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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对状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五、《渭南文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区
准今月六日诏书节文,令侍从台谏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退率其属,极言毋讳。臣恭依诏旨,条具下项:
一、有国之法,当防其微;人臣之戒,尤在于逼。异姓封王,逼之尤者也。盖封王始于汉初,天下未定,权宜之制。然韩、彭、英、卢,皆以此败,汉亦几至大乱。遂与群臣盟曰「非刘氏不王」。后世惩创其失,魏、晋、隋、唐,皆起草昧,有天下,岂无功臣,止于公侯而已。国初,赵普有社稷大功,亦未尝生加王爵也。唐将封王,始于安禄山,而本朝则始于童贯。此岂可法?而比年以来,寖以为常,识者莫不忧之。欲乞圣慈明诏有司,自今非宗室外家,虽实有勋劳,毋得辄加王爵。藏之金匮,副在有司,永为甲令,实宗社无疆之福。
一、伏见比来朝廷间遣小臣干办于外,既衔专命,又无统属,造作威福,矜诧事权,所在骚然,理有必致。如措置酒坊,招捕海贼,未有毫发成效,而扰害之事,已餍满闻听。则此事害多利少,可以无疑。若以轻君命、失国体言之,则虽有厚利,亦不可行。臣谓如此二事之类,止当专委户部长贰、转运司及安抚使、提点刑狱措画。如其不职,自有典宪,诚不足一一上烦圣虑。昔祖宗置走马承受,本欲便于奏报耳,而小人恃势,日增岁长。及改称廉访使者,则监司帅守反出其下,败乱四方,危及社稷,实走马承受之末流也,可不畏哉!此事乞陛下与辅臣长虑远计,亟行废罢。若止如近日改易其人,及令听安抚使节制之类,根本未除,终必为害。若朝廷或有大事,势须遣使,即乞于廷臣中遴选材望,庶几不负任使,不启弊端,实天下之幸。
一、自古有国,设官分职,非独下不得僭上,上亦不得侵下,所以正名分也。公师之官,将相之位,人臣之至贵,天子所尊礼,非百官有司比也。方宣和间,王黼以太宰而行应奉司,蔡攸以三孤而直保和殿,紊乱之事,遂为祸萌。中兴以来,所宜痛革。而顷者遂有以师傅而领殿前都指挥使者,天下固已怪矣。近复有以太尉而领閤门事者。閤门古之中涓,太尉服章班列,盖视二府,渎乱名器,莫此为甚。欲乞圣慈诏辅臣议之,例加订正,著为定制,亦革弊所当先也。
一、伏睹诏书委监司条具部内知州治行,仰见陛下抚恤百姓欲使各安田里之意。然臣窃谓惟贤乃可以知贤,而无瑕者乃可以议人。不审今之监司皆已贤乎,若犹未也,旦夕臧否来上,而按行黜陟,无乃未可乎。虽使谏官御史劾奏其不当者,然人之识见,自有分限,若本无才智,又无学术,乃使品藻贤否,而劾其不当,是犹强盲者使察秋毫,而责其不见也。臣欲望圣慈令三省具诸路监司姓名,精加讨论,其不足当委寄者,例皆别与差遣,选有才智学术之士代之。则前日之诏不为空文,既一清监司之选,又审知郡守之政,实今日先务也。
一、伏睹律文,罪虽甚重,不过处斩。盖以身首异处,自是极刑,惩恶之方,何以加此。五季多故,以常法为不足,于是始于法外特置凌迟一条。肌肉已尽,而气息未绝;肝心联络,而视听犹存。感伤至和,亏损仁政,实非圣世所宜遵也。议者习熟见闻,以为当然,乃谓如支解人者,非凌迟无以报之。臣谓不然,若支解人者必报以凌迟,则盗贼盖有灭人之族者矣,盖有发人之丘墓者矣,则亦将灭其族发其丘墓以报之乎?国家之法,奈何必欲称盗贼之残忍哉!若谓斩首不足禁奸,则臣亦有以折之。昔三代以来用肉刑,而隋唐之法杖背,当时必亦谓非肉刑杖背不足禁奸矣。及汉文帝、唐太宗一日除之,而犯法者乃益稀少,几致刑措。仁之为效,如此其昭昭也。欲望圣慈特命有司除凌迟之刑,以明陛下至仁之心,以增国家太平之福,臣不胜至愿。
一、臣恭以陛下仁心恻怛,圣泽深广,四方万里之远,昆虫草木之微,生成长养,惟恐或伤。近者天下奏狱,虽盗贼奸蠹,罪状已明,一毫可宽,悉蒙原减,岂有无辜就刑而不加恤者?臣是以不量疏贱,敢昧死有请。夫宦侍之臣,自古所有,然晚唐以来,始进养子。童幼何罪,横罹刀锯。古制宫刑之惨,才下大辟一等,是虽显有负犯,犹在所矜,而况于童幼乎。向使宿卫不足,供奉阙人,暂开禁防,尚为有说。今道路之言,咸谓员已倍冗,司局皆溢,而日增岁加,未闻限止,诚恐非陛下爱人恤物蕃育群生之意也。臣伏睹太祖皇帝开宝四年,诏内侍官年三十无养父,听养一子,并以名上宣徽院,违者抵死。真宗皇帝咸平中,复申前诏。仁宗皇帝嘉祐四年,又诏入内内侍省权罢进养子。三圣诏令,炳如丹青,遵而行之,实在陛下。且方今圣政日新,入无苑囿之观,出无逸游之好,诸军无承受,诸路无走马,中人所领,不过两宫扫除之职而已。顾久弛成宪,以从其私,干犯至和,亏损仁政,臣虽甚愚,犹知其不可也。伏惟圣慈少留听焉。
一、自古盗贼之兴,若止因水旱饥馑,迫于寒饿,啸聚攻劫,则措置有方,便可抚定,必不能大为朝廷之忧。惟是妖幻邪人,平时诳惑良民,结连素定,待时而发,则其为害,未易可测。伏缘此色人处处皆有,淮南谓之二禬子,两浙谓之牟尼教,江东谓之四果,江西谓之金刚禅,福建谓之明教、揭谛斋之类,名号不一。明教尤甚,至有秀才吏人军兵亦相传习,其神号曰明使。又有肉佛、骨佛、血佛等号,白衣乌帽,所在成社。伪经妖像,至于刻版流布,假借政和中道官程若清等为校勘,福州知州黄裳为监雕。以祭祖考为引鬼,永绝血食,以溺为法水,用以沐浴。其他妖滥,未易概举。烧乳香,则乳香为之贵;食菌蕈,则菌蕈为之贵。更相结习,有同胶漆。万一窃发,可为寒心。汉之张角,晋之孙恩,近岁之方腊,皆是类也。欲乞朝廷戒敕监司守臣,常切觉察,有犯于有司者,必正典刑,毋得以习不根经教之文,例行阔略。仍多张晓示,见今传习者,限一月,听赍经像衣帽赴官自首,与原其罪。限满,重立赏,许人告捕。其经文印版,令州县根寻,日下焚毁。仍立法,凡为人图画妖像及传写刊印明教等妖妄经文者,并从徒一年论罪。庶可阴消异时窃发之患。
跋无逸讲义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七、《渭南文集》卷二八、《放翁题跋》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按实录,元祐五年二月壬寅,迩英阁讲毕《无逸》篇,诏详录所讲以进,今后具讲义,次日别进。壬寅,是月七日也。与此卷首所云面奏乞候讲毕录进,乃不同,恐当以此为正。绍熙五年八月十日,陆某谨识。
跋汉文帝后元年三月诏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九、《渭南文集》卷三○、《放翁题跋》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汉文此诏,与《诗》之《七月》、《书》之《无逸》何异?吾以此知文景太平之有自也。虽然,岂独为天下哉,十室之邑,十金之产,倘能思是言,其有至于丧败者乎?庚申五月十七日,陆某书。
寿春阵亡兵士唐达等赠官制(绍兴三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掖垣类稿》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原标:建昌军忠节指挥兵士唐达、丁达、吴早,武雄指挥兵士邓明、饶岳、吴照、邓志,昨起发赴江州驻劄,前去寿春府阵亡,各赠承节郎,与一子进勇副尉。
敕某人等:国家平日养兵于诸郡,所以待一旦之用也。汝向繇出戍,效死州采。赐爵录孤,非特慰尔存殁,亦庶几卒伍之众知我无负于人。可。
论添驻赣州军马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周文忠公奏议》卷五、康熙《西江志》卷一四八、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一九、乾隆《赣州府志》卷四二、光绪《吉水县志》卷五四、《江右文钞》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见赣之为州,南限岭表,东接闽境,西连湖湘,其北则自庐陵至于豫章皆在下流,自昔最为控扼之地。其人劲悍习武,特异他郡。祖宗时置雄略、武雄、澄海、威果、全捷、威胜及两忠节凡八指挥,额管将兵四千人,是为东南第六将。中兴以来,常差殿前司统制官一员,量带部曲,或于诸处抽差大军,在彼驻劄,谓之提举将兵;又择方略过人、望寔素著者为之守,许带管内安抚使。大概欲使守臣节制提举官,提举官节制第六将,故能上下相维,一方晏然。间遇傍郡及邻路有盗贼蛮徭之患,皆赖其力,指期平殄。自讲和以后,既罢管内安抚使之权,而守将用人浸轻,往往措置乖方,纪纲不立,驯致绍兴二十二年齐述之叛。当时议者不深维致寇之由,乃专欲为销兵之计,于是废并六营,止存两营,却别招刺吐浑一千五百人、雄威五百人,替回驻劄大军。其后又将吐浑、雄威起发往荆南等处,而赣州专置雄略、武雄、澄海、威胜四指挥,凡二千人。既无他兵可以相制,故平居偃蹇不逊,临事桀骜自如,非惟不获其用,常恐反为一路之害。如比年遣戍九江,稍缓归期则不辞大将而去;近日收捕茶寇,进退失律,迄无成功。议者患之,欲于吉州添置一军,密为之备,诚得先事预防之意。然吉州至赣凡四百里,川陆俱险,自彼而下则有建瓴之易,由吉而上乃有登天之难,窃揆事宜,恐未足销未形之患也。臣愚欲望明诏二府讨寻绍兴二十二年以前旧制,移驻军马于赣州,庶几逆折奸萌,使一路得以奠安。万一湖南、闽、广小有盗贼,亦可就近调发,不必远劳大军如茶寇之扰。臣窃以为便。取进止。
乞诏御药院关报閤门陛对班次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周文忠公奏议》卷六
巨窃见陛下大昕退朝,延见文武臣僚殆无虚日,而起居注未尝一书,进奏院未尝报行,抑盛德而弗宣,坠故事而弗传,臣寔惧焉。愿诏御药院,自今后凡閤门关到陛对班次,候内殿引讫,当日移文閤门,閤门即报所属,庶使四方万里之远皆知陛下好问如虞舜,无逸如商宗,史官不失厥职。取进止。
原注:「自二十五日赵雄乞上殿,遂皆报行。」
与曾无疑三异书(一 绍熙四年七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书稿》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顿首。近往记,幸达。荐勤坠教,喜审履况集福。曲记贱生,宠以乐章二叠,藻思骏发,玩味不能去手,所愧无以称之耳。《六一集》方以俸金送刘氏兄弟私下刻板,免得官中扰人。编年自当附入。蒙索元稿,谨封纳,是正毕却幸垂教。夏旱,湖湘亦然。老病丐去未遂,极费支吾也。修城事,无逸亦问及,尝缕缕写去。通天下郡邑,何处无郛郭?此间断缺二百馀处,存者草木丛生,根株盘互四出,日就摧毁。再三筹度,约费十数万缗可以补治。初与丰漕议,藉彼严重办集,且免本州侵移之嫌。丰漕欣然谓允当,乃敢有请。及命下,而士人及好闲议论者怵以日给当厚,广袤当削,又欲大为濠堑,拆毁附近民居,而不知军中役兵自有常例。缩而小之,为备禦计,则虽数十万兵岂能周遍?内地非边防,亦安用如此扰扰?皆与本谋相违,非口舌能胜,遂缓其役,以避九良星者。今一面聚集砖灰,以待后人。不必远求,只如庐陵、宜春亦有城否?禁军可防守否?近世士大夫不问事之本末,动辄云云。所以自为谋者一切无所规画,听其自然,盖避此也,如何如何!馀冀保爱,临风思企。
与江州赵倅彦橚书(庆元六年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书稿》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拜启:比以书附谭司理人,何为未达?兹辱翰示,欣审台候集福。祷雨喜遂感应,不后时否?《忠节录》幸得拭目,但愧序文不称耳。告词何故于具位姓名之下添「制曰」二字?莫是当时告院吏人差误?或日历所书如此耶?即印当时真本,又不应尔,要当除去为佳。某自端五后抱病,迄今未全愈,占复草率。所几为时珍爱,伫膺环召。不宣。
与王公明枢使炎劄子(三 淳熙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书稿》卷四
某伏以孟冬之月,寒色尚峭,恭惟判府安抚大观文相公开藩有俶,威惠交孚,神相人咏,钧候动止万福。某末由趋侍,向风不胜驰恋。敢乞上为宗祏,俯为军民,倍保钧重,即登宰席,以迄勋业,慰华夷之望。
某自违荧坐,岁籥屡更。北望门墙,一苇可通,而屏迹氓廛,邈无叩閤之路。兹闻衮绣起镇长沙,道出清江,而某适祗命造朝,意谓可以望尘雅拜,而跛蹩趻踔,自致后时。正如神山在眼,风引其舟,徒瞻云气,为之怅恨。虽然,四海方仰膏泽,岂不以一见为幸甚。
某恭审相公简在宸衷,起膺阃寄,不待称娖,即日引道。惟圣主图旧之意盖非偶然,而大臣体国之心可谓至矣。今已开幕府,宣上德,谅席未及暖,麻制已宣,正位元台,力图恢复。此固天下所共属望,非匹夫所敢谀也。
某伏蒙钧慈专介赐书,宠示先太师遗事与夫沉刻之副,使得竭其驽钝,论次大略。惟先太师忠节行谊表表在人耳目,相公丰功伟绩显扬未艾,自当有请于朝,诏儒臣学士大书特书,于以传信。如其浅于学而腐于文,岂能铺张潜德之万一,以副相公念亲追远之孝?然念辱知爱异乎稠人,钧命所临,安敢辞避?不知容俟踪迹稍定,然后卒课否?匆匆,先此复大况,馀续具禀。伏乞钧照。
与曾无逸寺丞三聘劄子(四 绍熙四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书稿》卷五
某悚息拜启:久疏奉记,正此驰情。辱坠教,喜承台候万福。晋贰寺廷,遂将为郎华省,涵养久矣,今乃寖为时用,不胜相悦。所恨贱躯自四月卧病,又不入食,羸劣异常,今虽小愈,而咳嗽昼夜为祟。念念投闲,尚未得报,进退交病,以是未能叙贺,当沐情恕。别纸每得,开发聋瞽,幸甚幸甚!扶惫遣记,无由详悉,惟几尊生厚卫,以对九迁。不宣。某悚息再拜无逸寺丞贤友。
赵训之忠节录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八、《平园续稿》卷一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功烈有大小,死节无轻重,惟能捐躯徇国则求仁得仁,岂必论其功何如哉?国家自靖康后,金贼蹂践中原,群盗溃兵所在破城屠邑,守官者奉头鼠窜之不暇,于此有人焉,视死如归,其为节也重矣。当建炎三年岁己酉十一月,隆祐太后自洪上赣,护卫诸军道有叛者,既犯吉之永丰,皇族训之字诲道,以承议郎实为县宰,率弓兵拒战,力不敌遇害。明年有司以闻,特赠直秘阁,仍官二子。有女归太和萧氏,奉其丧葬于卢源。今七十年,松槚郁然,女尚无恙。其孙江州别驾彦橚捧檄来拜墓下,既裒制词史传,又以宗人吉州推官子琇所著行状及诸公记、跋共为一卷,命曰《忠节录》,属予为序。予尝观书太史氏,是岁有直龙图阁令𡷫守黄州,城陷骂虏而死,初赠右文殿修撰,再赠徽猷阁待制。隆兴改元,张忠献公宣抚两淮,复用父老之言奏乞立庙,遂赐忠显之额。今永丰才以君像附城隍祠,殆阙典也。按子琇及与君联事,而行状成于四年,其书隆祐南幸并君之死皆差一岁,惟《永丰志》题名载君以二年至县者是也。其死在三年冬,而叙君本末反云四年莅官,则又误矣。夫当日之行状、邑人之纪次尚或讹舛,况传疑于后世乎?虽然,此不足辨也,所以详言之者,使士大夫知同时宗室为守为令,死职如此,于以彰祖宗涵养作成之效,岂特慰其子孙而已?庆元己未四月日。
题浮云居士曾达臣杂志后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二、《平园续稿》卷七、《独醒杂志》附录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姓氏书:曾氏望庐陵。本朝大江以南,清源、南丰两族皆出宰执侍从,尝通谱系。其后赣之雩都则叔夏尚书,天猷、吉甫侍郎兄弟,继为禁路之英。惟庐陵一族文献相承,登科无虑数十人,而未及三郡之显。今浮云居士达臣有博古通今之学,偶遗于科举,有知机应变之才,不苟于功名,绪馀著书,追迹前辈。向使尽发胸中之所蕴,其成就宜如何哉?是生诸子,才学俱茂,或仕于小官,或贡名天府,而仲氏无逸策第太常,典中秘书,为尚书郎,群从孜孜为善,方竞爽迭兴而未艾,视前三家何患不及?特时有先后尔。况犹子无玷尝以奉使朔方假大两制,归而劝讲修注,备膺宠章,是固为之兆矣,姑少徐之。庆元丁巳冬至日。
跋向子諲遗书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五、《平园续稿》卷一○、《益公题跋》卷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靖康二年二月半,金虏议以张邦昌帝楚。三月七日受册,二十八日虏兵方下城。京畿运副兼淮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向公子諲以是月二十六日牒庐帅冯询及淮西提举盐茶范冲,令密察邦昌家属,听大元帅康王之命。是时邦昌尚未退听,而公忧国忘家,明于逆顺,具存印检。绍兴二年胡文定公安国贻书宰相秦桧曰:「向某忠节在今日可以扶持三纲」。盖指此也。至八年桧再相,孙近、李光并参政事,公以徽猷阁直学士致仕,列其事于朝。十二月省劄下公开具缴申,押劄子者三人也。明年正月二十九日,诏送史馆,敕下礼部牒公照会,牒尾侍郎冯楫也。今六十馀年,而公曾孙公起以公手稿及省部真本、范冲忠义相勉之书联为一轴,将刻乐石,传之来世,属某题其后。惟胡文定以《春秋》学为诸儒倡,结知高宗,其褒贬是非得圣人之公,乃独以扶持三纲推许向公,其有功于名教昭昭矣,赘言何益?姑记其岁月云。嘉泰元年十月。
经筵故事 其五 淳熙五年七月某日进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开宝二年,太祖皇帝征太原,回次镇州,幸隆兴观,道士苏澄隐所居。澄隐年八十馀,素有节行,通儒释诸书,名闻京师。上至镇州,首访求之,谓曰:「朕于京作建隆观,欲烦师主之,可乎」?辞曰:「帝乡繁会,非山林之士所能居也」。上曰:「师老而容貌不衰,其术可得闻乎」?对曰:「臣之养生,不过精思鍊气耳。帝王养生则异于是。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朴,我无欲而民自正』。无为无欲,凝神太和,昔黄帝、唐尧享国永年,得此道也」。上悦,赐衣一袭,银器五百两,绢五百疋。
臣恭惟太祖皇帝当东征西伐、混一海内、日不暇给之际,特降清问,下及黄老,可谓不居其圣而询于刍荛矣。澄隐徒谓老子之言,而不知帝王应世之方,故其论黄帝、唐尧所以享国永年未尽合理。太祖止锡器币,不加恩命,盖亦知其说之平平也。臣试推而言之。昔黄帝修德振兵,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既与炎帝三战于阪泉,又与蚩尤战于涿鹿,披山通道,未尝宁居。东至于海,西至于空峒,南登熊湘,北逐荤粥,虽欲凝神太和,其可得乎?唐尧内则亲睦九族,外则平章百姓,协和万邦,于变黎民,命四子以治四时,釐百工而熙庶绩,洪水滔天,试鲧九载,其施设盖可考矣。然则所以享国久长者,实由勤劳获报,非止无欲也。昔周公作《无逸》,谓商中宗、高宗、祖甲及文王皆严恭寅畏,勤劳不怠,故天降年有永。后世如汉之光武亦灼知此理,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乘间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厥后享国久长,庶几商、周,兹非其明效大验欤!臣故备论之,以推广太祖经营四方、垂裕无极之意,且辨黄帝养生之说特出于道家者流,失其本指,并为圣主勤政之劝云。
东宫故事十首 其三 七月三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后汉·光武纪》:帝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寝。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承间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
某闻天以日运故健,日月以日行故明,水以日流故不竭,人之四肢以日动故无疾,器以日用故不蠹。然则自天子达于庶人,虽有贵贱尊卑之殊,其不可不勤则一也。昔周公作《无逸》,历叙商、周之君。如中宗治民祗惧,是以享国七十有五年;高宗不敢荒宁,是以享国五十有九年;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厥享国亦五十年。彼立王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则亦罔或克寿,其利害得失岂不昭然易见耶!惟光武身济大业,兢兢如不及,每旦视朝,日昃乃罢,讲论经理,夜分乃寝,故能明谨政体,总揽权纲,可谓得商、周三君勤劳之义矣,享国永年,不亦宜乎!显宗乃劝以黄老养性,优游自宁,是岂《无逸》之指哉!
东宫故事十首 其七 八月二十五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贞观政要》:十年,太宗谓房玄龄曰:「朕历观前代拨乱创业之主,生长人间,皆识达情伪,罕至于败亡。逮乎继世守文之君,生而富贵,不知疾苦,动至夷灭。朕少小以来经营多难,备知天下之事,犹恐有所不逮。至于荆王诸弟生自深宫,识不及远,能念此哉!朕每一食便念稼穑之艰难,每一衣则思纺绩之辛苦,诸弟何能学朕乎?选良佐以为藩弼,庶其习近善人,得免于愆过耳」。
某闻商之高宗,周之文王,或旧劳于外,爰暨小人,或卑服即康功田功,惠鲜鳏寡,是以享国长久,号称贤君。在后之人,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不知稼穑之艰难,而惟耽乐之从,是以基业浸衰,贻笑后世。周公作《无逸》,表而出之,凡所以为帝王之龟鉴也。唐太宗之心,其有得于此乎!尝谓左庶子于志宁、杜正伦曰:「卿等辅导太子,常须为说百姓间利害事」。又谓魏徵曰:「自古侯王能自保全者甚少,皆由生长富贵,好尚骄逸,不解亲君子远小人」。又谓荆王元昌、吴王恪、魏王泰曰:「自汉以来,帝弟、帝子覆亡非一,并由生长富贵,好自骄逸所致,汝宜鉴戒熟思之,简择贤才为汝师友,受其谏诤,勿得自专」。其说谆谆,于再于三,今复以是语房玄龄,可谓深得周公《无逸》之意矣。《诗》曰:「贻厥孙谋,以燕翼子」。太宗其有焉。
东宫故事十四首 其七 八月五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五
《书·无逸》: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不敢盘于游田,以庶邦惟正之供。
某闻自古帝王之勤者,莫如文王。其为世子也,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衣服至于寝门外;日中又至;及暮又至。春夏则学干戈,秋冬则学羽籥,弦诵读书,殆无暇时。爰暨即位,则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不敢盘于游田。勤劳盖如此,故《传》美之曰:「文王既勤止」。又曰:「文王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此其所以为三王之冠,而后世鲜能及也。今圣主宵旰图治,未尝逸暇,中外臣民,户知之矣。昨日殿下出示所赐御制《新秋雨过书怀诗》,其断章有云:「岂惜常忧勤,规恢须广大」。恭读再四,心目眩骇。回视文王之德,若合符节。彼汉高《大风》之歌,武帝《秋风》之辞,方之蔑矣。惟殿下因宸章之及,充天性之勤,侍膳问安之馀,孜孜以讲道艺亲辅翼为念,于以上副圣意,使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不亦美乎!
东宫故事十五首 其四 三月十七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唐明皇开元二十二年夏,上自于苑中种麦,率皇太子以下躬自收穫,谓太子等曰:「此将荐宗庙,是以躬亲,亦欲令汝等知稼穑之艰难也」。因分赐侍臣,谓曰:「比岁令人巡检苗稼,所对多不实,故自种植以观其成,且《春秋》书无麦禾,岂非古人所重也」?
某闻周公作《无逸》,其述商、周享国长久之道固非一端,而必先之以知稼穑之艰难者,盖以人君有无伦之贵,无敌之富,虽不期于逸乐,逸乐有时而自至。惟能知稼穑之艰难,夙夜自儆,然后治民祗惧,不敢荒宁,是乃长久之道也。唐明皇生长深宫,英断多艺,手平祸乱,身致太平,其于稼穑疑若有所不暇,今乃俯为农夫之事,种麦苑中,至率诸子躬自收穫,非深明《无逸》之义安能若此?宋璟为图以献,抑有由也。又况荐之宗庙,所以展奉先之孝;垂之子孙,所以尽贻厥之谋。大书简册,可谓美矣。近观本朝真宗皇帝当祥符五年之六月,尝与诸王观麦于金华殿,同赋歌诗,以示群臣,回视开元,若合符节。然而真宗之治始终如一,明皇之政有始无终,兹又不可以不鉴。
南归录(起乾道壬辰二月丙辰,止是年六月庚申。)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一、《杂著述》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壬辰二月乙卯,予任权礼部侍郎兼侍讲、直学士院、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坐不草新除签书枢密张说、王之奇不允诏,与在外宫观。
丙辰,黎明受省劄即登车,道逢周元特詹事小语,径出北关,杭一苇疾驰三十里,至赤岸高亭峰。登岸百馀步,假馆遍福院。送客无由可至,惟汤朝美主簿相访于此。晚以小车行数里入崇先院,盖显仁皇后功德院也。观韦王渊及其二子谦、谠坟。寺中梅零落,桃烂漫,郁李芬芳,城中略不知春色。寺创于清了禅师,即所谓真歇和尚者,今无主僧。与知事净云共菜饭而归。大风,曹大亨自城来,云台谏今早上殿,且以副本纳张枢密。午间有旨王希吕还小监当,且趣予与莫济日下出门。
丁巳,早,赴主僧饭,晚讲师等颜招饭。夜,大兄挈孥累自城中来,遂登平江便舟。闻李衡改除左史,王希吕亦改宫观。风雨大作,雷电。
戊午,社。早,冒雨行十馀里至桐扣,宋宇彦企知县居此。同大兄、房仲宝、七四甥及家人辈行四里许,至佛日山净慧禅院,为外舅作忌辰。乃知晋临平岸崩得石鼓,张华以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响闻数里,即此地也,近世讹为同口,失之矣。寺不经兵火,面对黄鹤峰有清冷、一击等轩,库堂后有池。池中有渥洼泉出石罅中,东坡尝题五绝句,所谓「东麓云根露角牙,细泉咽咽走金沙,不堪土肉藏山骨,未放苍龙浴渥洼」者是也。堂上有熙宁七年八月送陈述古赴南京时留题真迹,又轮藏刻「天宫宝藏」四字,相传元祐四年出帅时所书。长老不在,有僧慧举字举直,姓朱氏,父祖皆仕宦,颇能诗,住庵在数里间,闻予入山,来相伴。斋罢,复登舟。房亲、尚甥自此相别,晚宿临平。
己未,雨,早行三十里,过长安闸十里宿。
庚申,雨止,早过崇德县。又十八里至石门,登新创东岳庙,颇雄壮,傍有接待院。道遇安丰守张士元直阁入觐来谒,辞以疾。晚宿永乐铺。
辛酉,早行至本觉寺,登岸观览,即古槜李也,旧号小长芦,今遗基可想。东坡元祐间帅杭,往复过此,为文长老赋诗二首:「旧闻巴叟卧荒村,来打三更月下门」,前诗也;「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后诗也。予癸酉冬来游,见池中大鱼数千,咋咋有声,今亡矣。寺有草堂,绍兴间士大夫留题颇多。王仲行正言舟过,不复相闻。顷之至秀州,郡守丘直阁崇卿、通判朱奉议自求、解宣义归正人。元振、教授陈文林资深、孙从政观德、新平江倅赵无咎并相候。柳仲度郎中自白牛来相见,即行。晚宿界首。
壬戌,风顺,行至八尺而东南风太猛,卷水入湖,河道浅涩。日午泊舟,乘除之理如此。夜雨船漏,殊不安枕。
癸亥,早风定,而所至河乾,其行甚艰。午时至吴江县,知县邵通直輗、丞钟道直确、尉赵修职不隘相候。同大兄携家登塔院,相对又有宁境院,遂游臞庵,比旧加葺,桃李海棠正开。度长桥,徘徊亭上久之。闻王仲贤自昆山来,过行衙候之。
甲子,平江向守均及二司遣人致问。从王季海提刑别借舟,就驿中治叠行李,盖去国匆匆,殊无伦理也。浴院在驿傍,有建隆初吴江两城镇运使徐某《乞置无碍浴院状》,钱镠判「任者」二字,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寺僧宝藏之。又有治平四年苏州牒。皆用短少纸,古人不侈费类此。
乙丑,仲贤先入城治叠,竟日方毕。季海大舟至,徙焉。夜大雷雨。
丙寅,风雨。赵尉送囤村贡馀酒,盖杨存中郡王坊所造,闻岁贡两宫各万瓶。食罢行半里而止,风逆水涩也。
丁卯,竟日牵挽,不能行半里,妻孥乘小舫先过昆山。
戊辰,遣书表司李公祥、厅子张泽民还临安。风捲河水仅存尺馀,米船数百艘占据中道。赵尉率徒役竭力推荡,彼此舟舷相戛,损者甚多。自朝至未,方次七里桥。出吴江界河道稍广,而风高不可进,又行数里止。教授崔从政敦礼仲由携启楫迎,谢举削也,留饮。闻二十七日曾怀赐出身,除参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晴。风顺,俄顷至尹山。以小舫入崇福寺,同主僧惟妙访何仔园亭,其子夏卿及侄婿章启心相候。园地虽狭,种植甚繁,海棠盛开,闻牡丹多佳品。少休还舟中,绕城抵盘门。提刑王季海敷文、提举李次山奉议结太守向经甫徽猷、吴县尉徐君似道(台州人。)相见于津亭。既退,易舟径赴范至能石湖之招,过横塘(即贺方回所谓波凌不过者。),入般若院。长老祖康,蜀中仕族也。风横而逆,薄暮方至。初,吴王筑姑苏前后两台,相距半里(俗呼拜郊坛。),为城三重,遗基俨然,夫差与西施宴游之地也。前有溪,越王勾践由此攻吴,今号越来溪。溪上筑城,与吴人夹溪相持。至能之园因城基高下而为亭榭,所植多名花。别筑农圃堂,对楞伽山,临石湖,盖太湖之派,范蠡所从之五湖者,望吴江县才二三十里。饮酒至夜分,留题壁间云:「吴台越垒距盘门才十里,而陆沉于荒烟野草者千七百年。紫微舍人始创别墅,登临得要,甲于东南。岂鸱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贻绝景,须苗裔之贤者然后享其乐耶?乾道壬辰三月上巳,东昌周某子充侍家兄子上来游。紫微方要桂林组,过家,实为东道主云」。
庚午,风雨大作。饭罢登舟,至木渎已夜,遂宿舟中。
辛未,晴。早至灵岩山下廨院。闻是日智积菩萨生日,斋会甚盛,而府倅领客在寺中少留以俟其去,长老善卿来迎。午后登山,与大兄遍游览焉。
壬申,以寒食节绵蕝祭先。王节使权自城中携家拜韩世忠郡王坟,置酒相招。权本世忠部曲,岁来拜扫,而韩氏诸子皆通贵,未尝一来。
癸酉,阴。早,肩舆二里观金沙塔,其地有金屑杂沙中,丁亥岁所未至也。新隆兴察推周从事夤相候。张汉卿自天池遣其子见招。范至能来自天平,置酒。风雨终夜。
甲戌,清明节。早,浓雾既开,湖山竞秀。方快心目,俄而大风。同大兄至延寿堂,再游本禅师塔,过偃松堂,登琴台,望昆山慧聚寺。风动地,几不能立。至能谈戴子善、子微之弟遇道人朝斗事,甚异。北峰长老师璨相候。
乙亥,早,至能归城中。与大兄肩舆数里至天平长老处,欲谒五范画像,而童行持钥匙出。复行数里过天峰禅院,俗呼南峰,盖支遁道林别庵也。铁杖重十馀斤,云是当时物。佛殿前有碧琳泉,寺宇颇佳,多叶少蕴诗刻。主僧崇坚甫至而为人所讼,因以衰飒。门外百馀步有道林放鹤亭基,进度石门有马蹄双迹,其傍即石室,尝为孕妇所触,雷震其顶。相传云道林夏居别峰,冬居石室。别峰即南峰,石室即此室也。又有中峰,不暇往。马迹去石室甚近,为观音院僧限以篱落,纡曲半里乃能至焉。观音院方修葺,无足观。由南峰又数里乃至天池庵。张汉卿携家及蔡元珍皆在,置酒池上观竞渡。池心有桥,可以徙倚。晚策杖登月观,下视空阔,盖华山之颠也。夜与蔡元珍弈,连胜。
丙子,晴和,一春所无。早至北峰赴璨老饭,遂过元氏庵,距天池十馀里,土木之工,种植之盛,又胜丁亥岁。回至张齐贤净明院庵、张人杰觉庵。二张,汉卿弟侄也。人杰字唐卿。近开坟穴得石磨铁心及瓶罂之属,隐起花纹甚古。
丁丑,早饭毕,别汉卿,复还灵岩。初过王知县坟庵,次度贺家岭(俗呼饿狗。),遇严学谕,庵僧坚邀饮茶,迂数十步过之。进至吕益柔侍郎永思庵,戊戌年所创也。又数里登灵岩后岭,下视𥑔村,乃凿石为器之所。地本土山,掘之即石云。远望岭上,积土如冢墓者甚多。相传吴时伏兵其中,未知信否。过金沙塔乃至寺(自天池来约十里。),与卿老登水陆堂,临池散饼饵候金银鱼,久之不出。夜同卿老坐胜集堂,望湖赏月,遂访明月池,乃在柴场中,殊不治。
戊寅,早,巾车游穹窿,约八九里入山口,即行石衢夹。道多丘墓,卢法原宣抚亦葬此。富人余佐监簿觉华庵雅洁而阔深,轩窗间海棠盛开,极可人。又二三里乃至福臻禅院。古碑云朱买臣舍宅为之,殆不可信。或曰吴越忠懿王时德韶国师道场也。因山叠基,砖甓十馀里。登陟虽劳,而气象淳古,大兄谓甚类南岳诸寺。元丰八年七月米元章和仲殊诗,亲题壁间。方丈后有法雨泉,叶少蕴为之铭。又其上有韶师石室,雷雨作,不果登。诸僧皆出,匆匆下山,避雨于林奉直振白云庵。稍霁,遂归。中道复雨,衣屦尽湿。至𥑔村,灵岩遣人来迓,弛担而雨亦止。
己卯,早欲游杭坞,雨大作而止。晚病头痛,终夜意绪不佳。
庚辰,雨止而寒,终日不食。晚苏,闻初八日常朝五府受告,前此上以疮疹不坐故也。
辛巳,粥罢,同卿老下山。行二里观韩王坟毕,欲登舟过宝华,而天气晴和,忽有游杭坞之兴,遂与大兄呼车往焉。约十里度小岘岭,入唐子明侍郎坟庵,又二三里至白马穹窿禅寺(寺中碑云,南梁天监年取梅梁于此,因白马之奠而得,唐会昌六年置寺。)。饭讫,行数里至墅皇里。第宅联属者,豪民夏氏也。又数里过支坞岭,遂至法华院。本皆荒山,中官利州观察使致仕李中立造茔于此,捐家资数千万创精舍,十年而成。四山环抱,宛若化城三门,为阁七间,华丽拟宫阙。其间栋宇甃砌,种植皆称是。主僧庆深领徒数十,富足无求,亦清福也。门外数百步即太湖,极目弥天之浸,徘徊不忍去。饮茶于塔院,登李侯之丘,读孙仲益所为铭。主僧具饭,投宿客馆。
壬午,早,庆深具饭讫,发杭坞,约十里入宝相寺,无足观。风雨交作,行近一里至梅舍,访乡人张氏。初谒礼部公之子三承务允蹈(字德醇。)不在,见其诸侄,盖通判德和之子也。饮散欲行,雨益甚,无雨具,遂过运属公之子德逊允怀家,置酒留宿。同坐章提刑汝翼(郇公曾孙。),亦旧相识。德逊有兄德懋允功,方入城未归。
癸未,晴,德逊留再饮而别。出门仅半里即太湖,近岸水才三四尺,稍深者丈馀。闻湖心苦不深,但水聚而渺㳽耳。登舟,值西风,扬帆极驶,望洞庭诸山,恨不一往。移刻入胥口,遂至木渎,平生未有如是之快也。行李船尚在灵岩之下,即往就之。至圆通庵,而张德醇、德懋自城中来相候,已再约范至能会石湖,复挂帆而东。及园,至能未来。梨花、金林、檎绯、碧桃盛开,与伯氏遍赏,遂游楞伽治平寺。僧房有日观,稍佳。门外八角大井,视石栏刻字,云隋开皇十年杨素开。素初平陈,徙吴郡于此,近地尚有新郭之名,其后吴人不安之,复还今城云。薄晚,至能来。夜,月色如昼,乘小舟入石湖之心,风露浩然。登岸策杖度行春桥(石桥,极壮大。),次度越来溪桥,新修。归饮烟波亭,饭农圃堂。此景此乐未易得也,夜分乃寝。
甲申,大风。至能具饭讫,同跨马游横山宝积寺。寺亦唐馀,本朝祥符中赐额。闻丁谓当国,念其贫,故畀此名。有五代时吴越国碑,称宝大二年,亦足證钱氏尝改元矣。寺傍乃唐致远先垄,五代以来接续葬一山,平江世家惟此为久云。次登上方教院,在山之岭,即楞伽塔也。望太湖㳽漫,石湖仅如断港。有隋大业四年碑,字画类虞书。小酌,禦风而下。回望姑苏前台周遭城基故在,至能畏风不果登,登后台而归。二台相距甚近,但隔楞伽治平寺。至能辞还城,复侍大兄绝湖入泾约十五里游宝华寺。未至二里,舍舟而徒,及门已暮,夜遂宿焉,去灵岩止十馀里。长老慧现。
乙酉,早,周览寺宇,修廊华屋,吴中之名刹。按碑志本梁天监中西城僧𫗖𫗖和尚卓锡出泉,今在寺左百步,深才数尺,大旱不竭。寺高泉低,为石槽仰而注之,僧有众寡,视以给用,斋前流多,斋后差少,兹其异也。旧号智显寺,绍圣四年枢密林希请为功德寺,遂加慈严之额。林氏坟在寺后数十步。希祖屯田员外郎高及其妻,希父集贤校理槩及其妻(孙侔国撰王安墓表。),三冢鼎立,域才丈馀。又数十步即叶清臣内翰墓,梦得左丞之母亦葬此。饭罢,命车登尧峰。中道有半峰亭,蒋堂赋诗,今废。雍熙二年己酉,大理评事知县事罗处约记云:昔在帝唐,以洪水肆暴,吴人族遁于此,俗呼免水顶,苏帅钱傅璙易名尧峰。唐天复以后有僧惠齐,姓朱氏,郡人也,结精舍于此山下,名鲁坞山。蒋堂所居,既死葬焉。此寺乃奉其香火,蒋之奇壬子岁留题数百字尚可辨。寺有清辉轩、碧玉沼。寺左观音岩(石像佳。)、白龙洞(俗云通洞庭。)、多景岩、宝云井(寺左,皇祐四年长老显暹所凿。井在山顶,人以为难,蒋堂有诗。)、偃盖松(伐。)、二铁塔、妙高峰(下视空旷。)、东斋、(敞甚。)西隐(倒。)。同长老了愈遍览毕,由龙洞观音岩而下,盖寺后路也。望间有古冢数百,整整成列,云钱家坟也。复至宝华饭。宝林轩修竹参天,极可人。饭罢,登车行二里至环谷,乃王珏总领之居,园亭池沼、花竹奇石环绕其屋。珏字德全,介甫之后,乾道元年年五十三,失明罢归,相者告以某亭某所而已,珏不见也。又里馀复登舟,观吴王鱼城。城在田间,当时养鱼于此,基厚而方,其高二丈,博倍之。中为田百二十亩,今属练墟赵氏,土极细,故久而不坏。欲访顾野王墓,不果,遂自石湖入少府港,归盘门舟中,已昏暮。自宝华寺至此三十馀里云。前常德太守刘大夫邦翰子宣相候。
丙戌,黎明别大兄过昆山,小舟绕城泊娄门。表兄章茂之司理来迎,同至从母宅,饮至夜分,月色如昼。从母年八十,精明如初。
丁亥,早饭毕,别从母登舟。夜抵昆山,外姑及仲宁、仲贤置酒。
戊子,右宣教郎知县汪瑈、右宣义郎丞李稷(谊之子。)、右从政郎主簿赵伯瑨右、文林郎尉颜光道右、朝散郎前江东安抚司机宜张杰右、奉议郎新提领酒库所主管官孙听右、承奉郎新淮南运干郑临右、承奉郎郑举右、(亿年之孙。)儒林郎新淮东提举司干官郑莘左、迪功郎新金陵司户陈九德右、宣教郎新温州瑞安丞胡立方右、文林郎新监行在北外酒库张端肃左、迪功郎新湖州长兴尉陈茂英国、学进士陆日新进、士边隆并相候。汤士美自临安来,留饭。
己丑,观音堂寂照大师若钦及其徒良规、良矩,东寺长老普璇及寺僧梵宗、了清,法安山寺僧蕴贤、师鼎、德安,真圣堂道士丁从炜并相候。
庚寅,士人王修第四十八(老妇叔祖。)、李五十将仕乔年、马少伊教授、王六一教授、沈焕(彦章老妇表叔。)、陈晞之(王仲吉婿。沈资深、焕之子。)、陈遵(李彦平婿。)、胡臣(王德温婿。)、顾澈(王德华婿。)并相候。
辛卯,李彦平自左史除旧职知台州来。归,夜与诸亲博达旦。
乙未,留昆山已八日,困于夜饮,不胜其疲。
丙申,早饭毕,挈家登舟,随潮宿怡亭。
丁酉,早过阊门。太守及二司相迓于高丽亭,力欲移具,固辞之。崔仲由教授、王知录康彦、徐尉似道继至,与大兄同游虎丘。乡人张德醇、德懋、德逊及其侄元礼纲(德和之子。)并相候,置酒待之。夜宿寺中,长老希范。
戊戌,登观音殿,几案四壁皆石也。观试剑石、憨泉、点头石。张汉卿携家置酒相饯,外姑仲贤夫妇、唐致远夫妇毕集,范至能亦来,汤士美复自金坛来。晚移舟过枫桥,常平司送七兄被召之报。
四月己亥朔,早,就寺具饭待张德懋叔侄,闾丘叔永参议继至。左奉议郎浙西检法皇甫自闻、左奉议郎监分差镇江粮料院陆楠、右奉议郎新宁国府签判胡誩、右宣教郎新知山阴县张澈及崔仲由教授并相候。皇甫暨陆皆同年也。外姑、仲贤置酒为饯,夜相别。
庚子,雨作风顺,扬帆才二十里,风忽转北,牵挽不能寸进,距望亭数里遂止。
辛丑,风逆如故,过望亭,游蒋丞相功德院。长老来迎,乃故人文拱也。晚距无锡数里止。
壬寅,早次无锡县,丞赵宣义善仁、簿赵修职不伪、喻子才郎中、镇江总司药局监官陈承直长源、新通州教授陈从政纪并相候。招刘义深诊脉,大兄独游惠山。饭罢解维,风色微顺,约行二十里宿。
癸卯,风顺,午时次常州。太守右朝散大夫晁子健、通判左朝散郎葛郯、教授左迪功郎陈德明、知晋陵县右通直郎范公武、推官左文林郎朱绎之、监比较务右迪功郎叶南杞、新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右通直郎李耆俊、监行在和剂局催督纲运右从事郎黄直中并相候。公武,文正公之后,今岁有子登科。范氏自忠宣公皇祐中登科后,今方有人。州学学正胡陟明、学录周干臣燕说、直学唐定之及宾贤、致道、懋德、登俊四斋生凡数十人,以予在礼部,还本州流寓解一名,皆来谢。访周德友运干,其子煇示近作一卷。晚宿西门外巡检司前。
甲辰,终日风雨,进棹甚艰,仅行三十馀里。
乙巳,晴。午后过沙子,距港口仅半里遇浅,推荡甚久,竟不能动,别以小舟挈家径趋宜兴,至溪南大宅已二鼓。
丙午,知县左朝奉郎詹仪之相候,同年也。邑人以是日为周孝侯生日,迎会颇甚。
丁未,晚赴庄德迈会。
戊申,仲贤挟鲁可复主簿来议如晦墓铭事,具饭待之。
己酉,早,同大兄至台庄祭外氏坟,过庄氏资福庵,回饭庄德固坟庵。晚赴庄德全通判会。
庚戌,早,就显亲寺具素饭饯鲁主簿。归当湖乘舟至吴墟赴周敦义大资政饭。闻初九日萧殿院上殿击虞相。
辛亥,早遣李榛、邹七部押辎重往镇江府,附纲舟溯江。午时赴邵至卿会于天远堂。晚风雨作,仲贤同铁将仕归昆山。
癸丑,赴显亲长老饭。别周敦义参政,年七十五矣,临分黯然。
甲寅,早挈家登舟,巳时方能行。风色初逆旋顺,扬帆湖渰中,其行甚速。晚过溧阳县三里宿,新江阴李宰愿送别于此。
乙卯,风犹顺,弥望皆湖田,行七十里至三塔院。院在水中,有元丰中刘谊所作记。三塔者,相传僧伽过江造塔,至此为第三耳。主僧宗净等二人。寺宇敝甚,后有寒光亭,可望湖,二三年来亦废,张安国舍人有诗词。天气骤热,微雨作,方以为忧,已而复止。又行三十里至邓步,有数十家及税场。又十里至东坝,亦数十家,宿焉。
丙辰,早,雨意甚浓,时时洒尘。程泰之运使先谕溧水宰备车乘相待,治叠移时乃登陆。天气稍霁,行十五里至银树(亦有一二百家,若水泛则自此便通舟。)。又六七里至双港口。复登舟约十馀里至固城湖,日犹未晡,盖数百家之聚也。是日西风动地而雨不作,幸甚。过湖登妙智庵,观范同甫参政坟。晚与庵僧散步固城之上,父老谓之楚王城,其周数里,地势甚高,但馀城基。庵中石碑、龟趺乃去岁掘地得之,乃唐天宝中弥勒寺碑也。
丁巳,五更同大兄肩舆五六里,至禅林山惠照院开启天申节。寺僧云相去二十里有游子山儒童院,盖夫子游学之地。然图志所不载,未可尽信也。急登舟解维,度湖水才数尺,然亦弥漫,其中多茭葑。凡三十里至石桥头,入溪港(地名石桥而无桥。),约五十里至太平州河口。两岸多民居,溪流不甚阔,烟树如画,稍前即永丰圩(八十四圩共之。)。夜泊黄池镇,距固城湖已百一十里。商贾辐凑,市井繁盛。俗谚有三不:如谓太平州不如芜湖,芜湖不如黄池也。
戊午,早,大兄与纶登岸游观,午时方解去。西南风猛,牵挽三十馀里,至张宗元少卿易泰庄少休。晚又行十馀里,至行春圩丁秀才庄宿。
己未,早,行数十里至小淮,登岸入栖隐寺,敝陋无足观。又十馀里至郭城登普化寺,遣人先往隐静借人轿,遂至入别港。行二十里泊新林,小商数十,皆以船为家。登岸三里至市,有民居酒坊及韦察院祠,守者云兴于后唐同光中。
庚申,早,隐静人至,挈家行十里至寺。五峰不高而形势环抱,本梁朝杯渡禅师道场。禅师谥慧严,寺名普惠。邃廊杰阁,江东之巨刹,隶太平州繁昌县。寺后三百步碧霄峰下有泉出石中,流入寺,㶁㶁有声,且给烹煮灌溉。长老行机,台州人,颇为僧徒所推,有众三百。饭罢,瀹茗泉上,闻登山则见岩洞之胜,初暑不果往。归寺登单传阁,遍历寮舍。再饭讫,出寺观卓锡泉。夹道林中,王孙累累然。行近里许至梦堂前,上蓝长老彦岑在焉。又半里登杯渡塔,乃升车由南陵路行十里,落路过赵家步已见星矣。早间先移舟于此。欧明自临安归,闻萧果卿殿院弹虞左相不效而去。
辛酉,舟中行十馀里近南陵县,诘曲数十折,几不可转舟。知县右通直郎叶谷、丞右文林郎叶岳、主簿右迪功郎边友闻、尉左从政郎余宰相候。午时挈家入行衙,为遵陆计。
壬戌,黑云暴风,遂作雨,雇夫亦未齐,为留一日。县西二十里有土山,远望颇秀拔,神号冲真广惠显贶侯。县南六十里有吕山,图经云孔圣曾游,置书堂于此,见有石室(去县三十五里曰孔村,落路五里至石室。)。其山南石缝内泉水涌出,流于漳淮。
癸亥,晴。昨日雨昼夜不止,而今遽霁,天赞我也。县官送别于五里外。新至者米丞恁,盖元章之孙、友仁侍郎之子。早饭敬亭山(去县三十里。)。山在宣城而名在此,当考。过孔村(土人无孔姓,闻专以夫子得名。),晚宿隔口何氏酒坊(去县六十里。)。夜冷,头岑岑。
甲子,早行十五里,路傍有泉,甚清,寻伏流而去。吴说刻「鲍公泉」三字而书「鲍延祖立」。次燕儿垄,上山数十步有石洞,刻云「刘公岩」。又二十里,饭木瓜塘徐家店。又十五里,见游人来者憧憧,问之,云:半月来樵夫新得一洞,深数十丈,其大如数间屋,有石钟等,而近时人皆不知。惜乎行李已过,不及一游。晚至青阳,望九华如见故人。知县右宣教郎曾楷、(赣州诸曾。)都巡检高武节靖、县尉钱敦之并相候。叶节推楠自铁券来,饮之。馆于妙音禅院,轮藏极佳,大兄独游。
乙丑,早发青阳,二十里至长桥,回望九华甚奇。路傍复有泉自山石中出,吴说又题曰「鲍公泉」,为谄耳。饭叶氏新店,即铁券路口,去县已三十五里。至齐山,从者告疲,携家入寺登览。提举常平张寺丞郯知彦、知州胡承议兆宣叔、通判右朝请大夫程端义、添差通判右承义郎孙懋、教授右迪功郎申锡、添差教授左从仕郎万钟、判官右文林郎刘绍祖、推官右从事郎李宜翁、录参右从政郎胡震、司法右迪功郎张知微、司理右修职郎张曼倩、贵池知县右宣教郎慕容绍、丞左从政郎卢大中、主簿右迪功郎淩光祖、总干左儒林郎白仲坚、添差江东提举司干官左宣教郎叶宗咏、右文林郎朱希说、右文林郎孔璪、监大军仓右迪功郎耿弇、路分赵善谞并相候。投宿寺中,主僧智瑺。
丙寅,早入城,馆于司户厅中。报谒陈倅,同登拱翠亭望溪山。李庚子长改其名曰如郯,盖用李太白《秋浦歌》云「江山如郯县,风日似长沙」也。又登九华楼,盖城东门也。士人汤三聘、过客李淙并相候。是日时有雨,招徐解元倬案脉。
丁卯,张知彦、胡宣叔共置酒于常平司,劝酬终日。初食䱋鱼。二鼓后归,雨作。是日大兄独游云光,又江祖石。
戊辰,早发池阳,饭十八里店。又十二里过紫岩,民居稍众,即产纸之地,有紫岩大王庙。又十五里至柯村,亦有数十家。日甚早,或云前村为取马军兵所占,遂宿焉。柯村,东流县境也,凡三十里乃入建德县界。
五月己巳朔,姚媪忌。早,行二十里过白面渡,又十馀里饭乌枫潭。道遇提刑司干官汪宣教德翰,忠定公之孙也。又四十里宿蓝桥张氏。
庚午,早,行二十里,饭石潭。稍前有仙女井,抚掌则觱沸,俗云仙女喜也。按图经,去县三十五里届山顶有葛仙坛,相传葛真人炼丹得道,今丹井尚存。有好事者因有蓝桥,遂传云英事。自石潭四十里至建德县。知县右从事郎程渭老、丞右从政郎苏泌、尉左迪功郎薛黼、都巡武德郎王智、监税承信郎朱坦并相候,馆于行衙。其前石山苍翠,谓之后山,以县治正倚此山故也。山顶有朝峰亭,梅圣俞作宰时常赋诗,今废。又有蜕龙岩。晚同大兄散步山下,有青山、文殊、东庵三僧院相连接,皆无足观。石间有岩,匹夫匹妇栖其下。夫饿欲死,劳以数百钱,不旋踵死矣。去岁大旱,起湖湘、止建德,今蚕麦稍熟,人粗有生意,而三月二十七日、四月七日池、饶数百里间连遭风雹,拔木坏麦云。
辛未,早,行三里过尧城渡。《方舆记》云尧南巡至此。又县北二十里栎山下有舜城,古老云舜南巡至此。又县北六里断岩石壁之上有印文,圆如马蹄,两两相对,图经云许旌阳逐蛟至此所留也。邑官送别二十里外,饭三十里之枫门岭。晚宿尧山,去县已七十五里,未至建德四五十里,邸店稀少。既过县,民居颇盛,但逃移未归,其存者皆枯瘁无人色,盖去岁煮蕨根而食故也。
壬申,早,泥雨艰阻,俄而晴霁。行二十五里饭,晡时抵石门市。市井甚盛,适连年水旱疾疫,逃移纷然。今岁蚕麦稍熟,而去者犹棘其门,居者率皆菜色,亦有老弱坐待馁死者。终日道途更无鹊鸟,气象如此。市为鄱阳西尉治所。右承务郎新知东莞县董南老摄其事。士人林瑑相候。本欲权寓尉廨,而傍无居民,遂徙林生之家。
癸酉,端午节,雨。林生致酒果,具五杯邀之。
甲戌,雨霁,以夫脚未齐少留。
乙亥,早发石门,游道傍南台院,破敝无足观。又二十里饭车陂。又三十里过童子渡,相望有小山,俗号童子冢,其说谓九女溺死,甚不经。又二十里宿观冈。
丙子,早,行二十里饭山口。又二十里有居民百馀家,谓之四十里店。又二十五里落路过荐福禅寺,避入城人事之劳也。太守王嘉叟待制、提刑梁右武俊彦、通判冯朝散摅、曹朝奉岠、教授方从事玠、李修职翔、判官叶从事有秩、推官赵从事善宝、司户赵修职师尹、录参崔从政惟孝、司法丘迪功畴、知鄱阳王宣教子渊、丞赵从事师孟、主簿吴迪功荐、尉陈迪功祖永、江东路分温武经允文、提刑司干官陈从事贾、检法赵从政绛、东司主管文字高朝请槱之、新知金华县王宣教稌、前均倅程承事禧、新知吉州龙泉县梁奉议大方、新江陵察推汪文林德懋、新知建昌县石宣教士志、星子尉周迪功康年、右承务郎张曼仪、免解进士张安礼并相候。寺盖古刹,所谓轰碑者,其前即东湖。方丈后大竹中有青青亭,甚佳。
丁丑,王守移具来。晚登舟,诸公来别。自离南陵,凡小留辄雨,行乃霁。
戊寅,雨作风顺。以仆人入城贸易,饭后方能行。溯流过永平监(即铸钱处。),行仅二十里,以水涨无牵路而止。
己卯,雨不止。虽风顺,而溪曲帆破不可用,终日仅行二三十里。
庚辰,风雨如昨。溪益曲,水益涨,行益缓。感冷头痛,竟日酣寝。
辛巳,如庚辰。
壬午,晴。辰时至馀干江口,距邑尚十五里。赵子直著作谒告在家,拿舟相访。自此顺流而下,溪水弥漫,田野皆为陂池。夜泊树红,乘月登洪福院。闻去鄡子止数里,欲乘月行,而舟师不知港道,遂止。
癸未,四鼓解缆,舟师果误,行近湖始悟,急呼鱼艇前道,复溯流而上,黎明乃至鄡子寨。谒庙毕,令寨兵前导入湖,巨浸稽天,非丙戌岁经从之比。未后将入港,湍流不可溯,复行石磉湖,约二十里穿小窦达于港。系舟芦间,四无人烟,弥望皆水。是日过湖,略无风涛,有小蛇昂首引舟抵岸乃回,戏作小诗云:「万顷湖光似镜平,蜿蜒得得导舟行。从来仕路风波恶,却是江神不世情」。
甲申,大风不能行。
乙酉,风雨不止,水益涨,无岸可泊,且舟夫乏粮,去赵家步尚十五里,遣小舟往市米。午后风稍缓,夤缘苇间,移时仅行二三里。已而赵氏子名良平者携十馀丁来,云正港深且湍急,人力不可施,请入池口十五里趋寂照院,从之。其地皆民田,赵氏数池在焉,漫为大湖,秧苗尽在深渊。此邦去岁旱乾异常,今复大水。晚至寂照,破敝卑湿,水亦及门。僧言院兴于天祐十五年戊寅,旧名资福仁王,治平中改今名。自过湖入港达于江,绝无民居,惟赵氏擅陂湖之利,为乡之豪,渔户数百悉其部曲。往来之舟无不从其家假人以济。闻第宅甚壮,去水里馀。
丙戌,稍霁,北风未止。舟人云不可行,再遣人市米。水益涨。自鄱阳而上甚阙雨,既登舟乃值积潦,闻赣、吉大水。
丁亥,巳时风稍定,解舟行数里,望度门院在水中。棹小舟往游,至则破敝将倾,一僧出门,隔浅水遥语而回。稍前涉高矶湖,菰芦之场皆为水没。野鼠无数,被浸灌依聚沫而立。晚泊徐汊,水涨未已,民居皆没。龚帅差小舟来。
戊子,舍鄱阳之舟,以小艇乘顺风而行。晚泊龙沙章江禅院,挈家投宿,新添差吉倅鹿宣义何同至。
己丑,天申节。早就章江院设供祝圣寿。周簿为可同其妇六妹来。饭罢,挈家游秋屏,酌浅沙泉,遂过列岫亭,入报恩禅院。长老晓林,眉山人。藏后有铁文殊像,甚大。归入景德禅院观铜佛,钟传所铸也。登阁閒望。
庚寅,早,龚帅实之殿撰、漕芮国瑞郎中、时总管俊、安抚司参议刘朝奉如愚、机宜魏奉议钦承、权抚干谢宣教谔、权提点司属官何迪功份、转运司主管文字郑通直益、干办公事陈文林汝楫、王迪功思恭、准备差遣林迪功颖秀、监造船场王迪功抡、隆兴倅符朝奉悊、李通直宗质、钤辖苏左武绅、签判郑承事侨、节推薛儒林裴、教授吴从政焕、右司理董文林康嗣、司法何迪功洵、司户洪迪功待聘、监税陈迪功修、南昌主簿欧阳迪功世美、新湖北参议黄大夫𡑀、主管崇道观王大夫濩、新兴国守陈朝请寅、耿通判虎若、蔡承事嶒、刘登仕恜、阁门祗候时忠翊政、新建安丞黄宣教炎及其弟、上蓝长老了乘并相候。庐陵士人余允武、欧阳兴宗投诗。移舟滕王阁下,挈家寓阁上,如迁乔木也。
辛卯,南风动地,招何应通诊脉。
壬辰,黄州进士但昌图以长书携苏黄帖求跋。
癸巳,南风益高,飞沙鼓浪,下视柴舟覆焉。
甲午,再招何医。翁子功机宜相候,初参告也。新江州瑞安京宰镗继至。留吴教授饭。
乙未,新南康守刘奉直坦相候。
丙申,早,留宋晋裕监税饭。大兄先乘舟归庐陵。
丁酉,赴府会,于民安堂中坐,游南园。
六月戊戌朔,赴芮漕会于观风堂。后圃颇宽旷,荷花已开,欲泛小舟,会微雨止。
己亥,舟行三十里泊蒋家湾。
庚子,早,行三十里过生米镇,又二十馀里泊曲尺湖。
辛丑,早,以舟人亡失脚船,移时方能行,二十里至市汊,又十里泊秆堆步。相对即龙雾洲,登岸与村民黄氏语,皆云政和戊戌后方有。今岁之水自三月至今屡退屡溢,沿江人家寺院多浸损,而树木皆荡去,不然亦浸死。
壬寅,炎热。终日行数十里,将至曲江而止。
癸卯,巳时至丰城县。令右从政郎马光誉、丞左从政郎赵不阈、主簿右修职郎杨迪、巡检秉义郎王全、监税承信郎周仁、监赡军酒库马永之、右朝散郎新知浔州王同老、左文林郎新吉州推官孙琳、进士朱祺并相候。杨簿,中书舍人邦弼之子,其五世祖伉,盖文公亲弟也。晚,马君寿移具来宝气亭。
甲辰,早行,县官送别李家坪,距樟镇十馀里宿。
乙巳,甲夜至临江军,馆于贡院,即行衙也,其侧有翠微亭。太守左朝请郎江溥、通判右宣教郎赵不比相候。
丙午,早赴军会。
丁未,晚赴任子严会。十四弟自新淦来。
戊申,早,移舟慧力寺下,具饭待教授随同年。罗子行自白沙来。携家少休江月亭,午后方解去。晚宿永泰寺。
己酉,南风甚高。晚宿青泥,梦七兄至,既寤而持书者扣船扉,云已在数里间。
庚戌,早至神头之龙安寺会七兄。知新淦县右通直郎王延年、丞左宣教郎赵邠之、主簿右修职郎彭周老、新主簿右迪功郎侯迨、监赡军酒库成忠郎丁密、监本县税右从事郎王需、水陆巡检秉义郎金允、新知通州海门县右宣教郎赵师炳、新广德丞董世龙及其弟世仪、赣州排岸承节郎赵善教、右宣教郎致仕杨扶、右迪功郎前吉州司理张棫并相候。晚与七兄小酌。
辛亥,早,移舟入邑,借邹氏江亭舣泊。新淦尉右从事郎董廷硕、将仕郎前权乐平尉邹舜臣及其弟舜举、亲戚韩竦胄、丁忧人刘主簿昌仪及其弟人杰并相候。至陈宅哭德夫,晚赴董伯亮子羽会。
壬子,早,过江送七兄还宜春。罗子行归白沙。韩十五霦自株墓来,令纶具饭待之。晚赴杨图南会,园亭亦可观。夜月蚀。
癸丑,早发新淦,南风甚高,仅行三十馀里宿卢洲。
甲寅,右从政郎新武陵丞萧许、将仕郎罗齐贤及其堂弟汝贤、士人萧如埙并自白沙来迎。萧惠十四诗,甚佳。晚宿硖江滩下。
乙卯,丁忧人前丰城赡军酒官曾敏学、左从政郎新隆兴府教授曾三聘自污泥坑来迎。李靖州及新衡阳簿易迪功嘉猷并自城中来迎。晚宿敖山。
丙辰,青原宇老率其徒祖机、法超、妙智来迎。晚至元潭登观,观古剑,其长尺馀。顷之,抛江复行数里。
丁巳,早,郭景闻奉议自东梅来。巳时抵白沙,罗子行邀至其家,留连终日。久无雨,禾有损者。晚雨方作,风散之。萧必巨及岳英之孙必中、必得、罗氏馆客郑大明并相候。
戊午,早发白沙,未后至吉水县。知县左宣教郎赵不遏、丞右修职郎张作楫并相候。晡后解去,北风微作,又移时方能上滑石滩,宿墨潭。小一侄吕甥来迎。
己未,早,微有北风,舟人方击鼓挂帆,得未曾有。仅行两箭地,已转南薰矣。未后将至梅林,胡邦衡及知识皆来迎。寻舣舟候春亭下。太守周仲应、姨夫通判左承议郎赵善待、右宣义郎鹿何、釐务通判右宣义郎赵永年及郡官并相候。晚入城,略至所居,遂往谒太守,拜从母。归船中宿。
庚申,早,挈家入宅。韩文公云:「辛勤二十年,始有此屋庐」。客至纷然,不暇记。
京西北路制置安抚使孙公昭远行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省斋文稿》卷二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昭远,字显叔,初名大年,改今名。其先眉州眉山人。八世祖长儒起书楼,延名士讲学,蜀人号书楼孙家。曾祖著明,赠太子少师;妣崇国太夫人樊氏、𣏌国太夫人李氏。祖抃,被遇仁宗,参嘉祐政事,以太子少傅致仕,薨谥文懿,葬开封,子孙遂为郑州管城人。妣昌国太夫人王氏、万年县君贺氏。父哲,历昌、随、信阳三郡守,终承议郎,赠通议大夫。妣硕人李氏。公幼警敏力学,善属文。年二十四登元祐九年进士第。时策问首及熙、丰,凡不主新法者皆在末甲,公其一也。调长沙尉,潭帅张舜民文学气节名天下,奇公器识,厚礼之,教以立身行己之方。丁外艰,服除,主兴国军永兴簿。徽宗初元,舜民自谪籍起为谏议大夫,不数日迁吏部侍郎。公移书曰:「明公为谏臣,今天下事可忧者非一,不知何所论而迁擢如此其速,中外疑焉」。因条时事所当言者。舜民以公书奏曰:「昭远非独晓臣一身进退之分,凡今日急务,不假臣言,略尽之矣」。寻辟河东经略司勾当公事,易三帅皆留佐幕府。陕西方用师,夏人乃窥河东,时防秋兵才五万,散处塞上。帅司奉朝命聚师,命王舜臣将之。虏知有备,去犯他路。朝廷谓不当擅追舜臣兵入塞,帅范镗徙知河阳,并劾主议者。时同僚二人有亲在,公请独坐,遂免官。阅四年,始会赦起为凤翔府天兴县主簿。政和二年,用荐者改宣德郎、知亳州谯县,改同知解州安邑县,兼盐池,皆不赴。为永兴军路安抚司勾当公事,再任都大提举榷茶马司勾当公事。熙河路积缗钱四千万,随军转运使欲以便宜移用。公力争不可。漕叹曰:「吾僚宁有若人乎」!未几,漕移帅秦凤、鄜延,皆首辟公,奏再上,而本司争于朝,因是诏茶司官属他司毋得辟。久之,执政闻公名,再召审察,率以不阿附不得用。宣和二年,以朝请大夫通判滑州。兵马司吏王寔结宦官横甚,前后守臣莫敢治。公一日摄行郡事,适有讼寔者,捕寘狱,籍其家赃万计,杖而黥之。河溢胙城,逼房村埽,公督役而埽欲坏,吏卒往往潜遁,公不为动,人以比王尊云。孟昌龄既凿三山,创天成、圣功二桥,而圣功隶滑,秋水至桥辄坏。都水监挟中贵人岁督系桥费不赀,民破产相踵。公条其可省者上之。滑当河北要冲,时方取燕,过师无虚月,而州兵凡十指挥,沿河埽兵倍之,仓廪大匮。一日月给稍腐,众嚣甚,持梃逐仓官,且拥太守以去,人皆汹惧。公至,晓以祸福,且遍开仓示之曰:「汝视此与给汝者果异乎」?众帖服。公乃白守治其为首者。是日微公几乱。用士民举留再任。宣和末,盗起河朔,或荐公充河北、山东路抚谕盗贼勾当公事,有旨入觐,就除河北燕山路转运副使,诏给中都钱三百万缗,籴米三十万石饷燕山,又许辟其属十人,非常制也。数月籴告备,会孟揆以工部侍郎兼水陆转运使,自诡籴米五十万饟新边,既不足则杂沙石其中,而谓公实为之,亦会同列有憾公者亟奏其事,贬广南监酒。燕帅蔡靖飞章辨其枉,犹降三官领旧职。靖康元年,召为尚书水部员外郎。言者谓京师所发关陕器甲及解盐钞纲皆濡滞于道,命公措置点检催促。公区处有方,以时毕至。即计军器之有馀者请还之,使备西边。又祖宗时解盐钞面钱止六千,至是增为八千。公奏曰:「以银折铜钱,熙宁中皮公弼之失;贴纳钞面钱,政和中魏伯刍之贪。今复展转佑银,盐价益贵,愿从旧法」。朝廷皆从之。金围太原,我师多溃,钦宗命折彦质乘传招集。彦质言:「汾州溃兵三万过河津,乞选朝臣同陕西帅臣招集,任委官部还河东」。诏命公往。公言:「军士逃归,其气已索,理难复遣,不若就令西戍,犹冀有功也」。又论长安、河中不可不为备,今所在州县调保甲乘城,其实自卫,不若择要害地使控扼。不听。初,公以六月使陕,而以十月末还京师。十一月十四日,敌陷洛阳,京师戒严。西京留守、西道都总管王襄移治襄汉。钦宗命择副襄者,使督师陕右。中书侍郎何㮚以公闻,特除秘阁修撰、西道副都总管,与三路帅臣序官,仍许便宜从事。公奉诏,即以五兵三马出西门。十八日,金骑已过郑,道梗不能达,乃复至京,抵南门,将道尉氏,而都城已守禦,公下马望阙再拜而去。道招溃卒得数百人,由南阳入商洛,出蓝田,遂至京北,时闰十一月也。制置使钱盖遣统制官杜常、夏淑将士数万,至京西而溃。永兴路安抚使范致虚自称御前会合军马勤王入援所,号召诸路之师,公至,督其进,且曰:「天子初命四道总管也,兵得调发,官得废置,财谷得移用,急则总师援王室。今京师围急,旦暮望救至,逗留可乎」?言词慷慨,闻者感动。又遍檄诸帅使出师。已而,环庆帅王似、熙河帅王倚各以师来会,而泾原帅席贡、秦凤帅赵点、鄜延帅张深皆不至。公二十八疏劾之,合诸路兵得十馀万。范致虚命马祐昌统之,斩杜常、夏淑于华阴。公与致虚同出关,俄祐昌遇敌于石壕千秋间,战,败绩。致虚还京北,公独与王似、王倚留陕。金并兵攻陕,陷之。时西蜀输金帛助河东,公用其属韩武、张延龄计,止之河池,籍募兵得精锐数千。军甫振而京师陷,乃遣使至大元帅府。建炎元年五月,太上皇帝即位,诏公入觐。公御下严整,所过肃然。内乡贼尚虎拥众数万馀,公遇而破之。见太上南都,顿首涕泣,谢奉使无状。太上慰勉之,除河南尹、西京留守、西道都总管,悉以公所提西兵数千付御营统制官张俊,止以蜀兵数百上道。七月至洛,收集散亡,招抚豪杰,调兵陕西、河北,合义兵万馀人栅伊阳,使民入保。会罢四道都总管,以公为京西北路制置安抚使。西师既非所隶,悉引去。公数以洛无城池而强敌对境侵牧之状闻于朝,又与诸子书曰:「今日捍禦甚难,若假一岁,庶或可保。吾四男二女,今不复念,要为忠义死耳。汝曹加意读圣人书,行古人事,无以我为念」。十二月,金兵来攻。公悉众捍禦,骁将姚庆战偃师死之。公即命将官王仔等奉启运诸殿神御间道走行在。金兵益炽,公战益不利,而金已破岐、雍、秦、陇,南侵唐、邓、陈、蔡,溃兵满野,公犹招集之。已而见公麾下单弱,欲拥公南。公骂曰:「若等平日衣食县官,不以此时报国,今将何为」!叛兵怒,起击公,遂死焉,官属从者皆死,二年正月十四日也。是秋,神御方至行在。四年夏,录公忠义,诏赠徽猷阁待制,官其子孙三人。后以二子升朝,累赠左金紫光禄大夫。公天资孝友,轻财重义,尤喜恤孤幼,教育嫁娶,咸有成立。遇事刚果,议论详明,待人一以至诚,未尝附丽干进。好学,老而不衰。与人商论古今及本朝故实,纚纚可听。晚值时难,志大而命不副,卒以身殉,士论惜之。享年五十八。先娶李氏,公舅女也,累赠和义郡夫人。再娶张氏,户部员外郎峋之女,累赠永嘉郡夫人。四子:右从政郎、监潭州南岳庙炳文,右朝奉大夫、知常德府贲文,右朝奉大夫、知南雄州宪文,右迪功郎右文。女适右朝奉大夫、前知万州鲜于噩,右宣教郎、新知通州胡倚。孙男十人:共懿,右承议郎、知建昌军南城县;馀未仕。女九人。曾孙男女八人。公既没,贲文崎岖兵间,访公柩于死所。赴吊者悼公之忠,怀公之惠,无不流涕。是年八月,殡真州之六合。后八年,乃克葬于婺州金华县赤松乡戴家坞。予生晚,不及识公。南雄君以同里之故,求次公事实甚切,惟公忠节昭然,足以不朽,而南雄君罔坠先训,自以才猷发闻于世,近臣数荐之,所以显扬其亲者固将有在,尚奚待予言?若夫纪岁月,序阀阅,以备太史氏之采择,则亦不得而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