汗洽,公遂退而具奏
盖自七月七日亲奉玉音被受堂劄,四上辞免渊圣数予宽告。
门下侍郎耿南仲攀附之旧,凡于己不同者即指为朋党,见公论奏,愠曰:「中兴如此,而以为绩效未见,是谤圣德也」。
乃言:「胡某意窥经筵不宜召试」。
渊圣不答。
及公屡辞,南仲又曰:「胡某不臣」。
渊圣问其迹,南仲曰:「往者不事上皇,今又不事陛下」。
渊圣曰:「渠为疾而辞耳,非有向背也」。
遇臣登对者,往往问其识胡某否。
中丞许翰对曰:「臣虽未识,然闻其名久矣
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入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胡某者有几」?
渊圣嗟异,遣中书舍人晁说之至公所居,具宣德意,令勉受命,且曰:「他日必欲去,即不强留」。
时已九月初矣。
公既趋试,复上章乞外
有旨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南仲司谏李擢侍御史胡舜陟公稽君命傲慢不恭,宜从黜削在位
疏奏不下,公乃就职
南仲既倾宰相吴敏枢密使李纲,欲并逐善类,遂谓中书舍人许景衡晁说之大臣升黜去就怀奸徇私失事君义而黜之,公缴奏曰:「二人去就,必有陈论
怀奸徇私,必有实迹
乞降本省庶可按据,载诸词命」。
不报
王安中责授散官随州安置公言:「安中自大建节燕山府委任重矣,而畏避童贯专务蔽蒙
民力殚残敌情变动军食缺乏师徒失律,略不上闻数奏祥瑞宠禄
一旦敌骑深入社稷几危推原本因,其罪与蔡攸等。
乃居汉东近地,公论不以为允。
今并围未解,朔部戒严若非赏罚之公,厌服人心何以攘却外侮乎」?
安中移置象州
言者内侍王仍张见道、邓文诰图欲离间两宫,将遂其奸计,有旨令三省觉察公言:「图欲离间两宫,则罪不可赦
遂其奸计,则恶不可留。
望深众情及时裁处慈孝之情」。
三人遂黜。
应天尹叶梦得坐为蔡京所知落职宫祠公言:「罪已正,子孙编置无遗土地悉入县官家财没于府库,无蔡氏矣。
则二十年间尝为引用者,今皆朝廷之人也。
若更指为党,则人才之弃于此时者众矣。
党论何时而弥乎?
所见弃瑕舍过,消散朋党正在今日」。
乃除梦得小郡。
中书侍郎何㮚建议治平则宜重内,遭变则宜重外,乞分天下四道,置四都总管,各付一面,为卫王室禦边境之计。
公上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
东汉季年王室多故刘焉四方兵寇刺史威轻,宜改置州牧
求益郡,刘表襄阳袁绍得冀,曹操取兖,争相割据自此不复王室矣。
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数百州分为四道,事得专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则权复太重,又非特州牧比也。
使四人者果皆尽忠君父,则固善矣。
万一号召不至,如所为,又何以待之
五大在边,古人所戒,以身使臂,于理乃宜。
臣愚欲乞据二十三路帅府选择重臣,付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城戒严,即各帅府所属应援
如此既可拥卫王室,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
方得渊圣心密陈京师不可守,则幸山南,因可入蜀。
其意盖自欲当南道,又公有推挽之力,必无駮异,及此奏上渊圣深然之,力争上前,谓公专异义为高,不可信用
渊圣不能决,止令于四道各削其远外州郡命大名守赵野北道,公奏曰:「都望冠河朔,今为天下重地
谨按赵野政和间初为侍从,首乞禁士庶天王君圣等字。
厥后置身丞辖童贯谭稹分掌兵柄于外,王黼蔡攸梁师成紊乱三省政事于内,造成兵革之祸
野居其间,不闻救正以为无所干预则身在二府为言不从怀禄不去,何也?
窃恐缓急必误委寄,乞更用素有才历练老成之人,庶可倚仗」。
诏命一出,难复轻改,疏入,不从
是冬敌大入,遁逃,为群盗所杀。
西道王襄拥众汉上不复北顾大略公所策云
中书后省资政殿学士詹度罪恶,自金紫光禄大夫两官,公奏曰:「言者首开燕山,罪不下于童贯
养成边患,使朝廷不为备,罪不下于王安中
广行贿赂,故庇之者众。
今乃崇资领优局,舍边境,就乡闾,才削两阶、何名惩戒
昨日宸翰咨访禦敌之计,圣心焦劳,群臣悚惧,莫知所出
追究乱原无不切齿
望依王安中施行公论,少释河北愤怨」。
落度职。
吏部侍郎冯澥上言:「中书舍人刘珏李纲责词,实为游说」。
坐贬,公上言:「李纲昨自枢密宣抚使观文殿学士扬州词臣列其罪状不肯具草
圣旨以次舍人行下,是圣心不以缴奏为是,未欲罪也。
先言厚于记功,薄于责过将顺圣德之美,复言败军覆将,岂可不责,以申明赏罚之公。
朝廷遂用言,罢郡寄,又用谏官当可等言,置远郡矣。
节略章,中险语,谓薄加朝典,未快舆议不亦甚乎?
从臣虽当献纳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各有分守
台谏臣僚未闻缄默,而越职,此路若开,臣恐在位者各立是非滋长怨雠,上渎宸听非所朝宁也。
汉室之东,大兴党论,始微憾结衅,藉人主威福相排掣,卒皆误国驯致乱亡
士大夫自谋其身者亦不能免,故君子谓始为党论者亦不仁矣。
陛下无私好恶广开正路,而党与未殄,议论未一,宜察奸罔,早加惩戒
夫欲殄党与、一议论,此蔡京行于崇宁胁制异己,遂其跋扈之谋也。
何忍更遵用之?
坐使群臣益分门户强者主盟弱者附丽,徇私情,为向背,置国势倾危,岂朝廷之福乎?
陛下数降德音追复祖宗善政良法,而建言祖宗未必全是熙丰未必全非,推隆王氏之学,再扶绍述之议。
国论纷纷之故也。
若指为敢肆奸言惑众听,岂不可乎?
朝廷不以此罪者,正恐人务雷同言路壅也。
欲以章疏加人之辟,苟合目前不为国家远虑,望加详察,别降指挥
孤立无朋,误尘词掖,苟有所见不敢隐情」。
于是耿南仲大怒宰相唐恪詹度姻家,故亦怨公论太迫,何㮚从而挤之,有旨除郡。
请除怀州渊圣曰:「怀当敌冲,可与东南」。
德安知公素苦足疾,闻海门地最湿,遂除右文殿修撰、知通州,盖是年十月晦也。
在省一月,告日居半,每出必有论列
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
公曰:「大事皆起细微,今小事不必论,至于大事不敢论,是无时可言也」。
去国逾旬,敌复至城下
长子校书中秘宾客每为公念之,公愀然曰:「主上重围中,号令不出卿大夫之辱也。
余恨效忠无路,敢念子乎」?
闻者感动
敌围益急,有旨促召公许景衡,竟不达。
明年五月一日今上皇帝登极,公上言:「崇宁以来,事不稽古奸臣擅朝浊乱天下
论其大者凡有九失。
上皇即位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言,曰:『言而不当,朕亦不加罪』。
于是臣庶争言天下事
蔡京得政公然置局推考直言尽行窜斥,使上皇大信天下
一失也。
上皇嗣位文母垂帘增置谏员,擢用名士丰稷王觌邹浩陈瓘诸人危言自效公论既行,下情不壅,几有至和嘉祐之风。
蔡京用事,放诸岭表于是天下以言为讳二十馀年。
二失也。
立朝廷者争为歌颂取说求容祥瑞之奏未尝虚月,至于灾异大变,则匿不上闻使人不复知省修。
三失也。
格法,见公论市井儇薄而居宰府世卿愚子而秉兵柄台省寺监清望之班,杂用商贾胥吏技术之贱,于是仁贤退伏奸佞盈廷
四失也。
士大夫进为元祐之初元符之末者,尽忠许国不顾其私,乃诬谤讪窜逐下逮子孙追削上及祖父
于是善类陷于党籍不能自明,而群飞刺天谗谄益胜。
五失也。
奄寺得志,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用李辅国故事封王爵,用田令孜故事而主兵权,用龚澄枢故事而为师傅生杀予夺,悉归掌握宰执侍从皆出其门。
于是贿赂公行廉耻道丧
六失也。
铨法官制紊,变军法兵政弛,变泉货法而轻重失平,变学校法而风俗衰薄,变榷茶法而刑狱滋炽,变盐钞法征赋倍增,变漕运法而仓廪空竭
法既屡变,吏得为奸,民受其弊。
七失也。
用兵暴乱军旅数起,南复渠阳西收𨜔鄯,建石泉成都,置珍、播于巴峡开古平于五岭,筑振武河外
馈运艰险劳民费财积怨连祸,实基于此
八失也。
牛羊用人穷极奢侈道宫王府御幸之馆、园林池沼花竹之胜,运土塞路伐木空山
民困不恤,财竭而不虑。
九失也。
靖康之初,轻许割地寻复坚守,已正滥赏,事即中变号令无常纷错更下,而四海不知所从矣。
余应求李光宪台得罪陈公辅程瑀谏省去官
赵令衿献书论事,黜送铨曹
潘良贵奏对语侵,责司征市
于是臣庶结舌,而迷国朝之语入矣。
渊圣东宫潜德中外所知不待赞也。
至如未习为国,则当进尽忠弼亮,乃有称颂春坊节俭,乞宣付史馆者,亦从其请,而责诮不加
李邦彦上宰张邦昌进位次辅赵野主审基命之司,李税等当肃政本兵之地。
未数月间登延宰执十有五人迁转如流,不孚人望,指为蔡氏党而罢,许翰指为吴敏党而逐,许景衡指为李纲党而去。
刘珏大臣争竞,至用丑语诋讦于朝,百执窥观,互邪说批根于下,苟可快其私忿,虽危国亡师,安行不顾
都人殴击内侍,出于积愤,非有私也,而府尹巡门朝廷降诏
奄侍厉气喧争御侧,此乃无礼于君,不可恕也,而词臣论奏,仅得赎金
命帅宣抚而遣之监视守禦京阙而付之总领
宰臣均逸体貌不加,而台属召还,遣赐优渥,破吏部格而杨景得监殿门,破宫庙格而叶焕得除祠馆
其馀紊乱规程不可悉数
敌骑南牧封境日蹙赏罚无章,士不用命调发严峻,民多失业
昔秦有十失,汉去其九,遂致兴隆
崇宁以来国有九失,渊圣即位而不知变,独九重节俭工役不兴一事为愈尔。
八失不去一事虽愈,欲正已倾之势,难矣。
陛下亲睹覆车,如不改辙岂有兴复之望乎?
有生不可无信圣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信重于生。
按《春秋》幽之盟,鲁庄公在会而不书者,齐侯始伯,仗义盟,庄公叛之,首失大信
仲尼以为大恶,故讳不书公为后戒。
自今慎出诏令无令反复以去弃信一失
兴国开言路而赏谏臣亡者反是
按《春秋》书陈杀其大夫泄冶于前,而载楚子入陈于后,明杀谏臣者必有灭亡之祸,不待贬绝自见也。
自今开纳直言无令壅闭以去拒谏二失
导谀者召乱之原,按《春秋不书祥瑞灾异则书者,绝谄端,垂警戒,正天下后世人主心术也。
自今黜远佞媚无令得行以去导谀三失
名器国家之宝,按《春秋》,非三命正卿姓氏不登史册,非有天子之命者不书其官。
至于有罪,虽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贵,或书其名。
重名器也。
自今重惜恩赏无令冒滥以去轻用名器四失
人臣无私交,君子正而不党
按《春秋》祭伯来朝不书朝,祭叔来聘,不称使,讥外交,戒朋党也。
自今信任君子抑绝小人以去分朋党之五失
奄侍通传内外一身兼仆妾之职,可谓贱矣。
按《春秋》书阍弑吴子不称其君者,言阍寺之贱,不使得君吴子也。
自今门户扫除,复其常守以去信任奄寺之六失。
为国必师上古,必法祖宗,必戒末世危亡之渐。
按《春秋》书税亩丘甲田赋,曰初,曰作,曰用者,讥变古也
自今远稽上古,近法祖宗以去轻易改作七失
古者不以蛮夷中国
春秋》内诸夏而外四夷,齐侯伐山戎,为燕辟地,贬而书人,戒勤远略也。
人君职在养民,有国必先固本
按《春秋》凡台囿门厩土木之工,必书于册者,重民力也。
自今修明军政保固邦本以去外事边功八失
震惊陵寝,则有衣冠弓剑之悲;
播迁沙漠,则有羹墙急难之念,积覆载不同之愤,怀沧溟不涤之耻。
九重之位而不以解忧,享四海之奉而不以为乐,必期于殄灭仇敌,伸中国大义,则凡百臣子亦将震慑奔走捐躯殒命不辞矣」。
六月四日召公给事中,会宰相黄潜善专权妄作斥逐忠贤,公再辞免,因奏曰:「臣赋性疏拙,全昧事几,前掌赞善积日虽浅,适缘六押兼管兵刑。
所降词头苟有未便不敢观望迷误本朝须至尽忠逐件论执,遂因缴奏,遍触贵权,贻怒既多,几陷不测
陛下方图中兴,而政事人才弛张升黜,凡关出纳,动系安危,闻之道途愚见,尚多未合,臣窃寒心
而况琐闱典司封駮
倘或患失不言,即负陛下委任,其罪至大
若一一行其职守,动皆违异,必妄发,干犯典刑,徒玷清时无补国事
所以不敢当恩命者也。
况臣自婴危疹,多历岁年前后陈情,并关朝听辞荣处约众所共知
不缘多事之秋,乃有计私之请」。
有旨不允,公三辞,因致书右丞许景衡,曰:「强邻肆扰蚕食并吞所为,更欲兼制南北五胡英杰所不能办也。
况今河朔遗民未甘自弃朝廷主议不弃中原,恭闻銮驾巡幸淮南,尽护四方东州群盗谅已消除辽海鲸波想难直捣
愿回天步,归格宗祧,副七室凭依之灵,系万方归向之望,此正不可失之会也。
为国者谨礼于至微
比闻民部郎官出督材用忽慢条约罪状明白直行罢黜,谁曰不宜而下诸路根寻州郡管押,恐非所外方耳目也。
按《春秋王人不书姓氏者,盖下士耳,而序于方伯连帅之上。
制御史才八品,衣碧,亦下士也,而将命出行,则节度使必具军礼送迎于道。
此得圣人尊王室抑诸侯意者也,故方镇虽跋扈,而国祚延长
自今宜精堂选而重其礼,凡在职事官出使诸路,略如唐制,苟有罪犯,内付宪台不使外方得行陵藉,则朝廷之体不至于弱,而礼行外吏矣。
凡士民之必听于县,令佐之必听于州守将之必听于按察监司之必听于朝廷,犹指之顺臂,叶之从根,不可逆施之也。
崇观以来每下赦令,必开越诉
荆门言之,则造私酝,户酗酒学生猾吏郡太守监司而罢之者三。
荆南言之,贾客豪民都钤辖朝省而罢之者二。
使民习见犯上之可为,而贵贱无等,此乱之所由作也。
建炎赦令不知改更,岂拨乱反正之道哉!
谓宜精选监司守令,重禁越诉,苟有故犯,违制论。
已经由而所诉虚妄不移前断者,加越诉之罪三等,则人知严上而礼行庶民矣。
自唐末用兵暴乱礼法不行,五十载间变置十有馀君。
艺祖受命,首修军法,自押官以上,各阶级相承小有违犯,罪至于死。
然后行伍整肃贼乱不兴
崇观以来决遣卫士斥责三衙,降配军员而斥逐提点于是无知之兵习于陵犯。
靖康之变,卫士靖之委弃君亲,破州略县,至于此极。
今既投换法,谓宜依周世宗显德元年故事,悉行选拣,去羸软,取精锐,藉如祝靖等类,别加裁处
将明法,日教旬比,月一试而施赏罚,则人将不敢骄纵陵犯,而礼行士卒矣。
凡此三者,若缓而急,若迂而直,乃趋时救弊要务也。
康皇帝诚心愿治,已及期月而泽不下流者,诸方按察师帅宣和之旧,非糟粕书生权豪亲戚,则奄寺奴隶也。
等人位于民上,幸寇贼扰攘,恣为奸欺自润耳。
内寇有三:系籍骄悍,习于陵犯之兵也;
就招溃散利于劫掠之兵也;
人户点差,惮于征役之兵也。
三寇纵横,而官吏有甚
谓宜据今诸方宪漕功效著者赏之功罪明者程督之,罪恶可知澄汰之。
侍从以上各举堪任职司二人,审其,具所宜补其阙,则耳目明达而不蔽矣。
至于诸藩与要郡亦如是,则教条宣布而不壅矣。
申明久任,断以三年使得展其才志,则小州下邑官吏之为寇者无所措其手足,而三寇可消弭矣。
国事安民为本,军事足兵为要。
轻徭薄赋所以厚其生也。
称物量力所以平其施也。
善良,助贫弱所以著其也。
奸伪锄强恶,所以行其政也。
若不户籍,则四事必格,求欲安民,乃病民耳。
既罢常平官今岁适当造,宜令民皆土田为断,而一一自言,凡私所蓄藏马牛庐舍,颇如旧法,悉皆阔略
田有隐匿,必没县官
诸诡为官户、因滥赏得荫补者,咸许首陈。
监司以此为守令殿最庶几四事可施而民可安。
古者大国至于家邑诸侯至于士庶军师有数城堞有制联属有分器械有物。
若不本先王法急于招置,则足兵所以起兵耳。
夫律禁民蓄兵器者,所以息争而收其柄也。
今置巡社使得自备,敢必其皆禦贼而不自为贼乎?
尉司弓手巡检土军大约不过百人于以觉察奸细良民犹有被扰者。
巡社人人执持凶器络绎道路,则必陵暴居人困苦羁客刑法不能禁矣。
巡社首领将使与令佐抗行乎,抑犹部民遇之也?
抗行名分不正部民遇之则有悖心,如唐初鲁宁者矣。
又今东南名藩帅府不满千,而巡社总辖万人团结推排,权在百姓,借之名目称号王命,给之朱记行遣公移,守令徒有统制虚名,莫之能制矣。
巡社悉行于诸路,以为守令殿最不出岁月,必当坐得数百万之众挽强解发推恩,广加激劝
又选将壅而不行,复加裁损,则必指为衅端,而祸变起矣。
谓宜详议审裁巡社之法,使无后悔,施于河朔禦金兵。
东南诸路,有便保甲者,宜增修其法,别行排造;
便于弓手土军者,宜增置其数,精加教阅,则兵可足而乱可息矣。
夫易积而难通者,事也。
自大赦令广开恩倖,真伪浑淆军兴之后恩霈相仍赏典踰越
百司缘此,窃弄权柄,招赇纳赂百事滞留四方急奏,待报稽迟百姓诉陈,漫无可否
六部诸司事皆禀于都省中书取旨,门下审駮,行遣迂回,此政事所以日壅而不决也。
宰相启沃人主进退贤才阜安百姓天下之事无所不统者也。
日览词诉,又各兼一省互相关制,则失其职矣。
谓宜合二省,正宰相之权,使得专行其职。
六曹之事皆决于长官,应奏上者直奏上,应下行直行下,自非大体,有改更,更不经由仆射、丞辖,则事不稽壅矣。
往蔡氏时首兴党论,塞天下之口,汲引群小,轻用名器交结阉尹汩丧廉耻
今宜一切反其行事乃可拨乱反正,殄雠雪耻,使天下士大夫伸眉吐气食息世间无所愧矣」。
黄潜善给事中康执权弹击,谓不合辞免,乞重谴黜中书舍人刘观有力上恩止罢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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