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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御史莘老行状 南宋 · 查籥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八一、《新刊名臣碑传琬琰之集》卷五四、《南宋文录录》卷二二
公讳莘老字起莘姓杜氏,其先京兆杜陵人
唐工部郎甫自蜀如衡湘,其子宗文、宗武实从。
宗文子复还蜀,居眉之青神自号东山翁
东山翁生礼,举明经,为僖宗谏官
礼生详。
详生晏,景福中第进士,官至侍御史
公于御史,八世孙也。
曾祖泽民,考辅世,皆潜光不仕,而儒业谨礼,世为乡党所敬。
考以公累赠右奉议郎,妣师氏赠恭人
公幼颖秀,不好弄。
未冠,知力学。
时党禁严,天下学者一本临川,凡苏氏文,仆碑削札无遗,公独藏去,诵习不变,一时名胜多器重之。
宕渠守石翼以师礼延致,乃自眉徙居恭之江津中。
绍兴十年进士及第,以道远为亲忧,免赴朝廷对,赐同进士出身,授梁山学官
隶业者随其材分皆有得,乃合而言曰:「学廪不继,居亡以久,愿输家馀为之」。
缗二千二百有奇,公乃市田六百亩,且簿正旧入,食益饶,自远至者甚众。
继遭内外艰,执丧有闻。
二十五年秦桧死,魏良臣参大政,天子厉精,收还威柄,召用四方人材。
公方授珍州学官,慨然曰:「兹非吾时乎」?
遂疏天下利病上之,良臣大悦,荐于上,为礼、兵部主管架阁文字
明年七月,彗见东方,上避正朝,减秩膳,诏群下极言阙失。
公奏封章,以为:「彗,盭气所生,历考史牒,多为兵兆。
国家为民息兵,而将骄卒惰,军政不肃,今因天戒以修人事,思患预防,无急于此」。
因指陈时事十弊,展尽无所讳。
应诏者众,上悉以付后省,命精择第而上之。
众议以公为首,于是进秩一阶,制有「言尤鲠亮,切中事情」之语。
迁敕令所删定官,修书以十数。
刑部断例尤精审,有疑则反覆奏请,必惟其当,同列皆服其尽心。
二十八年,改京秩,主太常寺簿,兼籍田司,寻除博士
千亩皆上腴,而岁取甚寡,耕者行赇以争射。
吏每于岁首步顷田,视赇之薄厚为予夺。
疆畎所接皆苦之,至是举故事请度田,公曰:「是无盈缩,安用度」?
乃立表大书于四境,且籍耕者赋。
耕田有定数,吏缩手不得肆。
旁近民感悦,至今赖之。
时虏谋叛盟,边备未敕,公因论对言状,且曰:「勿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
上称善再三。
公叙感遇,上曰:「卿意亲,朕知卿忠赤」。
皇太后升遐,国朝典秩自南渡后多有司记省,至恤章又讳不录。
园陵事严,每有疑议,院吏皆拱手,公行古议,从容裁定。
大敛前一日,宰相召公赴堂曰:「有旨问含玉之制」。
公曰:「礼院故事所不载,以《周礼·典瑞》郑玄所注制之,其可」。
因立具奏,上览之曰:「是真礼官也」。
虞祭,或谓上哀劳,欲以宰相行事,主议者甚力,公曰:「古今无是比」。
卒正之。
今天子为建王,为皇太子,公讨论在奉常二年,所值皆大典礼,无一不当其物者。
秘书丞,面谢,又论江淮守备,上曰:「卿有言必及此,忧国深矣」。
权吏部员外郎
右选小使臣旧不出阙,吏间取而鬻之,在选数百人,远客寒窘无所诉。
公始命榜阙,使晓然以次就注。
三十一年,擢监察御史,在职三月,迁殿中侍御史,上曰:「以卿忠直,不畏强禦,故有此授,自是用卿矣」。
虏使至,传钦宗凶问,请淮汉地,且索大臣书,辞慢甚。
上知其寒盟,赫然决策亲征。
公奏疏开广上心,其要谓:「善御天下者,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
无事深忧,所以豫备;
有事不惧,所以济功。
今虏欺天背盟,政陛下待以不惧之时。
愿继自今,益以刚大为心,勿以小利钝,为异议所摇,谀言所惰,则人心有所恃而士气振矣」。
因上四事:一、用建炎诏书,不限早暮,延见大臣及侍从,谋议国事;
二、申敕侍从、台谏、监司守臣,遴举可用之才;
三、虏情虽叵测,然趣我使期,宜以时遣使,曲在彼;
四、车驾既谋顺动,则留钥所付宜须择重臣。
又言:「艺祖简诸道兵补禁卫,训阅精整,故方镇詟服,莫敢有异心。
今亲征有期,而熊、虎两司班直亲兵才五千馀人,羸老居半,至有不能介胄者,乞亟留圣虑」。
皆施行。
朝命郡县籍民为兵,为守望相助之计。
淮南独选丁壮,欲涅其手面,从大军役使,民骇而逃。
公言虏未至而先殴吾民,非计。
请令兵民止听郡县官节制,征役无出乡,淮民乃定。
上尝问蜀事,公奏曰:「茶马司旧用右选择州兵护马而东,未始乏事。
比岁三衙自遣御前军取之,二岁一往返,用四千四百人,皆精甲。
方事之遽,疲禁兵于道路,诚可惜」。
上曰:「卿为国计,周悉乃尔,甚惬朕意。
近谕宰相,如卿与虞允文唐文若马骐才皆可用」。
公顿首谢,誓展竭以报国。
虏报益急,公言:「鄂帅田师中老而贪,士卒怨,偏裨不服,临敌恐误国事。
虏造舟海滨,积全齐之甲,其谋不浅。
宜命海道诸将募死士为禁劫之计」。
上从公言,召师中夺其兵,遣李保趣东海
其后汉沔诸将得自奋,所向皆捷,李宝胶西,竟以火攻胜。
上出内库钱十七万赐出戍士大夫,公言:「诸军负回易子钱甚夥,例偿以月廪。
不先除此弊,缗出禁帑,入将帅私室矣」。
上悟,悉除军债,士拜赐和舞,人百其勇。
虏数道入寇,淮、楚、蜀诸军迎战,皆报捷,公奏曰:「兵有重轻,有奇正。
彼分道先入者,皆牵制之兵。
诸将贪小利,不相为援,则重兵所向,难支矣。
夏竦谓元昊犯边,岂能四路俱来?
必择一道并兵而入,请诏四路,凡有警,互相檄报,分兵策应援。
昭陵从之,西贼始困。
政今日事也」。
上即令都堂以此遍谕诸将。
蜀军克秦州,方事进讨,公虑乏军食,奏曰:「按籍常平义仓,为石者六十有二万,乞权令漕臣覈实,听缓急移运」。
有旨劄付四川计臣。
有司用绍兴七年巡幸故事办严,公曰:「今亲征与曩日事异,宜悉从简,以幸所遇郡县」。
上曰:「此行中宫及内人不往,止与建王行,令遍识诸将。
虽朕服用,亦自省约」。
公官中都久,知公论之所予夺,其为奸蠹者,皆得其根本脉络,尝叹曰:「台谏当论天下第一事,若有所畏,姑言其次,是欺其心,不敬其君者也」。
及任言责,被异眷,极言无隐,取众所素指目者,悉击去之。
带御器械刘炎筦禁中市易,通北贾,大为奸利。
一日见公,辄及朝政,语狂悖,公具疏闻,上即罢斥,监嘉州税。
淮南转运副使王秬素结宦寺,居官簠簋不饬,大吏率观望不能按。
公因其扰民,且妄言请兵,劾罢之。
同知枢密院事周麟之受命使虏,已而辞行,公再弹奏,谪居筠州
幸医王继先怙宠干法,富埒公室,子弟直延阁,通朝籍,姻戚党友莫非贵游,彻民屋以广第舍,僣儗禁廷,别业外帑殆遍畿甸,虽秦氏颛政无顾忌,率相结纳。
数十年间,未有敢摇之者。
自闻边警,日辇重吴兴,为避贼计。
公上疏数十罪,上曰:「初以太后饵其药,稍假恩宠,不谓小人骄横乃尔」。
公曰:「继先之罪,擢发不足数。
今臣所奏,其大凡耳」。
上作而曰:「有恩无威,有赏无罚,虽尧舜不能治天下」。
于是羁置继先福州,子孙皆勒停,撤寺院生祠数十。
所掠取良家子为奴婢者百数,并还其家。
临安内外田宅赀货,悉拘籍,以千万计,天下称快焉。
虏兵临江,中外惴恐,无固志。
内侍张去伪取御马院西兵二百人,髡其顶发,都人异之,口语腾沸。
公弹治,上疑其未审,公执奏不已,竟罢去,为御马院致其仕,以所髡西兵隶殿前司,乃曰:「吾责塞矣」。
遂请补外。
初,公入台,有贵戚侵夺民田,州县弗能正。
民怀牒自椓杙其手以诉,台吏皆却立目语,公送棘寺验治,卒直之
陈俊卿自副端为兵部贰卿,求去甚力。
公因奏事,从容曰:「人材实难,况多事之际,如俊卿辈,今在论思之地,必有补益」。
上以为然。
其抑强扶弱,爱惜善类,皆此类也。
十一月,除直显谟阁、知遂宁军府事。
给事中金安节封还制书,改除司农少卿
时边遽日至,公勉就职。
顷之,虏酋毙。
公遂力请,竟拜前授。
朝士祖道都门,以诗文称述者百馀人,都人至今以为美谈。
宿卫武夫,府寺贱隶,诵说前朝骨鲠敢言,必曰杜御史也。
公为郡崇教化,谨科敛,待官属以礼,御胥吏以严,听断明审,人不敢欺。
未期月政成,父老群至,诸司借留,提点刑狱宣谕使王之望皆奏公课绩为诸郡最。
上受内禅,公著三议以进,曰定国是,曰修内政,曰养根本,理切而事该,殆无一语虚设。
未几寝疾,以隆兴二年六月八日卒于正寝,享年五十有八。
迪功郎累迁至承议郎,赐五品服。
上阀阅,应迁朝奉郎,命下,不及拜。
提点刑狱何逢原、转运判官李焘列公治状,乞以所迁官致仕,俾其孤沾延赏,上特许焉。
娶黄氏,集贤校理庭坚之孙,正字相之女,先公卒,累赠恭人
四男:长士廉,右迪功郎
次开,早卒;
士逊将仕郎
次士远。
三女,长适进士黄思训,次适进士刘元恕,季未嫁而卒。
男孙二人,女孙一人。
公事亲孝,处穷约,能竭力致养。
奉议公性峻,闺门威如,公左右顺承,无几微失其意。
弟四人,皆公训勉为善士,扶持经纪,俾克厥家。
与人交,胸怀豁然,无畦畛,然不可干以非义,所厚善皆天下知名士。
后进可教者,慰藉诱掖无倦色。
乡里老儒以恩科入仕,身死,家四壁立,十数丧暴露原野。
公出金钱,率里人共葬之。
遇人急难,辄尽力,不念其报。
好学,虽老不厌,俸禄悉以买书,所畜几万卷。
为文根极理要,必于有用。
有文集二十卷,《集论语解》一十卷,《显仁礼仪》三卷,藏于家。
将以乾道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葬于江津之南江兖山之原。
士廉裒遗藁,叙历官岁月,来请撰次事状。
籥执书泣曰:「公立朝大节,章章无愧。
论谏在简策,清议在天下,不待文字而传。
然籥束发时,寓居江州,从公学问凡三年。
外家眉山人,与公母党师氏有连君子交,奉议公相得欢甚。
籥待罪三馆,公官奉常,未几来丞秘书,步趋相踵,欣愉戚忧相同至。
虑事剖疑,出一肺肝。
知公平生言行为详,则属笔传信,其可以固陋辞」?
方逆亮蓄力造谋,偃然以大一统自任,声势虚喝,闻听风靡,而议者狃久安,习秦氏故态,相顾望不出一语。
公自下士来,首发其端,四五载间,每奏对,不论他事。
太上简其忠注,措始整暇。
及虏大入,公益契合,朝引裾,暮伏击奸,声震辇毂。
太上听从如流,圣德日新,虽战士沫血,危急存亡之秋,而主圣臣直,人心悦,天意回,显相阴助,渠魁授首,土疆既失而复,社稷几危而安,其谁之功也?
宫之奇懦于谏而晋璧入,汲黯守节死义而淮谋寝。
观古人成败明验,则知正君定国,召和消变,其机在此不在彼,远览之士所以计度而深嘉之。
国朝任台谏之法,远出前代,台谏亦最号得人,其极挚不诬如此。
籥既状公行事大概,且推明功用所至,并以告太史氏云。
谨状。
御试策一道(有题)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七、《文山全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六四
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
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
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
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
圣圣相传,同此一道。
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精神心术,达之礼乐刑政。
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
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者何欤?
朕以寡昧,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志愈勤,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
子大夫明先圣之术,咸造在廷,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
三坟而上,大道难名;
五典以来,常道始著。
日月星辰顺乎上,鸟兽草木若于下,九功惟叙,四夷来王,百工熙哉,庶事康哉,非圣神功化之验欤?
然人心道心,寂寥片语,其危微精一之妙,不可以言既欤?
誓何为而畔,会何为而疑,俗何以不若结绳,治何以不若画像?
以政凝民,以礼凝士,以《天保》、《采薇》治内外,忧勤危惧,仅克有济,何帝王劳逸之殊欤?
抑随时损益,道不同欤?
及夫六典建官,盖为民极,则不过曰治、曰教、曰礼、曰政、曰刑、曰事而已,岂道之外又有法欤?
自时厥后,以理欲之消长验世道污隆,阴浊之日常多,阳明之日常少,刑名杂霸,佛老异端,无一毫几乎道,驳乎无以议为。
务德化者不能无上郡雁门之警,施仁义者不能无末年轮台之悔,甚而无积仁累德之素,纪纲制度为足维持凭藉者,又何欤?
朕上嘉下乐,夙兴夜寐,靡遑康宁。
道久而未洽,化久而未成,天变荐臻,民生寡遂,人才乏而士习浮,国计殚而兵力弱,苻泽未清,边备孔棘。
岂道不足以御世欤?
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
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
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
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
宝祐四年五月八日
臣对:恭惟皇帝陛下处常之久,当泰之交,以二帝三王之道会诸心,将三纪于此矣。
臣等鼓舞于鸢飞鱼跃之天,皆道体流行中之一物,不自意得旅进于陛下之庭,而陛下且嘉之论道。
道之不行也久矣,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
然臣所未解者,今日已当道久化成之时,道洽政治之候,而方歉焉有志勤道远之疑,岂望道而未之见耶?
臣请溯太极动静之根,推圣神功化之验,就以圣问中「不息」一语,为陛下勉,幸陛下试垂听焉。
臣闻天地与道同一不息,圣人之心与天地同一不息。
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其间百千万变之消息盈虚,百千万事之转移阖辟,何莫非道?
所谓道者,一不息而已矣。
道之隐于浑沦,藏于未雕未琢之天,当是时,无极太极之体也。
自太极分而阴阳,则阴阳不息,道亦不息;
阴阳散而五行,则五行不息,道亦不息;
自五行又散而为人心之仁义礼智、刚柔善恶,则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穹壤间生生化化之不息,而道亦与之相为不息。
然则道一不息,天地亦一不息。
天地之不息,固道之不息者为之。
圣人出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亦不过以一不息之心充之。
充之而修身治人,此一不息也。
充之而致知,以至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一不息也。
充之而自精神心术,以至于礼乐刑政,亦此一不息也。
自有三坟五典以来,以至于太平六典之世,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皆自其一念之不息者始。
秦汉以降,而道始离;
非道之离也,知道者之鲜也。
虽然,其间英君谊辟固有,号为稍稍知道矣,而又沮于行道之不力。
知务德化矣,而不能不尼之以黄老;
知施仁义矣,而不能不遏之以多欲;
四年行仁矣,而不能不画之以近效。
上下二三千年间,牵补过时,架漏度日,毋怪夫驳乎无以议为也。
独惟我朝,式克至于今日休。
陛下传列圣之心,以会艺祖之心;
艺祖之心,以参帝王之心,参天地之心。
三十三年间,臣知陛下不贰以二,不参以三。
茫乎天运,窅尔神化,此心之天,混兮辟兮,其无穷也。
然临御浸久,持循浸熟,而算计见效,犹未有以大快圣心者。
上而天变不能以尽无,下而民生不能以尽遂,人才士习之未甚纯,国计兵力之未甚充,以至盗贼兵戈之警,所以贻宵旰之忧者,尤所不免。
然则行道者殆无验也邪?
臣则以为道非无验之物也。
道之功化甚深也,而不可以为迂;
道之證效甚迟也,而不可以为速。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
「之德之纯,纯亦不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
为治顾力行何如耳,焉有行道于岁月之暂,而遽责其验之为迂且远邪?
臣之所望于陛下者,法天地之不息而已。
姑以近事言,则责躬之言方发,而阴雨旋霁,是天变未尝不以道而弭也;
赈饥之典方举,而都民欢呼,是民生未尝不以道而安也。
论辩建明之诏一颁,而人才士习稍稍浑厚,招填条具之旨一下,而国计兵力稍稍充实,安吉庆元之小获,维扬、泸水之隽功,无非忧勤于道之明验也。
然以道之极功论之,则此浅效耳,速效耳。
指浅效速效,而遽以为道之极功,则汉唐诸君之用心是也。
陛下行帝而帝,行王而王,而肯袭汉唐事邪?
此臣所以赞陛下之不息也。
陛下傥自其不息者而充之,则与阴阳同其化,与五行同其运,与乾坤生生化化之理同其无穷。
虽充而为三纪之风移俗易可也,虽充而为四十年圄空刑措可也,虽充而为百年德洽于天下可也,虽充而为卜世过历、亿万年敬天之休可也,岂止如圣问八者之事可徐就理而已哉?
臣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读圣策曰:「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
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
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
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
圣圣相传,同此一道。
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于精神心术,达之于礼乐刑政。
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
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何欤?
朕以寡昧,临政愿治。
于兹历年。
志愈,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
子大夫明先王之术,咸造在庭,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
臣有以见陛下溯道之本原,求道之功效,且疑而质之臣等也。
臣闻圣人之心,天地之心也;
天地之道,圣人之道也。
分而言之,则道自道,天地自天地,圣人自圣人;
合而言之,则道一不息也,天地一不息也,圣人亦一不息也。
臣请溯其本原言之。
茫茫堪舆,坱圠无垠,浑浑元气,变化无端,人心仁义礼智之性未赋也,人心刚柔善恶之气未禀也。
当是时,未有人心,先有五行;
未有五行,先有阴阳;
未有阴阳,先有无极太极;
未有无极太极,则太虚无形,冲漠无朕,而先有此道。
未有物之先,而道具焉,道之体也;
既有物之后,而道行焉,道之用也。
其体则微,其用甚广。
即人心而道在人心,即五行而道在五行,即阴阳而道在阴阳,即无极太极而道在无极太极。
贯显微,兼费隐,包小大,通物我。
道何以若此哉?
道之在天下,犹水之在地中;
地中无往而非水,天下无往而非道。
水一不息之流也,道一不息之用也。
天以澄著,则日月星辰循其经;
地以靖谧,则山川草木顺其常,人极以昭明,则君臣父子安其伦。
流行古今,纲纪造化,何莫由斯道也?
一日而道息焉,虽三才不能以自立。
道之不息,功用固如此。
夫圣人体天地之不息者也。
天地以此道而不息,圣人亦以此道而不息。
圣人立不息之体,则歛于修身;
推不息之用,则散于治人。
立不息之体,则寓于致知以下之工夫;
推不息之用,则显于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验。
立不息之体,则本之精神心术之微;
推不息之用,则达之礼乐刑政之著。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犹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
道之在天地间者常久而不息,圣人之于道其可以顷刻息邪?
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
大《易》之道,至于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而圣人之论法天,乃归之自强不息。
《中庸》之道,至于溥博渊泉,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圣人之论配天地,乃归之不息则久。
岂非《乾》之所以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法天者亦以一不息。
《中庸》之所以高明博厚悠久无疆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配天地者亦以一不息。
以不息之心,行不息之道,圣人即不息之天地也。
陛下临政愿治,于兹历年。
前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自朝而午;
今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至午而中。
此正勉强行道,大有功之日也。
陛下勿谓数十年间,我之所以担当宇宙,把握天地,未尝不以此道,至于今日,而道之验如此,其迂且远矣。
以臣观之,道犹百里之途也,今日则适六七十之候也。
进于道者不可以中道而废,游于途者不可以中途而画。
孜孜矻矻而不自已焉,则适六七十里者固所以为至百里之阶也。
不然,自止于六七十里之间,则百里虽近,焉能以一武到哉!
道无浅功化,行道者何可以深为迂?
道无速證效,行道者何可以迟为远?
惟不息则能极道之功化,惟不息则能极道之證效。
气机动荡于三极之间,神采灌注于万有之表,要自陛下此一心始。
臣不暇远举,请以仁宗皇帝事为陛下陈之。
仁祖,一不息之天地也。
康定之诏曰「祗勤抑畏」,庆历之诏曰「不敢荒宁」,皇祐之诏曰「缅念为君之难,深惟履位之重」。
庆历不息之心,即康定不息之心也;
皇祐不息之心,即庆历不息之心也。
当时仁祖以道德感天心,以福禄胜人力。
国家绥静,边鄙宁谧,若可以已矣,而犹未也,至和元年仁祖之三十三年也,方且露立仰天,以畏天变,碎通天犀,以救民生。
贾黯吏铨之职,擢公弼殿柱之名,以厚人才,以昌士习。
景初减用之言,听范镇新兵之谏,以裕国计,以强兵力。
以至讲《周礼》,薄征缓刑,而拳拳以盗贼为忧;
将帅,明纪律,而汲汲以西戎北虏为虑。
仁祖之心,至此而不息,则与天地同其悠久矣。
陛下之心,仁祖之心也。
范祖禹有言:「欲法尧舜,惟法仁祖」。
臣亦曰:欲法帝王,惟法仁祖
仁祖则可至天德,愿加圣心焉。
臣伏读圣策曰:「三坟以上(云云),岂道之外,又有法欤」?
臣有以见陛下慕帝王之功化證效,而亦意其各有浅深迟速也。
臣闻王行道之心,一不息而已矣。
尧之兢兢,舜之业业,禹之孜孜,汤之慄慄,文王之不已,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皆是物也。
三坟远矣,五典犹有可论者。
臣尝以五典所载之事推之。
当是时,日月星辰之顺,以道而顺也;
鸟兽草木之若,以道而若也;
九功惟叙,以道而叙也;
四夷来王,以道而来王也,百工以道而熙,庶事以道而康。
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盖无一而不拜帝道之赐矣,垂衣拱手,以自逸于土阶岩廊之上,夫谁曰不可?
尧舜不然也,方且考绩之法,重于三岁,无岁而敢息也;
授历之命,严于四时,无月而敢息也;
凛凛乎一日二日之戒,无日而敢息也。
此犹可也,授受之际,而尧之命舜,乃曰「允执厥中」。
夫谓之执者,战兢保持而不敢少放之谓也。
味斯语也,则尧之不息可见已。
河图出矣,洛书见矣,执中之说未闻也,而尧独言之。
尧之言赘矣,而舜之命禹,乃复益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之三言。
夫致察于危微精一之间,则其战兢保持之念又有甚于尧者。
舜之心,其不息又何如哉?
是以尧之道化,不惟验于七十年在位之日;
舜之道化,不惟验于五十年视阜之时。
读「万世永赖」之语,则唐虞而下数千百年间,天得以为天,地得以为地,人得以为人者,皆尧舜之赐也。
然则功化抑何其深,證效抑何其迟欤?
降是而王非固劳于者也。
太朴日散,风气日开,人心之机械日益巧,世变之乘除不息,而圣人之所以纲维世变者亦与之相为不息焉。
俗非结绳之淳也,治非画象之古也,师不得不誓,侯不得不会,民不得不凝之以政,士不得不凝之以礼,内外异治,不得不以《采薇》、《天保》之治治之。
以至六典建官,其所以曰治、曰政、曰礼、曰教、曰刑、曰事者,亦无非扶世道而不使之穷耳。
以势而论之,则之治不如唐虞,商之治又不如,周之治又不如商。
之所以者何其逸,王之所以王者何其劳!
慄慄危惧,不如非心黄屋者之为适也;
始于忧勤,不如恭己南面者之为安也。
然以心而观,则舜之业业即尧之兢兢,禹之孜孜即舜之业业,汤之慄慄即禹之孜孜,文王之不己,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何莫非兢兢业业孜孜慄慄之推也?
道之散于宇宙间者无一日息,帝王之所以道者亦无一日息。
帝王之心,天地之心也,尚可以者之为逸而王者之为劳耶?
臣愿陛下求帝王之道,必求帝王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或可与帝王一视矣。
臣伏读圣策曰「自时厥后(云云),亦足以维持凭藉者,何欤」?
臣有以见陛下陋汉唐之功化證效,而且为汉唐世道一慨也。
臣闻不息则天,息则人;
不息则理,息则欲;
不息则阳明,息则阴浊。
汉唐诸君,天资敏,地位高,使稍有进道之心,则六五、四三王,亦未有难能者。
奈何天不足以制人,而天反为人所制;
理不足以御欲,而理反为欲所御;
阳明不足以胜阴浊,而阳明反为阴浊所胜。
是以勇于进道者少,沮于求道者多,汉唐之所以不唐虞三代也欤。
虽然,是为不知道者言也。
其间亦有号为知道者矣
汉之文帝武帝,唐之太宗,亦不可谓非知道者,然而亦有议焉。
先儒尝论汉唐诸君以公私义利分数多少为治乱。
三君之心,往往不纯乎天,不纯乎人,而出入于天人之间;
不纯乎理,不纯乎欲,而出入乎理欲之间;
不纯乎阳明,不纯乎阴浊,而出入乎阳明阴浊之间。
是以专务德化,虽足以陶后元泰和之风,然而尼之以黄老,则雁门上郡之警不能无;
外施仁义,虽足以致建元富庶之盛,然而遏之以多欲,则轮台末年之悔不能免;
四年行仁,虽足以开贞观升平之治,然而画之以近效,则纪纲制度曾不足为再世之凭藉。
盖有一分之道心者,固足以就一分之事功;
有一分之人心者,亦足以召一分之事变。
世道污隆之分数,亦系于理欲消长之分数而已。
然臣尝思之,汉唐以来,为道之累者,其大有二,一曰杂伯,二曰异端。
时君世主有志于求道者,不陷于此则陷于彼。
姑就三君而言,则文帝之心,异端累之也;
武帝、太宗之心,杂伯累之也。
武帝无得于道,宪章六经,统一圣真,不足以胜其神仙土木之私、干戈刑罚之惨,其心也荒。
太宗全不知道,闺门之耻,将相之誇,末年辽东一行,终不能以克其血气之暴,其心也骄。
杂伯一念,憧憧往来,是固不足以语常久不息之事者。
文帝稍有帝王之天资,稍有帝王之地步,一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而晁错辈刑名之说未尝一动其心,是不累于杂伯矣。
使其以二三十年恭俭之心而移之以求道,则后元气象且将骎骎乎商周,进进乎唐虞。
奈何之纯心,又间于黄老之清净!
是以文帝仅得为汉唐之令主,而不得一侪于帝王
呜呼!
武帝、太宗,累于杂伯,君子固不敢以王事望之;
文帝不为杂伯所累,而不能不累于异端,是则重可惜已!
臣愿陛下监汉唐之迹,必监汉唐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将超汉唐数等矣。
臣伏读圣策曰:「朕上嘉下乐(云云),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
臣有以见陛下念今日八者之务,而甚有望乎为道之验也。
臣闻天变之来,民怨招之也;
人才之乏,士习蛊之也;
兵力之弱,国计屈之也;
虏寇之警,盗贼因之也。
夫陛下以上嘉下乐之勤,夙兴夜寐之劳,怅岁月之逾迈,亦欲以少见吾道之验耳。
俯视一世,未能差强人意,八者之弊,臣知陛下为此不满也。
陛下分而以八事问,臣合而以四事对,请得以熟数之于前。
何谓天变之来?
民怨招之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人心之休戚,天心所因以为喜怒者也。
熙宁间大旱,是时河陕流民入京师
监门郑侠画《流民图》以献,且曰:「陛下南征北伐,皆以胜捷之图来上,料无一人以父母妻子迁移困顿、皇皇不给之状为图以进者。
览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正欺君之罪」。
上为之罢新法十八事,京师大雨八日。
天人之交,间不容发,载在经史,此类甚多。
陛下以为今之民生何如邪?
今之民生困矣!
自琼林大盈积于私贮,而民困;
自建章通天频于营缮,而民困;
自献助叠见于豪家巨室,而民困;
自和籴不间于闾阎下户,而民困;
自所至贪官暴吏视吾民如家鸡圈豕,惟所咀啖,而民困。
呜呼,东南民力竭矣!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今尚可谓之不见乎?
《书》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今尚可谓之小乎?
生斯世,为斯民,仰事俯育,亦欲各遂其父母妻子之乐,而操斧斤,淬锋锷,日夜思所以斩伐其命脉者,滔滔皆是。
然则腊雪靳瑞,蛰雷愆期,月犯于木,星殒为石,以至土雨地震之变,无怪夫屡书不一书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安民之道,则民生既和,天变或于是而弭矣。
何谓人才之乏?
士习蛊之也。
臣闻穷之所养,达之所施;
幼之所学,壮之所行。
今日之修于家,他日之行于天子之庭者也。
国初诸老,尝以厚士习为先务。
宁收落韵之李迪,不取凿说之贾边;
宁收直言之苏辙,不取险怪之刘几
建学校则必欲崇经术,复乡举则必欲参行艺。
其后国子监取湖学法,建「经学」「治道」「边防」「水利」等斋,使学者因其名以求其实,当时如程颐徐积吕希哲皆出其中。
呜呼,此元祐人物之所从出也!
士习厚薄,最关人才,从古以来,其语如此。
陛下以为今之士习何如邪?
今之士大夫之家,有子而教之,方其幼也,则授其句读,择其不戾于时好,不震于有司者,俾熟复焉;
及其长也,细书为工,累牍为富,持试于乡校者以是,较艺于科举者以是,取青紫而得车马也以是。
父兄之所教诏,师友之所讲明,利而已矣,其能卓然自拔于流俗者何人哉?
心术既坏于未仕之前,则气节可想于既仕之后。
以之领郡邑,如之何责其为卓茂黄霸
以之镇一路,如之何责其为苏章何武
以之曳朝绅,如之何责其为汲黯、望之?
奔竞于势要之路者,无怪也;
趍附于权贵之门者,无怪也;
牛维马絷,狗苟蝇营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无怪也。
悠悠风尘,靡靡媮俗,清芬消歇,浊滓横流。
惟皇降衷,秉彝之懿,萌蘖于牛羊斧斤相寻之者,其有几哉!
厚今之人才,臣以为变今之士习而后可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淑士之道,则士风一淳,人才或于是而可得矣。
何谓兵力之弱?
国计屈之也。
谨按国史,治平间遣使募京畿淮南兵,司马光言:「边臣之请兵无穷,朝廷之募兵无已,仓库之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
愿罢招禁军,训练旧有之兵,自可备禦」。
臣闻古今天下能免于弱者,必不能免于贫;
能免于贫者,必不能免于弱。
一利之兴,一害之伏,未有交受其害者。
今之兵财,则交受其害矣。
东海城筑而调淮兵以防海,则两淮之兵不足;
襄樊复归而并荆兵以城襄,则荆湖之兵不足;
自腥气染于汉水,冤血溅于宝峰,而正军忠义空于死徙者过半,则川蜀之兵又不足。
江淮之兵又抽而入蜀,又抽而实荆,则下流之兵愈不足矣;
荆湖之兵又分而策应,分而镇抚,则上流之兵愈不足矣。
夫国之所恃以自卫者,兵也,而今之兵不足如此,国安得而不弱哉!
扶其弱而归之强,则招兵之策,今日直有所不得已者。
然召募方新,调度转急。
问之大农大农无财;
问之版曹版曹无财;
问之饷司饷司无财。
自岁币银绢外,未闻有画一策为军食计者。
是则弱矣,而又未免于贫也。
陛下自肝鬲,近又创一安边太平库,专一供军,此艺祖缣帛以易贼首之心也,仁宗皇帝出钱帛以助兵革之心也。
转易之间,风采立异,前日之弱者可强矣。
然飞刍挽粟,给饷馈粮,费于兵者几何?
而琳宫梵宇,照耀湖山,土木之费,则漏卮也。
列灶云屯,樵苏后爨,费于兵者几何?
而霓裳羽衣,靡金饰翠,宫庭之费则尾闾也。
生熟口券,月给衣粮,费于兵者几何?
而量珠辇玉,倖宠希恩,戚畹之费,则滥觞也。
盖天下之财专以供军,则财未有不足者。
第重之以浮费,重之以冗费,则财始瓶罄而罍耻矣。
如此则虽欲足兵,其何以给兵耶?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节财之道,则财计以充,兵力或于是而可强矣。
何谓虏寇之警?
盗贼因之也。
谨按国史,绍兴间杨么寇洞庭,连跨数郡,大将王𤫉不能制。
时伪齐挟虏使李成寇襄汉,么与交通。
朝廷患之,始命岳飞措置上流。
已而逐李成,擒杨么,而荆湖平。
臣闻外之虏寇,不能为中国患,而其来也,必待内之变。
内之盗贼,亦不能为中国患,而其起也,必将纳外之侮。
盗贼而至于通虏寇,则腹心之大患也已。
今之所谓虏者,固可畏矣。
然而逼我蜀则蜀帅策泸水之勋,窥我淮则淮帅奏维扬之凯。
狼子野心,固不可以一捷止之,然使之无得弃去,则中国之技未为尽出其下,彼亦犹畏中国之有其人也。
独惟旧海,在天一隅,逆雏穴之者数年于兹。
飓风瞬息,一苇可航,彼未必不朝夕为趋浙计,然而未能焉,短于舟,疏于水,惧吾唐岛之有李宝在耳。
洞庭之湖,烟水沉寂;
而浙右之湖,涛澜沸惊,区区妖孽且谓有杨么之渐矣。
得之京师之耆老,皆以为此寇出没倏闪,往来翕霍,驾舟如,运柁如神,而我之舟师不及焉。
夫东南之长技,莫如舟师,我之胜兀术于金山者以此,我之毙逆亮于采石者以此。
而今此曹反挟之以制我,不武甚矣。
万一或出于杨么之计,则前日李成之不得志于荆者,未必今日之不得志于浙也。
曩闻山东荐饥,有司贪市榷之利,空苏湖根本以资之,廷绅犹谓互易。
知无为其乡道者
一夫登岸,万事瓦裂。
又闻魏村、江湾福山三寨水军,兴贩盐课以资逆雏,廷绅犹谓是。
以捍卫之师为商贾之事,以防拓之卒开乡道之门,忧时识治之见,往往如此。
肘腋之蜂虿,怀袖之蛇蝎,是其可以忽乎哉!
陛下近者命发运兼宪,合兵财而一其权,是将为灭此朝食之图矣。
然屯海道者非无军,控海道者非无将,徒有王𤫉数年之劳,未闻岳飞八日之捷。
子太叔平苻泽之盗恐不如此。
长此不已,臣惧为李成开道地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求所以弭寇之道,则寇难一清,边备或于是而可宽矣。
臣伏读圣策曰:「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
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
臣有以见陛下久于其道,而甚有感乎《中庸》、大《易》之格言也。
臣闻天久而不坠也,以运;
地久而不隤也,以转;
水久而不腐也,以流,日月星辰而常新也,以行。
天下之凡不息者,皆以久也。
《中庸》之不息,即所以为大《易》之变通;
大《易》之变通,即所以验《中庸》之不息。
变通者之久,固肇于不息者之久也。
盖不息者其心,变通者其迹,其心不息,故其迹亦不息。
游乎六合之内而纵论乎六合之外,生乎百世之下而追想乎百世之上。
神化天造,天运无端,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
天地之所以变通,固自其不息者为之;
圣人之久于其道,亦法天地而已矣。
天地以不息而久,圣人亦以不息而久。
外不息而言久焉,皆非所以久也。
臣尝读《无逸》一书,见其享国之久者,有四君焉,而其间三君为最久。
臣求其所以久者,中宗之心,严恭寅畏也;
高宗之心,不敢荒宁也;
文王之心,无淫于逸,无游于畋也。
是三君者,皆无逸而已矣。
彼之无逸,臣之所谓不息也。
一无逸而其效如此,然则不息者非所以久欤?
陛下之行道,盖非一朝夕之暂矣。
、绍以来,则涵养此道;
端平以来,则发挥此道;
嘉熙以来,则把握此道。
嘉熙而淳祐,淳祐而宝祐,十馀年间,无非持循此道之岁月。
陛下处此也,庭燎未辉,臣知其宵衣以待;
日中至昃,臣知其玉食弗遑;
夜漏已下,臣知其丙枕无寐。
圣人之运,亦可谓不息矣。
然既往之不息者易,方来之不息者难;
久而不息者易,愈久而愈不息者难。
昕临大庭,百辟星布,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
暗室屋漏之隐,试一警省,则亦能不息否乎?
日御经筵学士云集,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
宦官女子之近,试一循察,则亦能不息否乎?
不息于外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内;
不息于此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彼。
乍勤乍怠,乍作乍辍,则不息之纯心间矣。
如此,则陛下虽欲久则證,臣知《中庸》九经之治,未可以朝夕见也;
虽欲通则久,臣知《系辞》十三卦之功,未可以岁月计也。
渊蜎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此全在陛下自斟酌,自执持。
顷刻之力不继,则惩久之功俱废矣,可不戒哉!
可不惧哉!
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悉矣,臣之所以忠于陛下者亦既略陈于前矣,而陛下策之篇终复曰:「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
臣伏读圣策至此,陛下所谓详延之意盖可识已。
夫陛下自即位以来,未尝以直言罪士;
不惟不罪之以直言,而且导之以直言。
臣等尝恨无由以至天子之庭,以吐其素所蓄积,幸见录于有司,得以借玉阶方寸地,此正臣等披露肺肝之日也。
方将明目张胆,謇謇谔谔,言天下事,陛下乃戒之以「勿激勿泛」。
夫泛固不切矣,若夫激者,忠之所也,陛下胡并与激者之言而厌之邪?
厌激者之言,则是将胥臣等而为容容唯唯之归邪?
然则臣将为激者欤?
将为泛者欤?
抑将迁就陛下之说而姑为不激不泛者欤?
虽然,奉对大庭,而不激不泛者固有之矣,臣于汉得一人焉,曰董仲舒
武帝之策仲舒也,慨然以「欲闻大道之要」为问。
之求道,其心盖甚锐矣。
然道以大言,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也。
使仲舒于此,过言之则激,浅言之则泛。
仲舒不激不泛,得一说曰「正心」。
武帝方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仲舒乃告之以真实浅近之理,兹陛下所谓切至之论也。
奈何武帝自恃其区区英明之资、超伟之识,谓其自足以淩跨六合,笼驾八表,而顾如此语忽焉?
仲舒江都去,而武帝所与论道者他有人矣,臣固尝为武帝惜也。
堂堂天朝,固非汉比,而臣之贤亦万不及仲舒,然亦不敢激不敢泛。
切于圣问之所谓道者,而得二说焉,以为陛下献,陛下试采览焉。
一曰宰相以开公道之门。
臣闻公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壅阏,所以昭苏而涤决之者,宰相责也。
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责,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
天子而侵宰相之权,则公道已矣。
三省、枢密,谓之朝廷,天子所与谋大政,出大令之地也。
政令不出于中书,昔人谓之斜封墨敕,非盛世事。
国初三省,纪纲甚正,中书造命,门下审覆,尚书奉行,宫府之事,无一不统于宰相
是以李沆犹得以焚立妃之诏,王旦犹得以沮节度之除,韩琦犹得出空头敕以逐内侍杜衍犹得封还内降以裁侥倖。
宰相之权尊,则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
今陛下之所以为公道计者,非不悉矣。
以夤缘戒外戚,是以公道责外戚也;
以裁制戒内司,是以公道责内司也;
以舍法用例戒群臣,是以公道责外廷也。
雷霆蔀,星日烛幽,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明。
然或谓比年以来,大庭除授,于义有所未,于法有所未便者,悉以圣旨行之。
不惟诸司升补,上渎宸奎,而统帅躐级,阁职超迁,亦以夤缘而得恩泽矣。
不惟奸赃湔洗,上劳涣汗,而选人通籍,奸胥逭刑,亦以钻刺而拜宠命矣。
甚至闾阎琐屑之斗讼,皂隶猥贱之干求,悉达内庭,尽由中降。
此何等虮虱事,而陛下以身亲之,大臣几于为奉承风旨之官,三省几于为奉行文书之府,臣恐天下公道自此壅矣。
景祐间罢内降,凡诏令皆出中书枢密院仁祖之所以主张公道者如此。
今进言者犹以事当间出睿断为说,呜呼,此亦韩绛仁祖之辞也。
「朕固不惮自有处分,不如先尽大臣之虑而行之」,仁祖之所以谕者何说也?
奈何复以绛之说启人主,以夺中书之权,是何心哉!
宣、靖间创御笔之令,蔡京坐东廊,专以奉行御笔为职。
其后童贯梁师成用事,而天地为之分裂者数世,是可鉴矣!
臣愿陛下宰相之权,正中书之体,凡内批必经由中书枢密院,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二曰收君子以寿直道之脉。
臣闻直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颓靡,所以光明而张主之者君子责也。
然扶直道者君子之责,而主直道者人君之事。
人君而至于沮君子之气,则直道已矣。
夫不直则道不见,君子者,直道之倡也。
直道一倡于君子,昔人谓之凤鸣朝阳,以为清朝贺。
国朝君子,气节大振,有鱼头参政,有鹘击台谏,有铁面御史,军国之事无一不得言于君子。
是以司马光犹得以殛守忠之奸,刘挚犹得以折李宪之横,范祖禹犹得以罪宋用臣张震犹得以击龙大渊曾觌
盖君子之气伸,则直道始有所附而行也。
今陛下之所以为直道计者,非不至矣。
月有供课,是以直道望谏官也;
日有劄,是以直道望廷臣也;
有转对,有请对,有非时召对,是以直道望公卿百执事也。
江海纳污,山薮藏疾,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量。
然或谓比年以来,外廷议论于己有所未协,于情有所未忍者,悉以圣意断之。
不惟言及乘舆,上勤节贴,而小小予夺,小小废置,亦且寝罢不报矣。
不惟事关廊庙,上烦调停,而小小抨弹,小小纠劾,亦且宣谕不已矣。
甚者意涉区区之貂珰,论侵琐琐之姻娅,不恤公议,反出谏臣。
此何等狐鼠辈,而陛下以身庇之!
御史至于来和事之讥,台吏至于重讫了之报,臣恐天下之直道自此沮矣。
康定间,欧阳脩以言事出,未几即召以谏院
至和间唐介以言事贬,未几即除以谏官
仁祖之所以主直道者如此。
今进言者犹以台谏之势日横为疑,呜呼,兹非富弼忠于仁祖之意也。
倾身下士,宁以宰相受台谏风旨,弼之自处何如也?
奈何不知弼之意,反启人君以厌君子之言,是何心哉!
元符间,置看详理诉所,而士大夫得罪者八百馀家。
其后邹浩陈瓘去国,无一人敢为天下伸一喙者,是可鉴已。
臣愿陛下壮正人之气,养公论之锋,凡以直言去者悉召之,于霜台乌府中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盖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古帝王道者,无先于此也。
臣来自山林,有怀欲吐。
陛下怅然疑吾道之迂远,且慨论乎古今功化之浅深、證效之迟速,而若有大不满于今日者,臣则以为非行道之罪也。
公道不在中书,直道不在台谏,是以陛下行道用力处虽劳,而未遽食道之报耳。
果使中书得以公道总政要,台谏得以直道纠官邪,则陛下虽端冕凝旒于穆清之上,所谓功化證效可以立见,何至三十馀年之工力,而志勤道远,渺焉未有际邪?
臣始以「不息」二字为陛下勉,终以公道直道为陛下献,陛下万几之暇,傥于是而加三思,则跻帝王,轶汉唐,由此其阶也已。
臣赋性疏愚,不识忌讳,握笔至此,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激,亦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泛,冒犯天威,罪在不赦。
惟陛下留神。
臣谨对。
应诏言事奏 南宋 · 程大昌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八、《宋史》卷四三三、弘治《休宁志》卷八
汉石显元帝信己,先请夜开宫门之诏。
他日,故夜还,称诏启关,或言矫制,笑以前诏示之。
自是真矫制,人不复言。
国朝命令必由三省,防此弊也。
请自今被御前直降文书,皆申省审奏乃得行,以合祖宗之规,以防石显之奸。
去岁完颜亮入寇,无一士死守,而兵将至今策勋未已。
李宝胶西虞允文战采石,实屠亮之阶。
罢兵,允文守夔,此公论所谓不平也。
乞催江东安抚大使司差那兵将会合捉杀姚达奏状1132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梁溪集》卷六九
右,臣昨在福州未起离间,准尚书省劄子,令臣措置姚达残党。
福建路安抚司申,姚达残党自汀州复回邵武建昌军界首,藏泊作过。
臣已具奏闻,乞候将来起发,于邵武建昌军就近措置。
近准枢密院劄子,备奉圣旨,姚达残党已劄付李光李回外,令臣疾速前去广东
今来经由建昌军,窃见姚达残党首领余照、李宝等见在邵武建昌军抚州三路界首藏泊作过,焚烧劫掠,民被其害。
其姚达残党元自汀州回日,只有三百馀人,今来虏掠百姓入火,已及一千馀人。
官兵斗敌,互有胜负,见今依据山险,出没不常。
刘洪道统制官孝恭下军马会合捉杀,其建昌军等处别无得力人兵可以弹压。
今来刘洪道将欲发赴鄂州,窃虑将带颜孝恭军马前去,及安抚大使司差兵未到间,贼势转见猖獗。
臣已劄送刘洪道,且留颜孝恭下军马同建昌军等处人兵会合捉杀,候安抚大使司兵到日续行起发外,伏望圣慈特降睿旨,催督江东西路安抚大使司疾速差那兵将,前来会合掩击,庶几早见殄灭。
杨景雄转官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掖垣类稿》卷二
原标:两浙东西路泰海州沿海制置使、充京东东路招讨使李宝下出戍暴露官兵舜臣等,依六月一日指挥,各特与转一官资。
数内右朝散郎杨景雄转右朝请郎
敕具官某等:《诗》曰:「靡室靡家,猃狁之故」。
此非文武之时乎?
念我士卒,久勤戍役,特推异数,遍于六军。
而将臣以名闻者万三千有六十,咸进厥秩,尔雄盖其一也。
赏行维信,尚往钦哉!
可。
符镇降一官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掖垣类稿》卷三
原标:张子盖按发护圣正将、权李宝统制官武功大夫吉州刺史符镇擅离任所。
契勘得即非擅离,止是不曾备坐出戍军马归休指挥申镇江都统,特降一官。
敕具官某:以卑抗尊,词直且不可,况未必直乎?
尔虽奉诏班师,而不以告于统帅,是亦罪也,特薄耳,故吾亦薄罚之。
可。
曹岠等转官状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三十日1162年12月30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掖垣类稿》卷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具位臣周某准中书门下省送到词头一道,为京东路招讨使李宝申,昨胶西海州与金人见阵,数内左从政郎主管羽檄军书文字曹岠乞优异推恩,奉圣旨特与改合入官,仍更转两官。
吏部称已改宣教郎,今来合转左承议郎
杨存中申,御营宿卫使司一行官属等防托江面,并依叶义问等例推赏,数内左迪功郎卫博右迪功郎陈玿各转两官,考功称未有考第,合循四资。
吏部勘会,与比类军功捕盗格,卫博将一官改转左承奉郎,陈玿将一官改转右承务郎
令臣书行,须至奏闻者。
右,臣窃谓军兴以来,功赏冒滥固多矣。
然以战斗为辞,真伪犹难辨也。
至如一介书生,偶从辟召,则其智略之深浅、才力之勇怯,最为易见。
今乃或以赀结大将,或以力胁有司,夤缘侥倖,骤进官簿。
傥置而不论,则廉耻衰矣。
曹岠以财雄于江阴,方李宝胶西之捷,盖潜师涉险所致,曾何羽檄军书之有?
既用此为名,特改左宣教郎,已过所望,若更转两官,不太甚乎?
此臣所谓以赀结大将者也。
卫博、陈玿并为宿卫使司准备差遣,阅日甚浅,劳效可见。
结局之日,皆转两官,当时特用枢密行府例依条施行,赏非不厚。
考功检照二人全无考第,当循四资,吏部辄引叶义问续取到特与改转指挥,曲为申明,遂致朝廷亦与比类军功捕盗格,此臣所谓以力胁有司者也。
夫考绩必计岁月,改秩专用资历。
若因赂而授,以计而得,将何以劝有功之士、塞无厌之求乎?
臣愚欲望睿慈特寝曹岠更转两官指挥,其卫博、陈玿止令依格循资,庶几少抑侥倖,上裨总核之政。
所有词头,臣未敢书行,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亲征录(起辛巳十月庚子,止壬午六月丁丑。)1162年6月12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三十一年岁在辛巳十月朔庚子,阴。
手诏金虏叛盟,将亲征。
其文洪景卢所草,前一月,人已能诵之。
癸卯,雨,除三招讨使
吴璘报:九月十八日,遣将彭清劫金人大寨于宝鸡桥。
均州武钜奏:招到北界杜海、昝朝等二万馀人,老小数万口,获首生擒二百馀人。
池州都统李显忠奏:与金人三战于正阳西,败之。
此月三日也,时虏骑已缚桥踰淮。
吴璘奏:九月二十七日秦州
戊午,晴。
张真甫供职,叶义问督视江淮荆襄军马,虞允文参谋军事
义问洪迈冯方同行。
时虏骑大入,诸将多败奔也。
庚申,阴晴相半。
王权与金人战于和州境,人情大汹。
辛酉午后出北关送叶枢,矜气大言,识者忧之。
行府犒军金帛络绎于道。
邵宏渊黄旂走报,与金人战于六合。
先是诸将每遇敌辄以捷告,都人望旗呼舞。
尚书省揭黄榜于通衢,不移刻摹印遍都下,验其地则皆自北而南,实未尝有所获也。
壬戌,闻虏陷真州邵宏渊虽力战于六合,兵少不能禦故也。
甲子,阴。
闻虏陷扬州,百官宅迁徙一空。
十一月朔己巳,霜晴,人情稍舒。
刘锜皂角林大捷。
先是提军驻淮东清河口,与虏兵相持,而完颜亮亲率大军别从淮西入寇,李显忠遇之即遁,遂与王权战于庐、于和,退舍屡败。
自滁入真,邵宏渊又不能当。
兵将绕出后,知不敌,即舍清河维扬,焚庐舍刍粮南归,虏遂两道入矣。
皂角林与战,败之。
捷书闻,上大喜,遣中使赐予甚厚。
丙子,闻此月五日李横败绩于瓜州
初,刘锜捷,即卧病舆归京口,虏遂临江。
叶义问进战,不可,亦以病实不能行。
义问乃命将兵过江,方交锋,虏分兵为左右翼,潜出后,夹攻我师。
大败,诸军赴江死者甚众。
凡犒军金帛尽为虏得,亡失都统印,匿草间获免。
或云是日中军将刘汜临陈先遁,故败。
汜,之侄也。
庚辰,采石捷书闻。
初,虏兵虽胜,视瓜州江阔难渡,而采石浅狭,且朝廷方以李显忠王权金陵之师。
亮意其号令未定也,以此月八日九日执旗鼓督细军临江,而聚所掠之舟密载甲士南渡。
会渔人谍知其期,走白显忠虞允文,亟命舟师逆之。
虏舟杂以木筏,又其人不习水。
我以战舰乘风冲击,贼兵皆溺死,亦有数百人已登南岸者,允文激励士卒殊死斗,尽数杀之,不然几殆。
辛巳,闻采石北师稍稍引去。
乙酉,闻北师聚于淮东真、扬间。
甲午武钜报克邓州外城,王彦报师次长安外邑。
大抵诸军时时以小捷闻,而淮上益急。
十二月己亥朔,同舍皆至政府,自午至酉方出堂。
先是边报稍缓,宰执皆早归,一遇警急,往往晚出。
张真父戏云:「欲知敌情但视堂」。
又军兴已来阴雨连绵,天气愁沮,閒值晴霁,必传捷音,同舍又戏云:「欲占吉凶请视日」。
庚子,晴。
镇江诸帅报完颜亮为其下所戕。
亮之将败盟也,得浙匠教之航海,于是大兴工役,造巨舟于胶西,刷河北丁壮,杂以金人,谓之大汉军,命苏尚书者为之帅。
其谋谓:「我以大兵踰淮逼江,中国必悉师来拒。
钱塘禁卫空虚,则楼船可捣腹心。
腹心震骇,虽抽江上援兵亦已无及,然后可以得志」。
其部分计画皆有成说,乃命张忠彦坚壁凤翔以敝吴璘,又命刘萼攻扰襄汉,而自率精锐及签军号数十万由淮东、西两道入。
既未能渡江,则驻师维扬,日望海道如约。
无何,朝廷遣李宝或云刘锜预谋。
率防海之舟先过山东,将次胶西,祷神祠遇顺风,又得谍者,用其言冲虏舟。
舟既大,而签军及女真不习战棹,束手败降。
纵火焚数十艘而归。
闻大怒,暴戾益甚,杀戮无常,人人惴恐。
王者知其可图也,遣亲信结帐下兵杀
亲兵别攻泰州,左右无助,乃以冬至夜作乱。
惊起,为攒箭所杀。
食罢,同舍相率庆二揆杨参、黄枢,首揆有还白沟之语。
夜锁学士院何通远痰眩在假,刘共甫时暂摄直。
辛丑文德殿宣麻:李宝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提督海船拜靖海军节度使、充浙东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东路招讨使,赏胶西之功也。
圣旨已降指挥,巡幸视师可用十二月十日进发。
黄枢云:今早得报,十一月晦虏兵陷泰州,刳剔老幼,俘掠少壮,极其惨酷,即所遣亲兵也。
或谓左右与王通谋,故说遣之。
壬寅,金国大都督府牒:「国朝太宗皇帝创业开基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间讲信修睦,兵革寝息,百姓安业
不意正隆失德,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皆被涂炭。
奉新天子命诏,已从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国,各宜戢兵,以敦旧好。
须议移牒,牒具如前。
宋国三省、枢密院照验。
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
丁未王彦报收复华州
戊申,大雨,□时上披毡裘,乘马出北关门,宰执建王以下皆紫衫从驾至税亭。
御船进发,留司百官班辞于东仓,以泥泞免拜,随驾官宰执皆行。
后省金安节刘珙谏院梁仲敏宰属徐度六部长贰凌景夏张运御史台吴芾陈良祐卿监王普史浩郎官曾汪余时言薛良朋马骐姚宽,一官率兼数职,馀不书。
己酉,雨不止。
留守相公视事于都堂,徙居于执政府,职事官皆上谒。
庚戌午后雨稍止。
王彦收复陕州
甲寅,闻车驾十四日次平江,十五日歇泊,今日进发。
丙辰,阴。
枢密行府限五日结局。
虏兵万馀尚留和州李显忠禦之。
辛酉,雨。
闻车驾二十日次镇江,未有进发之日。
初,虏之残兵屯和州鸡笼山李显忠攻之不克,亡失两将,虏兵缓辔徐归。
显忠蹑其后而不敢逼,久之方出境。
丙寅,闻赦新复州军。
绍兴三十二年岁在壬午正月戊辰朔,车驾在镇江
史局奏:未时太阳交蚀,甚于申,复于酉。
雨不止,无所见。
守局如式。
庚午,晴。
岁旦镇江日蚀五分,又闻德音赦淮南京西残破州军。
壬申,阴。
陈宗卿置酒省中。
闻车驾此月三日发镇江
丁丑,吴珙等报十二月十二日收复汝州武钜报十四日复嵩州
己卯武钜十二月九日义兵复西京,又闻王师复寿春府,其实入空城而已,虏兵至则又弃之。
丙戌,闻有旨班进讨之师,粮运不继,且疫疠大作也。
戊子,闻有旨二月六日回跸。
癸巳,闻北虏遣使告即位。
二十三日,圣旨差洪迈张抡充接伴使、副。
左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
二月癸卯,驾离金陵
丙午,发镇江
丁未太尉刘锜薨。
乙卯五更馀杭门五里迎御舟。
丙辰丁巳戊午,歇泊假。
己未,文武百僚诣后殿问圣体。
乙丑干办诸军审计司严致明云:常岁除川陕外,诸军支春衣二十四万馀疋,今春止二十一万馀疋,盖自去冬用师开落三万,而隐冒不与焉。
著作佐郎张震权仓部郎官,云:行在百司及内人月支米十四万馀石,内外诸军岁支米四百馀万石。
三月庚子,圣旨:扈从及随逐一行官吏军兵依绍兴四年扈从至平江府例,并特与转一官资,馀人犒设一次。
枢密行府官吏军兵诸色人依此推赏。
癸卯吴璘报逐金人至宝鸡,尽得关险。
枢密院编修官郑樵卒。
字渔仲兴化军人,力学著书,不为文章,不事科举,屡至阙下,游诸公间。
二十八年讲筵官王纶等荐对,特补右迪功郎,主管架阁库
御史叶义问论其过失,改监南岳庙,给札归抄所撰《通志》。
三十一年携其书来,得枢密院编修官,请修北虏《正隆官制》,比附中国秩序,因求入秘书省翻阅书籍。
未几,又坐言者寝其事。
至是欲进《通志》而病,病数日而卒,年五十九。
好为考證伦类之学,成书虽多,大抵博而寡要。
平生甘枯淡,乐施予,独切切于仕进,识者以是少之。
壬子,北使高忠建、张景山入见。
前此三节人乘马入丽正门,至是令就门外下马,喧争甚久。
既而使者捧国书上殿,知閤门事赵述以祖宗旧例跪受之,使者守近例不与。
述老矣,相持移时,仆于地。
上目二相,陈康伯进曰:「臣等位宰相,不当受其书,请用他日行礼」。
又呼馆伴责曰:「前日已议定用在京礼例,今乃紊烦圣听,何也」?
徐哲惧不能对。
时北使方秉笏寘书两臂间,从旁掣以进。
国书略曰:「十二月日,大金皇帝致书于宋帝。
粤自皇统以来,修好不绝;
不意正隆之末,师出无名」。
且有「归两淮,敦旧好」之语。
癸丑,蜀中报,闰月二十五日姚仲吴挺败虏师。
乙卯洪迈借翰苑、经筵,同张抡充贺大金登宝位国信使、副。
丁巳,北使辞,答书略曰:「淮甸侵疆,幸先期而克复;
祖宗故地,方遣使以请求」。
戊午,北使出门,太常少卿王普带御器械王谦、送伴成闵淮东来朝。
之留荆襄也,虏正窥采石、瓜州,朝廷屡以金字牌解围。
闵声言捣陈、蔡,其实畏避。
既而驰百馀里,士卒冻馁而死者十二三,至有自经于树者。
虏退,方进攻宿、亳,亦复无功。
至是归阙,惧人之议己,凡郎官而上皆有苞苴,冀以自解云。
己未洪景卢出《接伴杂录》云:「淮泗间弥望无寸木,鹊巢平地」。
又云:「道逢泰州民自虏中逃归,言初被驱迫至京畿,百姓争舍匿之,调护甚至,仍为治装,告以归路,有舍其马使代步者。
惟过河则不可回」。
四月戊辰皇孙永嘉郡薨,年十四。
初本疮疹,而医者误投药,有旨送棘寺
庚午,释众医,朱邸奏请也。
辛未,上为永嘉郡辍视朝。
闻泛使礼物例用金器二千两,银器二万两,合十具(脑子、龙涎、心字香、丁香各二合之类。),匹物二千(绵撚、金葺背,以上各二百;线罗、摴线、紧丝蒲绫、清丝绫,以上各四百。)
朝士言:三月十七日得旨,许高丽遣使来贺恢复疆土。
盖纲首徐德荣为乡导,而明守韩仲通为请于朝,众论不以为然。
会浙东提刑樊光远画七不可之说,其议遂阁。
洪州言:三月二十七日,资正殿学士魏良臣卒。
良臣字道弼金陵人,登进士第,调丹徒,移遂昌,召为敕令所删定官,擢尚书郎
北虏遣二太子将兵薄淮,韩世忠战不利,吕颐浩良臣往使。
时方与同舍郎观潮,得檄纳笥中,卒饮乃起。
人颇危其行,良臣亦作遗令付其家,脱不幸,持以白父母。
行至楚州,见世忠道使指。
世忠下令断浮桥,命无得以一骑踰淮。
良臣驰扣虏营,其副将聂耳孛堇有和意,敕吏授馆待使者
无何,世忠谍知虏已弛备,轻兵渡水击其后军,杀伤甚众。
聂耳大怒,谓良臣卖己,麾众捽斩之。
良臣大呼曰:「某亲老,妻子幼弱,诚知边将不恤国计,侥倖一旦功,何苦蹈万死来见将军哉」?
聂耳稍悟,命韬剑,驱良臣行数十里,抵主帅帐前,卒许和,遣良臣归报。
颐浩罢相,赵鼎主战。
良臣请祠去。
久之,召拜左司员外郎,进检正,擢吏部侍郎
兀术寇边邀结好,诏良臣王公亮议之。
虏欲斥地尽江,岁遣匹两皆五十万。
良臣曰:「被命以淮为界,非江也」。
兀术阳诺而签书云:「使者许我江北矣」。
良臣私发其封,大惊。
明日携入诘兀术背约,兀术辞穷,为取玺纸易书,和议自此始定。
俄坐台劾与近习昵,出知庐州,徙池州
敷文阁待制,进直学士
秦桧用事久,士大夫异己者死徙相望。
良臣书曰:「天有雷霆,尚随之以雨露,欲胜天乎?
愿为子孙计,毋贻后悔也」。
死,御批召陈诚之良臣等四人。
良臣先至,遂拜参知政事绍兴二十五年十二月也。
良臣既骤当大任,锐意更庶事,稍裁诸将回易之弊,发三省堂厨官贾瑜罪流之,人颇畏慑。
然学术空疏,举措多轻脱,内外喧诮,不三月罢为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
内侍邓友护攒官,干扰府县,良臣摘其盗伐禁地林木,械送行在,诏贷死决配。
人颇服其果。
未几提举洞霄宫,起知宣州,徙潭州洪州、所至治盗甚刻,洪州之政尤暴率。
卒年六十九。
五月丁未梁仲敏蔡寺丞子平相访。
蔡乃君谟曾孙,陈亚尝有「蔡襄无口便成衰」之戏,自是子孙立名多连口字,惟子平从水
壬子五更至漏舍,平明丽正门宰执亲王使相侍从、台谏、两省官、礼官并诣射殿立班。
辰时八刻,皇帝自御幄出,再拜升殿,奠酹显仁皇后神御前,沾洒久之,在廷泫然。
神御出丽正门,皇帝奉辞,宰执礼官皆骑导赴景灵宫,文武百官奉迎于宫门,骑导官步导赴后殿
未时八刻,再立班行奉安礼,左仆射陈康伯礼仪使
是日天气甚凉,初出丽正门,细仗布列,鼓吹振作,众马惊跳。
户部侍郎方跨鞍而坠,腰臂皆损。
癸丑,歇泊假。
钦宗小祥,前辅臣至权侍郎以上赴几筵殿行奠酹礼,以明日枢密院罢散天申节道场,故前期入奠。
甲寅,有旨张浚专一措置两淮事务,兼节制淮东西、建康镇江府池州军马。
丙辰张子盖李宝连报海州围解,虏兵败走。
国信使、副以十六日到虹县,金国接伴使、工部侍郎庞,副使秘书少监□已先在,遣人致问云:「不须傅衔,便请过界」。
丁巳,天申节,故事当拜表贺,有旨免。
百官晨赴明庆寺,望阙立班再拜赐香口宣,再拜讫,又再拜,首相以谢表授中使回奏。
顷之,再追班满散祝圣寿道场,台史引予立香案侧,谓之监香。
甲子,未后御笔手诏:「朕以不德,躬履艰难,天地祖宗垂祐之休,获安大位三十有六年。
忧劳万几,宵旰靡懈,属时多故,未能雍容释负,退养寿康。
今边鄙粗宁,可遂如志。
皇子玮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几焉。
可立为皇太子,仍改名(初用烨字,或谓近唐昭宗名,有旨别拟定。)
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其宫室官属仪物制度等,疾速讨论典故以闻」。
诏自内出,外廷不知也。
自去岁修秦桧旧府,贵近密语人云:「上欲行唐尧故事」。
寻以边事而止。
今春工役甚急,外议藉藉。
四月末,新除侍御史吕广问陈康伯姻嫌改除礼侍
康伯因求去,上始露倦勤之意,云:「朕年老多病,皇子将四十,可付社稷」。
径欲行内禅礼。
他日近臣奏云:「事当有渐,无令四方或致惊骇」。
上曰:「朕未思此也」。
故先下立储之诏,而意指已见。
或谓此即初制传位诏云。
六月戊辰殿院张真甫上殿击朱揆,仍纳副本。
倬自拜相即地震,且立朝专务迎合,中外杂然讥讪,台谏欲论列,而上眷至厚,非其有大恶,势不能去。
五月间,倬闻内禅有定议,语其子端厚,端厚遽令干办府以状申太府寺云:「某本国学生去秋误作白身奏补承事郎,乞批料钱历为證」。
会有密告台谏者,以为国学生与白身初不系入官利害,盖臆料将来覃恩,国学职事及得解人或可免省,而倬在相位可主此议。
又惧人之知也,故不于吏、礼部而言之太府,但欲取官文书照使尔。
弹文专指此事,并面奏:大臣怀奸,觊幸非常,不可恕。
上闻之变色。
辛未,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保明扈卫统制将佐使臣、军兵等四万三百五十二人。
四月六日,奉旨诸班直等三百三十四人并诸军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一官资,出戍暴露并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两官资。
今日报台见之。
癸酉侍从、台谏、礼官御史台集议故宗室子称并妻加封事。
初,朝士有以子称恩数白宰相者,宰相难之。
既而冒昧进呈,上遽曰:「他日诚难处置,今了却甚善」。
寻有旨皇太子所生父子称赠秀王追谥安僖
中书舍人唐文若既书黄,疑其未安,急白宰相别取旨,改称皇太子本生之亲。
俄又收回制书而降旨云:「故宗室子称并妻合行加封,令礼部官、侍从、台谏检照典故讨论闻奏」。
于是诸公仿濮王之议,请极其官爵,使后无以加,且服属虽绝,当从权冠以皇兄二字,庶免著姓。
徐敦立汪圣锡吕仁甫坚欲称宗室,予与辨论久之,乃肯书奏
是日奉旨子称赠太师中书令追封秀王谥安僖(元系左朝奉大夫秘阁修撰。),妻加封秀王夫人,而制中加「皇兄」二字。
甲戌皇太子赐字元永宰臣率百官诣文德殿拜表贺立储。
翰林学士洪遵等十六人以皇太子正位东宫告庙礼毕,同班上殿称贺,实欲致恋轩之意。
上曰:「朕在位失德甚多,更赖卿等掩覆」。
真父、仲诚同对,促罢朱揆。
上曰:「即有处分,卿等皆公论也」。
乙亥,旬假。
宣麻:「朱倬右仆射」。
时内禅日逼,宰执请止降告,上不欲废故事,就假日。
殿院张真甫之具稿也,察官周元特未知,一日云:「某昨夜梦朱相衰服还乡,且以棺自随,此何祥也」?
真甫惊异,具言之。
解之者曰:「衰服者,白身也。
端厚正以白身事故为此举,其以棺自随,殆能终保观文乎」。
既造廷,果除观文殿学士提举在外宫观
台谏交章乞褫职,皆不报。
昨日刘共父当直,以尝为荐,在假规免。
丙子五更待漏院平明,正殿设仗。
上坐,雨稍止,禁卫閤门三衙文武百官以次起居。
宰执上殿奏事讫,驾兴,班退。
顷之,复追班序立殿门。
上閤门官南乡宣诏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
朕称太上皇帝,退处德寿宫
皇后太上皇后」。
云云。
百官拜舞讫,入诣殿下立班。
皇太子即位,流涕久之,侧立拱手,群臣拜舞称贺。
内侍固请坐御榻,不许。
礼毕,宰执奏事,皇帝亦立听。
班退,雨复作。
太上皇帝祥曦殿乘逍遥车幸德寿宫,仪卫及从驾臣僚并如常制,百官就幕次起居,太上皇后相继出。
陈德召司业云:「某在宗寺,见玉牒载绍兴初今上皇帝初入宫,宰执赞太上圣德真尧舜用心。
太上曰:『尧舜之事甚不难』。
则脱屣之意盖素定于当日矣」。
丁丑,大雨。
驾诣德寿宫,伞扇皆止宫门外。
百官班迎,泥淖没膝,不能成列。
初定仪注,皇帝率百官谒太上,既而诏百官免入。
俄有旨从驾臣僚亦不入,但就宫中行家人礼。
昨日,上欲从太上过宫,大臣议不同而止。
侍从官赴都堂议赦,初定太学止免职事人文解,御批在籍皆免,非故事也(《杂著述》卷一。)
缺字明抄本、四库本作「巽」。
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胡忠简公神道碑绍熙三年1180年5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二、《省斋文稿》卷三○、《澹庵文集》附录、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武王一戎衣而定天下,应天顺人之举也,义士犹或非之,孔孟奚取焉?
为万世计也。
绍兴和戎,高皇有不得已者矣,两宫未归,母后春秋已高,故与大臣决策从权。
中外议论虽汹汹,顾无敢直陈于上前者,独枢密院编修官胡公铨上书数百言,援大义而伸之,大略谓:王伦诱致金使,欲刘豫我;
秦桧腹心大臣,导陛下为石晋
孙近傅会,遂参政事
愿竿三人头,羁留金使,兴问罪之师。
时八年十一月也。
辛亥有旨:书凶悖劫持,其削籍流昭州,仍降诏布告中外。
是日,惶恐待罪。
明日,又请收责命,不许,则乞从末减。
十二月王伦亦再上章自劾,而六曹长贰、给舍、台谏自晏景初而下多有救解者,乃改监广州都盐仓。
明年正月宰执复奏:书专诋臣等,前和议未谐,不敢固请以疑群心,今议已定,宜稍甄叙。
乙酉,遂改签书威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十一年六月之官。
十二年七月谏议大夫罗汝楫劾公益倡前说,用欺群听,复除其名,勒停编管新州
十八年十一月郡守张棣奏公与客唱酬,毁谤怨望,移吉阳军
时大臣专国柄,小人观望迎合,必欲置公死地,赖天子独保全之。
二十五年秦丞相薨,乃得归。
某窃惟人臣犯颜逆耳,上撄人主之怒,下为权臣切齿,或诛或斥,何可胜数?
未有九重特申诏谕,两府矫情屡请,禁近引谊救止,曾不四旬,谪命三改,如朝廷此举之盛者。
当是时,一胡编修名震天下,勇者服,怯者奋。
朝士陈刚中以言饯行,至云:「屈膝请和,庙堂无策;
张胆论事,枢庭有人。
贬令安远,之死靡憾」。
乡人王廷圭尝赋「奸谀胆落」之诗,窜徙夜郎,反以为荣。
下至武夫悍卒,遐方裔士,莫不传诵其书,乐道其姓氏,争愿识面,虽北庭亦因是知中国之不可轻。
盖天理所存,自公达之;
人心所愤,自公发之。
扶世垂教,非圣朝之伯夷耶!
孔孟如在,其大书特书也必矣。
胡氏本金陵人,五季徙庐陵
公字邦衡
曾祖连,妣康氏、刘氏。
祖恺,赠承务郎
孺人张氏。
父载,有气节,一试有司不中,即弃去,赠大中大夫
母陈氏、张氏、所生母曾氏,俱赠淑人
公幼不群,强记博览,年二十试大学,文不加点。
建炎二年廷对行在所,考官初以冠多士,或畏其切直,置第五,授左文林郎抚州军事判官
未上,隆祐太后避狄上赣,狄师随之。
公以发运司檄摄本州幕官,率乡丁佐官军捍止,第赏循承直郎,就权判官
丁父忧
服除,与兄铸从乡先生萧楚讲《春秋》学,无仕进意。
绍兴五年张忠献公都督诸路军马,辟湖北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以亲嫌,易河南提点刑狱司,俱未行,召赴都堂审察
七年,兵部尚书吕祉贤良方正荐,四月赐对,改左通直郎,留为枢属。
后二年福州,才一年踰峤。
又六年过海,守驱公使步往,又谕送吏侵公。
公不为动,吏无所肆其毒。
既抵珠崖,著书怡然,不以死生介意。
士执经从学,多可观,预贡者相继赴南宫
其后公还朝,复请五至省者许勿限年推恩,自是海岛颇有仕宦者
阅七年,始量移衡州
又数年,乃许自便。
三十二年,寿皇即位,复左奉议郎、知饶州
十二月入对,乞修德结民心,练兵观敌衅。
上曰:「久闻卿直谅」。
吏部尚左郎官
隆兴元年正月,迁秘书少监
四月,擢起居郎、兼侍讲国史编修官
论记注不应进稿,前后殿皆当侍立,遇直前毋白阁门,毋隔班次,又请移都金陵
督府北伐克宿州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败归,劝上毋以小衄自沮。
七年,旱蝗星变,求直言。
公请勿徼福佛老,躬行周宣王故事,罚监司守令之贪残者。
其论纳谏曰:「今廷臣以钳默为贤,容悦为忠,反谓台谏论事为卖直,此德宗疑姜公辅之语也,驯致兴元之幸,所谓一言丧邦者」。
上曰:「非卿不闻此」。
金人再求和,公曰:「彼知陛下锐意恢复,故以甘言诡计款我,愿绝口不言和字」。
上叹其忠直。
侍郎王之望侍御史尹穑皆主和,排张忠献公,公廷责之,闻者称快。
权中书舍人,特升同修国史
公虽与忠献善,及其子栻赐金紫,则谓不当如待勋臣子,缴奏之。
太上皇后改称教旨为圣旨,公奏:「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今乃一之,将如太上皇帝何」?
上曰:「奉亲之过,朕当自受」。
十一月,诏以和戎利病、遣使可否、礼文后先、土疆取予大要询禁近。
或劝公从众,公奋曰:「古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
乃上奏曰:「京师失守自耿南仲主和,靖康播迁自何㮚主和,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
议者乃曰:『外虽和,内不忘战』。
此又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
一溺于和,将士解体,尚能战乎」?
执政读之失色,会中贵人推金字牌赏越旧制,公索成法将论之。
俄与宗正少卿何辅两易其官,公未出省,吏白新舍人至,公叱曰:「命汝取成法,何迟也」?
吏惧,探怀出之。
公亟具奏,乃缄印上马去。
上寻悟中伤之由。
请外,弗听,独以侍讲夜对。
上曰:「金急欲和,其势甚䠞」。
公乞力任张浚,恢复可必,因再求去。
上曰:「卿直谅,四海所知,且留经筵,事无大小皆以告朕」。
二年二月,兼权国子祭酒
六月,除权兵部侍郎
八月,上以灾异避殿减膳,诏廷臣言阙政急务。
公以赈恤为先务,议和为缺失。
于是太学生七十七人同上书,乞再相陈康伯,用胡某为腹心。
进兼侍读
金人议国书未合,或请末节不必较。
公曰:「富弼以死争献纳二字,今欲君父卑辞下敌国,愧多矣」。
上韪其言。
十一月,以边事改卜郊,公言不可者十。
又大臣主和益坚,公争之力。
以本职措置浙西、淮东海道,命下即趣行。
时金寇深入,号八十万淮东郡县望风退避,高邮陈敏拒之射阳湖,而大将李宝驻师江阴不肯援,公檄出师。
宝先尝取密诏为自安计,公劾奏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更相援。
弗救,若射阳失守,大事去矣」。
惧,与犄角退金兵。
时大雪河冻,公亲斸冰济舟师,人以用命。
初,公与尹穑同出使,使浙东,置家于京。
公使江淮,盖受敌之地,携孥北行,实安众心。
言者乃并指为罪,闰十一月,与俱罢。
久之,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乾道五年冬,上语谏臣单时,思得节谊之士。
奏公中兴初率乡兵遏金事。
上雅知公,陈、虞二丞相复荐之,遂除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未赴。
六年春,改泉州,趣令奏事。
上曰:「每思卿直谅,今朕恢复之志已决」。
公曰:「陛下尝欲移跸金陵,何为中辍」?
上曰:「以民之不易,少需耳」。
留为在京宫观侍讲
闰五月,除权工部侍郎,论前修史功,进官一等。
十一月,真拜侍郎
公言:「初元经筵七人,老臣独在,愿乞身归田里」。
上曰:「卿忠孝,神物护持,且留观朕恢复,同载大梁」。
或忌公敢言,摘细故杂他朝士并撼公,冀不得独留。
公自以年踰七十,遂求致仕。
诏除宝文阁待制、在外宫观七年三月也。
未数日,特留提举祐神观,侍讲如故。
上曰:「卿大节可嘉,朕不忍令卿去」。
未几,受诏举堪任刑狱钱谷及智略吏能各二人。
言者又谓公所举非其人,贬秩二等。
公知不容,力求退,进敷文阁直学士,再提举兴国宫,特许陛辞。
公奏:「愿陛下任贤斥邪,理财训兵,逮鳏恤孤,必报国仇,必归陵寝,必复故疆」。
上曰:「朕志也」。
又问:「卿今何归」?
公曰:「臣向在岭海尝训传诸经,今归庐陵,将成此书」。
特赐通天犀带以宠之。
公既归,上趣所进书,遂上《易》、《春秋》、二《礼》解,诏藏秘书省,寻复原官。
淳熙二年上思公不置,谕大臣令进职。
初拟稍迁,上特升十等,遂为龙图阁学士,前此未有也。
太上庆七十,独公以前朝龙飞甲科迁朝奉郎
祠满,又纳禄。
上令因任,近臣有言:「秦桧臣僚被贬斥者后皆还其所历岁月,惟胡某为议郎将四十年,未尝自列」。
诏特予四官,遂转朝散大夫
三年冬,三纳禄,优诏不允。
四年秋,秩满,特命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五年夏,上以公连岁纳禄,举大梁同载之言谕大臣使留公,仍进端明殿学士
六年冬,三省复奏公祠满。
上曰:「虽老不衰。
昨去国,欲他日从朕中原。
朕尝壮其言,可召归,处以经筵」。
公引疾力辞,因陈时病五事,且曰:「刘珙张栻将死,其言甚忠。
李椿郑鉴之去国,论议皆有补。
陛下盍念之,顾何以老臣为」?
上知公不能来,七年春,超转朝议大夫,再食兴国宫禄。
公称疾笃,四月加资政殿学士致仕。
五月庚辰薨,遗表犹欲为厉鬼杀贼。
通议大夫,官其后三人。
享年七十有九。
初封庐陵县开国男,加至本郡开国侯食邑三百户积至一千五百户,实封百户
是年冬十月丙午,葬于县之儒行乡松山原祖茔之右,以子升朝,遇郊恩赠通奉大夫
娶刘氏,中散大夫湖南提点刑狱事敏材女,先公卒,赠淑人
五男:泳,承务郎、监江淮总领所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初卒官;
澥,今为奉议郎,前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能世其家;
浃,承务郎
瀳,承奉郎
冲,未命夭。
五女:适从事郎、道州司法参军严万金,福唐叶昌嗣,上饶方自厚,通直郎签书昭信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赐绯鱼袋王宗孟将仕郎王蒇。
孙男十六人:槻,承事郎、奏辟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矩,文林郎、监泉州市舶务
杙,承奉郎
桯、杋、榗、梴、枅、机、棿、槚、枃、桦、檖、𣟄、椅。
女七人。
惟公忘身为国,首倡正议,人已知敬畏;
又平居持论鲠挺,视权贵有不善,趋向有不正,辄奋髯欲扼其吭,略无顾避,士大夫以是疑公特立独行,不可得而亲。
其实笃厚恭宽,孜孜乐善,常欲以学道爱人之实施诸有政。
既不大用于朝,尝三拜二千石,复未及布宣于外,故公之刚虽表表愈显,而其仁心则罕知者。
苏文忠公作《刚说》,谓夫子以刚毅巧言辨仁不仁,深辟大刚则折之说。
由公视之,其信而有證哉!
公性孝友,在海南闻母丧恸绝,水浆不入口,一夕须发尽白。
当任子,先禄兄之子。
岁时会聚宗族,恩意周备,收恤贫弱,不计家之有无。
与朋友交,情文两尽。
田父野老、儿牧夫亦接以礼,得其欢心。
奉身俭约,非宾祭食不重味。
间被君赐,可辞则辞,不可辞则以赒人。
先畴外寸地无所增,识者叹服。
公聪明既绝人,又能坚忍勤苦,圣经贤传昼夜绎思,古文奇字悉力研究;
为文章,雄深雅健,清新藻丽,下笔辄数百言。
尤刻意《诗》、《骚》,用事深远,措词奇崛。
后生投贽,率次韵以酬,多至百韵数十篇,愈出愈工。
字画端劲,兼通篆隶,碑版一出,人争传玩。
邃于礼学,能躬行之,冠婚丧祭必遵古训,释老异端一切屏弃。
亲旧庆吊,寒暑不辍,自壮至老,始终如一。
新兴名室曰「澹」,晚号澹庵老人,遂以名其集,总一百卷。
又著《易拾遗》十卷、《书解》四卷、《春秋集善》三十卷、《周官解》十二卷、《礼记解》三十卷《、经筵二礼讲义》一卷、《奏议》三卷、《学礼编》三卷、《诗话》二卷、《活国本草》三卷。
自公之殁,其子以门人今秘书监杨公万里所状行实来求铭。
自少知慕公名德,隆兴初先后入两省,中间郊居从游几十年,已复递宿玉堂,凡公文行皆亲薰而炙之,铭其敢辞?
独念公官品虽未应谥,而名节如此,顾在隐德丘园之下耶?
幸从执政之后,当任斯责,暨尸宰事,始奉明谥公「忠简」,而郡庠又以公配祠六一先生,然后哀荣两备,铭公有辞矣。
铭曰:
河入中国,地卑而倾。
屹立砥柱,其势乃分。
江会三峡,湍束于隘。
截然滟滪,其流乃杀。
天方骄金,帝维念亲。
事之至难,有君无臣。
龂龂满朝,其澜孰障?
言言胡公,正论独抗。
鼎镬刀锯,视之犹无。
岭海崎岖,不曰途。
相欲杀公,彼憸趋和。
天子仁圣,公卒无祸。
仪王朝,素志弗移。
不会于梁,则系乎
富贵寿考,百年之顷。
孤忠大节,千古惟永。
懦夫以立,清哉伯夷
孔孟亟称,公乎得师。
祠在学校,传在国史。
刻诗新阡,与宋无止。
龙图阁学士宣奉大夫特进程公大昌神道碑庆元二年1196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吏部尚书程公龙图阁学士就第,踰年而卒,其子准等持兵部侍郎杨公大法所状行实属予以铭。
予与公同年进士,数尝同僚,厚我莫如公,知公莫如我,其何敢辞?
恭惟孝宗皇帝圣学高妙,励精政事,尤有知人之明。
惟公历两省六曹,以该洽直谅见知,相与论道,统平政体,在廷少比。
公亦忘身徇国,思为朝廷植悠久之计。
其在外则心乎爱民,长虑却顾,未尝便文自营,士大夫皆以不大用为恨。
及事寿康皇帝,兴念旧僚,叠加恩礼,而左右乏里言,公亦老矣,无意仕进,得谢于家,尽发所蕴,著书立言,启迪后生。
盖其自幼至老,禨祥卜祝无所信,玩好技艺无所嗜,唯通经评史,考古验今,一事未详,一理未穷,弗措也。
其始终大概如此。
若乃爵里议论,则可一二数矣。
公讳大昌字泰之
按程氏其先出自重黎,周有休父封于程,地在关中,子孙散居西北。
开府仪同三司灵洗者,效节萧梁,著功于陈,封忠壮公
《南史》以程安为新海宁人,即今徽州休宁也。
厥后或北归,或遂留,故公为休宁人也。
曾祖晟,娶洪氏。
士彦,娶金氏。
父畎,累赠正奉大夫
淑人陈氏,世积善尚义,孜孜教子。
至公颖悟殊常儿,十岁能为文。
绍兴癸亥重立太学,年甫冠矣,一试即与选,学官争为延誉。
二十一年,登进士第一左迪功郎、主吴县簿
丁正奉忧。
服除,献文于朝,宰府奇之。
二十六年,除太平州教授明年召为太学正
三十年馆职必试乃除,初召朱熙载等,再召刘仪凤等,皆辞。
上命宰职择人,不许辞。
以公应诏,仍谕上旨,遂除秘书省正字,改左宣教郎
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受禅,擢著作佐郎
初政锐意事功,命谕四出,贵近或预密议,公因轮对及之。
寻命百官条弊事,公又极言:「汉石显元帝信己,先请夜开宫门之诏。
他日故投夜还,称诏启关。
或言矫制,笑以前诏示之。
自是真矫制,人不复言。
国朝命令必由三省,防此弊也。
请自今被御前直降文书,皆申省审奏乃得行,以合祖宗之规,以防石显之奸」。
又论:「去岁完颜亮入寇,无一士死守,而兵将至今策勋未已。
李宝胶西虞允文战采石,实屠亮之阶,今罢兵,允文守夔,此公论所为不平也」。
上韪其言。
皇子就傅,遴择宫僚,九月以公为尚书驾部员外郎,兼恭王府赞读,又兼兵部郎官
隆兴元年,兼庆王府直讲
十二月丁母忧
乾道二年春服阕,召为考功员外郎,六月复兼恭邸赞读,八月迁国子司业
三年十二月,兼权礼部侍郎,一时文柄举属公。
其成就人才不可计,凡今老师宿儒多公门生也。
五年正月,兼权直学士院,宣对于选德殿
上曰:「朕治道不进,如何」?
公知上志在恢复,迎合者多,即奏:「陛下勤俭过古帝王,北虏自通和知尊中国,不可谓无效。
但当求贤纳谏,使政事日修,则大有为之业在其中,不必用迎合之言,求奇策以幸速成」。
又言:「淮上筑城太多,缓急何人可守?
臣谓设险莫如练卒,练卒则在选将」。
上深然之。
后数日再召对,上曰:「卿前言朕俭是也,独病风俗太奢,用度不足,今早与大臣议立法以止之」。
公奏:「居室衣服、吉凶之礼,皆由著令,要在上之人持久以化之耳」。
上又问:「卿更有何事为朕言之」?
公曰:「事有大小,有先后。
今四方狱案必经圣览,大臣因是亦困省阅,何暇议大事、急先务乎?
往陛下尝增左右司为四员,若渐复减员,分以委之,中书之务清矣」。
后数年,迄如公言。
八月除直龙图阁江东转运副使,盖公求试民事,故以乡部宠之。
公引嫌改浙东提点刑狱
越帅多大僚,适岁丰,酒税溢额,漕臣不敢问,乘公摄帅,遣其属挟朝命括羡财,且将增额。
公力拒之,曰:「某宁罪去,不可增也」。
越人迄今德公
七年,复徙江东运副,诏勿引嫌。
公犹不自安,踰年乞祠,就徙江西路。
公曰:「可以兴利除害,行吾志矣」。
九年岁歉,出钱十馀万缗代输赣、吉、临江南安四郡五等夏税折帛,遏饥民为盗之原;
又迁吉安造船场于台治,以省费革弊,凡吉旧欠皆捐之。
清江县有破坑、桐塘两堰,堤江四十里,护田千三百七十顷,民居陆地又三百顷。
堰坏四十年,岁罹水患,公力复其旧。
又奏漕臣遇代,积累欠数病州县,乞行蠲削。
淳熙元年冬诏可,凡乾道七年八年诸路欠税赋丁役及他钱物并除之。
由公一言,上恩及天下矣。
岁满再任,进告不下,宰执问其故,上曰:「程大昌职事修举,自合加职」。
乃升秘阁修撰
二年四月,召为秘书少监,九月兼权中书舍人
六合塔僧以镇潮为功,求内降给赐所置田产,仍免科徭。
公奏:「二税外和预买折帛正额、额外科借皆科也,保正长、身丁杂役皆徭也。
僧寺既违法置田,复移科徭于民,奈何许之?
况自绍兴二十二年修塔之后,潮果不齧岸乎」?
御前置忠锐、忠武军,以浙西路钤辖李师古统制带御器械世明兼训练,援例增请给。
公执不可,其命俱寝。
俄兼崇政殿说书
三年四月权刑部侍郎,升侍讲,五月兼国子祭酒
公言:「辟以止辟,未闻纵有罪为仁也。
今四方谳狱例拟贷死,臣谓有司当守法,人主察其可贷则贷之,如此则法伸于下,仁归乎上矣」。
上以为然。
旧法,宰执初除、转厅,皆有给赐,减半。
其后太尉使相三少而上往往取旨视枢密使都官用例,寖失法意。
公请自侍从执政、自执政而相则为初除,法当全与;
馀为转厅,皆减其半,遂为定制。
上知公持正不避怨,滋欲用之。
四年八月给事中
江陵统制官逢原纵部曲殴百姓,守帅辛弃疾谓曲在军人,坐徙豫章
公极论不可。
上曰:「朕治军民一体,逢原已削两官,降本军副将矣」。
康与之绍兴时以谈谐进,后坐事长流广南,至是有与为地,刊除旧犯,还其资历,公封还敕黄。
上喜曰:「待迁擢卿,其益尽心,无避忌」。
十月落权字。
五年正月知礼部贡举,御制《原道辨》,寻易名《三教论》,独公与闻之。
六月进吏部右选侍郎,兼同修国史
小使臣监镇兼烟火者,验老病而已,公以其亲民,面令读律,且诘其大旨,不通者辄罢遣。
八月兼权吏部尚书
六年夏,正除权吏部尚书
公遇事启请,知无不言。
如论军中强壮子弟及西北伉健之人不可轻听离军;
禁卫不以膂力进,今率三年辄补外官,用违所长,宜留寘三衙
又欲酌绍兴旧制,命诸军挽强转资,稍示劝诱。
又请究归正伪冒,裁减添差,以宽州郡。
面奏堂白累万馀言。
会举行中外更迭之制,公力请郡,是冬除敷文阁直学士、知泉州
陛辞,上谕曰:「凡有见,悉奏来」。
自南渡后,泉为台、信、建昌邵武四郡代输银二万四千两,诸县并缘苛歛预借。
公条便民事,具言本末,有司持之未下。
明年首为民代输一年,且乞禁绝后日预借,又蠲前岁秋苗之未输者。
八年春,汀贼沈师作乱,诏并剿其徒。
公请罪止渠魁,赦其胁从,仍许徒众相纠,可使亡命解散,不然数州据乱,是坚其附贼也。
宰相然公言,奏行之。
是冬,沈师独与死党窜伏漳州山谷间,距城百馀里。
州有左翼军戍将萧统领者卷甲赴之,逮夜力疲,搏贼不胜,死焉。
闽中大震,漕檄左统制裴师武出兵。
武置司在泉,谓帅符未下,不敢擅兴。
公手书趣之,曰:「事急矣,有如帅责,君可持吾书自解」。
又取前得释胁从之旨,散榜以间其党。
师武至漳,群情顿安,捕获谍者十馀曹,皆椟藏兵器,谋刻日纵火为贼内应。
微公先事从权趣师武行,漳且屠矣。
太守刘正义、郡人今左司郎中郑公显驰书谢公曰:「城邑获全,公之赐也」。
终更,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十三年秋,起知建宁府十四年提举南京鸿庆宫
自公为郎,首侍寿康于王邸,多所宏益,其后间谒东宫,必款语移时。
尝用家人礼许见,今上及公主亲取宝器酌酒饮公。
受禅之初,与宫僚一等推恩。
绍熙元年宝文阁直学士,旋知明州,示将复用,遽以祠归。
四年,超进龙图阁直学士
明年请老,进本阁学士致仕,皆非常典也。
庆元改元十一月甲申,以疾不起,享年七十三。
积官宣奉大夫,爵新安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赠特进
公自宦游去乡里,乐吴兴溪山之胜而卜居焉。
晚得安吉县梅溪乡邸间山,规营茔域,未成而卒。
淑人陈氏,公母之从兄女,生百日,值方腊乱,父母携匿谷中,祝曰:「儿若贵,勿啼」。
自是悄然。
既长归公,事舅姑以孝闻,生诸子躬自鞠育。
公嗜书,未尝省家事,宾祭孔时,淑人力也。
年七十六遭公丧,谓诸子曰:「吾得从而父足矣」。
病不服药。
后公四十七日,安然而逝,遂合葬焉,二年四月辛酉也。
四男:准,朝散郎、新通判太平州
本,早世;
阜,朝奉郎、知上元县
覃,宣教郎、新浙西茶盐司干办公事
三女:适承直郎监行在文思院都门郑汝正;
次适奉议郎、新知湖州武康县丁大声;
季,早亡。
孙三人:端复,登仕郎
端节、端履以遗泽补官。
孙女三人。
公有文集若干卷,别著《禹贡论》五十二篇,江、河、淮、汉、济、弱水、黑水甚详,凡诸儒舍经泥传注失禹本指者一皆正之。
又为《山川地里图》,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博洽重许可,读之大叹服,谓不可及。
公在讲筵,遂以进御,天语嘉奖,今行于世。
别有《演蕃露》六卷;
《考古编》、《易老通言》、《易原》、《雍录》四书各十卷;
《北边备对》六卷;
《书谱》二十卷,取五十八篇互相发明,篇为一论,抉隐正󸈠,尤有功于学者。
呜呼,若公可谓博学笃志者矣!
铭曰:
浩浩千古,孰知其津?
扰扰万生,孰致其身?
伟欤程公,绝类离伦。
气以直养,业以精勤。
士之指南,国之宝臣
其在两禁,昌言复君。
使于四方,仁心庇民
胡不弼谐,迄其经纶,归而著书,极道之真。
既没言立,庶几不泯。
自歙而湖,肇自于今。
有式新阡,尚考斯铭(《平园续稿》卷二三。又见弘治《休宁志》卷二七,《新安文献志》卷六八,《南宋文范》卷七○,同治《安吉县志》卷一四。)
「减半」上疑脱「转厅」二字。
同知枢密院事太师洪文安公遵神道碑嘉泰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洪忠宣公见危授命,半世异域,白首来归,力陈忠言至计。
高宗方引以自近,权臣恶其害己,不使浃日安于朝廷之上,至以漠北仅存之身,投诸南荒必死之地。
身且不阅,遑恤其家!
然而长子丞相文惠公、次子枢密文安公被遇两朝,先后得政,又次子翰林公迈未及大用,而入从出藩,翱翔最久。
盖立朝莫清于登瀛,莫荣于代言,莫重于掌文柄,莫尊于间两社。
公既与昆季迭居,并以文章称天下,公又先进,或一再至焉。
其后孙曾印绶相望,方兴而未艾,衣冠盛事,世推洪氏。
《易》云:「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传》谓:「非此其身,在其子孙」。
盖天定能胜人也。
枢密讳遵字景严,世为饶州鄱阳人
曾祖炳,赠少保
纪国夫人何氏。
彦先,赠太师荣国公
秦国夫人董氏。
忠宣讳皓,终徽猷阁直学士左朝散大夫,赠太师、冀国公
妣楚国夫人沈氏。
世次见文惠碑。
公儿时端默如成人,楚国亡,恸绝者再。
苦学忘昼夜,词章壮丽,自成一家。
绍兴十二年春,以右承务郎南京中岳庙,冠词科,赐进士出身
高宗念其父,特除秘书省正字,复科径入馆自公始。
阁下多前辈,皆以畏友待公。
明年春文惠公继来,󲦤绅荣之。
秦熺秘书郎、为少监,势燄赫赫。
公守道安恬,留滞不迁。
九月忠宣去国,公求通判常州
汤枢密鹏举部使者孙秘丞汝翼待僚吏严峻,公虽少而明擿吏奸,台府争委以事。
移倅婺州,守李琛傲愎,亦知敬公
升佐绍兴府,未上。
二十五年夏,再入为正字,摄行外制
十一月汤枢密执法殿中,荐为御史
方赐对而忠宣公薨。
服阕召还,公奏:「先臣与龚璹均使虏廷。
璹臣刘豫,以擅杀人被诛,秦桧反赠节钺,臣父抗节乃贬死,可谓不分逆顺矣」。
诏还忠宣旧职,赐谥,擢公起居舍人,迁郎,兼权枢密都承旨二十八年也。
明年正月,除中书舍人,赐服金紫。
殿前裨将辅达转防禦使王刚团练使,公言:「近制管军十年一迁,二人尚未满岁」。
上喜曰:「步帅赵密去年求迁,词臣节度使方九年,逮今乃除太尉
卿论二人,军中自以为当也」。
时勋臣子孙多历台省,议者以为言,诏序迁至次对即久任内祠
公奏:「侍从磨勘比,言明序迁可乎」?
三十年正月,兼权礼部侍郎,俄迁吏部
选人诣曹改秩,予夺迟速尽出吏手,公随事疏理,吏不得肆。
完颜亮将渝平,中外以为忧,沈介使回独谓无他,公请为边备。
八月,兼权吏部尚书
旧制文武臣致仕任子许所在州保奏,或请必由本贯,革欺弊。
公言:「宦游蜀广或数千里,自有敕牒可验」。
诏仍旧法。
公既以近臣兼承密旨,边防民隐每为上言。
三衙春夏牧马菰城,仰给苏、湖、秀三州,适积水淹田,有司预请倍输夏麦以补刍粟;
北虏索绛阳郭小的、安化刘孝恭等二百家,公皆执不可。
军器利弊命公料简,公区别良窳,众谓熟于军旅者未必能也。
上以是有大用意,入翰林学士典铨如故。
明年御史汤丞相思退章不下,内批以大学士奉祠
公当直,例作平词,谏官云云。
公连请去。
三省拟除敷文阁直学士,上令进徽猷,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三月平江阙守,上亲用公。
先是虏张忠彦坚壁凤翔拒吴璘,以刘萼攻扰襄汉,自将精锐及签军分寇两淮
谓我悉兵捍边,乃别造舟胶西,刷河北壮丁杂金人号大汉军,统以苏尚书者,将由海道乘虚捣二浙。
谍知其谋,诏浙西总管李宝率舟师禦之。
公竭资粮器械济乘风尽焚虏舟。
谋既坏,忿躁就薨。
左武大夫超授靖海军节度,公有助焉。
步帅李捧尝请断吴江桥防虏入,或又欲堑常熟县福山限其骑军。
公曰:「审尔,是弃以西耶」!
凡堂帖、监司符验,皆收不行。
上幸金陵,从卫百须,傍郡承迎不暇,入公境独无过求。
公谓官拘商船聚近海县,募水手留民兵夹运河筑烽台,徒费无益,悉条奏散遣,人德之。
三十二年夏上将内禅,趣召公,日询来期,遂还翰苑。
凡传位及登极赦、上太上尊号、追册安穆皇后、封拜三王制诏皆公视草。
六月,进学士承旨,兼侍读
隆兴元年知礼部贡举皇城逻卒内侍王允修,侵辱士人,公引苏轼陈慥故事以闻。
闽士揖其友,逻者指为传义,欲掖出之,公命卒业。
一士赋擅场,又有对策剀切,皆傍犯名讳,公为取旨,许降等奏名。
前二人,林光朝楼钥也。
陈自修试词科,拟制一语聱牙被黜。
公荐其才学,特与教官
其爱惜士类如此。
五月同知枢密院事
张忠献公元枢督师江淮,公与宰相协心帷幄,凡处分机要,平议对境书檄,敷陈曲折,率称上意。
公前在从班,与正言周操议论不同,至是侍御史,将以和战不决弹公。
疏未入,语漏,上徙权吏部侍郎
公不自安,求去,上却其章,请益力,以端明殿学士提举兴国宫。
还乡,倾赀葺园圃,筑小隐堂,日与昆朋赋诗饮酒,极溪山之乐。
乾道六年,起知信州
民遇吉凶及营造困于科酒,诸县重赋敛,州市物亏其直。
公家邻郡,素知之,至即亟为罢行。
旬日,驿召赴阙奏事。
江东圩田坏,徙公知太平州
前政即周御史,闻公来,不俟合符驰去。
公追饯十里,曰:「前日国事,何嫌?
今不为子孙计耶」?
交驩而行。
公躬履圩埂,劝相徒役,用工数万,人忘其劳。
转运张松妄奏圩未尝决,民无转徙,止当责成圩户,裁省雇募。
公乞朝臣按视,于是将作监马希言监察御史陈举善继来,直公之言。
圩成,合四百五十有五。
方别治溧水永丰圩,过科工费,壑邻逞憾。
公曰:「郡当岁俭,方赈恤流移,劝分乞籴,如刲股不充喉,尚能饱他人之腹乎」?
力诉于朝,就除知建康府、兼本道安抚使行宫留守
上谕当制舍人范成大载公治绩,且许入觐。
虞丞相允文有意北征,先移驻侍卫军马,骤增万灶,敕公同二府议于内殿。
公奏:「吕惠卿请与弼臣同对,神宗赫怒。
近太上在金陵张浚留钥,亦不许偕执政奏事,愿别班引」。
上批「所委体大,共议勿辞」,盖近此所无也。
资政殿学士宠其行。
至则蠲苗米耗剩,许民自持斛槩。
遍走郊野,布置营垒、民居及冢墓,一无相涉,诸将不能易。
上赐手札曰:「寨地异同,卿挺身任责,非乃心王室,畴克尔」?
踰年役兴,禁卒醉酒摇众,公磔于市,帖帖无敢噪。
御前军常昼入旗亭,挺刃椎垆,公付狱驲闻,统帅惧罪,乞付军自治。
上怒,罢统帅,公亦贬秩二等。
顷之,五营乞公,亟还元官,加大学士
属部饥,公疲精救荒,食少事多,庸医劝服矾石,鼻衄不止。
暮夜,江船火近大军仓,公驰救,疾益侵,祠章三上。
淳熙元年春,乃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十一月甲午薨于里第,享年五十有五。
积官大中大夫,赠宣奉大夫,爵本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
四年正月丙午,葬湖阳七蟠山之原。
咸安郡夫人朱氏,尚书右丞谔之孙,朝议大夫二山之女。
翰林状公遗事上太常谥曰文安
有文集八十卷,《东阳志》、《双谱》各十卷,《钱谱》五卷。
子男三人:楀,今为奉直大夫、新知峡州
桾,早世;
槔,今为奉议郎、新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
女六人:四不及嫁,其二适礼部尚书木待问提辖左藏东西库陈由义,今俱亡。
孙男七人:价,旧名恢,今为奉议郎淮东常平司干办公事
悦,承奉郎,早亡;
佃,通仕郎
僖,承奉郎
侹、伸、倓,未仕。
孙女八人:长适儒林郎、新四川总领所干办公事余忠卿;
次适通直郎、前知德化县汪杲,继室以其妹;
许进士杨景受;
二夭,馀未行。
曾孙男三人:艾,将仕郎
蔚,登仕郎
著,将仕郎
公以二子升朝,累赠太师
安后公十二年十二月薨,与公同穴,赠秦国夫人
昔某试馆职公实发策;
孝宗初元分掌内外制,每议事辄联名,相与至厚,以是峡州远求墓道之碑。
惟公静重明通,平居言不轻发。
上前议论纚纚,语简而理足。
虽以文进,政术自高,与物无竞,人不忍欺
守郡未常以公钱予人,亲旧有求,捐俸不靳,故通贵而家无馀资。
某既备书见闻,复系以铭曰:
劬躬焘后,有开于先。
进德修业,惟嗣之贤。
嗟嗟忠宣,奋身致主。
生死朔南,两极艰苦。
天寔恫之,三子英英。
科名宦达,公则先鸣。
翔于枢庭,底绩三镇
有猷有为,谓复得政。
何德之臧,而年长。
惟文与行,没世弥彰。
彼崇者丘,屹立斯石。
诗以飏之,有永无斁(《平园续稿》卷二九。)
躬:原无,据四库本补。
泛舟游山录(三 起乾道丁亥十月,止是年十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九
乾道丁亥十月乙未朔,早,自白沙入小路数里,游云光寺。
寺亦华焕,登阁望六山如围屏。
欲少留,而提举常平李察院领客将至,留二小诗戏之云:「来如负弩先,去为乘骢避。
江祖一片石,留伴幽人醉」。
又云:「作者正七人(宾主正七人。),饮中空八仙。
长斋讵容醉,晋也合逃禅」。
遂同赵生过江祖兴道院,主僧行馀置酒。
访李白祠堂,但有废碑在壁角。
令行馀导至石边,攀缘而下,得小舟同泛清溪(《图志》云清溪自此方成溪。)水正碧色。
下浅滩数里至玉镜潭,水自南来,触岸西折,弯环可喜,深才二三丈云。
李白诗云:「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又云:「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
皆实录也。
途中占小诗云:「清溪水色胜于蓝,祖石移舟下镜潭。
妙绝画屏并碧玉,谪仙不见与谁谈」?
晡时回至弄水亭,以五杯酌赵生,遍饮其从者。
晚闻赵守在九华楼上梁,就见之秋浦发源自江祖来,二水在池州城外及石埭、清溪、齐山之间,涨潦则合而为一。)
丙申,赴州会。
丁酉,时侯、李仓再醵会。
戊戌,欲解维,会大风雨。
汤侍郎之子新行在排岸文林君涛、江西运干承奉君灏相候。
侍郎辛未知举也。
己亥,大风雨,夜行甚险。
庚子,早起四望皆银山,初不知夜雪如此。
诸公访别,已撑舟数十步,而风大不能进,复泊亭下。
江州经过,诸公强欲同会,遂冲浪解去,薄暮仅至清溪口巡检寨前。
日本皆便风,但舟不可出溪,遂尔阻滞。
辛丑,雪晴。
早出江转至池口,即梁昭明太子所谓食贵池之鱼者。
有庙甚雅,而俗呼郭西九郎。
终日牵挽,夜泊戚家港。
壬寅,东南风大作。
辰后牵挽至李王河口,久之风定,抛过北岸,入长风夹而止,风色却转北。
此去皖公山百馀里,天色晴明,方见今为石龙山所隔。
癸卯,早至宣城洑抛江,午后入雁汊下口,遇二兄、十三弟、资上人,维舟置酒。
甲辰,为兄弟留一日,再置酒。
北风甚熟,溯流之帆如箭,予固应留也。
夜大风,极可畏。
乙巳,早与兄弟别。
北风粗可挂帆,才至上口遽止,牵挽过赵屯,望见皖公山。
夜泊汲阳洑,四无人烟,止可避东北风。
丙午,南风鼓浪,去留不可,迂二里入泊横峰港。
风益高,不徙则今夕殆哉。
丁未,早风静,抛江中流,望皖公山如狮象,戏作小诗云:「大婆岭独高秋浦,皖公山正望龙舒
端如牛女隔天汉,不似彭郎近小姑」。
夜泊望江夹。
戊申,早行数十里,日欲晡,至孙公湾止。
登岸半里有数居民,地名九铺冈,去望江县十五里。
米尽,潭州客舟张氏送数升,以果实答之。
己酉,昧明抛江,已而北风作,过马当、烽火矶、小孤,扬帆甚驶。
午后风益高,晡时至交石夹上口而止。
是日凡三抛江,最后摇荡骇人,终夜波涛拍枕。
庚戌,风益横,白浪如山,夜不安席,仆樯以杀其势。
既而徙寓民居,终夕不交睫。
辛亥,风正北,以舣泊未安,趠白浪至湖口县
县港仅能容舟,水稍落则不可泊。
主簿刘迪功绛、监税蔺成忠汉杰、权监鞠承节□、彭泽黄宣义炎、彭泽簿鲁迪功唐佐并相候。
黄丞,季文通判之子。
鲁簿,己卯年宣城解进士也。
渊明遗迹,云旧县有祠,去今县二十馀里。
唐末五代时徙今县,惟祠狄梁公,公亦尝令彭泽故也。
登岸过上钟石,至崇寿院,有澄轩下临钟石,而为张巽县尉所占,约寺僧访之。
山久榛芜,张自云近稍芟治,岩洞间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硿硿然,东坡所笑者此也。
江水北来而浊,湖水南出而清,合流仅五十里方混。
无为子杨次公一联云:「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徒作假山看」。
语殊中的。
盖山前数石绝奇,巧而宏壮,全类假山耳。
张生饷㓠剁酒一杯,不能饮。
命车登岳庙。
岿然山之上,前列五峰,殿宇数层,殆百间,高处可望淮南五祖、二祖山
次至下钟石、广福院,山路梗塞,攀缘而上。
亦有一石阔丈馀,可扣击,他石则否。
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根。
向者齐山众石中独一石声,此磬石相应,东坡辨之详矣。
闻水涯尚有一响石,而线路临深潭,蔓草蔽之,予步往,几堕不测,当咋齿镌铭以为戒也。
山陬地稍平处,前临江湖,面对庐阜,左映井邑,右带淘河洲,若创一亭,当为湖口绝景。
江行望上下钟石皆截苍数十丈,及游其间,则岩穴亦有幽邃处。
晚留张巽饭,酬杯酒之惠。
壬子,风平而雨,扬帆掠大孤。
午后过长岭十馀里,遇盐船坏于岸,前日同至交石夹,商贾贪程,夜冒大风至此,遂触石,可为无厌之戒。
晡后次南康军,水殊未落,入泊寨中。
太守硕夫奉直签判赵无悔宣教及杨德起解元日新相候。
杨君,伯母尚夫人之从甥孙也。
终夜雨。
癸丑,欲游庐山,值大雨。
教授沈迪功元宪录参吕从政竣、吉甫曾孙。)司户迪功汝舟司理丁迪功惠乡、司法张迪功绍、星子文林镗、新武宁主簿陈迪功准及其子新上元矩、添差都监修武政、赵从义伯益监赡军酒库孟修武允武及其子孝纯并相候。
刘政处州人,尝为御龙直供殿伞,云在殿陛间识予。
晚赴军会。
甲寅,早,杨德起同其妇来,留食。
访星子京,观三不欺堂。
京,豫章盐铺子也。
二十登科,初任临川主簿
尝至民家,昼寝,梦若老媪祭己者。
既觉,则媪方祭亡子,视其貌与食品良是。
问媪子死之年月,正令生时。
此事盛传,而镗讳之,后询郡人,云果无此。
又过陈准主簿宅,登楼望庐山及星湾,有甲秀堂(用白乐天语。)对瀑布、香炉峰,其家藏黄太史绢写《金刚经》十七分。
乙卯,拂旦出西门,过开先路口数里,由别径入简寂观宋陆修静先生故居也(中道有栖隐观,乃梁昭明太子书堂,忘记询问。)
其傍有岳庙,守者云先生炼丹井也。
已过,回步访之,深三尺,在田间,酌讫乃至观中。
陈贤良《记》云:观在白云峰下,其间一峰独秀,曰紫霄。
其北又有屏风山(今日云气未收,不能细览。),其前一里有鸡笼山(今俗呼鸡笼峰。)
观门有朝真阁(今废。),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礼斗石(今有为石陛以登。)
道藏石刻、铜天尊像、石磬、白云楼兵火,今皆亡。)
西涧悬瀑落于庑前(佳甚,庑亡。)
甜苦笋间岁一生,相传先生手种者。
邂逅章缋,自称官人子平状元之曾孙,知予中外族亲甚详,岂诈妄乎?
与之同过度仙桥。
《记》云许坚𣉜衣石在涧中,问道士则云沙石堙埋久矣。
进观连理树(乃黄连树,甚大。又有一树,亦大根抱巨石,鼎足而分,傍附于石,与黄连树连理。),次至先天观(去官路里许,兵火后破屋数间而已。),次至祥符观
旧名灵溪,《记》云三武士尝栖溪侧,汉武赐名,齐朝修创,南唐重修。
今石衢甚广,而屋宇极不振。
自此数百步即归宗禅寺,枞老来迎,饭而后行(馀具三月《记》中。)
道中有三军别祠,即所谓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殳、宋云刁。
正庙自归宗登山才里馀。
又其上八里则紫霄峰,峰顶有铁浮图九级,藏舍利,远望如枯木,而晋梵僧邪舍亦有坟在其侧。
又三里有谢景先草堂,乃杏林故地。
天气未佳,且无乡导,不果遍游。
杏林者,后汉董奉治人疾不取赀,使愈者人植杏五株。
自有太乙观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升太乙观耳。
《记》又言归宗后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仅百馀,人无复至者。
过归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
行官道约三里,入小路,访栗里,求醉石。
土人但云此去有陶公崖,无栗里。
屈曲行三里,遇数道人草庵,过庵背有崖占涧,醉石在焉。
仰视飞瀑披大石而下,甚为奇观。
石有坳处,俗云陶公枕痕也。
又指若虎迹者,其说尤荒唐。
尝记前人题诗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庐山千古想风标。
至今门外青青,不为东风肯折腰」。
惜乎不记其姓名。
馀具《记》中。
久之,复出官道访谢康乐经台,或云地属皇甫道人,已樊之矣。
次至黄龙灵汤院,败落特甚,而汤泉固自若,或题东坡可遵绝句于壁间。
又十五里落路数百步至康王景德观
观对天柱峰,倚凌云峰,兵火后殊草创。
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远,而《记》中无所取,故不往。
夜宿山月轩,下临大溪,帘水所注也。
终夜如大风雨声。
丙辰,会庆节。
烧香毕,早同道士乔太和渡溪入谷五里至旧观基(《记》云隋开皇徙。),今为菜圃。
又半里至龙泉院,破屋数间而已。
又十里至董氏茅屋,疏食毕,望帘而进,此陆羽经》第一水也,熙宁元年七月夏倚所记,信而有徵。
言过石磴路甚危,盖鸟道缘崖,其下即涧壑,又草木蒙密,须尽芟去乃能徐步尔。
所谓平石可坐数人者,正与帘对,过此则大石散乱不可行。
予跳跃其间,从者皆惊,逼帘溅沫噀人如雾雨,毛发凛然。
水初束于石峡,势犹未广,既而散布倾泻,虽冬深水缩犹为十馀派。
闻山后乃开先路,岂非与山半之瀑同源耶?
谷中若用两壮夫挟山轿则可代步,然屡涉溪流,春夏涨溢,亦未易进也。
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气晴和,归路方有微雨。
回至山月轩,道士乔太和犹未饭,且言尝有雪霰谷中,不知也。
去观五里至荆林市,是为山北江州境,大风,人不能立。
晡时至侯溪市,入圆通崇胜禅院
古有侯氏,故以名溪。
长老不在,首座祖胜潼川人,可与语。
同过旻古佛塔,谒西堂修谊,故人惟讷之兄也。
东塔广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果往。
至磨院,风益甚,或云寺前水中有风穴,故多风。
饭罢,登至乐亭(在法堂后。),观李后主昭惠后画像。
访清音亭,兵火后偶馀此亭,乃摧坏弗葺东坡诗云「梵音堂下月临泉」,不知即此亭否。询寺僧乃云无梵音堂。),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无恙。
夜宿寺中。
丁巳,早谒圆通殿(旧但樟木观音,今亡,乃设释迦、观音、文殊三像于中,而环以二十五圆通。),会食于东轩,殆因慎老与东坡兄弟唱和而建欤?
出门望马耳、石耳峰方出。
昨夜疑大雪,今天气乃稍开晴。
过甘泉市至七里冈,落路饭广福庵。
庵前水即石门涧也。
同主僧惠辨行百馀步访尊胜庵,下有大石高数丈,长如之,中若剸裁,可过二三人,谓之石门
相传古有僧诵尊胜咒而石开,遂以名庵。
庵对仙步峰。
又数十步至保宁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柱峰在焉(此三庵皆沿石门涧激水嵦,资其利。记中石门恐非此涧源。)
次度桥上双龙庵,双龙谓锦绣涧及庵旁之小涧也。
过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
或云两旁通谓之锦绣谷,盖春时山花盛开,望之如锦绣云。
山路峻甚,每三四里辄为亭以憩,凡五亭
第一亭跨涧,颇雄伟。
行至半山,有处州道人草庵在锦绣峰下,指其旁以为竹林隐寺,游人或闻钟鼓声。
按《山记》云香像冈北名阿那卫,内有寺基,时闻钟梵,而寺隐不见。
其旁半里有罗汉岩,亦阿那寺之类,而近世误谓之竹林(山南有竹林。)
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数十步即回视,江湖无遁形者。
过第四亭,有大石淩虚而出,可坐数十人,一目千里,略无蔽障(俗呼四望石,以《山记》考之,亦非是。),平视一峰,上有巧石(俗呼香炉峰,以《山记》考之,乃东林化成路。)
亭午天池禅院,虽凿二沼,其涸可待,所谓天池,今不可到,号曰龙潭
铁船峰下亦有黑龙潭,祈雨则至焉。
长老不在,同首座道彻登文殊亭,下视铁船峰、望石涧
自山委蛇而出,直达于江,然则尊胜庵之石门非水源矣。
院有崇宁间西天僧金总持像及贝多叶梵书数片并佛牙。
观毕,同道彻谒隆禅师塔,其旁即定心石也(《记》中一名望仙台。)
道彻指其前一峰为十八贤台,未知是否。
新罗岩草深路迷不能至。
归院日方斜,复度岭行二里许至主簿(顷有主簿于此遇文殊胜境,立石塔,遂以为名。今秋雷击其尖。),洞视空阔,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
东西二林历历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
有九十九峰栉比磬折如城堵然,王韶观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处也。
稍前至佛手岩,雪花满树,庵门尚闭,乃知昨日大雪,今日骤霁。
南山云气犹未散,赋小诗云:「十日顽阴不见山,山中一夜雪封庵。
伊予的有寻山分,日照北山云在南」。
闻每岁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云。
岩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
道彻云岩上五峰如指,故号佛手,近为野火焚裂矣。
缘岩后细路数百步,东望一峰即旧峰,顶院今废。
或云其间方是锦绣谷,达于平田。
又下视磐石,相传远公讲经台也。
佛手岩二三里度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仅有基址。
其额为冯教鍊者徙寘坟庵,并令一僧据其田,人无知者,予按白乐天「诗心实慕之,物色乃能至」。
其旁小径即下山南栖贤路也,地在山顶而反平衍,谢灵运诗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
予作《吊大林诗》云:「上尽诸峰地转平,天低云近日多阴。
古来南北通双径,此去东西启二林。
虞世南碑从泯没,白居易序合推寻。
匡庐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陆沉」?
黄昏归至天池礼文殊,求灯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又赋小诗云:「代马腥膻暗五台,南方世界且徘徊。
一灯便是真知识,不用奔波学善财」。
是日云散日出,寒燠适中,甚惬素志。
山中薯蓣花全类蝴蝶,又有万年松、罗汉线、菩萨石,即《记》中所谓白石英也。
戊午,早,同道彻望罗汉岩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为雨矣。
石门侧出官路,稍前即岳家市岳飞葬母于此,故为市。),自此可上化城
不惟足力有限,又《山记》止言石盆之美,而楼阁已非昔,遥睇而去。
回视文殊亭渺在峰顶,主簿塔仅如枯木,佛手岩屋仿佛可辨,始叹昨日登涉之不易也。
午时林口(谓二林之口。),过香谷慧永禅师义熙十年化。),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场也。
流水㶁㶁,循阶除赏玩不能去。
寺不经兵火,但不葺尔。
牛僧孺书寺额,佛像独被冠缨。
访水阁院,已废,但存浮屠七级。
次至东林晋慧远法师道场。
法师雁门人,于是寺前方兴雁门市,虎溪在寺门之外。
《山记》云清溪有亭(今废。)牛僧孺太和四年书神运之殿(今殿非其旧。)南唐元宗题神运木(今亡。)
流泉匝寺,下入虎溪(如故。)
殿后白莲池(如故。)、晋辇(或云政和间太守焚之。)、经藏院(经卷尚存,古经生所写。)白公草堂(《记》云非元和故基,今又焚毁,但存阶墄。前对两大流池,左对香炉峰,其侧则,鸡冠峰,右望天池,四旁多水。)、双玉涧(《记》云草堂半山二泉出石间,故曰双玉。寺僧无知者,予按记而得之。此处望见莲花峰双剑峰。)明皇铜像、(今作傅大士装饰,观其丰下,真明皇也。)唐壁画等(今亡。)
上方舍利塔(有南唐保大碑在门首。)颜鲁公题名(与古碑多在者。)
上方之北虎跑泉(深八九尺。)、五杉阁、(阁后作释迦入灭卧像,十大弟子环立。)甘露戒坛(今亡。)
其西石磴三百级岳飞拆砌母坟。)、滴翠亭(今亡。)殷仲堪聪明泉(在寺中。)、佛影台、(今亡。)晋朝(亦为岳飞取去。)
是寺最为古刹,而兵火中岿然独存,入门楼阁华焕,宛如仙宫。
长老本然,自号浑融师,宦族也。
共饭毕,同访远公塔,郭功甫作重修碑。
次至照觉佛海二塔。
归登五百罗汉阁望诸峰,阁下即内三门也。
由东林二里至广福院,本大明公庙保大五年陈元裕撰记。),靖国元年封靖明真人。
《记》云真人姓匡,名俗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际,居此山。
或云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
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
或云匡俗汉人,汉初封越庐君,故曰庐山
次至太平兴国宫,街衢门阙,气象清华。
刘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宫门之外,仙乡亭废矣。
宫倚圣治峰,正殿惟设采访使者像。
其后乃太上本命殿,两层,绘使者变相仪卫,次以五百灵官。
又其后有云无心堂,临流水,可爱。
道士皆星居,有刘烈者号虚谷先生,尝进《易解》云。
知宫留宿不果,新创钟楼而行。
名景阳,华丽殊甚。
日落,至清虚道人皇甫坦庵,饭罢馆焉。
被遇太上,结庵拨云峰下,自言兖州瑕丘人,久在川陕,尝遇朱桃椎,善布气,时时书字,决人祸福。
或云年七十二,山中道士言其颜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损足,未能步。
茅山张椿龄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异哉!
庵侧有泉,太上题曰神泉,又为阁以藏御书及像设。
己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饭。
饭讫,行数百步至云溪庵(即莲花洞也。侧近亦有数庵,闻不甚佳。)
自此若出官道,则过妙智院及蛇冈(即䢼亭湖分,风神化身之地也。)
予欲趋太乙宫,或谓小路差近,乃过击牛墩,皆峡峻岭,亦六七里方至真宗赐名大中祥符观。),即董奉上升之地。
大概二十一日已记之,其事出葛洪《神仙传》。
观在莲花峰下,不经兵火,有升元六年韩王知證记,是时犹谓之庙,保大十二年记则为观矣。
宣和二年升元真人
观中犹种杏前殿一株甚大,其后又有种轩,春时不妨宴游也。
道士萧惟亿,年七十馀,未尝出门,视其貌盖有所养者。
自观五里至禅智院(对双剑峰稍偏,正对山之外有小石榴峰。),以其为旧屋,故游焉。
《记》言院后有绿野亭,忘记询问。
进至双溪宝严禅院再饭,同长老世显步过云庆庵。
《记》言因流泉为池,多畜鲂鲤,今仅存坳洼耳。
世显之𩦺,令庵僧致康前导,过宝积庵,殊不葺治,但有程公辟师孟诗刻。
访白云亭,已为王秀才治冢,其上披荆棘。
寻所为磐石鸣泉,久之方见。
泉石诚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陈舜俞以为山北最佳之庵。
此去江州才二十馀里,山北之境尽矣。
跨𩦺五里上吴章岭,乱石聱牙,颇亦险峻。
岭脊分江东西两路界。
过界便见五老峰,是为山南。
岭下有小路至智林净慧院、昭德观。
会日斜仆疲,乃由官路过大富庄。
至相辞桥(俗云蔡、李二真人相别于此。)已昏黑,秉烛行至寻真铺,风大作。
入小路二三里敲观门,道士疑为盗,久之方出。
《真诰》言庐山元辰福地,而此观为第八咏真洞天,五老峰正在其后,而倚香炉峰
《记》言南北山各有香炉峰
庚申,登采访使者阁,望五老峰
《记》言汉武筑羽章馆于屏风叠,下临相思涧,今五老之峰垒石如屏障,盖其故址,自阁而望,相去若在百步间,庐阜之甲观也,为题其榜曰「云锦阁」,取李太白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云。
五老第二峰即狮子峰,与九叠屏相连,山无草木,晓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庑望之,则奇姿巧势尤不可状。
龙潭在观后一里,水作琉璃色,其中数尺正黑,知观汤善翔云深数十丈,盖洞天之门云。
潭上有龙王祠,疑即《记》中所谓绿净亭也(神庙朝阳,庙额曰灵泽。)
巳初借善翔小驴,令四明徐道人前导过永福院,旧名云龙,煨烬之馀,方稍葺治。
次至垒石庵,盖近世僧德止所创德止徐稚山侍郎之弟。)
门外大石长数丈,复垒一石,前眺江湖宛如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间物,陈舜俞以未见,盖后来庵宇之绝景也(《记》中于谷源庵载路左叠石,然相去数里,未知是此石否。)
次度华严石桥,华严院今废。
次至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
《记》言山名幡竿源,而土人不知。
南唐济禅师石塔
有巢云轩,而《记》不载,不经兵火,气像便可爱。
前有僧房,可望湖而不见山。
次至解空院,其旁圣果院已废。
次至谷源庵,地形甚高,面对重湖
《记》言叠石奇伟,岂谓德止之庵耶?
后有幽泉,但屋敝无足观者。
自此而折,小僮指路迂枉,忽下峻岭,木叶被霜滑汰,几不能移步,至云台庵乃得平地。
庵后石岩如《记》中所载。
次至净妙院,《记》云古名青牛谷,即杨衡所谓随云步入者,俨然如造仙境。
门外数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图画。
凡此寺观庵宇,大抵环绕五老峰
每至一处,山色峰数辄不同,造物之无尽藏也。
狮子峰尤肖,今日但少云气饰之。
次至承天白鹤观唐混成先生刘元和故居,旧屋偶存,独无廊庑。
围二丈,在门内。
问东北木瓜岩,道士不知。
观前百馀步出官路,过三峡桥,遣从者先入栖贤,独与徐道人携二仆复由小路为卧龙之游。
初过中兴庵,即旧禅静院。
次宝庆庵,近各有一道人主之。
西涧刘凝之庵,无知者。
既过涧,徐道人迷路,度岭踰栈阁,遇炭窑,方知路穷。
得一夫引至上偃台,即祖教院,亦无僧。
行至此,又盘一岭,至卧龙新庵,有江州人主之。
复行半里,过旧庵基,沿涧乃至其处。
苍崖之下,怒瀑淙击,高十馀丈,与九华上雪潭争为长雄。
陈舜俞所记一无夸词,今日不惮崎岖险阻,凡以为此。
未至而悔,既至则乐以忘劳焉。
旧庵隔溪,崖石层出,粲如百叠之云,中有流泉注于涧,亦一佳处也。
五老峰甚近,香积院在其下,业留从者于栖贤,遂问归路。
数里至幽邃庵,今为尼居,主者觉殊,郓人。
壁间旧刻冯京诗,盖尝读书于此。
庵前度溪至上塔,《记》所谓拭眼禅师,石像如生者。
屋甚整洁,大竹成林。
酌飞锡泉,登环翠阁,望五老峰背。
自此下山数里即栖贤,徽老不在。
藏主可升,眉州人,予与同庚(辛卯戊申丙辰。),出程子山诗、泉老颂,且求一语,为占两韵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馀霜鬓愧师兄。
殷勤觅句无言说,共拨寒灰听水声」。
寺比今稍葺,但残僧四五辈,不称大刹。
饭罢,同可升上人过五老、玉渊二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茧矣,遣人至军城招妻孥来早会此。
辛酉,拂晓,自寺后渡涧。
行里许,过百药滩,石崖坡陀,道人于此晒药。
陟小岭,度茅冈,约四五里,并五老峰至明真尼院(亦是惠济、拭眼二禅师道场,绍兴初尼居之。)
冰霜满履,扣门久之方开,盖旧屋也。
尼师凌霄岩
岩在平地,奇石如岩,古有僧坐禅其间。
绕洞别过石门,谓之喝石。
其前一石甚大,即《记》中所谓对五老如宾客者。
傍有石屏,亦可爱。
出门数十步,望宫亭湖横出,而扬澜、左里左右相对,落星仅如叶舟,惟军城为紫荆山所蔽耳。
回过百药滩,分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
正依朱砂峰,旧号白石佛殿,创于保大中释迦像与西林同。
李公择尚书藏书阁在东偏,元丰以后留题皆存。
有赵天启者历叙公择中丞蔡确,故改户书云云。
西庑有东坡所作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
野夫、公择黄鲁直皆有题字。
崇德墨竹高下三枝在钟阁,盖公择妹、鲁直母也。
寺门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为险峻。
老僧惠宝生于元丰八年,云自此别有捷径。
约一二里,过涧,入栖贤磨院,院在石人峰侧。
又里许遂至栖贤,骨肉方来,同观玉渊。
先是涧水奔冲,遇大石上侈下敛,悬瀑潨射,极其雄壮。
涛头瀵涌,散为玻璃色。
《记》言沙石万数,古今不塞,诚下通于海矣。
相对有寒泉亭,泉自山出。
又按《记》文访罗汉岩、宝陀岩于僧堂之后,皆无知者。
山上竹树间多崖石,其下有观音泉,疑自宝陀岩而出,稍加刜治必得之。
其南有小径,疑白云庵路也。
饭罢,徐道人乘驴归咏真,同骨肉再过三峡桥,徘徊久之,始知过桥之泉为陆子泉,其旁有沈锡大书「庐山」二字。
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遥景德院,亦旧屋,有元丰间无为子题字。
老僧年八十,云李徵君书堂去院仅一里,今废,但刻其名衔于石,洗涤乃可见。
进至万杉院,上滴翠亭(馀具三月《记》中。),又二里入开先,登漱玉亭
度桥俯涧,涧中石含云母,如《记》所云。
天寒甚,太守适致馈,遍饮从者而行。
涧外招隐桥,近为寺僧徙数十步,而招隐泉无人知者。
物色久之,得于二百步外丛筱之后,石井依然,三酌而归。
路口有披云亭,稍前即古杨梅亭基,又稍前当四达之冲,即古四会亭,而俗子改曰屏翠矣。
回望山色奇甚,倒载而观之,紫霄峰剑立众峰之间,铁塔仅如一线。
将至军城一里,有承天院临溪湖,僧尝被盗杀三人,今不振。
入西门,日已暮,闻新成都漕郑少嘉察院相待移时,留书而去。
白乐天匡庐奇秀甲天下,诚非虚语。
陈氏《山记》北起江州,尽圆通,乃转山南,起康王观迄于吴章岭,其序如此。
予今自南而北,与之相反,故问津多误。
然《记》中指名奇特处十得六七,其馀当路者游,迂曲者略,异时再以旬日穷探极览,可使无遗蕴矣。
初,南唐元宗赐田给诸岩庵,故所至有产业。
中经李成焚荡,十存一二,又税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观日以摧毁。
近虽稍修复,而废绝为多。
惟旧屋则气象终可爱。
舟中赋四韵云:「南北周庐阜,东西遍九华。
宴安无酖毒,痼疾有烟霞。
淡泊村村酒,甘芳院院
驰驱君莫厌,此出胜居家」。
壬戌,五更雪打篷。
平明出,别郡官。
庐山已横白练,欲解去,而南风作。
章得象《游落星诗》云「来游未尽登临兴,且喜南风阻去船」,殆为予设。
饭罢,携家棹小船往焉。
寺去军城仅五里,水乾则路通,今岁尚深丈馀。
按图经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
九江记》云:寻阳湖内陨星化石上连彭蠡,下接寻阳,其石圆洁,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独出波际。
兴于唐景福天祐二年赐额福星龙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改法安
南唐戊辰(即本朝开宝间。)宣义郎汤净撰记云:保大中寺僧修葺,元宗尝临幸。
僧齐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甫平甫程公辟蒋颖叔黄鲁直父子、郭功甫洪驹父皆尝留诗。
龙图阁学士吴仲庶中复酷爱西轩,更名曰「岚漪」。
鲁直诗云「龙阁老人来赋诗」,谓仲庶也。
山色满眼,湖光千里,真世间之绝景。
又尝有玉京轩,今皆废,但存清晖阁(或云保大中命名。),西对庐阜,如青天翠屏。
初至,白云英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复退歛,已而山披絮帽,变态不常。
举酒赏之,不觉径醉。
午后移坐佛屋之前,东南观巨浸,右为扬澜,左为左里,其中两山如门,是为鄱阳湖
由寺门而望,则东北直宫亭湖,西南轩窗对流,清山其胁,亦有湖汊,西北则军城也。
再举酒归。
晚自舟中望山色,不胜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
过东古山下,观钓鱼台,鸿雁鸥鹭遍野,见人惊飞。
转而之流清港,上流清庵,在凤凰山,古殿残毁,慨想承平之遗址。
回棹已曛黑,过落星,闻钟声,往复殆二十里。
癸亥,早发南康
北风微作,已而转南。
过左里、扬澜,泊珠溪,而北风复作。
军城八十里有巡检司及小市,登岸北望庐山
甲子,南风。
晡时行四十里至吴城山,谒庙毕,登望湖亭,犹见庐山也。
殿左有穴如井,异时湖中或损米舟,则见于穴中,谓之神仓云。
十一月乙丑朔,风顺,行百三十里,夜宿连前渡,雨。
丙寅,日南至,享考妣。
雨作而风顺,未后抵豫章,泊南浦亭
亭在洪乔门,《职方乘》云对岸即殷洪乔投书渚也,亦见《水经》。
沈持要、漕汪养原及府官相候报谒。
边倅维岳同登拄颊亭望西山,以阴雨不快心目。
又有可斋陆务观所立也。
宋晋裕来,知其叔嘉正今不禄。
丁卯,三倅、边朝请刘敷文尧佐、胡奉议俦。)转运司主管官汪朝散迈、帐干许承直可久、干办公事文林闳、黄吏部然及其叔季文李常安国司马总领倬、李靖州汉英王提举瀹、王南剑冈、向郎中汸并相候。
铁柱观
柱在小池中,高二三尺,状类假山。
道士云每岁池水溢则江涨,枯则江落,今岁反是。
旁有铭,绍兴五年胡世将为之。
张法师者年八十馀,健甚,弈极高。
晚易漕舟,置酒留孟周叔、宋晋裕、益师。
戊辰,安抚司机宜梁承事季琦仲谟之子。)司法王修职中复、新建丞诸葛从政、馀庆监税詹迪功华、蔡承事嶒及其弟嵘宋景融之婿。)并相候。
赴府会,登子城南楼,望江心小山。
己巳,赴漕司会观风堂
周将仕郎可,抚守󰒇之子,同其妇六娘来舟中(六娘,陈德夫妹。)
终日雨。
庚午,早留刘篯寿知县陈希鲁教授饭。
未后赴边倅会,登拄颊亭望西山,子夜方散。
家人招孟宅安婆来舟中。
辛未,上蓝长老了贤携素馔来,留孟周叔共享。
洪驹父《职方乘》载寺有蛟井事,以问贤老,具说无据。
前京西运判韩宣教子东,其高祖忠献王之兄弟。
久阴可厌,至是晴。
壬申,赴府会于滕王阁
天气晴爽,得西山之胜(《职方乘》引《水经》及《十道西蕃志》,云西山一名厌原山。)
癸酉,致政赵通直昌相候,同年也。
赴刘、胡二倅会。
胡倅送步障式,俗名画师,盖胡人饰以毡毬而画狮子形,故云尔,或云名挂罳。
甲戌,阴。
总管刘源相候,即金陵都统也。
出北门过天宁寺,同长老列岫亭,得西山之面。
又过大梵寺,登秋屏阁
《职方乘》云不知谁所立,但引曾子固云见西山正面如画者此阁耳。
又过荐福寺,观浅沙泉、马跑泉
寺有钟,光化三年节度使钟传造。
访黄超然,求观山谷遗墨,但有《枯木道士赋《、》寄老庵赋《、》煮茶赋》、《(埋地中,已漫。)薄薄酒诗》;
永州化光仁老画水石二轴,其一题云:「湖北山无地,湖南水接天。
云烟真富贵,翰墨小神仙」。
复有跋语,韩子苍各题一诗。
晡后至上蓝,寒甚,食于贤老之室,担拔道士来谈命。
次至观音院,即杜牧韦宙撰文,以石亭覆之,因号石亭者(有铁罗汉五百。)
是日既报谒,复游览终日,甚劳。
乙亥,阴。
修武郎使持节南丹州诸军州事、武骑尉莫延廪与兄弟争州来奔朝廷,寘之长沙,会亲兵欲挟延廪叛,故徙豫章
庐陵进士徐允武、前知柳州林奉直振并相候。
赴汪漕会于列岫亭,酌浅沙马跑泉
程公辟尝作双泉堂,潘兴嗣为记,其旁即清源真人祠,所谓灌口二郎也。
旧皆在城内,李伯纪绍兴初为帅,损城使可守,遂在城外,然其阔亦未易守也。
丙子,赴沈帅会于孺子亭,亭在东湖陈阜卿所创,四围皆也。
徐宅名见《水经》。
又有徐贤亭,《职方乘》详载。
丁丑,早别帅漕,人事扰扰,午时方能定,以小舟绝江为西山之游。
初至沙井口,按图志云在章江西岸石头之上,许旌阳谓吾升天后一千二百四十年,豫章江心忽生沙洲,掩过沙井口,是八百人得仙时也。
今相去者尚数十丈。
陆行二十五里至贞观院(旧名福林。),登阁观禅月罗汉摹本(真本在云堂。)
又五里入上蓝庄。
又五里至吴靖州伯思慎之坟庵。
又五里而远至鸾冈,三徐盖葬其旁。
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使锴也。
元祐八年张商英作祠堂记,今有画像。
或谓其基为耕者所坏,犹存齿发。
或云徐氏墓在博士墉,去此犹数里,而翠岩寺以鸾冈为案山,恐村民锄掘,托言徐墓,商英实之云。
稍前即翠岩也,栋宇深隐,气象闳壮。
南唐保大间澄源禅师无殷住此山,李主甚敬之
既死,祭以文,时本朝建隆元年也,韩熙载为之铭。
其后死心居此,而云峰晚亦悟道,故江西号为胜地
饭罢,同长老子坚步观洪崖,井深不可测,旧有桥跨其上,今废。
寺引水以给用,又汇其流激大轮为磨院。
数十步有奉圣宫,今曰紫清,徐铉为记,有唐肃宗像,道士仅数人。
归宿翠岩方丈,观李主赐无殷诏书,皆用澄心堂纸,每画日后即押字,印文如丝发。
近世自王汉之而下留题甚多,予亦题云:「李氏世敬桑门,其赐书遍江左诸刹,至于不失旧物如翠岩者鲜矣」。
又有郡人潘淳奉议以其祖侍读所藏太宗、真宗两朝御书墨本数十轴寄寺中,又有程公辟南禅师唱和,皆取而观之,惟所谓唐人写经则非也。
戊寅,早,乘小车循溪依岭行一二里,望所谓药臼者,在石涧湍流中,如石盆然。
次度牛栏岭、茶园岭。
最后度汤家岭,回望生米洲,乃至香城寺,榜曰「咸通香城兰若」,八年镇南节度使严景书。
东晋隆安中昙显肇居此山,尝与陆修静榷论,见北齐《高僧传》。
长老如晦,妙喜弟子也。
方丈侧婆罗树两株,叶皆下垂。
又有罗汉菜,尝以正月生。
饭罢,杖策登山。
初过榧林(或云有雌雄树。),其间一株最大者围丈五,号将军树,相传近千年矣。
程公辟诗云:「金锡云中若有声(寺记有罗汉四十九人持金锡见云中。)野僧同我上山行。
千年大婆娑在,老似将军拥万兵」。
次至旧院基。
次至砚石,长一丈四尺,阔六七尺。
程公辟诗云:「石头如砚贮寒泉,今古无烟水自闲。
待把万松烧作墨,大书长句满西山」。
次至灵观尊者坐禅石。
次至屋坛,高六尺,阔七尺,是为香城绝顶。
灵观者,隋开皇初罗沙弥也,为此坛行道求戒,寻偿夙仇而终。
自寺至此五里积雪犹未消,远眺章江,略见府城,山后即江东建昌县界。
周览移时,复至寺中读顺禅师碑、二苏诗刻、潘兴嗣记文、《慈顺塔记》。
遂还翠岩,日方晡矣。
同坚老登愈好亭,在寺后,前长老了因取《寒山颂》中「微风次幽松,静听声愈好」之句而为名,自作记,粗可观。
望寺场左右山环抱,而鸾冈正当水口,即三徐祠堂也。
方丈之右有半月轩(池如半月。)蒋颖叔有诗。
又有听松堂,熙宁间潘兴嗣尝作《寝堂记》。
澄源塔在寺右,大竹成林,围丈五六。
旁有齐王,即李主弟抚州景达也,亦署澄源,敕尝舍田入寺,故庙祀之。
法堂左阶花砖犹是南唐旧物,隐起之纹皆踏平,向来僧徒大集故也。
晚再同坚老及西堂三人过洪崖,俯视深潭,草木蒙蔽,埼峭绝,不容侧窥。
而水声湍洪,疑其有异,乃并涧十馀步披草而入,始见硖中石数十丈,飞流激浪,数节倾射。
而左悬瀑数道,相去三丈,妙绝不减栖贤之三峡
又其右多磐石可坐。
前此僧道皆不知,但窥井而已,若非再至,几成徒行。
僧善权巽中旧题诗云:「水发香城源,度涧随曲折。
奔流两崖腹,汹涌双石阙。
怒翻银汉浪,冷下太古雪。
跳波落丹井,势尽声自歇。
散漫归平川,与世濯烦热。
飞梁瞰灵碧,洞视竦毛发。
连峰翳层阴,老木森羽节。
洪崖古仙子,炼秀捣残月。
丹成已蝉蜕,井臼见遗烈。
我亦辞道山,浮杯爱清绝。
一舒啸,灵风被林樾。
尚想骑雪精,重来饮芳洁」。
亦佳作也。
前登云长老应通,庐陵人,过其寮饮汤。
己卯,拂旦游洪崖资禅院,去翠岩十里而近。
道中石涧湍流,淙激可爱。
度落马岭,乃至长老法遵单丁住持院,本白石道者智新所居。
殿宇甚小,法堂已摧,寝室窗外对梅岭如屏障。
真宗尝御制歌诗四篇赐智新,有「明珠为戒曾无玷,拳石充粮永不饥」之句,谓其煮白石而食也。
其馀敕劄皆在。
又有小金龟重十一钱(背刻「司命帝圣祖宝」,腹刻「大中祥符神丹化铁」。),沉香刻三教像一龛,人物极小。
又佛像一龛,金字《法华经》七卷(后有唐大中八年比丘绍安记并抄写倪德言,未知便是元本或德言所抄。),银字《法华经》七卷(凡佛名卷名之类则金书。),《夹颂金刚经》一卷(间以金字。),菩提叶四片,文殊像(破碎不可舒卷。),罗汉十六轴,佛一轴,道者真冯极赞一轴,皆赐物也。
智新又尝住西京应天院。
归饭翠岩,同坚老及二三同游再过洪崖,芟草开道,坐岩石汲泉烹茶,纵观飞瀑而行。
坚老遂别。
三徐祠下至江头仅三十里,昨日盖误而迂也。
新昌周迪功承勋希稷留刺。
夜来大风,归舟犹未息。
晡后挂帆,汪养原运使飞盖崖边,不能留也。
行十六七里泊石州夹,李全持永和书来。
庚辰,五鼓雨雪交作。
乘风而行,辰时至生米镇一号西岭旌阳之仆许大遗米得名,见《十二真君传》。)
玉隆人轿未至,以小舟游至德观
观在洲上,四面皆水,相传施肩吾钓台,唐则天时胡慧超置观。
兵火后重造,尚未备,惟坛上一株甚大,云慧超所种也。
有轩临江,可观。
命二道士弈,谬甚,取酒饮之,并饮知观胡天常。
午未间玉隆人轿方至,不果行。
刘信自府中来。
辛巳,黎明携家登岸。
雨虽止,泥淖没骭,肩舆者甚劳。
约四十里乃至玉隆,是为道家逍遥山福地。
前有胡詹庙汉州二吏。),次度龙冈桥。
按玉隆在西山之南,初不见西山,惟此桥略见之。
而言西山则起于玉隆,终于吴城山,其间寺观约数日可周
又有天宝洞,在三十里间云。
次有龙冈亭,八月一日开观,则以七月二十八日于此设净坛醮。
知宫熊师古、副宫熊大正来迎,馆于逍遥阁下。
宫本金氏宅,许旌阳来得之,晋宁康二年八月一日受命,十五日上升。
初名游帷观徐铉篆额。
大中祥符间改为玉隆观。
政和二年封神功妙济真君六年加玉隆万寿宫之号,仍缮修之。
东为三清殿,次真君殿,次道馆,皆横列为屋数百楹。
真君殿前古柏围丈五尺(《十二真君传》云施真人手植。),其半已枯。
每岁八月开观时,四方之人纷至,采其叶以疗病。
左有丹井,已眢。
右有药臼、石函臼,亦裂矣。
又有修行钟,刻姓名甚多,止曰戊辰岁,疑本朝开宝初也。
宫门外有《大周洪崖洞真先生胡尊师碑》,司马贞(其文称名处曰利真。)
言尊师名超(即胡慧超。)长安三年葬旴母靖之西合里山。
道言靖,犹释氏精舍也。
今旴母靖在逍遥阁墙外,亦有巨柏围丈五而不枯。
旧有亭,今废(旴母盖超之母。)
此去筠州奉新皆六十里。
壬午,早,焚香毕,再周览而行。
宫西面百步有小观,榜曰太虚,周真人上升于此。
旧名宣诏府,有保大五年丁未岁陈元裕记。
治平四年赐今额,政和癸巳李山为之记。
龙冈相并有彩鸾冈,以吴彩鸾得名彩鸾遗迹在奉新县。)
未后复至生米镇。
监渡使臣下班祗应张宏者,河间人辛巳岁隶大汉军,李宝海道俘以来。
承议郎新指使张玠求附别舟,许之。
解维牵挽才十馀里,宿下石溪。
癸未,无风,行甚缓,晚泊市汊。
筠河自此出,人烟甚盛,号新义镇,闻岁有火灾。
甲申,无风。
晡后过抚州河口,夜宿丝湾。
乙酉,雨,粗可挂帆。
早至曲江镇,赵常熟无咎来迎,同至其所。
寓正悟寺,有板碑记寺兴于隋而葺于伪吴乾贞中
殿背两壁分画骊山华山图,云是郭熙笔。
临流有内观阁,程子山尝留诗。
无咎云对岸渔者近获古器,有双鱼洗,镂「石尤巧」三字,又有器刻「阳燧富贵」等字。
午时次丰城,李宰愿、冯察推师直千乘并相候。
南安深罢归,继至。
略登宝气亭。
夜留冯推饮,雷电作而雨。
丙戌,风顺,冒雨行四十里,厨船触大舟,几覆,与去岁遇风涛之地相迩也。
晚未至樟镇七八里宿。
丁亥,午后至临江军太守李仲权通判赵奉议伯濠录参迪功师益、司户章迪功子获、知清江县张宣义陶、丞赵承事彦礼主簿桂迪功随、主管玉隆观任朝奉子严、新知兴国军向朝奉澹伯海、新通判邵州向奉议伯元、军学教授唐迪功友闻、新吉州教授杨从政愿谨仲并相候。
唐、杨皆同年也。
访王元老寺丞之妻宋五娘家。
元老郑人,宋即先妣外家,其子坪权新州阳春,已死。
泊舟行衙,即贡院也。
戊子,早至军学观石刻,赴李守会。
军治据富寿冈,后圃有清江台阁皂山
山虽小,颇类匡庐,江心又有萧渚。
晚别任子严同游盘园,饮于喜归堂。
二鼓归,大吐。
己丑,军中以久雨祈晴。
赴向伯海兄弟会,芗林益葺。
归已日暮,移舟光孝寺下。
是日欲留两同年饮,客众不暇,以酒果遗之。
军治侧有中大夫曹戬家,因锄地得古墓,椁朽而棺如故,其中皆清水,遗骨具存,木梳犹在。
验塼志,云开宝年葬筠州某乡村,盖此地初隶筠,后方置临江,城郭迁徙如此。
江涨。
庚寅,早,移舟慧力寺下,携家往游,去岁至此亦是日也。
巳初解去,风稍顺,至石口亦暮夜,距清泥尚数里,离军才四十馀里耳。
终日对阁皂山,闻自永泰陆去可三十里,来岁当来游。
辛卯,风正。
巳时至新淦县,宰陈通直浃、临江判官张文林权立之、新吉州永丰谢迪功承休蔡秀才焕、字克明,郡人也,尝为宋景晋门客。)谢生铸、致政杨宣教扶图南并相候,馀客皆去岁相见者。
报谒过市中,谒陶母墓,有徐锴碑。
德夫侍其母及妇妹来舟中,具饭待之。
杨图南送所编《玉笥山宝箓》。
壬辰,庐陵胡从政思成经过相候。
辰后解舟,晚泊峡江滩下,非风力不能至也。
癸巳,早上峡江滩望玉笥,晚将至桐江宿。
十二月甲午朔午后,十四弟、平上人来迓,得邦衡梅字韵诗,答之。
过元潭,登崇玄观。
观有许旌阳剑,其长不盈尺,未必旧物也。
殿对大樟,或云旌阳手植。
其上数十步,江水盘涡,潭在其中,或云封蛟之穴也。
望山顶有石,相传旌阳试剑石也。
晚过元石滩,宿劳桥。
乙未,长道及永和相识皆来迎,同至吉水县少泊。
知县左奉议郎杨獬、太和主簿右迪功郎王正之监酒税陈承节邦杰、尉祝迪功邦基、万安主簿朱从政霖、新郢州长寿尉马之任、赵监善绎、承信郎彭思元并相候。
午后与长道、陈立夫小酌。
乘风解舟,晚泊梅林渡
丙申,早乘风至霁虹亭,守倅及郡官来迓,弟、侄、甥自永和来。
邸报:十一月四日行朝大雷电以雨,五日降诏责大臣。
九日宣麻,左相叶颙右相魏杞并以本官宫观陈俊卿参政刘珙同知
丁酉,雨,赴州会。
戊戌,腊,大雪
巳后至永和,归家饭讫,胡邦衡相候。
招季怀,以小舟置酒,同至值报谒。
二鼓,复饮三杯。
欲顺流归,以月黑而止。
己亥,早还舟中,具饭留长道七兄及乡人孙次山司法甫、蔡伯高兴伯
庚子,同老妻□至寺居,以经水柱朽,稍葺之。
辛丑,阴雨不已,七兄来舟中小酌。
连日遣数处投书,人颇劳。
壬寅,奠长冈。
赵从政彦侁自城中来,留饮。
癸卯,前宁都周通直绘、朱浒、朱岑兄弟并相候。
甲辰,马伯达相候,清之子也。
两日方晴霁,晚复雨。
乙巳午后迁入旧寓。
丙午,家集。
遣漕舟还豫章
戊申,早至长冈赴长道会。
晚雨寒,天气殊靳晴。
己酉,早留武次韦饭。
晚待陈平叔
庚戌,早令照老待隆庆达老,又待本觉僧本崇及青原行者祖稔。
崇将守罔极庵,稔干庄也。
晚饯七兄。
辛亥,早至江头送七兄及嫂如衡阳
具饭待长道及孙大同司户
壬子立春,举杯应节。
癸丑,晴,崇上人过罔极庵。
甲寅,早留德源饭。
午后小儿医范世事来,亦饭之。
乙卯(佚。)
丙辰,早微雪,旋霁。
长道饭,赵从义适至,同之。
午后头痛甚,以昨夜久坐感寒也。
丁巳(佚。)
戊午乐顺之自青原来,因招长道共饮。
武义十一月十六日书,闻未得代。
己未(佚。)
庚申,季怀以小诗送六出一枝。
自归今日方到西庵已烂缦。
辛酉,闻大兄为婺守劾不督财赋,恐得祠。
壬戌昆山徐兴至,闻外舅以十月二十六日葬。
癸亥黄昏雨霰,享外氏(《杂著述》卷七。)
基:右引作「暮」,属下读,当是。
宋故资政殿学士朝议大夫致仕庐陵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赐紫金鱼袋赠通议大夫胡公行状1180年9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九、《诚斋集》卷一一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一、《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七、《山堂肆考》卷四五 创作地点:广东省广州市
曾祖琏,不仕。
曾祖母夫人康氏、刘氏。
祖恺,赠承务郎
祖母张氏,封孺人
父载,累赠太中大夫
母陈氏、张氏、所生母曾氏,俱赠淑人
公胡氏,讳铨字邦衡
其先金陵人,五季避地庐陵
祖恺,未壮而没,赠承务郎
父载,累赠太中大夫
母陈、张、所生母曾,俱赠淑人,皆以公,惟祖母张以百岁封孺人云。
太中气慷慨,一试有司无遇,即弃去。
公自幼超诣绝世,强于记览,有质以古书者,必曰是出某书某卷,验之而信。
年二十入太学,试文净不加点,博士惊异。
建炎二年,上皇策士于维扬,初擢公第一,有媢其直者,竟第五,授文林郎抚州军事判官
未上,昭慈圣献皇太后避狄于虔州,狄踵至,公裒氓为兵,与皇叔士豢、抚州太守张循军合遏其冲。
虏退,论功转承直郎
吉州军事判官
时群盗四起,守臣张中彦檄公督别将赵之仪捕之。
觇者请夜袭之,公不可,曰:「贼掠民自从,将毋俱焚」?
迟明,贼遁,掠者得释。
未几,居太中忧。
除丧,与兄蓬山居士铸筑精舍于里之洞岩,从名儒萧楚讲画古学,冥搜治乱安危根株。
勉之仕,不答。
绍兴五年忠献魏国张公浚都督诸路兵,辟公提举荆湖北路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改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召赴都堂审察兵部尚书吕祉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荐,赐对便殿,公论持胜及纳谏及虔寇及营田事。
上曰:「营田孰初」?
对曰:「田制邈矣,三代曰井,春秋之晋曰爰,秦之商君曰辕,汉之晁错曰屯,赵过曰代,充国曰营。
真宗耿望之之计,于是乎治屯田;
仁宗用欧阳脩之议,于是乎建营田
无弊法,有弊吏。
今募民营田,官给之牛,且贷之种,美矣。
然湖之南土牛之所生,市之以出乡则无全牛,降之嘉种官有其费,渔之于吏手则无实惠」。
上曰:「善。
当改之」。
通直郎枢密院编修官
七年十一月宰相秦桧决策暨金人平,王伦诱致虏使以伪诏来,责礼异甚,中外汹汹。
公独奏封事,其略曰:「臣谨按,王伦本一狎邪小人,市井无赖。
宰相无识,举以使虏,诱致虏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
臣丑虏,南面称王,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
一旦豺狼改虑,捽而缚之,父子为虏。
商鉴不远,又欲陛下效之。
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
陛下所居之位者,祖宗之位也。
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犬戎之天下,祖宗之位为犬戎藩臣之位?
陛下一屈膝则庙社尽污夷狄,赤子尽为左衽,宰执尽为陪臣。
异时豺狼无厌,安知不刘豫我乎?
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怫然怒。
今堂堂天朝相率而拜犬豕,曾童孺之所羞而陛下忍为之邪?
伦之议乃曰,我一屈膝,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
呜呼!
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啖陛下?
然而卒无一验,则虏之情伪已可知矣。
而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雠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
就令虏决可和,尽如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
况丑虏变诈百出,而又以奸邪济之,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
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陵夷不可复振,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者矣。
向者陛下间关海道危如累卵,当时尚不忍臣虏,况今国势稍张,诸将尽锐,士卒思奋。
只如顷者,丑虏陆梁,伪入寇,固尝败之淮上,败之涡口,败之淮阳,校之蹈海之危,固已万万。
傥不得已而用兵,我岂遽出虏人下哉?
今无故而臣之,欲屈万乘之尊,下穹庐之拜,三军之士不战而气已索。
鲁连所以义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虚名,惜天下大势有所不可也。
今内而百官,外而军民,万口一谈,皆欲食伦之肉。
谤议汹汹,陛下不闻,正恐一旦变作,祸且不测。
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
虽然,不足道,秦桧以腹心大臣而亦为之。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管仲,霸者之佐尔,尚能变左衽之区为衣裳之会。
大国之相也,反驱衣冠之俗为左衽之乡,则也不惟陛下之罪人,实管仲之罪人矣。
孙近傅会议,遂得参知政事
曰虏可和,亦曰可和;
曰天子当拜,亦曰当拜。
呜呼!
参赞大政,充位如此,有如虏骑长驱,能折冲耶?
臣谓亦可斩也。
愿竿三人之头于藁街,然后羁留虏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
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
书奏,除名编管昭州
侍御史郑刚中谏议大夫李谊吏部尚书晏敦复、给事中勾龙如渊户部侍郎李弥逊向子諲礼部侍郎张九成俱入对引救,迫公议,亦伪为救公者。
谪监广州都盐仓,改签书威武军判官事。
于是寺丞陈刚中以笺贺公曰:「屈膝请和,知庙堂禦侮之无策;
张瞻论事,喜枢庭经远之有人」。
又曰:「知无不言,愿请上方之剑;
不遇故去,聊乘下泽之车」。
陈坐是谪知虔州安远县,死焉。
十三年,御史中丞罗汝楫弹公,以奉议郎除名,谪新州
同郡王庭圭以诗赠行,有「痴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之句,为欧阳识所告,王坐贬辰州
新州太守张棣告公讪上,再谪吉阳军
时有观察使某上书乞代公行,不报。
张棣择一牙校游崇者送公至半涂,临大江崇拔剑而前,公色不动,徐曰:「逮书谓送某至吉阳者赏,尔不爱赏乎」?
崇笑而止。
朱崖,或谂公以有后命,家人为恸,公方著书,怡然也。
吉阳士多执经受业者,凡经坯冶,皆为良士。
初,吉阳贡士未尝试礼部,公勉之行。
及位于朝,乃请广西五至礼部者,乞不限年与推恩,自是仕者相踵。
闻母曾之丧,一恸几绝。
勺饮溢米,三日不歠,须发尽白,见者出涕。
先是,大书丞相赵公鼎参政李公光及公姓名于格天阁,冒进者争以公为梯。
监察御史田如鳌献书乞斩公,抵之地。
光坐移书于公,再贬儋耳
武冈军通判方畴以致书议姻,遂下若卢。
二十六年卒,公量衡州
三十一年正月,公与忠献公偕命自便。
忠献谪○陵,公自衡造焉,馆于读易堂。
忠献从容谓公曰:「秦太师颛柄二十年,成就邦衡一人耳」。
今上即位,首复公官,除知饶州
召至行在所,即日赐对。
上温颜曰:「久闻卿直谅」。
公首论为国以礼。
又论今日之事在修德以结民心,固吾圉;
练兵选将以观其衅,待其衰。
上嘉纳,除吏部郎,迁秘书少监,又迁起居郎
史官失职有四,谓记注不必进呈,使史官无讳;
史官当立于御坐之前,庶几言动皆得以书;
今之史官后殿立而前殿不立,请前后殿皆立;
左右奏事请令直前,不必预白閤门及以有无班次为拘。
许之。
自是史职尽复唐制,返祖宗之旧。
公请迁都建康,谓:「汉高入关中光武信都
大抵与人斗,不扼其元,拊其背,未能全胜。
今日大势自淮以北则天下之亢与背也,建康则扼之拊之之地也。
进据建康,下临中原,此高、光兴王之计也。
况今西北欲归之人,如汉民之思汉,茍不移跸,何以系其心」?
诏议行幸,言者请纾其期,遂止。
隆兴元年六月忠献张公自建康入奏,图恢复计。
侍御史王十朋力赞之,于是忠献公督师进讨金人。
既克宿州,以大将李显忠欲私其金帛,且与邵宏渊私愤,复败于虏。
上忧甚,十朋亦自劾。
上愈怒。
公言:「者淮上之衄,盖天以是厉陛下之志,使动心忍性,增所不能。
愿益强其志,毋以小衄自沮,蒐乘补卒,期于济大业」。
宿州之师赏罚衡决,公言:「宿州之败,误国之将厚赂权贵,游说自解,安处善地,诛戮不加,祸乱之渐,间不容发。
愿毋忽」。
侍讲国史院编修官
因讲《礼记》进序篇,其略曰:「君以礼为重,礼以分为重,分以名为重,名以器为重。
愿陛下辨其分,谨其名,守其器,勿轻假人」。
七月,上以旱蝗、星变诏问阙政,公请勿徼福于佛老之教,而躬行周宣忧旱之诚。
监司守令,有贪残者必罚,是应天以实。
公因论纳谏曰:「今在廷之士以钳默为贤,容悦为忠。
道路相传,近日台谏论事,朝廷谓为卖直,臣未知信否。
夫卖直之言,唐德宗之言也。
德宗猜忌,谓姜公辅为卖直,此言一出,忠臣结舌,驯致元之变,所谓一言丧邦者。
愿陛下以德宗为戒,以太祖皇帝欲拜昌言为法」。
上曰:「非卿不闻此」。
九月,金人求更成,大臣欲从之,公奏曰:「虏知陛下锐意兴复,移书请和,非甘言诱我,即诡计缓我尔。
愿鉴前车之覆,益修守备,益张吾军」。
上曰:「朕有二说,断然不移。
一则中原归附之人决不可遣,二则夷夏名分决不可乱」。
又曰:「边事倚张魏公」。
对曰:「陛下至诚如此,何忧丑虏?
愿持之以不懈,绝口不言和字」。
上曰:「卿忠直如此,朕甚喜」。
权中书舍人,公逊于右史马骐
上曰:「无以易卿」。
又曰:「恐駮事不胜任」。
上曰:「贵当理」。
遂就职。
进兼同修国史
有旨,以中人李绰等尝典发军书无误,各进官一列,公不奉诏。
等泣诉,上曰:「胡铨不肯」。
经筵讲《礼记》,至「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公曰:「爱而知其恶,必去之勿疑;
憎而知其善,必任之勿贰」。
上称善。
寿圣明慈皇后改称教旨为圣旨,公言:「《易》曰大哉乾元,至哉坤元。
盖天地之位所不可并,故以大哉、至哉为别。
陛下虽奉亲尽孝,而光尧与寿圣难于并称圣旨」。
上嘉纳,谓枢密洪遵曰:「奉亲之,朕当自受」。
张栻召对,赐三品服,公言:「君子爱人以德,今赐服章,非爱之以德也。
其父决不肯使之轻受,亦有守,决不肯妄受。
恐或议,非全也」。
十一月,上以和戎之利病、遣使之可否、礼文之后先、土疆之取予下廷臣杂议。
公议曰:「国家与金人讲解,覆辙亦可睹矣。
京都失守,自耿南仲主和;
二圣播迁,自何㮚主和;
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
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
国家罹戎狄之祸,何尝不以和哉!
议者乃曰姑与之和,而阴为之备,外虽和而内不忘战,此又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
一溺于和则上下偷生,将士解体,终身不能自振,尚安能战乎」?
大臣见之,相顾失色,于是益忌公,且欲夺魏公兵柄,公复沮其议。
宗正少卿
公请补外,不允。
尝递宿玉堂,上召问曰:「虏人汲汲欲和,闻其势窘甚」。
对曰:「有自淮甸来者云,虏人闻陛下力任张浚,所以汲汲欲和。
臣愿陛下委任勿疑,则恢复可必」。
上曰:「善」。
公又申前请,上曰:「卿久在瘴乡而略无瘴色,天祐直谅。
卿未宜去」。
国子祭酒
因见,公言:「往年睿旨欲移跸建康,不可但已」。
上曰:「澶渊之役,当时有劝幸蜀及江南者,惟寇莱公决策」。
公曰:「今张魏公,陛下之莱公也。
愿早定计」。
上曰:「善。
卿直谅四海莫不闻,不可言去,且留经筵,事无大小皆以告朕」。
公言:「晋开运之末,有陈友者杀李璘之父。
国初,遇友于途,手杀之而自言。
鞠之得实,太祖壮而释之。
臣愿陛下坚复雠之志,以不忘太祖之训」。
上在讲筵,谓公曰:「卿之学术,士所甚服」。
因及「比日文士苏轼黄庭坚者,谁欤」?
对曰:「未见其人」。
「诗人如张耒陈师道者谁欤」?
对曰:「太上时如陈与义吕本中,皆宗师道者」。
上曰:「如韩驹徐俯皆有诗名,卿可广访其人」。
退而荐王庭圭朱熹杨万里周必正、弟镐、犹子昌龄籍云。
兵部侍郎,公言:「受降古所难,六朝七得河南之地,不旋踵而皆失。
梁武时,侯景河南来奔,未几而陷台城
宣、政间郭药师自燕云来降,未几而为中国患。
今虏中三大将内附,高其爵禄,优其部曲,以系中原之心,善矣。
然处之近地,万一包藏祸心,或为内应,后将噬脐。
愿勿任以兵柄,迁其众于湖广,劝之耕种,以绝后患」。
时有国学生献书阙下,乞用福国陈公康伯及公为腹心者七十有七人。
二年八月,上以灾异数见,避殿减膳,诏廷臣各陈阙政及急务。
公言:「禹有九年之水,而国无捐瘠,备先具也。
今数路水潦,曾不踰时,而民已流殍,无备甚矣。
愿诏遭水之处博施振恤,使民被实惠,无至流徙,此先务也。
陛下又令条陈阙失,臣谓今之阙失孰有大于和议者」?
因极陈和议可痛哭者十,上太息。
公言:「自靖康至今凡四十年,虏未尝不由诡道,而我终不悟也。
窃闻道路之言,虏缓我以和,而实潜师以伺我。
或言多作戈船,由海道以进;
或言实塞下,由间道以来。
愿陛下坚守和不可成之诏,力修政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如越之图吴,则社稷幸甚」。
进兼侍读,因进读《宝训》至「食讫习射」,奏曰:「四夷易以兵制,难以信结,愿陛下谨守此言」。
上曰:「文武岂可偏废」!
又读真宗李宗谔曰:「闻卿至孝,能保宗族,朕守二圣基业,亦犹卿之守门户」。
公奏曰:「唐柳玭云『积累如登天,覆坠如燎毛』,祖宗基业,诚不易守」。
上称善。
公言:「侧闻虏人慢书,欲议书礼,有所增损,议者谓末节不必较。
臣窃以为议者可斩也。
四郊多垒,卿大夫辱之;
楚子问鼎,义士耻之;
献纳二字,富弼以死争之。
今丑虏横行与多垒孰辱?
国号大小与轻重孰多?
『献纳』二字与『再拜』孰重?
臣子争欲君父屈己从之,是多垒不足辱,问鼎不足耻,献纳不必争也。
臣愿绝和议以鼓战士。
左氏谓无勇妇人,臣谓今日举朝之士皆妇人也」。
十一月,以边鄙有衅,诏改卜郊,用来年正阳之月大雩之辰,公稽参《礼经》及国朝故事,陈不可者十。
宰相汤思退参政王之望等坚主和议,遂罢张魏公兵柄,公又力争之。
于是大臣皆不悦,遂除措置浙西淮东海道使。
诏趣行,以二日为期。
公即辞行曰:「臣愿陛下先绝和议」。
上曰:「要尽其在我者」。
时金寇及境,号八十万,声动辇毂下,自维扬海陵数郡望风弃城。
高邮太守陈敏与虏相距于射阳湖,水军帅李宝江阴,诏条陈舟师及扼守要害白海道使。
公檄发兵援不行。
公奏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则更相援。
逗留违诏,坐视敏之孤,臣恐射阳失守,则大势去矣」。
上以命,公又移书切责之,乃发兵渡淮,与相犄角,虏一夕退。
时天大雪,河冰皆合,舟车不能进,公先持铁槌槌冰,士皆奋。
寻诏罢兵,而时相亦斥死。
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加集英殿修撰漳州,改泉州
入见,言郡邑害民之大者三。
上曰:「每思卿直谅,朕恢复之志已决。
今虏中土木不息,旱乾相仍,机不可失」。
对曰:「陛下尝许臣以誓不与虏和,何为中变」?
又谓:「臣决移跸建康,何为中辍」?
上曰:「以民之不易,少须」。
又曰:「在廷太半腐儒,卿不可去」。
一日秘书郎张渊选德殿,上因数不诡随者,云:「犹有胡铨一人在」。
除在京宫观,兼侍讲
公论:「前古未有不由讲学而,灭学而亡。
精兵百万,不如道德之威;
被练三千,不敌忠信之胄。
陛下之意端在于是」。
上称善,除权工部侍郎
修史书成,转承议郎
因见,上曰:「属已得契丹要领,观朕施设」。
公言:「少康以一旅复禹迹,今陛下富有四海,非特一旅,而即位九年,复禹之效尚未赫然」。
又言:「四方多水旱,乃者乙酉之岁,脩门之外斗米易一妇女,小儿半之,左右不以告,此谋国者之也。
宜令有司速为先备」。
寻即工部为真,公辞焉。
诏曰:「汲黯在汉,谋寝淮南
随会,盗奔秦境。
卿其奚辞」?
赐对衣金带,封庐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参政周公必大视草,以御札归公,今藏于家。
公尝燕见,言:「初元经筵之臣七人,惟臣独在。
臣老矣,愿乞身归田里」。
上曰:「卿忠孝有物护持,且留观朕恢复」。
属立皇太子,公请饬太子宾僚朝夕劝讲,上曰:「三代长且久者,由辅导太子得人所致;
末世国祚不永,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皆由辅导不得其人所致」。
对曰:「诚如圣训」。
公力乞致仕,除宝文阁待制,与外祠
既出都门,有旨复留,改佑神观,兼侍读
公辞不得请,于经筵讲罢,复申前请。
上曰:「卿大节可嘉,朕不忍令卿去」。
因论纳谏,公曰:「从谏人主之高致,陛下自登大位,虚怀受言,中外翕然,咸谓恢复之期指日可冀。
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光武之杀韩歆文皇之杀刘洎,终之实难」。
诏举堪刑狱钱谷及有智略吏能各二人,公以张敦实昌永周必达李发、刘之柄应书。
言者谓举李发、刘之柄非是,公坐贬秩二等。
三求去,上不得已,从之,除敷文阁直学士,与外祠
辞行,言于上曰:「愿陛下规恢远图,任贤黜邪,理财训兵,抚鳏恤孤,然后布告中外,必报国雠,必归陵寝,必复故疆,以副太上付托」。
上曰:「朕志也」。
又问:「卿今何归」?
对曰:「庐陵」。
又赐通天犀带。
又曰:「臣在岭海无所用心,妄意经学三十年,粗能训传」。
上曰:「卿可进来」。
既归,诏趣之,遂表进《易》、《春秋》、《周礼》、《礼记》解,命藏之秘书省
奉议郎,以郊恩进封开国子,食益三百户
又复承议郎,除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制有「身蹈东海,独仲连不欲帝秦;
泰山,微相如何以强赵」之语。
光尧天寿七十庆寿,湛恩转朝奉郎进封开国伯益邑三百户
公自收科至是,未尝以伐阅自言增秩也。
吏部举行所宜得之官,特畀四秩,转朝散大夫,除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复以加恩进封郡,加食邑三百户
公复乞致仕,优诏不许,除端明殿学士
明堂合祭礼成,复增邑户三百,实封百户
淳熙六年十一月,召赴行在所,公辞焉。
复力乞致仕,不许。
公遂引疾,转朝议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遂称笃,且极陈时病五事。
上察公志不可夺,乃加资政殿学士致仕。
明年夏五月,疾革,庚辰薨。
不及家事,惟命诸子口授遗表,有「死为厉鬼以杀贼」之语。
表闻,特赠通议大夫,年七十有九。
诸孤卜以是岁冬十月丙午,葬于庐陵县之儒行乡松山原承务府君茔之右。
公名德峻极,虏绝敬畏。
丞相洪公述其先忠宣公虏中事云:「皇太后以书归,曰胡铨封事此有之,知中国有人,益生惧心」。
公于利不茍取。
初,钦宗既祥及册隆兴皇后,公以职将事,皆赐金帛,再辞,必得请乃已。
使海道日,赐金十镒,既归,或惎之以理生业者,悉以赒昏友之贫。
其于君赐尚尔,故没齿先畴不益一亩。
邃于礼学,昏丧祭,式礼迂叟,佛老梵呗,焚纸为钱,一切刬磢。
四仲享先,设醴分膰,坐客百人,州闾耆老,不遗贱贫,挹𣂏必躬。
投壶赋诗,杂以琴奕,往往申旦。
睦族笃亲,庆予必诣,寒暑雨风,不为回车。
新兴时,尝名其室曰「澹」,盖取贾生「澹若深渊」之意,晚自号澹庵老人云
公居无事时,下心拱手,言恐伤人。
独论国事,劲气正色,贯日袭月,奋以直前,不怵不恻,不疾不式,大节揭揭,细行斩斩,动容出辞,见者起敬。
长身玉立,望之山如,即之如。
其为文章,骏奔轧忽,幽纷胶轕,隐帙奇字,旁揠远撷,初佔之者口呿语难,徐综其纬,理顺脉属,似肆实庄,若险实夷,韩碑骚,媲高俪沉,中兴以来作者寡二。
笔画真隶,上规颜、蔡,铁屈石出,肖其作人。
饭不重肉,一制十稔,而豆区饥民,棺歛道殣,退省其橐,屡空不赢。
太中公,不货于啬,繄德之植,公实仪之
蓬山既逝,公字其子。
岁在癸巳,潚以公任。
孝友惟抵,忠义惟干。
葰茂硕大,岂一朝夕。
公有《澹庵文集》一百卷,《周易拾遗》十卷,《书解》四卷,《春秋集善》三十卷,《周官解》十二卷,《礼记解》三十卷,《经筵二礼讲义》一卷,《奏议》三卷,《学礼编》三卷,《诗话》二卷,《活国本草》三卷。
娶刘氏,赠淑人,先公卒,中散大夫荆湖南路提点刑狱敏才之女。
子男五人:泳,承务郎,监江东淮西总领军马钱粮所太平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二年卒于官,参政周公哀而铭之。
澥,承事郎,监潭州南岳庙
浃、瀳,皆承务郎
冲,未命。
女五人,西昌严万全、福唐叶昌嗣、上饶方自厚、承务郎赣州兴国县王宗孟将仕郎王藏。
孙男六人:摫、矩、程、杙、杋、榗。
女四人,长曰相孙,夭,馀皆幼。
万里与公同郡,且尝从学。
公将竁,万里以系官岭表,不得筑室于场。
澥走书二千里,以公犹子承务郎致仕昌龄所述公之言行诡万里论次,将乞铭于参政周公万里敬动哭而书之。
谨状。
淳熙七年九月日,门人朝奉郎提举广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杨万里状。
通判吉州向侯墓志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四、《诚斋集》卷一三○
侯讳浣,字节之,向氏,河内人丞相文简公五世孙也。
少以父秘阁荫补将仕郎
右迪功郎,再监潭州南岳庙
右从政郎,监洪州修船场。
宣教郎、知潭州安化县,历广西经略司干办公事湖北安抚司干办公事,五转左朝散郎,锡五品服。
通判吉州,未之官而卒,亨年六十,盖淳熙辛丑三月二十有八日也。
江西旧以官舟转饟,漏者辄弃,逢侯汝霖总东西饟事,请置船官于洪,岁取旧舟更其十三,听之漕司,州不预焉。
岁久官失,并修舟舰,侯曰:「是可不正」?
言于转运使使家是之,州不敢强。
安化山地,拊以诚悫,率以公廉,税节赋时,氓獠安业
丁秘阁忧。
始,秘阁问学于文定胡公,故丧祭不事浮屠法。
或以为宜杂用俗尚者,侯曰:「先志不可违」。
乃悉遵司马氏仪。
侯执丧哀毁,礼无违者。
母毕夫人先秘阁三十五年卒,旅殡于洪,侯方九岁,能记其物色,至是始克易棺歛迁祔。
又访收毕氏后。
秘阁没,宗族留落异方,侯必载以归而振业之。
广右连溪峒,官属之辟置,马政之便宜,悉隶帅司幕府,侯每赞其长,行之尽公。
李宝文浩与侯有旧,每尽言不隐。
欲于近城为营田从事皆承意,籍取逃氓绝产以广其数,侯曰:「所籍硗确,无勤师徒」。
后竟废之。
侯尝至中都,故人刘公珙在西府,使人问讯,侯已于铨曹得湖北掾,始见珙,珙敬叹久之。
荆州再岁易五帅,侯澹然自守,不可戚疏。
沈资政复委侯行城于襄阳,为之尽力,条具其宜,复深器之。
既得吉之贰,喜曰:「文简顷尝居此官,吾甚荣之」。
戍期方及,而侯已病矣。
曾祖受,西京左藏库副使
祖宗琦,太中大夫致仕,累赠少师
父子忞,奉直大夫、直秘阁致仕,累赠太中大夫
自建炎南渡,中原故家崎岖兵乱,多失其序。
秘阁寓湘中,纠合群从,恤孤继绝,始按程氏书,建家庙,正神主,严祭祀事。
恩泽生产,先犹子,后己子,长幼雍肃,侯率而守之,故江南称旧族之有家法者曰伊山向氏。
侯资质直,遇事鲠挺,义不可者,虽上官亦面折,不少借。
至接亲族,慈爱款曲,人有缓急,倾橐济之,故所至人畏而亲,敬而乐。
秦丞相用事,张魏公居二水,秘阁家伊山,侯每往来魏公所问起居,魏公甚爱重之,遂以其侄孙女妻侯之长子。
娶黄氏,今封太宜人
六男:士克,从政郎武冈军武冈县
士允,未仕;
士充,迪功郎永州祁阳主簿
士光、士宽、士先,皆未仕。
四女:长适从政郎潭州湘阴县宋刚仲,次适免解进士田奇,次适进士王瑊,次适承务郎、前随州酒税李正夫
孙男八人,女四人,尚幼。
其年六月十五日葬于法轮寺高塘秘阁茔之右,侯志也。
士克以其婿宋刚仲状侯之行乞铭于予,铭曰:
富而好礼,非贵介公子,如彼寒士。
敏而好学,非乐骄乐,如金玉追琢。
故家子孙,不淟厥身,不陀厥门。
文献具存,于湘之滨,维伊山之向云。
李宝明州驻劄与陈康伯御札隆兴二年十一月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七、《陈文正公文集》卷五、康熙《广信府志》卷二八、《陈文正公家乘》卷一、民国《弋阳县志》卷一六
李宝可移明州驻劄,与赵子涌同措置海贼。
冯湛须回避,却别与差遣
此事如可行,卿便作施行。
立定战功显著去处推恩格目诏乾道二年八月二十四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二四、《宋会要辑稿》兵一九之一七(第八册第七○八九页)
诸军将士曾与金人接战及守御立功之人离军到部,一槩注授差遣,其间功效显著之人,例皆衮同差注,委是无以甄别。
今将战功显著去处共一十三项,立定格目:明州城下,大仪镇杀金平和尚原顺昌府,已上共五处,依绍兴十年九月二十二日指挥
李宝密州胶西唐岛,刘琦扬州皂角林王琪张振等逮建康府采石渡邵宏渊真州胥浦桥,吴拱、李道光化军茨湖,张子盖解围海州,赵樽蔡州王宣确山,已上八处,依绍兴三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指挥
绍兴十年九月二十二日指挥明州城下、大仪镇杀金平和尚原陈立功人,并依战功、材武。
绍兴三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指挥:应诸军等将士,但与金虏战斗并守禦功人,并与理为战功。
若有禁囚死亡请专委御史台定差依条检验奏元祐七年七月十一日 北宋 · 杨畏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六九、《永乐大典》卷九一四
在京刑狱奸弊,近闻府县申李宝病痈身死,而本台牒府差官覆验,乃系拷掠致死,不可不察。
其紏察在京刑狱一司,今系台察专领。
欲乞今后若有禁囚死亡,专委御史台定差自来合检验官员,依条检验。
按:《宋会要辑稿》职官五五之一一(第四册第三六○四页)。又见同书刑法六之三(第七册第六六九五页)。
边备劄子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三、《鹤林集》卷二○
照会某等今月十五日,宰执召至都堂,宣示御笔,令侍从给舍台谏条具边防备守事宜,某等谨以所见具列如后:
一、今日事势,战则事力单薄,和则敌情难恃。
若以和好为权宜,以备守为实务,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守,时其疾徐缓急而为应兵,此最上策。
一、淮北复州军截自今敌退之后,画疆自守,如蔡、息、陈、颍、应天等处,只令其土豪且耕且守,时有不足,量周给之,切不可空吾有限之力,事彼无用之地。
高、孝二朝无此藩篱,未尝不能立国。
徐、邳、唐、邓、宿州之事,可以深鉴。
一、京襄两淮土豪民兵团聚堡寨,捍卫乡井,最为可用。
近因出战之际,官军常忌其功,每夺到马匹,获到首级,多被攘夺;
官司又从而苛问取索,往往或遭杀戮,或遭械系。
功赏不沾,展转被害,所以怕惧官司,不肯为用,甚至有移徙江南者。
今宜行下帅司,各于所管州郡按籍补填,仍优加激劝,使人自为战。
若有功绩,经从所属申上,以议推赏。
一、敌之长技惟在于马,长淮边面率多平旷,敌马易于驰骤。
中国所以制马之具,亦岂无策?
宗泽军以战车当其冲,韩世忠军以长斧斫其足,刘锜军以竹筒盛熟豆乱其群,近世毕再遇扈再兴之徒,犹能募敢死军用麻扎刀以截其胫。
或淤洳其田以为陂塘,或纵横其亩以为沟洫,皆是制马良策。
宜及此时专立一科,使献策之士各陈所见,行下诸帅司精择而用之。
一、东南所长,自昔多以舟师取胜。
建炎间陈思恭窘乌珠于大湖绍兴末李宝郑嘉努于胶西虞允文却亮于采石。
沿江诸军,咸有车船,每按试中流,上下如飞,北人骇愕。
今艨艟战舰腐坏不葺,篙师棹士散逸不招,第恐数千里江面,脱有一骑饮江,何以禦遏?
况诸处探报,敌方以厚利诱我舟师,或斩木作筏,从浅狭处径渡,则吾之所长彼亦得而用之,岂不利害!
今宜行下沿江诸州各作措置,日具造过工限缴申枢府以行殿最,仍时委制司督察,勿为文具。
至如海道要冲,全藉舟师以为守禦,亦宜行下沿江制司,及许浦诸处隘口如姚浏沙之屯,并合严作堤备。
一、江陵国之西门,素号重镇。
赵方移治襄阳,而州之事权稍分,然守臣尚带安抚正使
陈赅继之,乃以京湖安抚使系衔,而江陵仅存湖北副使之号,往往又兼制参,则殆如一大属官矣。
酒税利源既归制司,守城军兵又复抽戍,缓急有警,无以支梧调遣。
今宜复还旧制,仍正使名,俾之招兵聚粮,自为战守,勿使他司干预。
且兵以一万为额,此外又有七邑义勇可及二万,若帅权稍重,事力不分,则可责其固守,以壮上流之势。
一、江面之兵,平时多遣戍淮,既有家粮,又费生券。
今宜用生券之费,就淮上地头招兵戍守,却令戍边之兵归护江面。
如此则费不增而兵多,诚为两利。
枣阳光化、均、安等处残破之后,溃散军民必多,急宜选招,以备战守。
一、蜀中连岁敌兵俶扰,视襄淮为尤甚。
敌骑既退,溃兵焚劫,沿流诸郡,荡然一空。
加以科调繁兴,民困财竭,须当别作规模,择人委付。
宣抚不必置,盖使名一新,诸军便望犒赏,困竭之馀,何以给之?
是有损无益耳。
金、洋夔、峡之屯,亦不必创添。
譬如盗从前门入,而欲牢闭后户,非所以保蜀也。
保蜀之策,莫重汉沔。
诸将惟曹友闻、贺靖可以倚仗。
若令曹友闻为沔司都统,兼知沔州,任责措置经理;
贺靖为兴元都统陈隆之为安抚,同共措置捍禦。
李显忠、吴和彦威等,别令制司相度区处,使分任利州戎及金州都统之事。
一、蜀口兵额旧号十万,安丙帅蜀日尚七万有奇。
比年敌兵深入,除死损溃散外,通忠义及杨家军闻止有三万。
兵之单弱如此,何以摆布边面?
不知戎司兵籍之缺有无填补,计所养兵之费何所支用?
此二事专在制阃急作措置,令还嘉定年间新额。
仍与四戎司总所通情商量,截自今日新招之后,应虚券诡名,釐正更革,使无弊倖,庶几蜀计亦稍优裕。
一、近年兵多溃,其患甚于外寇。
绵州系文龙来路,顺庆系利阆来路,今欲抽摘东西路厢禁军缺额钱,招收勇健可以战斗之人,置一屯于两郡,本州令正副将时加训练,提刑因出巡指试事艺,庶几缓急可以堤禦溃卒,得免冲突之患。
右谨具录奏闻,伏候敕旨。
论金军不可畏奏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8月 宋 · 陈康伯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二、《陈文恭公文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自今虏将帅皆望风奔溃,未敢有抗之者。
建炎三年十二月,兀术自杭州分兵至明州城下,浙东制置使张俊之拒捷。
四年,小兀术还过吴江,浙西安抚司统制思恭以舟师败之于太湖,几获兀术。
绍兴元年,兀术攻和尚原吴玠破之。
四年,撤离喝犯杀金平吴玠又败之。
韩世忠败兀术游骑于大义镇
六年,杨沂中败伪齐刘猊于藕塘,刘锜大败兀术于顺昌
十一年,刘锜大败兀术十万于柘皋。
三十一年刘锜遣将败高景山皂角林李宝败郑家奴于密州之塘,邵宏渊拒虏于真州胥浦桥获捷。
十一月,败金亮于采石。
是岁,马司中统制赵樽复蔡、鄂州都统制吴拱州拒虏于茨湖,统制王宣拒虏于确山镇口,都统制张子盖海州
此皆渡江以来中国胜捷之可称者也。
防海寇申省状福建提刑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二八、《敝帚稿略》卷一
照得某昨准省劄备臣寮奏请,令福建安抚司提刑司泉州各任,责令措置,多设方略,剿捕海寇。
再准密劄备臣寮奏请,行下帅司提刑司,令多设方略,以为捕盗之策。
某契勘得海道日下虽暂肃清,然秋深冬初,其去者必将复来,其散者必将复合,敢不凛遵,颁行措置!
盖海寇虽未尝无之,然未见如近年之猖獗。
近年虽无岁无之,然未见如今年之凶横。
前乎此但闻就海劫船,后则敢登海岸而放火劫杀矣;
前乎此犹闻舟小人寡,今则众至数千,而巨艘千数矣。
措置剿捕,委不可缓,但有剿捕之具。
今若未能别有奇策,且未能尽备其具,而欲遂一旦扫清,岂易言哉!
且昔时海道之得捷,惟有李宝胶西之一功,虽胜敌,非胜贼也。
然事体亦有大不同者,姑借李宝之事以为喻。
海道无险要可守,万一敌舰散入诸洋,则难以荡灭,止有一策可出万全,而其策则惟欲乘其未离巢穴,掩出不意,因其惊扰而疾击之,可以得志。
其后用此策而适当其可,适逢其会,适中其机,适得其地,而其策不一酬,卒以成功。
今此贼固非彼敌之比也,然亦必剿捕之有其策,固当多设方略也。
然亦在随时出奇,随机应变,难以刻舟而求剑也。
况兵家之策,所密者用间也,李宝则有其子潜入敌境,伺动静,验虚实,以无误其成绩。
海道之具,所急者舟船也,则有坚好可涉风涛者百有二十;
所用者军兵也,则有三千人,乃二浙、福建五分弓弩手,非正兵也;
所仗者兵器也,则有旗帜、器械、弓刀、戈甲,莫不具备;
所仰者军实也,则有银绢万数以为军实;
所妙者火攻也,则有火箭环射,烟焰随发,不一时间延烧数百者。
是六者,乃其策其具,亦兵家之常事,非诡异也,岂容缺一哉?
今时异事殊,自难例论,固不敢望如李宝当时之整办,然量势度力,随宜斟酌而旋行措置,又岂容不尽哉!
其纤悉亦难备述,姑条具大略如后,须至申闻者。
一、今欲略效用间,则官司动静,贼未尝不知其详,贼船动息,官司反逻不得其实。
所合措置精选善为察探之人,要尽得其众寡强弱之状。
且多设机谋,多遣游说,密诱其头目,以散其徒众,挺身出降;
又密诱其徒众以擒其头目,或斩其首级,率众归附,谕以祸福,许以重赏,亦庶几用间之术。
一、今欲略备舟船,则福州仅有延祥、荻芦,所谓赤马、白鹞者只数甚少。
且近以贼船比之,彼皆高大,此反低小。
其他诸寨,用亦各不多,此外则惟泉州左翼犹有大船可济困者。
为舟师之计,只得团结民船以助官船,但并是小样,未必可以制敌。
且百姓亦未必乐为吾用,又只得委曲区处,反覆劝谕,以示其自卫乡井、自保室家之计。
因公及私,同舟共济,且求以多为贵,以张声势,亦庶几可得舟船之用。
一、今欲略增军兵,则如福州,又仅有延祥、荻芦两寨之兵稍识海道,曾谙水战。
若其他诸尉诸寨,非深谙习者,但可为助耳。
除左翼军可以调遣策应外,为足兵之计,亦只得募集民兵以助官军。
彼其在海岸,素知地理,素谙水势,总以各澳长以备缓急掎角,庶几可足军兵之用。
一、欲略备军器,则舟师水战弓弩为先,须先多备,次则枪𭩚刀剑等亦须色色精利。
此乃官兵将佐常用之器,自当多多益办,不容少有欠缺。
外此,则当多招善于投水之人,多办凿船截柁等器具,并行下总首民兵各自措办,庶几可济军器之用。
一、今欲略备军实,则本司自无分文粒米可应军需。
昨来已蒙朝廷行下运司应办矣,但为费浩大,为数宜多,兵非难用,特钱粮难办耳。
得遣愈多,调度愈广,有限而不继,稽违而不逮,一或乏兴,立致误事。
非惟不足以使人,不足以持久而已。
须预先办集,以备不测受给,差官专一应副。
又须乞朝廷不惜重费。
欲奏大捷,除大患,成大功,全藉军实之裕。
一、今欲少效火攻,则所在军中自有火炮之法,左统领自有见成可用之炮。
近延祥寨官亦见依法做造,但恐不能多耳。
今当计其费用给之钱本,责其多造。
舟师取捷,尤更神速。
外此,则多括善水民船,多载乾燥火草藏之密处,以伺便乘机而发,以备火攻之法。
一、擒捕此贼,本只海澳土豪隅总等之所能办也。
盖此贼虽在海中,而日用饮食之物无非取之海岸之上,苟海上之人若能同心协力,处处严行禁止,痛加拒绝,使不得上海岸,则非饥死亦渴死矣,将欲何为哉!
唯海上之民多有所取,利其珍宝,动千万计,则富者为之停藏,贫者为之役使,甚至多起酒楼,多设妓馆以诱之,惟恐其不来。
其小小鱼船以捕鱼为名者,又多为贼之耳目向导,是贼徒猖獗凶横,皆吾民之通同而至此也。
今须于各海澳去处,团结保伍,统以澳长,如有一家停藏贼徒,引接赃者,保伍并加连坐。
遇有贼船者,保伍、民兵、澳长为将,深防固守,使不得近岸,近则聚众擒捕,随以官军击之,彼将有送死而已。
此项见欲措置施行。
一、海各有澳,可加防守;
澳各有长,可为总首。
百姓各居海乡,可习水战。
今广择有物力之家、且素有干略、为众所推者,贴补总首,俾之专管结集保伍,以充民兵。
其总首等须假以名目,候其有功,与之正补官资,而保伍民兵候有劳绩,亦当等第推赏,庶几乐为官司之用。
此项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
一、贼人头首不过一二人,多或三五人,此外人虽众多,皆是随从,或是胁从,未必人人乐为贼用。
其头首者,岂不知世间未尝有不败之贼?
未必全不识利害祸福者也。
今除密遣用间外,合又公行榜示,显示重赏,使为首者日下散众投降,则当赏以某官某职、钱几千贯文,又使为从者或擒其首、或斩其首以来归,则亦当赏以上项官资、钱会,非惟不加罪而已。
其首与其从闻之,必两相猜疑,亦足以间其心而离其党,必有一应者。
此项要得明立赏格,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
一、贼不难捕,在不吝重赏耳。
既须明立赏格,今如承信郎等以至进武、进校尉副尉告命绫纸,若得朝廷多行颁降以待行赏,上而兵将,下而隅总,必有希慕歆羡而勇往直前者。
如或有违节制、有违军令、逗遛阻挠、畏避退缩、即不用命、反致败事者,定行军法。
赏罚须是信必,断不可乱。
此亦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
一、唐人谓群盗如麻,不可寻逐,无关可守,无要可防,正为海寇言也。
海道洋洋无际,以一州之境已自不可穷极。
若舟师屯聚一处,则无常山蛇之势,首尾固不足以相应。
若散屯诸处,则又恐势分力轻,不足以吞并。
今合令各县各寨总首民兵互相察探,互相报应,的知贼船所在,会合夹攻,庶几有济。
此项见欲措置施行。
一、姑以福州之境言之,贼船自北而来者,则自温州界分铜盘山、半洋碓等处而入;
自南而来者,则自兴化界分南啸山、南匿寨等处而入。
既入此,则涵头、迎仙、江口岩、浔商屿、波浪澳、小练等处,乃行劫商船之所也。
中间西之小练山,东之荻芦头,乃南北出入之关,若于此把断,使南不得以过北,北不得以过南,必可成擒。
此处尚有可以增损守禦之处,此外则海势阔远,事体重大,未敢轻言。
大槩北而浙东诸郡,南而广东,须一体严行措置,乃常山蛇之势也。
盖以三路而论,则广东首也,浙东尾也,福建中也。
福建而论,而福州尾也,漳、泉首也,福州兴化之间中也。
本路既将行下诸州诸县例行措置,要取其首尾中相应。
若浙东、广东欲如首尾中之相应,则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
一、向来贼船在海,其不知虚实者,例皆望洋战惧而已。
如寨尉等力小势轻,固若不足以敌,至有诸司调到战船水军,非势力不足者,则又多不肯向前,东西向背,大类彼此两相回避者。
即未尝见官军与贼人决战一合,是致在海之贼洋洋得意,声势愈张,骄横益甚,若无如我何者,而不知其初无能为也
如今年之夏,福州延祥寨官李安国独敢力与之战,便能生擒杀死其众,莫计数目,而彼即狼狈,进退无路,乃自此散去,是一决战之功也。
今若三路合谋,并力夹攻合战,为灭此然后朝食之计,则彼将何为哉?
若是各守界分,幸其出境,即为无虞,纵之使去,不逐不杀,则未知肃清之日。
合三路为一家,措置如一体,兵以殄灭为期,此项须听自朝廷指挥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