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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参政1136年12月 宋 · 苏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四、《双溪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伏审上眷旧劳,复还大政。
命传疾置,罔不佥谐。
道路欣拜于锋车,搢绅腾咏于纶綍。
事系国体,喜溢民情。
前古建极之君,至精考慎;
其相风云感会,霖雨敷施。
虽天纵日新之姿,亦人谋弼谐之助。
恭惟治本,要在得人,核实循名,较修量短,验于已试,柬其真才。
莫如孟子恭王,必曰仁义;
亟召穆之而翊亮,同济艰难。
迫促诏音,参陪道论。
凡密勿邦家之务,待畴咨国老而行。
相时会通,若惊受宠。
伏惟参政相公金玉王度,蓍龟帝谟,望峻乌台,词高鳌禁
梗议无隐,砭世之盲;
清节无华,干国之蛊。
若安世而簪笔持橐,如次公而增秩赐金。
以万姓劳苦为忧,以四海焦枯自任。
著书传道,趋圣域而优长;
重席谈经,发睿学之高妙。
文士宗其题品,武臣赖于抚循。
寡悔与尤,当世谁比?
或出暨处,底绩见知。
数移百六,运际升平之日。
督励耕战,宽恤闾阎;
振纲维,善厚风俗。
拯遗黎而迓箪食,宾左衽而系长缨
允副渊衷之怀,果慰天下之意。
霸姜微管,似此得君而成;
翊舜命皋,岂曰安民之易。
夙事芙蓉之府,乐逢桃李之蹊。
被捃拾躏藉之馀,犯而岂校;
傥湔洗照临之末,公生至明。
窃惟屏退之踪,岂忘致恭之礼!
矜恤孤拙,祗恃仁恩。
钦想于衷,敷述奚既!
婺州稽古阁记1202年闰12月25日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三、《渭南文集》卷二○、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区
大观二年九月乙丑,天子既大兴学校,举经行之士。
于是诏天下州学经史阁,皆赐名「稽古」。
婺州稽古阁者,本以阁之下为讲堂,而阁用大观诏书易名。
绍兴中,学废于火,及再建讲堂,虽复其故,不暇为阁。
至嘉泰元年太守丁公逢,乃即讲堂后得旧直舍地以为阁,而请于今参知政事许公大书其颜。
公书宏伟有汉法,于是阁一日而传天下。
丁公既代去,曾公㮚来为郡,阁之役尚未既也。
于是窗户阑楯,瓦甓髹丹,粲然皆备。
又为两庑,达于讲堂,高广壮丽无遗力。
南山在其上,双溪缭其下,烟云百变,朝暮献状。
阁之后有仰高堂,旧祠资政宗公泽尚书梅公执礼中书舍人潘公良贵
三公皆郡人,有忠义大节,而祠庳陋且弗葺,曾公彻而大之,始奕奕与阁称。
曾公以邦人之请,及州学教授君梦得所叙,移书史官山阴陆某,愿记其始末。
时方修孝宗光宗两朝实录,业大事丛,而奏篇有程,久乃能如曾公之请。
、禹、皋陶,书纪其事虽不同,然未尝不同者,稽古也。
稽古必以书,前乎之书,其《易》之始画与《典》、《坟》乎?
《易》之画幸在至今,而《三坟》、《五典》自楚倚相以后,不闻有能尽读者,世所共叹也。
虽然,今读《易》不能知伏羲之心,读《典》《谟》不能知、禹、皋陶之心,虽《典》《坟》尽在,亦何益于稽古?
故予以为士能玩《易》之画,与身亲见伏羲等;
反覆尽心于《典》、《谟》,与身亲见、禹、皋陶等。
能亲见圣人。
而不能佐其君,兴圣人之治理,岂有是哉!
士之放逸惰偷,不力于学者,固所不论。
学而不亲见圣人,犹未学也。
亲见不疑,而不用于天下,则有命焉。
进则不负所学,退则安吾命而无愠,斯可仰称大观诏书,与贤守复阁之意矣。
士尚勉之。
嘉泰二年闰月二十五日中大夫直华文阁提举佑神观、兼实录院同修撰、兼同修国史陆某谨记。
监丞周公墓志铭1205年11月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一、《渭南文集》卷三八、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公讳必正,字子中
曾祖讳衎,朝奉郎
祖讳诜,左朝散大夫
皆赠太师秦国公
曾祖妣郭氏,祖妣潘氏、李氏、张氏,俱赠秦国夫人
考讳利见,左朝请郎,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尚氏,赠邺郡夫人
世居郑州管城县。
祖秦公通判吉州,遇乱,不能北归,因家焉。
光禄与弟秦公讳利建,皆世以进士擢第
公与从父弟丞相益公讳必大,成童俱入家塾,学行修立,俱以世科自期。
已而益公策名,又举博学宏词,如其志。
公乃不偶,始以祖遗泽,补将仕郎易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
亦尝贡至礼部,久之,调袁州司户参军
适岁旱盗起,分宜巡检捕之,皆不能获。
安扶龚公茂良闻公至,召问计,公曰:「此皆饥民,群聚贷以自活耳。
桀黠为之倡者,才一二辈,可以计取,馀必自散」。
龚公乃檄公往捕,至则谕以祸福,解散其党,而阴募乡豪,授之策,俾擒致盗首,于是盗尽得,坐诛者二人而已。
龚公复委公以荒政。
当是时,自郡至属邑,流民坌集,公日夜行视,凡累月,全活钜万。
诸司共荐于朝,孝宗皇帝召对便殿,论奏合上指,谕以将褒用,遂改宣教郎,知建昌军南丰县
南丰剧邑也。
公遇事明敏,常若有馀。
氏夜被盗,并杀守藏奴。
贼逸去,公物色求之,果获。
面诘犹不承,搜其家,得白金器一箧。
既至,倒奁出之,囚闻其声,即引服。
净梵寺有盗,夜斩关入,既获,公察其非盗,挺出之,立赏捕真盗。
僧恨甚,以公为故出,诉之郡。
郡方以他事怒公,即逮所纵囚,系鞫甚峻,囚不能自伸,并邑吏皆重坐。
未几,获真盗送郡,拒不肯治,公乃以白诸司,虽治,犹久不决。
御史闻之,奏徙大理,乃得实,如公所言。
邑赋色目极繁,以入偿出,不足者犹四万缗,率苛征预借,苟逭吏责。
公至,一切罢之。
且以其实言于转运司,得稍朘,邑赖以苏。
乡校久不治,公凡可以补弊起仆者,一切为之。
甫满秩,诏赴都堂审察,除主管官告院,进军器监丞
会益公参政事,公请外,知舒州
陛辞,所陈又合指,命公恤民隐,修武备,辟田莱,并究鼓铸利害。
先是同安宿松两监,岁铸铁钱三十万缗,言者以为扰,既损其半,而监亦遽废。
亟复,会岁荐饥,又命罢铸,故临遣及之。
公至郡,乃知地产铁炭,民以不售为患,而兵工失业,亦或转而为盗,故当饥岁,尤宜鼓铸以聚民。
条上便宜,诏命复铸,且省宿松监入同安
公奉行尤有术,公私皆便。
又奏:「自昔鼓铸,未始淆以铅,止因议者谓入铅之钱,不可为兵,始淆铅以铸。
臣尝亲视之,铅之精者为飞烟,其滓恶下坠炉底,与铁初不相为用。
亦尝以入铅不入铅钱,较其坚脆,及冶为兵,初无异。
徒使处、信两州岁岁挽运」。
谓宜废夹铅之制。
又奏:「郡岁输上供缗钱五万八千,旧皆倚办于常赋,不足,则取征榷之赢以补之。
乾道间守臣偶以羡馀为民代输租税一年,而来者因踵为例。
会征榷之赢不能当其半,馀三万趣办于坊渡二十九所。
今诸场旧馀铁炭及民所贷钱,凡一万五千缗,若取以为铸本,可岁得三万缗,代舒民上供。
悉罢坊渡之征,百世利也」。
事俱施行。
大修学宫,如在南丰时。
又立文翁于学,立将军庙于城南,皆舒人也。
复故堤城北,以禦灊溪涨溢。
民田数千亩,复为膏腴,因作四桥于北西东门之外。
其一,公自捐俸为之,州民号周公桥。
郡东南有乌石陂,分其流,旁则为石塘陂。
乌石之民,欲专其利,乃壅水使不得行,石塘之田,岁以旱告。
公命怀宁丞视之得实,图上于州,公按图自以意定水门高下。
甫去壅水未尺馀,得古旧迹,与所高下不少差,陂利始均
石塘民喜至感泣,乃歌曰:「乌石陂,石塘陂,流水溅溅有尽时,思公无尽时」。
徙知赣州
过阙,上谕曰:「闻赣兵悍骄,死徙之馀,今亦无几,可勿复补。
倘尚循故习,卿当便宜行事。
朕将以他郡兵更戍」公对:「守臣古号郡将,今结衔云知军州事,茍有过,臣自当临几应变,不敢劳圣虑」。
上喜。
明日语宰相曰:「周必正有器识似其弟」。
谓益公也。
至郡,江西副总管钱卓,本起行伍,暴人也。
入境,下令诸校将,以翼日部肄其子弟,选补军额,初不以告郡。
请见,公诘其率意,力止之,且微谕以上指。
钱惊谢,然意不悦,乃漏公言于诸校将,激使诣郡诉。
公徐晓之,如所以告,辞指明辩,卒皆贴服,无敢欢者。
章、贡二水,来自郡南,夹城东西流,皆有浮梁以济,而城南独以舟渡。
溪恶,或至覆溺。
公始作南桥,又治道路,以石易甓,最数百丈。
兴国县之安陂,溉田六十顷,水势自上奔突,故难筑而易坏,坏且五十年。
公命复之,费不及民。
提举江东常平茶盐公事。
入奏,还道玉山县
县有徐田陂,其渠濒江,数决。
将徙渠,则地主不可;
将徙陂而下,则柘陂居下流,惧为己害,复不可。
交讼于公。
公谕徐田民买地凿渠,倍雠其直。
柘陂民遂幡然无靳色。
三日,渠成,溉田三百馀顷,民大感悦。
江自陂而下,避碍析为两支,其一掠县堧而去。
岁久岸溃,民居其滨者,闻公修渠以利民,乃遮道自言。
公为相水之冲,为石堤。
民欣赖之,相与绘公像,祠于玉虹桥侧,岁时奉牲酒,抵今不懈。
旧法没官之产以畀民耕,而归其租于常平
及是,议臣请鬻田,以价充籴本。
公言:「如此,则常平储愈匮,请除新令」。
光宗皇帝从之,因并行于诸路。
池州旧试贡士,率寓景德寺,隘不能容,士病之。
会阙守,公兼领郡事,始作贡院八桂于门,名其门曰擢桂
是岁,贡士五人而三奏名,士以为公之赐。
言者榜于间言,诬玉山之役以为扰。
罢归,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上章纳禄,不许,再命武夷祠,而公归志已决,告老益力,乃许致仕。
公自江东还,阖门屏外事,读书赋诗者累年。
益公少公一岁,亦谢事归第,相与置酒高会无少间,时人比汉二疏。
益公薨,公哭之恸,不复有世间意。
开禧元年十一月旦,感疾不起,享年八十一。
娶向氏,文简公五世孙,封恭人,前公一年卒。
男二人:綖,早夭。
纲,今为修职郎,前潭州醴陵主簿
一女,适进士
孙男二人,颂、颖,皆将仕郎
孙女一人,尚幼。
恭人之殁也,葬庐陵县膏泽乡金凤山,祔大墓之东。
至是,乃以十二月庚申,奉公柩合葬焉。
维公仕自迪功郎,积迁至奉直大夫,爵管城县开国男,服三品。
公孝友最笃,归自龙舒,筑第于永和镇,聚族共爨。
弟侄早世,育其孤如己子。
伯氏宜春守出妾之子世修,流落境,公访得之,为治产筑室于永丰,盖伯氏志也。
其处闺门率如此。
人有寓旁近者,皆岁馈之。
刚介有守,不以进退累心。
方家居时,前后当国数公,多与公有雅故,数问公安否,公应之泊然。
益公屡推恩数以貤公,亦辞不受。
善属文,尤长于诗。
孝宗皇帝尝访当代诗人于胡忠简公铨忠简首称公。
敷文阁直学士程公大昌,亦称公文学操行之美。
晚取庄周息鲸补劓之说,名其堂曰乘成,因以自号。
有文集三十卷。
书有古法,四方丰碑巨扁,多出公笔。
既葬,纲以朝奉大夫新知真州郭君赟之状来求铭。
某与益公定交五十年,且尝遇公于临川,适重九日,同集拟岘台,风度话言,尚可想也。
而女孙又归公之从子纪。
情好厚矣,铭其敢辞。
铭曰:
仕不为不逢,人不以为通。
年不为不究,人不以为寿。
有爱在民,百世不泯。
有嶪其丘,利尔后之人。
龙图阁学士宣奉大夫特进程公大昌神道碑庆元二年1196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吏部尚书程公龙图阁学士就第,踰年而卒,其子准等持兵部侍郎杨公大法所状行实属予以铭。
予与公同年进士,数尝同僚,厚我莫如公,知公莫如我,其何敢辞?
恭惟孝宗皇帝圣学高妙,励精政事,尤有知人之明。
惟公历两省六曹,以该洽直谅见知,相与论道,统平政体,在廷少比。
公亦忘身徇国,思为朝廷植悠久之计。
其在外则心乎爱民,长虑却顾,未尝便文自营,士大夫皆以不大用为恨。
及事寿康皇帝,兴念旧僚,叠加恩礼,而左右乏里言,公亦老矣,无意仕进,得谢于家,尽发所蕴,著书立言,启迪后生。
盖其自幼至老,禨祥卜祝无所信,玩好技艺无所嗜,唯通经评史,考古验今,一事未详,一理未穷,弗措也。
其始终大概如此。
若乃爵里议论,则可一二数矣。
公讳大昌字泰之
按程氏其先出自重黎,周有休父封于程,地在关中,子孙散居西北。
开府仪同三司灵洗者,效节萧梁,著功于陈,封忠壮公
《南史》以程安为新海宁人,即今徽州休宁也。
厥后或北归,或遂留,故公为休宁人也。
曾祖晟,娶洪氏。
士彦,娶金氏。
父畎,累赠正奉大夫
淑人陈氏,世积善尚义,孜孜教子。
至公颖悟殊常儿,十岁能为文。
绍兴癸亥重立太学,年甫冠矣,一试即与选,学官争为延誉。
二十一年,登进士第一左迪功郎、主吴县簿
丁正奉忧。
服除,献文于朝,宰府奇之。
二十六年,除太平州教授明年召为太学正
三十年馆职必试乃除,初召朱熙载等,再召刘仪凤等,皆辞。
上命宰职择人,不许辞。
以公应诏,仍谕上旨,遂除秘书省正字,改左宣教郎
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受禅,擢著作佐郎
初政锐意事功,命谕四出,贵近或预密议,公因轮对及之。
寻命百官条弊事,公又极言:「汉石显元帝信己,先请夜开宫门之诏。
他日故投夜还,称诏启关。
或言矫制,帝笑以前诏示之。
自是真矫制,人不复言。
国朝命令必由三省,防此弊也。
请自今被御前直降文书,皆申省审奏乃得行,以合祖宗之规,以防石显之奸」。
又论:「去岁完颜亮入寇,无一士死守,而兵将至今策勋未已。
李宝胶西虞允文战采石,实屠亮之阶,今罢兵,允文守夔,此公论所为不平也」。
上韪其言。
皇子就傅,遴择宫僚,九月以公为尚书驾部员外郎,兼恭王赞读,又兼兵部郎官
隆兴元年,兼庆王府直讲
十二月丁母忧
乾道二年春服阕,召为考功员外郎,六月复兼恭邸赞读,八月迁国子司业
三年十二月,兼权礼部侍郎,一时文柄举属公。
其成就人才不可计,凡今老师宿儒多公门生也。
五年正月,兼权直学士院,宣对于选德殿
上曰:「朕治道不进,如何」?
公知上志在恢复,迎合者多,即奏:「陛下勤俭过古帝王,北虏自通和知尊中国,不可谓无效。
但当求贤纳谏,使政事日修,则大有为之业在其中,不必用迎合之言,求奇策以幸速成」。
又言:「淮上筑城太多,缓急何人可守?
臣谓设险莫如练卒,练卒则在选将」。
上深然之。
后数日再召对,上曰:「卿前言朕俭是也,独病风俗太奢,用度不足,今早与大臣议立法以止之」。
公奏:「居室衣服、吉凶之礼,皆由著令,要在上之人持久以化之耳」。
上又问:「卿更有何事为朕言之」?
公曰:「事有大小,有先后。
今四方狱案必经圣览,大臣因是亦困省阅,何暇议大事、急先务乎?
往陛下尝增左右司为四员,若渐复减员,分以委之,中书之务清矣」。
后数年,迄如公言。
八月除直龙图阁江东转运副使,盖公求试民事,故以乡部宠之。
公引嫌改浙东提点刑狱
越帅多大僚,适岁丰,酒税溢额,漕臣不敢问,乘公摄帅,遣其属挟朝命括羡财,且将增额。
公力拒之,曰:「某宁罪去,不可增也」。
越人迄今德公
七年,复徙江东运副,诏勿引嫌。
公犹不自安,踰年乞祠,就徙江西路。
公曰:「可以兴利除害,行吾志矣」。
九年岁歉,出钱十馀万缗代输、吉、临江南安四郡五等夏税折帛,遏饥民为盗之原;
又迁吉安造船场于台治,以省费革弊,凡吉旧欠皆捐之。
清江县有破坑、桐塘两堰,堤江四十里,护田千三百七十顷,民居陆地又三百顷。
堰坏四十年,岁罹水患,公力复其旧。
又奏漕臣遇代,积累欠数病州县,乞行蠲削。
淳熙元年冬诏可,凡乾道七年八年诸路欠税赋丁役及他钱物并除之。
由公一言,上恩及天下矣。
岁满再任,进告不下,宰执问其故,上曰:「程大昌职事修举,自合加职」。
乃升秘阁修撰
二年四月,召为秘书少监,九月兼权中书舍人
六合塔僧以镇潮为功,求内降给赐所置田产,仍免科徭。
公奏:「二税外和预买折帛正额、额外科借皆科也,保正长、身丁杂役皆徭也。
僧寺既违法置田,复移科徭于民,奈何许之?
况自绍兴二十二年修塔之后,潮果不齧岸乎」?
御前置忠锐、忠武军,以浙西路钤辖李师古统制带御器械世明兼训练,援例增请给。
公执不可,其命俱寝。
俄兼崇政殿说书
三年四月权刑部侍郎,升侍讲,五月兼国子祭酒
公言:「辟以止辟,未闻纵有罪为仁也。
今四方谳狱例拟贷死,臣谓有司当守法,人主察其可贷则贷之,如此则法伸于下,仁归乎上矣」。
上以为然。
旧法,宰执初除、转厅,皆有给赐,减半。
其后太尉使相三少而上往往取旨视枢密使都官用例,寖失法意。
公请自侍从执政、自执政而相则为初除,法当全与;
馀为转厅,皆减其半,遂为定制。
上知公持正不避怨,滋欲用之。
四年八月给事中
江陵统制官逢原纵部曲殴百姓,守帅辛弃疾谓曲在军人,坐徙豫章
公极论不可。
上曰:「朕治军民一体,逢原已削两官,降本军副将矣」。
康与之绍兴时以谈谐进,后坐事长流广南,至是有与为地,刊除旧犯,还其资历,公封还敕黄。
上喜曰:「待迁擢卿,其益尽心,无避忌」。
十月落权字。
五年正月知礼部贡举,御制《原道辨》,寻易名《三教论》,独公与闻之。
六月进吏部右选侍郎,兼同修国史
小使臣监镇兼烟火者,验老病而已,公以其亲民,面令读律,且诘其大旨,不通者辄罢遣。
八月兼权吏部尚书
六年夏,正除权吏部尚书
公遇事启请,知无不言。
如论军中强壮子弟及西北伉健之人不可轻听离军;
禁卫不以膂力进,今率三年辄补外官,用违所长,宜留寘三衙
又欲酌绍兴旧制,命诸军挽强转资,稍示劝诱。
又请究归正伪冒,裁减添差,以宽州郡。
面奏堂白累万馀言。
会举行中外更迭之制,公力请郡,是冬除敷文阁直学士、知泉州
陛辞,上谕曰:「凡有见,悉奏来」。
自南渡后,泉为台、信、建昌邵武四郡代输银二万四千两,诸县并缘苛歛预借。
公条便民事,具言本末,有司持之未下。
明年首为民代输一年,且乞禁绝后日预借,又蠲前岁秋苗之未输者。
八年春,汀贼沈师作乱,诏并剿其徒。
公请罪止渠魁,赦其胁从,仍许徒众相纠,可使亡命解散,不然数州据乱,是坚其附贼也。
宰相然公言,奏行之。
是冬,沈师独与死党窜伏漳州山谷间,距城百馀里。
州有左翼军戍将萧统领者卷甲赴之,逮夜力疲,搏贼不胜,死焉。
闽中大震,漕檄左统制裴师武出兵。
武置司在泉,谓帅符未下,不敢擅兴。
公手书趣之,曰:「事急矣,有如帅责,君可持吾书自解」。
又取前得释胁从之旨,散榜以间其党。
师武至漳,群情顿安,捕获谍者十馀曹,皆椟藏兵器,谋刻日纵火为贼内应。
微公先事从权趣师武行,漳且屠矣。
太守刘正义、郡人今左司郎中郑公显驰书谢公曰:「城邑获全,公之赐也」。
终更,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十三年秋,起知建宁府十四年提举南京鸿庆宫
自公为郎,首侍寿康于王邸,多所宏益,其后间谒东宫,必款语移时。
尝用家人礼许见,今上及公主亲取宝器酌酒饮公。
受禅之初,与宫僚一等推恩。
绍熙元年宝文阁直学士,旋知明州,示将复用,遽以祠归。
四年,超进龙图阁直学士
明年请老,进本阁学士致仕,皆非常典也。
庆元改元十一月甲申,以疾不起,享年七十三。
积官宣奉大夫,爵新安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赠特进
公自宦游去乡里,乐吴兴溪山之胜而卜居焉。
晚得安吉县梅溪乡邸间山,规营茔域,未成而卒。
淑人陈氏,公母之从兄女,生百日,值方腊乱,父母携匿谷中,祝曰:「儿若贵,勿啼」。
自是悄然。
既长归公,事舅姑以孝闻,生诸子躬自鞠育。
公嗜书,未尝省家事,宾祭孔时,淑人力也。
年七十六遭公丧,谓诸子曰:「吾得从而父足矣」。
病不服药。
后公四十七日,安然而逝,遂合葬焉,二年四月辛酉也。
四男:准,朝散郎、新通判太平州
本,早世;
阜,朝奉郎、知上元县
覃,宣教郎、新浙西茶盐司干办公事
三女:适承直郎监行在文思院都门郑汝正;
次适奉议郎、新知湖州武康县丁大声;
季,早亡。
孙三人:端复,登仕郎
端节、端履以遗泽补官。
孙女三人。
公有文集若干卷,别著《禹贡论》五十二篇,辨江、河、淮、汉、济、弱水、黑水甚详,凡诸儒舍经泥传注失禹本指者一皆正之。
又为《山川地里图》,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博洽重许可,读之大叹服,谓不可及。
公在讲筵,遂以进御,天语嘉奖,今行于世。
别有《演蕃露》六卷;
《考古编》、《易老通言》、《易原》、《雍录》四书各十卷;
《北边备对》六卷;
《书谱》二十卷,取五十八篇互相发明,篇为一论,抉隐正讹,尤有功于学者。
呜呼,若公可谓博学笃志者矣!
铭曰:
浩浩千古,孰知其津?
扰扰万生,孰致其身?
伟欤程公,绝类离伦。
气以直养,业以精勤。
士之指南,国之宝臣
其在两禁,昌言复君。
使于四方,仁心庇民。
胡不弼谐,迄其经纶,归而著书,极道之真。
既没言立,庶几不泯。
自歙而湖,肇自于今。
有式新阡,尚考斯铭(《平园续稿》卷二三。又见弘治休宁志》卷二七,《新安文献志》卷六八,《南宋文范》卷七○,同治安吉县志》卷一四。)
「减半」上疑脱「转厅」二字。
贺皇太子冬节1171年11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九、《诚斋集》卷四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土圭景至,有融重日之光;
葭琯气浮,丕应一阳之复。
宜鼎来于祉福,以钟美元良
恭惟皇太子殿下仁孝日跻,温文天粹
东序舞籥,泳礼乐之缉熙;
西学尚贤,挹诗箴之儆戒。
俶临华始,翕受邦休。
某縻以攸司,隔于称庆。
仰惟子职,钦承二圣之欢;
乐只时和,奉上万年之寿。
宋故少师大观文左丞相鲁国王公神道碑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三
孝宗皇帝齐圣天授,勇智天挺,皇乎有阖辟宇宙、旋乾转坤之姿,盖艺祖之神武,仁宗仁俭神宗之英明,高宗武文,集四圣之大成,金声玉振之者也。
而稽古舍己,比崇华、勋,闻善从谏,兼徽汤、禹,圣而不居,能而不矜,汉五凤唐贞观,风斯在下矣。
故其图任相臣,在初元时则有若魏国张公浚,在中年时则有若雍国虞公允文,皆骏发扬厉,誓清中原,人咸谓君臣投分,一何契也!
至其季年则不然,乃选于众,而举鲁国王公
公之为人,貌不襮其刚,动不显其方,呐呐恂恂,言徐色夷,以春迟湿之气,而当风行雷厉之威,人又谓君臣异趋,又何睽也!
然公自疑丞以宅该辅,十有四年,视前数公,独久厥职。
算效考成,济登隆平,日不足而岁有馀,朝廷清明,纲纪爰整,众正列布,百度咸熙,民物乐康,边鄙嘉靖,淳熙之治视庆历元祐无所与逊者,主之圣亦臣之贤,又何伟也!
呜呼!
孝宗之远猷深旨,是可得而天窥海测也耶?
公讳淮,字季海
其先太原人,五季避地至婺,八世业儒。
曾祖本。
祖登,策进士第,终官承议郎、知湘潭县
父师德,宣义郎
皆赠太师,鲁、楚国公
母时氏,封魏国太夫人
公自幼警敏,寡笑与言,表和里正,力学工文。
绍兴十五年进士,时年二十。
台州临海太守萧振一见许以公辅器。
帅蜀,辟公入幕府
造朝,改左宣教郎,累迁校书郎
高宗皇帝御史中丞朱倬举可御史者,以公应书,除监察御史
右正言,首论:「大臣养尊,小臣持禄,以括囊为智,以引去为高。
愿陛下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
时宰汤思退无物望,公条其罪数十,于是册免,公论韪之。
至于宰士方师尹之狡险,大将刘宝之掊克,吉州守臣魏安行虚增鬻公田之估,皆奏免所居官。
陈辉、王传之才,皆荐为郡。
两淮之互市,如七闽之鬻盐,如诸道之预买折帛,如淮漕之夺民榷酤,皆言其敝,多所施行。
楚公忧,既葬,奉母庐墓,哀动行路。
免丧,除直敷文阁福建转运副使时孝宗隆兴二年也。
旧制,鬻盐官自为场。
其后户计人算,强而售之,淆以泥沙,损其铢两。
公复其旧,小民大悦。
未几召归,言于上曰:「尧以知人安民为难,舜以明目达聪为急,愿陛下以自期,群臣以其君自任」。
又云:「自治之策,治内有三:曰正心术,曰慈俭,曰去壅蔽。
治外有四:曰固封守,曰选将帅,曰明赏罚,曰储材用」。
上曰:「卿曩居言责,议论诚确」。
秘书少监
光宗恭王,上妙简师交,首命公兼王府直讲国史院编修官
执政钱端礼私谒于公,正色拒之。
会王府生皇孙,公请正其典礼,端礼因是谗公。
上知公不相安,命知江州,改建宁府,仍直敷文阁
至郡,老幼逆于境曰:「吾一佛复来矣」。
公俭以裕财用,宽以抚军民。
民有骨肉之讼者,晓以恩义,有泣而去者,狱无颂系,里无叹声。
就迁副漕。
未几得召,御史李处全沮之,诏仍故官。
建之北溪湍悍,方舟以济,每岁桃华水生,随缀随裂,民病涉焉。
公伐石为梁,官费而民不与,梁成而民不知,民堂其南涯,肖公像而祠之。
改浙西提点刑狱,见上陈阁中利病四事,天语褒嘉。
且令一至东宫皇太子待以师儒,特施拜礼。
既至官下,精意谳平,冤者辏集,有数十年不决之讼,皆与直之。
于是有司不敢怠事,狱吏不敢舞文,囹圄娄空,民知远罪。
诸邑有前期借民租调者,公下令必罚,民用昭苏,治最上闻,以太常少卿召。
近习曾觌一再来见,公竟不见,闻者钦叹。
中书舍人吏部侍郎太子左庶子
未几,西掖为真,兼直学士院侍讲太子詹事
会郊祀恩应任子,公舍其子,任其弟。
时閤门官陈觉民超转遥郡防禦使近习龙大渊太师,仍畀开府仪同三司恩数,参知政事姚宪罢政,除资政殿学士,戚里张说枢密罢政,除太尉,在京宫观,公皆封还诏书。
公自掌帝制,训词深厚,有西汉风。
苏公轼太师词,尤为海内传诵。
翰林学士、知制诰知贡举
上尝与公论及朋党,至是发策问士以崇名节恶朋党,士风丕变,得士最盛。
上问公以文行之士,公荐郑伯熊李焘程叔达,后皆擢用。
淳熙二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公言于上曰:「曩者大臣知以和为和,而不知以和为战」。
于是一新经武,大整师律。
请令蜀中军帅补置偏裨者,必诣密院以审其才;
诸将勿私置亲军,以消其党;
庐州勿撤戍兵,以严其备;
中外诸军勿互招亡卒,致纪律之不严;
荆襄士夫勿私役民兵,致忠勇之不振。
荐蜀帅吴拱才可登用,郭田、张宣才堪为帅。
辛弃疾江西茶寇,上功太滥,公谓不核真伪,何以劝有功?
文州蕃部扰边,吴挺厍彦威失利之罪;
靖州夷人扰边,杨倓奏田琪失利之罪。
公谓二将战没,若反罪之,何以劝士?
三年八月,除同知枢密院事
靖州蛮既平,率逢原杀及老幼,文州羌既定,李昌祖诱杀降者,公皆请惩其罪。
四年六月,除参知政事
先是,参预龚茂良之政大抵慕魏相,庶位承风,多过于苛。
龚既去,时宰席久虚,公与李公彦颖同秉大政,赞上以治。
尚忠厚,诸路奏谳多所平反,政刑中和,一时气象蔼如也。
五年三月,除知枢密院事
蜀帅胡元质黎州青羌寇降,公请诏守臣不得邀功。
吴挺奏草羌寇亦降,公请诏抚之以劝来者。
先是,蜀帅范成大兴元军帅郭钧御众无术,至是折知常乃言治众以整;
成大吴挺颇失士心,至是胡元质乃言治军有纪。
上问一人而毁誉二三,公曰:「固未可遽罢,亦未宜遽用,此抑扬之理也」。
五年十一月,除枢密使,诏班缀恩礼并视宰臣
上从容言武臣岳祠之员宜省,公曰:「有战功者壮用其力,老而弃之,可乎」?
宰臣赵雄言:「北人归附者,畀以员外置之职,宜吏部」。
上曰:「姑仍旧」。
公赞曰:「圣意即天意也」。
又言:「宗室岳祠八百员,宜罢」。
公曰:「尧时九族,在平章百姓之先,疏骨肉之恩,可乎」?
郴寇陈峒颇张,帅臣王佐请节制诸军,公言:「莫若使各展其效」。
寇平,公言佐之功卓然,赏不可薄,上即除次对。
又言:「用流人冯湛,有功,请先释其累囚,趣上其功」。
又言:「军志曰『赏不踰时』,请趣上诸军功状」。
殿岩步军帅岳建寿初充职,即鞭其偏裨十人,有死者,士有怨言。
公言:「恩未加而威先之,请密赐训敕」。
荐陈溱伉健无华,王世雄奇厖有谋,上皆将之。
楚州守臣翟畋专杀八盗,池州守臣赵粹中专杀一驿骑,皆罪非殊死,公言其冤而正二人之罪。
广西刘焞平妖贼李接,上问功孰与辛弃疾王佐,公曰:「弗如也」。
乃畀集英殿修撰
七年,诏王某起居不名。
黎州寇平,上曰:「皆卿协赞之力,江湖广寇,卿力尤多。
至于行赏惟允,遂为后法。
陈康伯虽有人望,至于处事皆不及卿」。
蜀帅言昨平蕃寇,将臣成光延、高冕失律,公请夺爵或流窜。
上曰:「不已轻乎?
从军制」?
公曰:「故事,平内寇之功其赏半于平北虏之功,罚亦宜然」。
上欣然曰:「朕因卿言,释然有悟」。
乃命减死。
执政七载,多在枢廷,凡选授中外将臣及边方守臣,各称其职,有泛求恩倖从中出者,皆执不行。
方所军务,虽数千里外,应之皆切中事机。
上眷益隆,而公益夙夜兢兢,朝野贤之,望其为相。
八年八月癸丑,拜右丞相兼枢密使封福国公
先是,自不雨至,是日甘雨如注,朝士相贺,曰:「此傅霖也」。
户部言诸郡旱者口算绢钱,其缗八十馀万,上喜命相而雨,尽除一年。
于是公请发廪以振两淮之饥,择官以检民田之损,粜官粟以平畿甸之谷价。
于是富民无蕴年,贫者无道殚,民皆欣然,若更生焉。
先是,丞相赵公雄蜀人也,故蜀中名士多汲引在朝。
及赵罢相,有为飞语以撼蜀士者,皆有去志。
公谓一宰臣去,所用者皆去,唐季党祸之胎也,岂圣世所宜有?
于是求去者留,久次者迁,蜀士乃安,朝论以为盛德事。
王叔简者,蜀类试第一人也,赵公荐之得召,既至而赵去。
公力荐其文行,用为博士
近习王抃枢密都承旨,怙宠为奸,中外莫敢言者。
公极陈其罪,语甚切,谓自古人主受谤鲜不由此,上即斥之。
公荐名儒萧燧代之,小人屏迹。
言者论冗官之敝,请损任子。
公请自大臣始,人服其公。
及郊祀,任子减前郊之半,上甚喜。
时有谓公省事多积,除吏多滞者,语闻,上问:「久不除郡守,何也」?
公翼日启拟三人,上问孰可帅蜀,公以留正对。
命下,谏大夫黄洽贺上曰:「蜀帅得人矣」。
上喜,以其语告公,于是荐刘国瑞风宪李昌图版曹赵汝愚可闽帅,张枃可畿漕。
上曰:「卿迩日选用得人,决事惟允」。
公曰:「臣荐一士则谗兴,决一事则毁至,非圣主责臣以久不除吏,臣何敢哉」!
先是,故相梁公克家久外,公尝从容为上诵言其贤。
九年九月己巳,拜公左丞相克家右丞相
二公对持国柄,同心辅政,上虚己信任,士夫翕然归重,天下颙然望治。
公首以进贤报上为己任,谓李椿之老成,朱熹之练达可以寄民命,上使椿长沙为浙东常平使者
郑丙之刚正、芮辉文学可以侍经幄,上使侍讲天官
余端礼之精密、曾逮之风力可使为民曹,谓葛邲之行谊、熊克之文词可使登法从;
又请补馆职之阙员以储人材,选治郡之高第以为郎官
上尝访公以当世人物,公言儒学政事之臣如京镗谢深甫郑侨何澹、袁说交、吕祖谦尤袤谢谔阎苍舒罗点范仲艺洪迈沈揆陆游倪思莫叔光宇文介谢师稷王正己赵思赵汝谊何万、邓驲、陆九渊刘颖赵巩詹元宗吴燠陈仲谔詹骙周颉黄黼蔡戡林枅李璧郑锷赵彦中丰谊詹仪之方有开,皆一时之选也,上皆用之。
李处全钱端礼之孙象祖为郡守,上曰:「王某长者」。
一日上谓公曰:「今中外得人,前所未有,复见古风矣」。
故淳熙人物之盛,至今以为美谈。
然公守法度,爱名器,重人命,钦刑罚,惜人材,全始终,恤民隐,宣德意,审几事,持远谋,夙夜切磋,无微不尽。
郑丙议戍期至而不之官者,必严其禁令,公请遵已行之法。
林宗臣议私请托以求荐举者,必白发其私书,公谓长告讦之风。
邓槔祈改丹书而宰掾谓其罪不可掩,或欲屈法以从所祈,公曰如是则有司可废矣。
进士有求以免举之恩为升等之恩,或谓求者止八人,何必靳,公曰八人得之则百人援之矣。
宦官张去为请以己之官貤其子,公言其子已为遥郡,法不应迁。
龚颐以执政之客补官,求诣铨曹,公言圣世无近比,门不可启。
公之守法度、爱名器如此。
丹阳民有擅决湖水以溉田者,张枃请重其罪,公言民尝请而官不执,罪不在民。
又有饥而强借民谷者,执政请痛惩之。
公言令甲饥民缺食,罪不至死。
左帑胥吏受赇抵罪者三十人,公言刑者颇众,恐伤好生之德,于是流一人,耐三人。
夔帅林栗奏部民谭汝翼豪横可杀,公言夷人杀汝翼下人一百七十馀人,汝翼止杀夷人十七人,谓宜减死,于是止从编置。
吴宗旦刘国瑞请为盗者必杀,公言若尔,则盗必曰杀人者死,不杀人者亦死,等死耳,何惮而不杀人乎?
公之重人命、钦刑罚如此。
故相陈公俊卿请老,公言其材可惜,未宜遽从。
赵公雄请祠,公言人才实难,亦未宜听。
右相梁公克家告病求去,公言时方盛寒,请留之以经筵、在京祠官之职,俟春暄而后行。
部使者曾逢请祠以养亲,公言逢之孝养,宜加以贴职美名之宠,示砥砺于风俗。
周极有才而人多议其轻,公言跅弛之士缓急能出死力,上遂用为郡守
辛弃疾有功,而人多言其难驾御,公言此等缓急有用,上即畀祠官
公之惜人才、全始终如此。
版曹王佐言诸路旱暵,除租至五十四万石,上疑其过于多,公言其非过。
赵子濛言救荒多滥,公言百姓其谓朝廷轻失人命,而重发仓廪,虽知其滥,可不从厚?
沈宗禹请行推排贫富升降之法,公言开民更相纠举,其害甚大。
退谓同列曰:「吾辈见民疾苦,当如疾病之在身」。
王佐请诸郡上供一岁再校,后期者罚。
公言顷岁尝一校殿最,州郡争先,鞭笞苛峻,有至死者。
今若一岁至再,其害不细。
谓宜止于每岁之杪择一二逋负之尤者罚之,庶几吏不急征,民免苛政。
上大喜,曰:「甚善」。
公之恤民隐宣德意如此。
上尝论唐太宗之功业,因叹大功之未就,公以先德后功为规。
上尝遣汤邦彦使虏,而虏酋不礼吾使,因叹宿愤之未摅,公以上策自治为献。
虏使魏正吉朝贺不肃,公责之以朝仪,卒致其恭顺而成礼。
上欲废枢密院之非古官,公言军务至重,不宜弛备以示敌。
公之审几事、持远谋如此。
公所建明,上皆施行,此其尤著者。
十一年冬,边吏言虏主归朔庭,公言于上曰:「虏之情伪未可知也,或中原豪杰起而图之,为吾驱除,亦未可知也。
所宜先者,择将帅、严守备、明斥候、峙糗粮耳」。
边吏又言:虏境檄称,其主巡行故国,南朝来岁贺正旦、生辰使暂辍一年。
上曰:「彼止吾使,若彼使至,则如之何?
盍亦遣使郊劳乎」?
公曰:「彼既止吾使,亦必暂止彼使」。
未几边吏再言虏境有檄,果亦云然。
上再三嘉公,曰:「卿言于前,乃验于今,真庙谟矣」。
高宗皇帝圣寿新岁八十,公言礼之大者仪必极其崇,庆之隆者泽必侈其溥。
上命公绵蕞其典。
十三年正月朔,上躬帅百官朝德寿宫,奉玉卮,上鸿号。
礼成,发德音,行庆泽。
群公百执进律增秩,于是恩达于荐绅矣;
学弟子员径诣太常,于是恩达于韦布矣;
虎贲材宫饫赐餐钱,于是恩达于尺籍伍符矣;
敬老尊贤,薄刑已责,于是恩达于幽人山农海隅苍生矣。
公亦当进两秩,增封邑,公恳辞焉。
退而喜曰:「吾求去八九矣,而上不听,今可以从此逝矣」。
三月,公祈上丞相印绶,归田里。
章四上,不许。
九月,再请为祠官,又不许,进封鲁国公
来年六月,又累章申前请,又不许。
是秋高宗升遐,一时典礼皆公所定。
北虏遣使来贺生辰,或谓上在哀疾,既不受礼,宜辞其来。
公独言继好已久,骤辞其使,未可也。
谓宜除馆延之,徐议礼遣。
从之。
上欲遂服,令皇太子参决机务,乃于祥曦殿西序设幄次,命曰「议事堂」。
每有大政,宰执诣堂禀议,翼日随皇太子诣内殿进呈。
时公当轴寖久,尽瘁夙夜,重以魏国年高有去思,而国恤方殷,欲去不可,闵免踌躇,非其志也。
来年春高宗祔庙,公乃上章丐祠,见上面控,其辞危苦。
上恻然曰:「丞相无苦,敬当勉从」。
观文殿大学士,仍前特进鲁国公,判衢州,从公便乡邻、侍板舆之志也。
诏许辞行,拊劳再三。
退辞东宫,慰藉周悉。
宰执百官设祖帐都门外,观者叹息。
侍亲归里,稚耋驩迎,亲故歆艳,以为古人戏䌽画绣,公独兼之。
公即日上章力辞典州,请为祠官
上恩闵劳,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未几孝宗倦勤,光宗嗣位,公以旧学首奉明诏询初政。
公答诏言极切至,大概谓尽孝进德,奉天敬民,用人立政,罔不在初。
上欲拜公使相,而公宅魏国忧,有诏服除日降制。
公念母子相为命者六十四年,至此痛极,不如无生,誓以素食终丧。
既卒哭,得脾疾,亲旧劝公曰:「此素食所致也。
丧有疾,御酒肉,礼也。
盍强食从礼」?
言未毕,公一恸几绝,劝者乃止。
未几小愈,闻王人及门传宣慰问,且禭魏国以白金及帛疋两各七百,公起拜命,自草奏称谢。
一日,忽语家人子曰:「《易》卦六十有四,吾年亦然」。
即命子弟执笔,自占表章,祈致其仕。
翼日夜漏下十刻,薨于正寝,实淳熙十六年某月某日也。
先是一月,有大星霣于里门。
遗表上闻,两宫震悼,辍朝二日,赠少师,禭以白金及帛疋两各千,令奏亲属一人,添差本路干官以治襄事。
官其子孙七人,恤典从厚,终始哀荣。
明年十二月甲申,葬于婺之北郭外隆寿之原。
公娶何氏,左奉议郎、知温州瑞安县绅之女,累封冀国夫人
子八人:模,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
枢,朝散郎主管佑神观;
机,通直郎,监西京中岳庙
朴,迪功郎
栋,奉议郎主管佑神观;
楫,修职郎,监西京中岳庙
橚,宣教郎,监西京中岳庙
栻,寄理将仕郎
模、机、朴皆先公卒。
一女,适校书郎姚颖
孙男女十四人。
公风骨清臞,萧然简远,家人未尝见其喜愠。
冲淡寡欲,自奉甚薄,食不重肉,一衣十年。
每一饮食,魏国未食,不敢先尝。
闺门肃然,寂无歌舞。
在公退食,端居斋房,观书或至夜分。
合族千指,与同饱温。
训迪子侄,不异己子。
士夫客死,必赒其归。
好贤惜才,人有片善,终身不忘。
然不立党与,不市私恩,每有荐进,不告其人,其不知者或以为怨,终不自明。
公相孝宗,论事安舒,不迫不激。
论人先纯正,论政本宽厚。
是时士大夫多言闽人不可用者,公尝荐一二士,上曰:「非闽人乎」?
公曰:「立贤无方,汤之执中也。
必曰闽有章子厚吕惠卿也,不有曾公亮苏颂蔡襄乎?
必曰江浙多名臣也,不有丁谓王钦若乎」?
上称善。
自此闽士多收用云。
博士章颖论事狂直,上议绌之,公曰:「陛下乐闻直言,故士夫以言相高,耻不相若,此风可贺也,绌之乃成其名也。
绌之愈甚,其名愈重。
名既归于下,谤必归于上」。
上悦,复留。
司言天长县水毁七十馀家,上曰:「此常事,何必以闻」?
公曰:「昔人人主一日不可不闻水旱盗贼,《礼》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
可谓人之父母矣』」。
上敬纳焉。
君子此三言者,真古大臣之言也。
其开广贤路,长养谏者,固结民心,增益主德,其功远矣。
故上每称公曰「不党无私」,又曰「刚直不欺」。
夫外人见其粹温,而上独见其刚直,扬己要誉者能之乎?
隆兴以来称名相云
有文集若干卷,制草若干卷,奏议若干卷。
既葬十四年,栻走二千里,以其兄枢之书来庐陵谒万里曰:「先生非先公故人乎?
墓隧之碑未立,先生而不为,尚以谁诿」?
万里则按其诸子所作家传,及起居郎熊公克所作行状,摭其系天下国家之大者书之。
铭曰:
皇矣孝宗圣与天通。
英武刚明,而相鲁公
孝宗赫然,鲁公凝然。
赫然如天,然如渊。
规凿矩枘,落落弗契。
云胡相逢,同底于治。
闻诸晏婴,有同有和。
同罔可否,和罔唯阿。
未闻衢室,以俞废咈。
面惟予从,违弗汝弼
维皇之刚,用公济而。
维皇之英,用公粹而。
皇武用公,保大定功。
皇明用公,海函地容。
皇德增增,皇功锽锽。
皇治其弘,有巍其成。
昔周之宣,艾夜勤止。
暨厥末造,鹤诲驹刺。
唐之文皇,唐之
其渐二五,曾无荒。
隆兴之元,阖开乾坤。
震是狁魂,于强于安。
淳熙之季,薄海丕乂。
金瓯罔缺,龟玉罔毁。
何施臻兹,维皇不疑,维公不欺,维卒不欹。
谓公平平,无勇功智名。
后有思者,訾不来下(《诚斋集》卷一二○。)
诚:原脱,据四库本补。
宋故太保大观文左丞相魏国公太师文忠京公墓志铭1201年10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七、《诚斋集》卷一二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孝宗皇帝宅忧,北虏遣使来吊,帝遣朝奉郎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京公假朝奉大夫、试礼部尚书往报谢焉。
汴京,虏遣使郊劳,用夷礼。
盖我以哀往,彼以吉逆,彼必欲行彼之非礼,夺吾之有礼,至临我以威,以张夷狄虎狼之强。
我卒能执吾之有礼,折彼之非礼,使君臣诎服,以伸吾中国礼义之尊者,京公以必死抗之也。
大抵自古及今夷狄之所恃以行其无道者,止以一死怖士大夫而已。
不知夫死之为说,施之畏死者则止者行,施之不畏死者则行者止。
然畏死者未必不死,正使不死,其辱有甚于死;
不畏死者未必死,正使必死,其荣有甚于不死。
异时吾国之士,吾见有出使而移疾惮行者矣;
见有不惮行,既行而不称职者矣;
见有不惟不称职,而辱命者矣;
见有虏人馁之,至于献诗请降,以乞壶飧者矣。
奚而然也?
畏死故也。
今京公执礼如执玉之坚,趋死如趋隅之安,毅然正色而不可夺,虏卒不敢加无礼,不惟不敢加无礼,又复委曲顺从,惟吾之听而莫之敢违。
奚而然也?
不畏死故也。
鲁哀公孔子曰:「敢问人道孰为大」?
孔子曰:「礼为大」。
弟子问:「何如斯可谓之士矣」?
孔子曰:「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伟哉,京公乎!
惟得孔子论礼之意,是以见礼大而夷狄小;
惟得孔子论士之意,是以见君命重而身轻,孰谓一死能动之乎?
当是之时,天下忠臣义士闻其风而说之,咸曰:「是可以相天子矣」。
至于今上,遂相之,天下尚迟之云。
公讳镗,字仲远豫章人
汉魏郡太守房之裔。
曾祖皋,祖德用,父祖和,皆赠太师
封袁国公,父卫国公
母徐氏、继母徐氏,皆封秦国夫人
建炎三年,金寇据豫章,恐城中之人图己,家质一壮男子,卫公同产四人莫敢往者。
吏持父母甚急,卫公慨然请行。
后尽戮质子,卫公逸水而免。
寇退,访父母,得诸野,奉以归,兄弟俱全,州闾称其孝感
公稚而翘秀,受孔安国尚书》,通子史百氏,试郡学必前列。
及大比,对《典》《谟》义,极陈禹皋赞舜深旨,考官惊异,谓有经纶业。
明年绍兴丁丑进士,奉大对以直闻,时年二十。
抚州临川县簿,令陈鼎有能名,公一日旁观其政,曰:「吾得之矣。
然陈以繁,吾以简」。
再转南康军星子县,地濒江,田病水,故多讼。
公核簿正,程里胥,缿筒顿清,善良得职。
郡计大半倚舟征,吏缘虐取,过者目为虎穴。
守属公董之,薄征通商,民誉蔼如,部使者王秬首荐之。
及公造朝改秩,小司寇,见公喜曰:「公才宜在天子左右,毋庸诣曹受邑」。
公固请自试治民,曰:「薄州县,荣中都官,士夫皆然,公独不然,可以泚孟晋之颡矣」。
江州瑞昌县,俗以终讼为贤,大姓磐据,持吏短长,夺攘民业。
忽有媪持牒庭下,公诘其由,莫知所对。
公曰:「必某大姓也嗾此媪者」。
逮其人下之吏,尽服其辜,杖而屏之邻境,尽取所攘以归其主。
始民乐公岂弟,至是一邑大惊,三年莫敢犯者。
部使者荐之,章交公车。
参知政事龚茂良荐公于孝宗,转主管官告院
先是,茂良豫章日得公笺奏之文,奇之,曰:「此汪彦章辈代言手也」。
庀职两月,诏从臣举良县令执法官给事中王希吕以公应书,即召见。
时帝方英明果锐,有雪雠耻、复境土志,夸者乘之,递进窾言,以规速化。
公言于帝曰:「天下固有落落难合之事,亦未有骤如意之事」。
帝曰:「天地尚无全功,天下安有骤如意之事」?
盖悟公之规也。
因极言州县俱困,民贫兵骄,士气隤靡,媢贤憎直。
帝曰:「卿议论通明,有用材也」。
是日除监察御史
公言事务存大体,不为苛刻。
至有浮躁险怪之士,或已拜官而潜入脩门造请者,或骋机巧以图近次名城者,或事谈说以营求儒林之官者,皆击去之。
帝谓大臣曰:「察官廉察,非小补也」。
大朝会摄殿中监,帝顾左右曰:「京某威仪雍容」。
又谓宰臣赵雄曰:「京某有公辅器」。
时士大夫有倡为从窄之议者,每事朘削,公言于帝曰:「此说一行,日窄一日,将下失人心,上亏国体」。
帝曰:「事不务宽大,气象自不佳」。
公曰:「继今有进此说者,愿必罚无赦」。
又言:「求才不如储才。
姑苏武昌缺一守臣,久未得其人,万一军旅仓卒,当属之谁」?
又言:「非尝任守臣者,勿除为部使者」。
又言:「天下有勇敢之才,不在军旅则在盗贼。
二者相耦,以为消长。
为盗不死,或抵黥流;
黥流而逋,还复为盗。
异时江湖大盗,亡卒半之」。
帝曰:「朕虑此深矣,何策而可」?
公言:「宜令诸路帅臣名为募兵,实招亡卒,员数有额,月日有限,自首免罪,赐名效用之军。
不过旬月,可以坐得精兵,潜消盗贼」。
帝皆施行。
卫公薨,既祥,除荆湖北路转运判官,举廉绌贪,不避势人,逮鳏振乏,不遗幽远。
兼摄江陵帅,训兵御众,威望凛然。
军民之政,至今为法。
召为郎,未行,继母秦国夫人薨。
既祥,复召为将作监,迁右司员外郎
北虏贺生辰使来,命公为傧。
值帝宅高宗之忧,公谂其使以帝方居庐,难以受礼,使人不可。
既不得见,又欲小留,公曰:「信使之来,以诞节也,诞节且过,何名而留」?
明日遂行。
帝劳公曰:「朕不见虏使,卿却之之坚之力也」。
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虏又遣使来吊祭,遂以公为报谢使。
公行涉淮,故事,当于汴京受宴礼。
前三日,公与虏中郊劳使介康元弼瑶里仲通相见于宁陵,公请免宴,不从。
至汴馆,公请必不免宴,则请彻乐,宜如告哀、遗留二使近比。
遗之书曰:「盖闻邻丧者舂不相,里殡者巷不歌,圣人《礼经》之明训也。
北朝之治国家,道之以仁孝,齐之以礼义者也。
今某之来,繄北朝之惠吊是荷,繄本朝之哀谢是为。
北朝勤其远而闵其劳,遣郊劳之使,蒇式宴之仪,德莫厚焉,礼莫重焉,外臣受赐,敢不重拜?
若曰而必听乐,是于圣经为悖礼,于臣节为悖义也。
岂惟诒本朝之羞,抑岂昭北朝之懿哉!
敢请执事,将何以训之?
若不得请,有死无贰,无所逃遁,惟执事图之」。
一日之间,凡遣人以书辞者六七,口传者数十。
元弼等不从,公亦竟不诎。
公虑其以衡命诬我也,至期夙兴衣冠,往俟于位,元弼等遣人相踵趣公即席,又遣相礼者传呼邀请,其声不绝于两序之间。
公不为动,徐答曰:「若不彻乐,死不敢即席。
必欲即席,可取吾头以往」。
闻者震骇。
元弼等知不可夺,乃遣人谓公曰:「请先拜醪醴果实之锡,徐议去乐」。
公乃帅其属班于庭,北向拜受。
未毕,忽北典签者连呼曰:「北朝宴南使,敢不即席」?
其声厉甚。
于是公即趋退复位。
及门,甲士露刃闭关,公命吾典谒叱曰:「南使执礼,何物卒徒,乃敢无礼」?
遂排闼而出。
元弼等乃以闻其主,留馆七日,乃有免乐之命,后有宴亦如之。
帝闻公还,谓辅臣曰:「京某在汴死执不听乐,其节可嘉。
士夫平时孰不以节义自许?
临危乃见耳」。
公见帝,帝劳曰:「卿能执礼,为朕增气。
礼固不易执,执礼亦未易,何以赏卿」?
公谢曰:「虏畏陛下威德,非畏臣也。
使臣死于虏,亦臣子之常分,敢希赏乎」?
宰臣言使还应增秩,右丞相周公必大进曰:「增秩常典,京某奇节,惟陛下之命」。
帝曰:「京某今之毛遂也」。
即除权工部侍郎
初,公辞行,言于帝曰:「此行礼物与前小异,虏贪而无耻,当有以应之」。
果以为言,公答曰:「礼物颁于朝廷,使臣止于将命,丰约非所知也」。
虏无以诘。
至是,帝曰:「果若卿言」。
成都谋帅,帝曰:「京某人材磊落,可使也」。
敷文阁待制四川安抚制置使知成都府
公至蜀,念地险且远,天日万里,当使斯民如在辇毂。
首罢觇者以安疑情,躬阅讼辞以达幽枉,宾接小官以求人才。
肃整维纲,屏逐昏墨,抚字细民,辑睦将士。
旬月之间,仁声威誉洽于四蜀。
又念蜀民之贫,节用薄歛以裕其力,请岁蠲成都米估之征缗钱七万有奇,草估之征缗钱七万有奇,四路鹾酒折估之征缗钱九十馀万有奇,通三岁,凡二百七十馀万云。
后还朝,又请加数年蠲减之期,从之。
于是举全蜀之民,被朝廷之泽,若更生焉。
绍熙元年,夔、利告旱,发三万石以振夔之民,五万石以振利之民。
明年,东西蜀告旱,又以钱二万缗、二千石,仍请度牒五十以振六郡之民。
荣、资二郡尤甚,公请除前一年未输之秋租,又尽除是岁之两税,又请度牒一百,以为水旱之先备。
于是饥民免于捐瘠,大侵有如中熟,忘其水旱焉。
先是,威州之蛮,其俗相杀者,相偿以钱,即解而去。
至是,蛮有与吾兵人斗者,声言将入郛,守臣请避之。
公笑曰:「我在此,蛮何敢尔!
此必侩者教之,若竿侩者之首于境,则彼不敢动」。
太守揭公之令以示之,蛮即退。
黎州旧以西兵戍之,一日与州兵相攻,兵刃接矣,其将又纵臾其下,人疑骇。
公视之若无事,绌其将而治其不咸者,夷汉按堵。
泸守张孝芳政严,兵杀孝芳及其家。
公明遣佐属抚谕以疑其党,亟发绵、潼劲兵以踵其后,未几泸卒自斩元恶,禽其党五十人以归,戮于市。
于是三边绥靖,朝廷无西顾之忧。
公请为祠官光宗曰蜀人方安京某之政,进宝文阁待制,俾因任焉。
在蜀四年,召为刑部尚书
今上御极,公上疏献四事:曰敬,曰公,曰勤,曰俭。
上嘉纳之。
命兼侍读,上前陈《春秋》一王赏诛大法,读吕公著新法奏议,皆酌古明今,随事寓讽。
上喜,因语金华诸儒曰:「京某进读,义理坦明,使朕意冰释,卿等说经,不当如是耶」?
于是大用公之意萌于此矣。
寻兼史部尚书
绍熙五年九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十二月,除参知政事
明年改元庆元四月,除知枢密院事
二年正月,拜右丞相
白麻出,在廷相庆。
公与同列倾豁肝胆,不忌不克,议疑从可,介而毋我,事疑从是,通而不比,心本宽厚,政出公方,与士钧礼,不为崇峻,匿瑕用长,不遗纤末。
然守典谨度,人纲人纪,外若旷然,中实截然。
其所主一遵孝宗成宪而已。
有戚畹命从中出员外幕僚者,有属籍近亲特增秩三等者,有禁中药者超为遥刺者,皆执不行。
寺人王德谦节度使,公与同列见上,力言不可。
上曰:「故事有之」。
公曰:「祖宗故事遵用,有可有不可。
真宗时,则有若刘承规将死求节钺,以王旦之言而不与,止与之以观察留后,今之承宣使也。
此治世之令典,可遵用也。
大观宣、政时,则有若童贯假开边之功,出少府之节,自此杨戬、蓝从熙又得之,谭稹梁师成又得之。
二圣北狩,中原涂炭,此之自出。
此乱亡之覆辙,不可遵用也。
高宗深创其祸,故初政之诏首言继自今不以内侍典兵。
其时有张去为者,及孝宗时甘昪者,二人非不亲近也,曷尝有此?
至于谏臣陈贾一言甘昪之罪,孝宗即逐去之,此又治世之令典,可遵用也。
愿陛下以令典为法,以覆辙为戒」。
上曰:「除德谦一人而止,独不可乎」?
公曰:「此门必不可启。
当除童贯时,亦云一人而止也。
节钺不已,必及仪同仪同不已,必及三孤三孤不已,必及三公」。
公于是力请裂麻。
上又曰:「不播告书赞而畀以告身,亦不可乎」?
公曰:「是掩目捕雀之喻也」。
上又遣中人以宸翰谕二三执政,公与同列上疏力争者至于三至于四,上乃绌德谦外祠,寻谪广德军,仍绌谪词臣吴宗旦,朝论以公比王文正公云。
时太上圣体未安,上每忧形天颜。
后寖康宁,上欲涓日上万年之觞,而宫臣又以小倦辞焉。
五年八月辛未,公乃呼宫臣端友等三人至中书面诘责之,泣而承命。
癸酉端友传太上圣旨,令皇帝上寿。
辛巳,上诣寿康宫奉玉卮。
礼成,辅臣于幄次贺上,上大喜,宫臣及属车豹尾中侍从仆御之臣皆贺,驩呼之声震于中外。
有司奏太庙太祖祏室生玉芝,上遂发德音,布告天下。
太史尝奏星纬失次,公劝上恐惧修省,以格天心。
边城每奏北虏事宜,公劝上不必问彼而自为备。
上喜年谷屡丰,因宴辅臣,公劝上勿恃小康而怠持守。
燕閒密勿之顷,动容出辞,必献敬戒。
至与同列在上前首发大议,陈宗社稷万世大计,有人所难言者。
六年正月,公与同列奏事退,公独留,力祈上丞相印绶。
先是,同列知其意,言于上曰:「京某公正无私,不可听其去」。
上曰:「丞相诚实,安得言去」?
及公有请,果不从。
闰二月,拜少傅左丞相
三月,公属疾,遂力申前请,凡六表,词皆哀痛。
上竟不许,诏药丞视之,且许肩舆入见。
六月慈懿皇后上仙,公力疾而出,发哀成服。
八月庚寅光宗升遐,公闻之不能出,因大恸,遂疾革。
至丁酉将逝,其子沆问以家事,不答,第长太息曰:「国家多故,何以枝梧」?
言讫而薨,享年六十有三。
先是,太史奏木星侵上相
遗表闻,上为震悼,以太保观文殿大学士致其仕。
上以居庐,从有司之请,免临奠及辍朝。
有诏公薨于位,礼宜优异。
于是赐之美槚以为,又赐之貂蝉火龙以为服,又赐之水银龙脑以为歛,又赐之白金三千两、帛三千匹以为赗,又赠之太师、谥之文忠以为恩,又命有司祭之脩门、命从臣中人护丧归葬以为礼。
哀荣典章,弥文备物,并用司马光薛居正故事,近世鲜俪也。
其孤沆祈免门祭护葬甚力,从之。
配卢氏,封令人,前十二年没,累赠魏国夫人
一子,沆也,承议郎主管佑神观。
三女:长卒;
次适从政郎、前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准备差遣黄铢太史后也;
次适宣义郎、添差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张忠纯,忠献孙也。
兄弟四人:铨、镃,皆以公补官;
仲氏镐,蚤世,官其子沂。
公之天资里和表爽,喜怒不留,色粹气平,可否无忤。
策第最蚤,或者易之,特于稠广诋以嫚语,公一笑,亦不孰何。
其宰瑞昌,有毁公于太守者。
后公摄帅江陵,毁者为幕僚,反侧求去,使人尉安之,且厚遇焉,其人感泣。
公常曰:「宁人负我,毋我负人」。
至于善善贤贤,不啻己出。
其在政地,每挟一小方册,以书才行氏名。
上有问,必荐进。
于文无所不工,尤长笺奏。
仕虽至公台,独未尝掌制,谈者为恨。
其为诗源委山谷,而气骨卓伟,无寒瘦态。
有杂著三十卷,经学讲义五卷。
晚卜居,得宋齐丘宅,古松百章,岑嶎后先,因号松坡居士,堂曰真趣,楼曰山浦。
上为书堂名以赐焉,云昭汉回,上贯翼轸。
沆以嘉泰元年十一月壬申葬公于新建县桃花乡高坪德源山之原,走一介持书,以朝奉郎国子司业李公大异所作行状来请铭,铭曰:
朔狁其狉,阻兵以威,血人以娭。
一个行李,汉节适彼,鲜不失次。
堂堂魏公,往谢彼戎,吊我闵凶。
彼用夷礼,僸佅庭止,哀乐不类。
公辞以哀,十反莫回,盛服往哉。
彼乐不彻,吾首可折,吾节可夺?
虎夫负墙,铠争日光,刃磨秋霜。
公毅以叱,排闼以出,罔不辟易。
彼谂彼酋,乐彻礼优,竣事不留。
臣主相顾,嚚暴遄沮,敢或予侮?
公归脩门,孝宗亟称,皇威伸伸。
人望有岿,竟块厥位,频断大事。
大阍其觎,节纛其除,公还赞书
太上违豫,阏以亵御,公达舜慕。
二圣重欢,一言回天,兹不曰艰?
畴不将命,公当其綮,弥险弥劲。
畴不鸿钧,公迎其棼,弥艰弥峋。
维垣其贵,文忠其谥,哀荣寡二。
西山西偏,德源之原,名相之阡。
玉立之节,章水有竭,凛气无歇。
宋故少保左丞相观文殿大学士少师郇国余公墓志铭1202年12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圣上御极之元祀,始初清明,德新又新。
首选于众,得一名相
匪梦匪卜,决以人望;
弗岩弗渭,得之在廷。
杨绾之清,有司马君实之诚。
其知国如知医,守法如守城,好贤知好色,用能柱天扶日,耆定周鼎,徐声怡色,措国泰山,懋勋芳烈,至今怙焉。
左丞相郇国余公其人也。
或曰:「公贤固也,如不久何?
上眷方隆,民瞻方辑,善类方凑,一揖而去,挽之不留,招之不出,贤者固若斯乎?
使天下有遗恨也」。
曰:此公之所以为贤也。
自古圣贤君子之用世,能无遗恨也乎?
斯恨也,不在天下必在己。
恨在己者,天下疾之也;
恨在天下者,天下惜之也。
故天下有遗恨,而吾始无遗恨矣。
唐之名相不少矣,天下有遗恨者一人而止耳,曰韩休
本朝之名相亦不少矣,天下有遗恨者一人而止耳,曰杜祁公
天下何恨于二公也?
在位十月而去,祁公在位期年而去,盖不究其用,不竟其业也。
岂二公有可恨?
天下不能不恨也。
恨之者,惜之也。
仲尼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
仲尼且云然,况公与韩、杜乎?
此公之所以为贤也。
公讳端礼,字处恭,世占名数于衢之龙游
稚而读书,一过成诵。
年十三,文已惊人。
绍兴二十六年里选,赋《至公广招贤之路》云:「圣如文考,太公归而伯夷归;
明若昭王乐毅往而剧辛往」。
有司异之,贡以前列,遂第进士
初尉宣之宁国,历江西安抚司准备差使,知湖州乌程县。
孝宗召监行在都进奏院主管台州崇道观,除监察御史大理、太常二少卿,兼太子侍读,兼权礼部侍郎,除权兵部侍郎,兼权吏部侍郎,兼太子詹事,为贺金国正旦使
试吏部侍郎知太平州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光宗嗣位,召为吏部侍郎,除权刑部尚书,兼侍讲,以焕章阁直学士知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兼行宫留守
召为吏部尚书、除同知枢密院事,改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除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拜右丞相,迁左丞相,以观文殿大学士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判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奉祠,除判庆元府,改判潭州
积阶自左迪功郎特进,爵自龙游县至本郡公,邑自三百户至八千户,食实封二千九百户,致仕授少保、郇国公
嘉泰元年六月二十八日薨于潭之州治,享年六十有七。
公之尉宁国也,以获盗应改秩,公不上功状,曰:「以人命易己官,尚忍为之」?
公之在江西幕府也,帅陈之茂称其文壮而丽,谈于诸公间,章交公车,遂改秩。
公之宰乌程也,邑之政旧听于巨室,宰一摇手辄逐去。
公曰:「去等耳。
以得罪细民去,宁得罪巨室去」。
缿筒日数百纸,决事风生,事棼如猬,庭寂如水,鼠辈落胆,鹜行股弁。
有富估抵罪,吏不敢逮,公命面缚以来。
其人扬扬,公曰:「是必有挟」。
言未竟,吏持一文书至,乃本部祥刑使者张宗元书。
公不启视,竟置之法。
湖之六邑病于口算之征,谓之丁绢钱,率三氓出一缣。
自大观始,岁为疋者六万五千二百有奇,不输绢而输其估。
其初一绢之估为钱者千,其后为千钱者五。
公以民病告于太守单夔,请以上闻,令七氓出一缣,郭内二邑以钱为缣,郭外四邑以缣为缣。
即以闻,且令公中书面陈便宜。
丞相虞公允文嘉叹,即言于孝宗,岁蠲缗钱六万。
公归邑,父老万数郊迎,感嘉上恩,罔不呼舞。
部使者太守列其治最。
淳熙元年召见,孝宗天颜有喜。
是时帝意锐欲复中原,在廷知其未可而莫敢遏者,公言于帝曰:「谋国决胜之道,有声有实。
敌弱者,先声后实以詟其气;
敌强者,先实后声以伺其机。
汉武乘匈奴之困,亲巡边陲,威震朔方,而漠南无王庭者,詟其气而服之也,此先声后实之策也。
越之谋吴则不然,外讲盟好,内修武备,阳行成以,阴结援于齐、晋,教习之士益精,而献遗之礼益恭,用能一战而霸者,伺其机而图之也。
此先实后声之策也。
今日之事与汉大异,而与越相若。
故汉之策不可施于今,而越之策不可不讲也。
愿阴设其备而密为之谋,运庙谟于静谧之中,示敌人以辑睦之意,使形声俱泯,观其变而察其时,则机可得而图矣。
古之投机者有四:有投隙之机,有捣虚之机,有取乱之机,有承弊之机。
敌有内衅,若匈奴困于三国之攻,而宣帝出师,此投隙之机也;
敌有外事,若夫差牵于潢池之役,而越兵入吴,此捣虚之机也;
敌国不道,因其离而举之,若晋之降孙皓,此取乱之机也;
敌人势穷,蹑其后而蹙之,若高祖之项羽,此承弊之机也。
机之未至,不可以先;
机之既至,不可以后。
以此备边,安若泰山,以此应敌,动若破竹,惟所欲为者」。
帝喜曰:「卿通达国体」。
既退,帝谕宰臣当不次用公,宰臣以公不诣己,止除奏邸
谒告迎母,遂有归志。
请为祠官,故除崇道。
丁忧,既除丧,不入脩门。
谏大夫萧公燧荐公可御史,萧初不公识也。
淳熙五年七月召见,言守令以掊克病民,将帅以侵牟病军,用人宜先行实,后才能,择吏宜举廉平,优劝奖。
初,孝宗惜其去,至是喜曰:「卿自此当以身为朕用矣」。
遂除台察
是时三察无缺员者,特增一员处公云。
其所击排不避权倖,或不恪官守而隳职业,或内怀奸罔而败风化,或超资而援恩宠,或依势而夺民产,皆斥去之。
又言:「士大夫之俗以媮安为贤,以苟得为能,在朝者计日以求迁,在外者便文以自营。
监司以喜怒为刺举,将帅以缔结为勋绩。
宜进特立之士,以开众正之路。
宜屏附丽之徒,以杜群枉之门」。
事皆施行。
公之贰廷尉也,宣教郎王定国者,以守禦之功得官,宰掾修怨,诬之以为伪官,白之中书
时宰主之,独参政周公必大不以为然。
时宰怒,以付廷尉,令人谕意啖公以法从。
公审其非伪,以白时宰时宰诘问,声色俱厉,公不为屈,竟全之。
公之贰奉常也,时奉常久虚位,孝宗面谕执政曰:「余某可为之」。
庀职之翼日,有诏欲来岁祈谷上帝,仲春躬耕籍田,令礼官讨论明道故事,三日以闻。
公言:「国朝祈谷之制,合祭天地于圆丘,前期朝飨于太庙,其仪视冬至郊祀之礼,此太宗祈谷之故事也。
若乃明道之制,则异此矣。
宫中火灾之后,考室落成之初,故于天安殿廷恭谢天地,因之明年仲春耕籍。
此明道一时谢灾之故事也,非祈谷定制之故事也。
今欲祈谷而耕籍,必合祭天地于圆丘,必前期朝飨于景灵宫太庙,乃可也。
欲如明道之制,行之于殿廷,不可也」。
仪曹奉常集议。
中书有谓礼可义起,公曰:「礼固有可以义起者,至于礼之大体则不可易。
古者郊而后耕,以其于郊,故谓之郊,犹祀于明堂,故谓之明堂也。
如明道谢灾之制,则与祈谷异矣。
今以郊而施之殿廷,亦将以明堂而施之坛壝乎?
礼之失自始,死不敢奉诏」。
帝曰:「礼官不可则止」。
公之贰铨曹也,铨法所用有法有比。
法者,上世成宪之经也;
比者,近世湛恩之权也。
经有一定,而权有屡迁。
吏所欲与,必举比之所可以废法之所否;
吏所欲夺,必举比之所否以废法之所可。
故士大夫与夺之柄不在长贰而在吏,不在法而在货。
公初莅事,取法与比昼夜翻之,一览即强记。
及吏白事,公前知其与夺之情,而逆折其举废之词。
彼以其比,我以吾法;
彼以其权,我以吾经。
老吏情得词伏,夺气拱手,宿蠹根穴扫溉顿清。
郡邑众职有缺员者,吏每匿而不觌,以要厚赇。
公令郡长吏走一骑,持文书当官专达,即揭于省户,俾应格者得之。
士夫诣曹小有幽枉,许其夙夜面列。
至于武夫起行阵、懵铨法者,吏尤得以扼其吭而要其货,壅阏既彻,文武下僚呼舞相庆。
淳熙十四年,自夏至不雨,公上封事言:「成汤陈祷旱之辞,必以六事自责。
京房推致旱之由,亦以六事所召。
成汤之六辞,今无其三而有其三,曰政不节也,使人疾也,贿赂行也。
京房六事,今无其三而有其三,曰欲德不用也,上下皆蔽也,庶位踰节也」。
帝耸纳焉。
公之为詹尹于东宫也,凡阅五年,议论之间,陈古證今,每寓箴谏。
若治乱之源,邪正之辨,必深言之,罔不痛切。
尝以司马光言人主修心之要有三:曰仁,曰明,曰武。
治国之要有三:曰用人,曰信赏,曰必罚。
愿书置坐隅,朝夕观省。
光宗时皇太子,敬遇傅寮,尤尊礼公,亲洒「汲古」二大字,以名公之堂云。
公之守当涂也,郡多圩田,田在大泽之陂,大抵水高于地,故田之命视堤之坚瑕。
每桃华水生,或秋水时至,夜半堤决,诘朝渺然田泽为一,环数十百里汇为钜浸。
乾则莽为槁野,民之生业不大穫必大侵。
公至,躬行阡陌,周视堤岸,劝民筑堤,增卑培薄,益以揵菑。
堤成,昔之狭者广,瑕者坚。
于是田无水灾,频年大穰,民歌舞之,至今赖焉。
郡有寓公以财自雄,缔交权倖,动摇郡邑。
太守每至,啖以货宝,一嗅其饵,伈伈惟命,噤不敢息,政用放纷。
公至,却其馈,绝不与通,每以事来,必摧辱之,万人吐气。
光宗即祚,有诏求言,公上封事言:「切于圣德者,莫若正心;
切于国体者,莫若裕民」。
未几首召见,又言:「天子之孝不与常人同,今陛下之孝于寿皇,岂特以天下养为养之至哉?
第当如舜之于尧,行其道可也。
当如武之于文,继其志、述其事可也。
凡寿皇之睿谟圣训,仁政善教,天下所尝蒙福者,愿与二三大臣朝夕讲求而力行之,斯足以极陛下事亲之孝矣」。
公之长宪部也,廷尉上一死囚具狱,盖大侠杀人而使他人承之,公谳而正之。
或曰是侠能得死士,急之且北走胡,公不为动,卒奏当论如律云。
公之帅建邺也,减民租之挈,代下户之输,节浮费,检吏奸,邻馈不入私府,宾燕未尝卜夜。
初至,守藏者以县官缗钱百三十万告;
既去,以百七十馀万告。
雩禜雨旸,罔不响答。
外邑尝有蝗遗种,公募民阙地,以易之,率一升全一亩,遂不为灾,连岁丰茂。
公之贰枢廷也,兴州大将吴挺卒,久未除代,公谓知院赵公汝愚曰:「吴氏世握兵,有识寒心,今徒虑其骤易生变,然天下无衅决不敢动,若更承袭,将为后患」。
赵公大喜,遂合辞以奏。
光宗犹豫不从,公言:「赵某所请,非为吴氏计,乃为蜀计,非为蜀计,乃为东南计。
若无大将,是无蜀也。
无蜀,是无东南也。
军中请帅,而迟迟不报,人将生心。
六朝后唐,皆以有蜀而存,无蜀而亡,此大验也」。
又不从,公遂求去。
初,拟张诏兴元都统制,至是始有俞音。
边琐以虏中事宜上闻,光宗曰:「未必实」。
公言:「虽未必实,有备无患」。
公每忧边思职,常若敌至,讲攻守,荐材用,革债帅,缮戎器,峙糗粮,又掇古今议论边防之文缀为一书以献焉。
绍熙五年光宗被疾,寖不能东朝重华宫,外议诪张。
公密疏深切,皆人所难言。
时同列将勇去,以塞天下责望,公谓二三执政与国同休戚,今兹何时,乃欲苟免?
六月戊戌,夜漏未尽,报寿皇大渐,俄报升遐。
光宗遂不能至宫发丧,人情恟惧,朝廷莫知所出。
公谓丞相留公正曰:「不有唐肃宗朝群臣发哀大极殿故事乎?
今日之事宜奏太皇太后,请代行祭奠之礼,以靖国人」。
于是宰相执政上奏太皇太后,从之。
仍有旨云:「皇帝以疾,听于大内成服,百官于重华殿成服」。
丁未,公与丞相留公正枢密知院赵公汝愚参知政事陈公骙建言,皇子仁孝夙成,宜蚤正储位。
累日申前请,甲寅,御笔示传子之意。
越四日丁巳,始因贵戚得白太皇太后
越七日癸亥得旨,仍宣谕汝愚及公。
先是,丞相以朝临仆地去国,甲子禫祭,百官毕集于重华宫太皇太后垂帘,有旨云:「皇帝有,自欲退闲,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
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太上皇后」。
于是太皇太后命左右扶上入帘,面谕光宗圣意。
上泣涕俯伏恳辞,不能起。
太皇太后命左右起上,仍命持黄袍扶上至殿之左个素幄,仍传命执政同劝进再三,上逊避亦再三。
左右频以黄袍被上,上泣,频却之。
公泣奏曰:「今太上违豫,大丧乏主,国势岌岌,人情皇皇。
太上之不可以莫之受也,太皇太后之命不可以莫之承也。
太皇太后非为陛下计也,为太上皇帝太上皇后计也,为宗庙社稷计也。
今陛下乃执人子之一谦,忽国家之大计,是蹈匹夫之小谅,忘天子之大孝也。
呼吸之顷,有安有危,其若太上皇帝太上皇后何?
其若宗庙社稷何」?
上𢥠然抆涕,愀然勉从,不得已侧坐御座之半。
公与同列再拜,上亦答拜。
公与同列又奏曰:「太阳下同万物,可乎?
君臣之分,请自今始」。
公与同列又再拜,上犹立而受。
内侍扶导上诣梓宫前行谢礼毕,上衰服出,至大次犹立久之。
公与同列再三固请,上始御座,朝百官,退遂行禫祭之礼。
晷刻之间人情大定,中外相贺,驩声雷起。
乙亥,除参知政事同知,覃恩进两官。
公曰:「国恤尚新,天命有属,讵可因以为利」?
即上章力辞曰:「陛下承太上之倦勤,奉祖后之慈训,勉为宗庙社稷计,非以得位为乐。
圣心所形,臣实亲见。
君臣之间,自当交修此义,岂应遽冒非常之渥」?
辞不获命,止拜一官。
十二月庚午,除知枢密院
公为山陵使,时叶公适太府卿总饷淮东,将行,丞相赵公曰:「明日余知院入国门,其少需,往谒之。
某且去,士论未一,非余公不能任」。
庆元元年四月己未,拜右丞相,公辞免之章云:「好恶偏而党论未息,非包荒镇浮之量,何以调一于异同」?
盖指是也。
朝士诵之,中外传之。
于是人人相庆得贤相,望太平云。
二年正月,拜左丞相
公清介诚实,好恶无偏,恪守法度,务行故事,力主公议,爱惜名器。
每与朝士接,必从容访问人才,记其姓名,以备选抡。
一日谓侍郎杨公辅曰:「公蜀之望,幸疏其贤士」。
得三十馀人,多所拔任。
先是年饥,淮浙江东请钱请粟于朝,以为振贷,其数万万,公言于上,悉从之。
都城居民以户计者十一万二千有奇,元年米㪷千钱,公请发太仓之下其估以粜,至今年秋成乃已,所活何数。
公忧民之忧,损膳羞,自秋至不肉食,雨旸或愆,禜以私钱。
朝廷雩祷,公每赞上以实应天,不专礼文,有祷辄应。
至是大熟,因请广籴积仓,以备水旱。
四方或小有变异,必闻于上,请恐惧修省,谨终如始。
异时钱与券相为母子,以济邦用,至是券日轻,公私交病,议者盈廷,莫救其敝。
公请出度牒以收券之入,发都内以散钱之出,严大农受入之令,守钱券十半之约,于是母子相平,民蒙其利。
临安之民有口算之钱曰身丁者,台、严、湖三州之民有算之钱曰丁绢者,请与复三年。
衢之五邑自两税之外非经数者,其名又十有四,公请与损其十,每岁所蠲为缗钱者四万有奇。
免符既下,五州父老欣戴上恩,喜极而泣。
时方事丛,朝廷文书、赏诛予夺、政令罢行,公一一观省勾校,不舍昼夜,小有吏谩,靡罅不烛,靡惩不深,三省黠胥不寒而栗,朝士相语昔未睹闻。
史馆书成,品汇孔庶,皆公典领,屡趣奏篇,将议行赏,公当首蒙泽者,公以国恤事之方殷,至于弥文非所宜急,皆抑不行。
时有贵戚方见亲信,丞相赵公欲疏斥之,议泄,竟以论去。
道学之士遂为深雠,依附者日众,内外相扇,浸不可制,指赵公党魁
其薨于湖湘也,恤典未行,议论纷起。
公曰:「此不可以众多之口夺也。
设若有罪,某自当之」。
即以复官归葬奏请,众皆不乐。
浙西常平使者黄公灏以擅放民租远窜,知婺州黄公度以隐芘属吏褫职罢郡,是皆有深怨者。
公为执奏,止从薄罚。
吕公祖俭南迁,救解弗获,朝士有知公者,直以公义相勉责,公曰:「某自分决当去,恐他日将有大于此者耳」。
未几,有上书者造设虚词,诬陷浸淫,殆不忍闻,公即缄其书。
而眦睚已深,媒檗已熟,有成画矣。
诏公与蜀帅赵公彦逾具即位本末来上。
盖谓赵公丞相尝有隙,疑公相代为相,不相能,冀有所中伤,因兴大狱,一时名士一网可尽。
公食不能咽,寝不能寐,亟专介走成都,期以守正,要以同辞。
未达,而赵公所撰受禅本末之书已至。
公取副本观之曰:「大体得矣」。
若公所撰《甲寅龙飞事实》,则皆主丞相赵公以明其功,曾不自述其协赞之力。
微其辞,彰其义,议论平实,虽时论多所不快,而奸谋竟息。
外间所传出于意料,往往乱真,唯晦庵朱公熹见之嘉叹,每曰:「余丞相此书却不失实」。
门人共闻,其书遂传。
会贵戚除节钺,制词盛推定策之功,公不自顾计,径贴其麻。
然犹使并缘《事实》者,其虑固深。
公自是忧见颜色,义激肝肠,谓知院郑公侨同知何公澹曰:「某欲有所启,奈无助何」?
二公曰:「公安得独为君子」?
公又以语杨公辅,相期协济。
他日公独见上,开陈甚密,且曰:「除从官而中书不知,朝网已紊,祸本已滋」。
闻者迁怒,公知事不可复为,变不可再激,即抗章引疾。
其党尚严惮公,不敢侵,后益追怨。
公戒子弟毋入京求仕。
公既去,善类始思公之有力。
其迹之彰彰者如此,至若弥缝密勿,省几烛微,潜消阴制,深计远虑,宜不得尽知。
公尝语所亲吏曰:「某备位宰相,无他长,唯以全护善类为急,其他皆所可略。
要不可与此等争虚名,而使士大夫受实祸」。
此公之盛心也。
盖当公之秉国,适有道学相攻之隙,事方鼎沸,未易和调,非少有纵舍,而徒为矫亢,其势莫遏,其欲未厌,名虽公归,祸将世遍,故利欲饱而党锢解,此其验也。
杨公辅贻公书,亦谓公危言劲论,世所不能,而明哲出处,曲全善类,辞显义白,其大端不可掩没如此。
可谓深沈弘远,真大臣事业,非浅之为丈夫者矣。
一时士大夫罹祸不深,坐废不久,终当藉以扶持宗社,公之为功,必有能明之者。
公坚卧遂称病笃,求去恳切,同列合辞于上前,请勿听公去。
上一再却还奏牍,宽期赐告,令侍医视药,太官赐膳。
公固请去位,上不得已,四月甲子,除观文殿大学士隆兴府
辞行,召见内殿,有诏免拜赐坐,抚问周洽,遣中贵人至江亭赐黄金二十五镒,及币帛茗香。
公又辞郡,故有洞霄之命。
上又遣中贵人传诏抚问,赐银奁香茗。
公之帅长沙也,三辞不获命,至则除诸邑频年之积逋以宽民力,劾武冈扰蛮之兵官安溪徭。
穷日力以决民讼,夙夜劳勚,体为之瘠。
有劝以勿勤小物,公笑曰:「吾平生在官,窃一日之禄,必殚一日之劳,可以老而改乎」?
后再帅长沙,暑行属疾,遂薨于位。
时有大星霣于其里居之侧云。
祖庆,祖铎,父绘,俱赠太师追封岐、益、蜀国公
妣虞氏,赠燕国夫人
娶叶氏,封福国夫人
七子:岘,承议郎主管佑神观,未除公丧而卒;
峄,承议郎、新权通判信州军州事,两预秋荐;
嵘,第进士宣教郎,有旨除二令;
峻,承务郎
𡺽、岠未命,皆蚤卒;
冈,承奉郎,拟监两浙路临安府浙江渡。
三女:长适从事郎、新监庆元府鄞县大嵩盐场支盐官毛淮,次尚幼。
孙男五人:瑑,承务郎、新监州永平监
珙、璹,承奉郎
圭、璞,承务郎
孙女三人:长适迪功郎、新建宁府崇安县主簿徐铸,次适迪功郎、新鄂州江夏主簿刘常道,次尚幼。
曾孙一人。
初,蜀公一兄已与分产,未几而贫,悉以畀之。
性喜济物,饥者发,贷者折券,乡里称为仁人长者。
公奉母夫人禄养,所至扁其堂曰「戏䌽」。
既没永慕,言之必泣。
弟端诚,先官之而后及己子。
在官得俸,亦以分兄弟之子及其远族云。
公孝友诚悫、公忠廉介出于天资,自少至老,无一语欺,蹈规履矩,日自儆戒。
体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及其在人主之前,骨鲠切直,撄鳞苦口,自敌以下,有不堪者。
谋大事,决大疑,人所恍骇,公处之凝然,决之沛然也。
不念旧恶,不阿权势。
其在当涂,有江东漕尝使酒嫚骂公者,公与彼交章相避,遂两罢为祠官
后公长天官,其人为贰,踧踖求去。
公与之倾心尽欢,仍荐其婿,其人愧服,人服其厚。
其在从列,时宰尝属公荐某人,公不承命。
人服其刚。
在相位财期年耳,天下方望治,而谢病坚卧三月,至补外得请乃出,故天下至今惜之。
峄与诸孤将以嘉泰三年正月十三日葬公于龙游县灵山乡石壁之原,以书来请铭,铭曰:
绍熙季祚,光考违豫。
仰旷居庐,俯旷机务。
兆人皇皇,靡所归赴。
宅忧继离,非上而谁?
圣考有命,其代予悲。
皇上益谦,十命百辞。
雨泣其洏,推去天衣。
公自宥府,夹日以飞。
时乎孔艰,公乎焉依?
国有大疑,公作宝龟。
国有危事,公作金堤。
有昊斯岌,公作天柱。
后土斯隉,公作嵩阜。
皇曰汝嘉,其遂相予。
自右而左,四国是孚。
公感主知,其疚其劬。
先昒以兴,后昳以餔。
以汔于痡,弗有其躯。
推毂帝车,匪尧弗涂。
鸣球天耳,匪皋弗谟。
孰彦而翳,孰嬛而瘁,孰宪而戾,孰罅弗塈?
揠而汇之,膏而遂之。
绳而墨之,堑而栅之。
五月而济,期年而乂。
方驾而枙,方楫而弭。
留弗可留,致其可致。
杨清马诚,韩速杜止。
前五百岁,一有其四。
后五百岁,一无其二。
肃如清风,闻者兴起。
勋劳智名,帛素竹青。
朱熹所称,杨辅所譝。
有麟有烟,对越圆清。
侯谁济登,汲古书生(《诚斋集》卷一二四。又见民国龙游县志》卷三三。)
成:原脱,据四库本补。
病:原脱,据四库本补。
宋故朝请郎贺州使君墓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六
贺州使君讳僖字公和一字宗鲁
其先河北胡氏,在太祖皇帝时有勋臣曰兴曰槩者,其祖也。
仁宗时有为永定官属安石者,四世祖也。
丁谓雷允恭擅移皇堂,安石惧,弃官遁身,变姓名曰斛某云。
后家开封,今寓庐陵
曾大父道,故将仕郎
大父祥,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父继善,故朝请大夫、知汀州,累赠中奉大夫
君幼警敏好学,未冠能赋。
试闽之锁厅,荐名前列。
后以父任非其志,自右迪功郎用举者改宣教郎,终官朝请,历郴州郴县主簿邵州判官临江军新淦县丞隆兴府丰城县,知赣州兴国县通判衡州
贺州,未赴卒,年六十二,嘉泰二年八月十三日
新淦以母忧不赴。
初主郴簿,李金乱初定,加之年饥,溪蛮出掠,汉民震扰。
太守择官转粟,以赈群蛮,莫敢行。
君请行,郡中壮之。
郡檄宜章与俱至,则令已移病矣。
君笑曰:「洞中真虎穴耶」?
匹马孤往,悉召酋长谕以朝廷威德,太守慈惠,家诣人抚,赒之无遗。
蛮众感悦,相率送踰境。
既归,太守举酒相劳曰:「非主簿,孰了吾事」!
是时孙公侍郎逢吉吴公郎中镒初仕于郴,与君同寮,俱称重焉。
在郴勾稽一年,其馀岁月或摄邑事,或摄幕宾,或摄掾曹,并以才择,人叹独劳,君裕如也。
逮赞邵幕,民有兄弟以产讼者,阅七八有司,至是三十年,部使者以属君,君决以文法之平,训以骨肉之恩,相与感泣罢讼。
里民输租,异时有司受输,往往虐取,利其赢以自入,民甚病之。
及君下不民渔,上不官朘,赢则归之官,输者欢乎,以为创见。
逮令丰城,乃豫章剧邑缿筒日四百纸,君卯出辰毕,老吏駴䮙,退食再出,吏呼一人立庭下以试君,君顾曰:「此非晨来投牒者」。
吏争曰:「即是矣」。
诘之,非也,即杖吏,观者如堵,皆称神明。
居亡何,新连帅枢使王公蔺至,幕府初开,凛然风生,诸邑震恐,公笑曰:「惟正人可与极言民瘼矣」。
首条三事以告。
如:「关市之征,有岁入之常,有庚逋之奇。
逋者一,庚者十,病民一也。
公使之帑,有纸估之布,有醯估之布,大府之僚又有圭田估之布。
圭田者,其田半,其倍,其一,其估三,是数者皆徵于县,县将安出?
出于吏耳,吏又将安出?
出于民耳,夫以官戢吏,吏犹渔民,以官渔吏,吏不渔民乎?
病民二也。
经常之布,不及其初已三十年,积而为逋钜万矣。
不举而蠲之,徒为黠吏之外府耳。
病民三也」。
王公曰:「微君忧民,吾安闻此」!
于是蠲徵商之积逋,减经总之缗钱。
光宗登极,诏议免诸郡无名赋以宽县道,君白府祈痛蠲月贡之布谓之月桩者,遂免十四邑。
地洼濒江,恃堤为安,异时一水,县为巨浸,民皆登屋不炊,死者十二。
至是水复然,盖甲子一周矣。
父老以曩事告,皆泣。
君曰:「我在此,若等毋恐」。
君即循行堤上,躬负一土囊以苴罅漏,吏民争先趋之。
东北隅堤坏,莫敢往。
君寝食堤上,夜漏二十刻,视堤不没者三寸,君默祷且沉牲酒,有顷水势顿却,父老驩呼来贺。
水既落,堤朽而陀,君丐诸帅、漕,得钱三百万,躬率吏民劝相板筑,市木石,择揵菑,增卑培薄。
期月之间,新堤告成,至今水不为灾。
隆兴茧丝之征曰和买者,征之不均,君上帅书,请损益其政,使尽善可久。
幕府沮之,后漕使郑公汝谐变其法,与君合云。
未几,王公召登政地,枢使施公师点忽表荐君改秩,君惊曰:「吾与施公未尝有一日雅」。
盖王公荐之。
时郑公汝谐为祥刑使者,行部过邑,见圄空已喜,又见耆老士民数百人遮道请借留,郑公曰:「若等应故事耶」?
皆曰:「令之于民,若保赤子」。
即表荐君改秩。
逮宰兴国,时赣之十邑治赋卬罚金,君尽罢之,一裁以法,宿奸詟伏,善良吐气。
助役之征敛之过厚,民皆病之,君计出为入,岁蠲缗钱数千。
郡丐于朝以会诸邑,得二万斛,吏鬻之。
君不赇吏,兴国独寡,君发吏奸,乃均得之。
盗入老子宫,杀守者,尉求盗不得,执平民掠治诬服,君直其冤。
祥刑使者赵公不遏闻之,以语太守,俱论荐之。
逮丞衡阳,郡有部使者二台,与太守而三,君中立不倚,皆蒙其知。
常平使者李公楫荐以所知,祥刑使者陆公世良荐以廉吏,吏部尚书刘公德秀荐以公正聪明。
桂阳缺守,漕檄君摄之。
郡小而窭,君痛省穑,去日有羡。
郡介蛮洞,无城无兵,君募骁勇,缮干甲,训技击,军声载振,群蛮远遁。
漕使陈公研荐君可二千石,得临贺
辞行,诏免见,令中书取君奏议以闻。
一曰君德,二曰役法,其言端实可行,朝论嘉之。
待次未上,而君病矣。
竟以不起,士夫嗟悼。
初,临汀府君没,太恭人性严,奉迎之官,承颜养志,惟恐忤焉。
及属疾,尝药上食,不以妻妾。
居亲丧以孝闻。
兄弟二人,仲氏蚤世,君字其孤,训迪迄成,仕有能称。
君性简易,旷无畦轸。
其居官也,吏惮其严,民乐其宽。
爱惜公藏,甚于家产。
坐曹听讼,至忘寝食。
遇事精明,终归宽厚。
性本冲素,不事华靡。
暇则读书,或鸣琴奕棋,虽家人子莫见喜怒。
初,太恭人将及月辰,临汀府君假寐,梦一释子曳杖及阶,曰:「能仁寺僧也」。
惊寤而君生。
娶陶氏,朝请大夫尧夫之子。
继室董氏,朝散大夫昌裔之季。
皆封安人
三子:述、蘧、逮。
一女,适文林郎、监广州都盐曾宏父
孙男二人:闻礼、立礼。
女一人。
病且亟,语述、蘧曰:「吾官止外郎,泽不能遍,汝有伯仲,齿长矣,仕恐时过,盍以畀逮」?
二子曰:「愿逊逮」。
来年八月壬寅,诸孤葬君于庐陵县美化坊明月岗之原,以中散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林公祖洽之状来谒铭。
铭曰:
士患不位,君夙乎仕。
位患不才,君刃乎恢。
才患不遇,君鴥乎翥。
我鱼我书,我菟我符。
一麾在手,十骑在厩。
蓘弗囷兮,弋弗鹑兮。
龄弗椿兮,于嗟旻兮。
按:《诚斋集》卷一三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余丞相1201年7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七、《诚斋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六七月间,客来自南。
咄咄怪事,有骇其谈。
南斗之侧,文星载昱。
一夕砰然,霣于岳麓。
南岳之巅,天柱一峰,同日亦摧,震于湘中。
匪峰则摧,匪星则霣,丞相余公,薨于潭尹。
星精岳灵,既销既○。
夺氓之母,夺国之英。
吾闻其语,泪下如雨。
知音云亡,流水谁御?
淳熙季年,光宗潜渊。
公为宫詹,我忝经筵
庆元元祀,皇上嗣位。
公为左揆,我以病废。
公在华门,如商甘盘,如楚士蔿,如
金得砥石,木得绳墨,凤得羽翼,谅我皇德。
公在宰廷,杨绾之清,君实之正,子明之平。
补天不坼,扶日不侧。
支厦不踣,定我王国。
帝眷方隆,帝任方崇。
翩然去之,归云冥鸿。
帝再起之,保釐南纪。
惠然肯来,周邦咸喜。
云何不淑,我民不天。
天曷降割,骑箕而仙?
卿吊于朝,士吊于野,工吊于市,农吊于社。
我本狂者,深山野夫。
淳熙十二,逢公中都
公为侍郎,我在郎署
同省异曹,一见殊顾。
中都金陵,一再为僚。
心则断金,情则同胞。
有酒呼我,有诗和我。
一别云散,公升我随。
公相我皇,拔茹无方。
岩采结绿,渊漉夜光。
恢彼云网,愁我长往。
搜林剔薮,下逮草莽。
病夫掩扃,再勤弓旌。
招之不来,寘彼西清。
君恩天覆,病夫非据。
微公之故,胡为乎天路?
天乎至此,吾道已矣。
东望一恸,绝而复起。
呜呼哀哉,尚飨!
皇子惇授镇洮军节度使进封恭王制绍兴三十二年九月一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中兴礼书》卷一九七
稽古而建国家,方灵承于大统
定位以广藩翰,庸诞举于旧章。
乃眷嗣贤,蔚为令器。
协刚辰而亶告,咨列辟以无哗。
皇子荣州刺史惇璿萼腾辉,银潢毓秀。
风赋惠和之性,弥彰庄重之风。
春诵夏弦,探圣门而有;
昏定晨省,询膳宰以无违。
自登冠于阼阶,即入趋于朝著。
若时绍服,肆议疏荣。
矧慈训之临,可缓褒条之下?
大启尔宇,曳王芾于新邦;
言观其旂,拥将牙于巨屏。
参视台衡之秩,并畴邑户之输。
岂曰和亲,厥惟成宪。
于戏!
上下序而民志定,丕昭名器之公;
形势彊则王室安,用辑本支之茂。
往绥燕誉,益永孚休。
可特授镇洮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进封恭王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黄直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
《丧服》篇(所说析出经传,破碎重复,不相连属,不可行也。)
此篇已略修定,似有条理。
且其间有「见上条」、「见本条」之类,尚涉重复。
然去之又似太疏略,可更裁之(或于本条下依重出例注之,而逐条之下却皆削去,亦自简便。)
后有通例一条甚好,恐更有可入者当补之。
《丧服义》。
此篇都未编,可更考之。
恐当以《三年问》一篇为首,盖其言所以制服行丧出于人情之实,最为明切,又包三年期功以下皆尽。
其后乃取诸篇中论丧轻重意义者附之(若此类不多,即不若依旧只附前篇作传记亦得。)
《士丧礼》上下。
两卷略定,更详之。
《士虞礼》。
当以士卒哭、祥、禫之礼附其后,而于篇目下注云:「祔、卒哭、祥、禫礼附」。
《丧大记》上下。
自天子达于庶人者,居丧之礼也。
若其送死之节、礼文制数,则贵贱之等固不同矣。
今以天子、诸侯、大夫之礼附于士礼之篇,殊不相入,自合采集,别为一篇。
但以世俗拘忌,不敢别立篇名,故欲只因《丧大记》篇包举王侯士庶之礼,而放士礼次第分其章段。
凡言礼之法而似经者,则依经例杂法,与此篇相表里。
凡记事实有议论者,则依记例,似稍明白。
但恐其间尚有脱漏差舛,可更详之。
其《虞礼》以下尚阙,如「天子九月而卒哭」及「九虞」「七虞」等语,当别为下篇,依士礼次第编集,却于见编卒哭等礼篇内删出。
三传作主等说,亦当附入。
杜预邪说,前辈已有掊击之者,亦当载。
王侯、大夫制度,皆入此篇。
其《书》、《礼》、《论语》内说谅阴制度及《左传》说天子诸侯丧事,亦皆依记例,随事附于章目之后。
谅阴及后、世子皆为三年之类,即附祥禫章后。
华元、乐举及仲几对宋公楄柎藉干语之属,即附棺椁窆葬等章。
恭王能知其过之类,即入诔谥章(如此类更推广求之,可附即附。)
但《顾命》、《康王之诰》,恐尤不可遗。
然又不可分,只于篇末附入,如何?
《奔丧》。
道丧附此篇之目下,依《虞礼》例。
并丧恐更有说,此所取似疏略,可更考之。
《居丧记》。
道丧附此篇之目下,依《虞礼》例。
《丧义》。
以《檀弓》「哀戚之至」一条为首(此条甚长,今注疏皆误分断了,今当合之。),其馀有通说丧礼或沿丧事,如「孔子早作」、「子张庶几」等语,皆合附入(别纸更有说。)
又剪下碎段一束,恐亦可附(邾娄复以矢、天生地藏、子羔之袭、丧不剥奠之类已削去,皆可入。)
以上共十篇。
重出例不须如来喻,但于初见处注尾著圈而注其下曰:「后某章某章放此(《丧服》篇说中亦有一例依此,可并详之。)」。
《士虞礼记》「既封」至「除之」,此一项不入例,可更详之。
上大夫之虞」,此条当入《大记》下篇。
《周礼》丧车更详之,若是上下通用,即入《丧服通例》经中;
若是王礼,即入《大记》初用车处。
凡已剪下重复碎段,恐有漏落或当载者,可更详之。
所寄数卷若前此旋次得之,即可子细看。
今并寄来,又值事冗目痛,只看得一两卷子细。
自「既夕」以后,多不及详。
可更加功,修此数卷也。
《卒哭》篇附《虞》后,以本记补经。
「始死三日而殡」止「遂卒哭(注)」。
「用刚日,曰哀荐成事(节注)」。
「将旦而附」止「辞一也(注末云:「『哀荐成事』一句,未知当附何处。」)」。
「飨辞」止「之飨(注。)」。
右卒哭。
记/「(云云。)明日,以其班祔」止「尚飨」。
右祔。
(云云。)○祔杖不上于堂。
「期而小祥,曰荐此常事」。
右小祥。
记/「(云云。)又期而大祥,曰荐此祥事」。
右大祥。
记/「(云云。)中月而禫」止「未配」。
右禫。
(云云。)/注中云「见某篇」(云云)者,更契勘今所定本,恐已删去,随事改正。
所论士庙之制,虽未能深考,然所论堂上前为三间,后为二间者,似有證据。
但假设尺寸大小,无以见其深广之实。
须稍展样,以四五尺以上为一架,方可分画许多地头,安顿许多物色。
而中间更容升降、坐立、拜起之处,净埽一片空地,以灰画定,而实周旋俯仰于其间,庶几见得通与不通,有端的之验耳。
若如此图,则堂基之上便分前段三间、后段四间及两边夹室之位矣,即不见得殿屋横栋从甚处断,两霤之分从甚处起,又不见厦屋两翼如何似今之门庑,又不见两夹堂外既无墉,亦合有柱与否(云有柱,则于经无文;云无柱,则两屋角悬空,无寄托处。)
又恐间架次第虽如所说,其殿屋分四霤处亦合如前来寄去之说,但移得洗更稍向东当檐滴水处耳。
夏屋亦须作次栋以覆两夹,但设搏风版于两夹之外次栋尽头,而设洗于其南,如此乃有门庑之状(先之说福州人所谓君臣门也。)
盖屋之前后皆为五间,而中三间为直栋,旁两间为两夹。
其上椽瓦或为东西霤之上流,或为次栋而设搏风于其外也。
若不如此,则殿屋直栋反短于夏屋之栋,等杀不应尔也。
古者降杀以两,恐士庙深广,当自天子制度三降而得之。
又于其间细分间架,乃见其实也。
适又思之,恐只是作三大间,旁两间之中为墙,以分房室。
两夹之界,略如赵子钦说,但「门庑」二字未合耳。
可更考之。
吏部侍郎李公墓铭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四、《南轩集》卷三七、《永乐大典》卷一○四二二
淳熙三年九月庚戌秘阁修撰、知夔州夔路安抚使临川李公以疾没于州治之正寝。
五年,其孤巩以同郡曾季狸所状公行义来请某铭。
平时盖钦公之为人,且在广右,与公相望仅再岁,接公行事为详。
既不克终辞,乃叙而铭之。
公讳浩,字德远一字直夫,家本建昌人,其徙临川方再世。
曾祖之遇、祖玩,皆不仕。
考彦,以公赠朝奉大夫
公自幼入乡校,崭然异常儿,未冠,有文名。
绍兴壬戌进士第
是岁,秦熺宰相子以魁多士,同年多往见之,或拉公行,毅然卒不往,调饶州司户参军以归。
连丁内外艰,中间为襄阳府观察推官仅踰年,及免先大夫丧,调全州州学教授,改监行在杂买场门,实二十七年之冬,时秦桧盖死矣。
明年管刑工部架阁文字,改敕令所删定官
论者争言秦桧时事无巨细,一切更改。
白宰相执政:「蚩尤五兵,李斯篆隶,苟便于世,亦不当以人废」。
在时,公义不为之屈,及其身没事变,所论乃如此,则公存心平实,盖已可见矣。
明年,改秩,除太常寺主簿,寻兼光禄丞
轮对,首陈《无逸》之戒,且论宿卫大将恩宠太过,婴儿过饱,恐非其福。
太上皇帝感其言,宿将旋就第。
扼塞言路,士风寖衰,及太上总揽万机,激厉忠谠,而馀习犹未殄,朝士多务缄默。
至是百官转对,公与王十朋冯方查籥胡宪始相继有所开陈,闻者兴起,太学之士至为《五贤》诗以述其事。
然公自是亦不安于朝,请祠以归,主管台州崇道观
今上即位之岁,以太常丞召至阙,首论圣学,以为人主务学则其馀嗜好无间而入矣。
忠献张公督师江淮,而宰相有异议者从中多所沮抑,公引张仲孝友之诗及仁宗韩琦范仲淹、诏章得象等故事,祈戒谕朝廷同寅共济。
俄兼权吏部郎官御史尹穑宰相汤思退,以公故尝为思退所知,欲扳引共挤忠献,于是荐公。
及对,乃明示不同之意,思退皆不乐。
踰岁,始正除吏部员外郎,兼皇子恭王直讲
其后宰相召同为郎者四人,欲有所进用,最属意于公,公不发一语。
明日,同舍皆迁,公如故。
其在王府,多所裨益,且因事以及时政,书之于册,几上或见之,王亦爱重公。
它日,公补外,累年以归。
王闻之,欣然谓僚属曰:「李直讲来矣」!
盖公之诚意有以感动也。
为郎踰年,会浙河水灾,诏郎官管职以上条时政阙失。
公叹曰:「上忧劳求言,此岂可失也」!
即日奏书,指论近密,且并及宰执奉行、台谏迎合、百执事顾忌畏缩之罪,反复数千言,近世论事倾倒剀切,未有其比,者皆缩颈。
上优容,曾不以为忤,而执事者忌之甚,白外补,得知台州
州有拣中禁军五百人,朝廷置训练之官,其人贪残失众心,不逞者乘间谋作乱,露刃立堂下。
公曰:「若等欲为乱乎?
请先杀我」!
众色骇,曰:「不敢」!
乃徐推其为首者四人黥徒之,迄无事。
公仓卒应变,坐折奸萌,者益叹儒者诚有用于世也。
天子以为能,除直秘阁
并海有宿寇,久不得,公募其徒自缚以赎罪,即得其渠魁。
未几召还,复为故所居官。
初公在台,有豪民郑宪以赀给事于权贵人之门,为一郡害,会奸利事发,械系死于狱,尽籍其家,徙其妻子。
至是权贵人者教其家讼冤,且诬公以买妾事,言者用是挤公。
它日宰执将进呈文书,同知枢密院兼权参知政事刘珙越次奏:「李某为郡,疾恶太过,获罪豪民,为其所诬,臣考视其本末甚白」。
上顾曰:「守臣不畏强禦,岂易得耶」?
曰:「士气不振久矣,若更沮李某,是终不复可振矣」。
上问章安在,袖出之,遂留中不下。
大理观望权贵人,犹欲还其所没赀,并以为台州议刑太重。
上亲批其后曰:「台州所断委得允当,郑宪家赀永不给还,流徙如故」。
公乃安。
明年,迁司农少卿
时朝廷和籴米凡八万硕,而董事者有所凭恃,贱籴湿恶以欺没官钱,户部不敢诘。
公视事,即奏请下有司治
大理附会,听户部以支为盘。
公力争曰:「是非徒惠奸,且亏军食」。
上是其议。
大理奏结它狱,上忽顾辅臣曰:「棘寺官当得刚正如李某者为之」。
已而卿缺,又曰:「无易李某」。
遂除大理卿,兼同详定一司敕令
故事,寺狱空,上表贺,公独不奏。
先是,公在司农时,尝因面对,陈经理两淮之策。
至是为接伴使,还奏曰:「臣亲见两淮可耕之田尽为废地,心实痛之」!
条画营田便利甚悉,且并谓:「近日措置边事甚为张皇,一时诞谩之徒言虏势衰弱,踊跃自奋,甚者为剽攘以挑境外。
此何益,徒有害。
愿戒将吏严禁防,无速近功,无规小利,日与大臣脩明治具,固结人心,持重安静,以待虏衅」。
公之意以谓主上英明有大有为之志,执事者所当奉承讲究为务,实经久之计,以卒成圣志。
廷臣中诞谩者但为欲速之说,而其苟且者又欲一切不为,适足以害远谋,玩岁月,故再三条陈营田便利,以为是恢复根本之策,在今日所当汲汲而为之也。
上每改容嘉纳。
宰相方议遣泛使,公与辩其不可,至以官职訹公,公怒,以语触之,且力求外,以直宝文阁静江府主管广南西路安抚司公事。
命下之日,尚书郎有入对论择帅事者,上欣然顾之曰:「如广西朕已得人矣,李某也」。
又谕大臣曰:「李某营田议甚可行,而大臣莫有应者」。
公至镇,勤于民事。
郡旧有灵渠通漕运,且溉田甚广,近岁颇堙塞,公命疏治之,民赖其利,立石以纪。
邕管所隶羁縻安平州,其酋恃险凶横,聚兵谋为边患。
公遣单使开心见诚,谕以祸福,引赦使自新,即日叩头谢过,焚撒水栅受约束。
前帅建议于宜州南丹州置买马场,朝廷用其议,下经略司
公力争其不可,遂止。
众谓南丹买马之议若行,其为广西生事取衅,有不可胜言者,非公言之力,朝廷亦未悉其利害如此也。
朝廷又令市象于交趾,公复力争。
及公去,经略司竟往市,交趾遂因此驱以入贡,所过为扰,人始服公之明。
治广二年,召还入对,论俗不美者八,其言曰:「陛下所求者规谏,而臣下专务迎合;
陛下所贵者执守,而臣下专务顺从
所惜者名器,而侥倖之路未塞;
所重者廉耻,而趋附之门尚开。
儒术可行而未免有险诐之徒,下情当尽而未免有壅蔽之患,期以气节而偷懦者得以苟容,责以实效而诞谩者得以自售」。
上嘉纳之,且询所谓诞谩之人,公以实对。
翌日谓宰相曰:「李某直谅」。
遂擢权尚书吏部侍郎
政府有怙宠窃据者,又有附之同升者,从臣中又有为之役者。
公之造朝,已甚侧目,且巧为语以钩致,公皆厉色辞以拒之,于是相与谋使言者论,以公谓寘之近列,必变乱白黑,未及正谢而罢。
是岁冬,提举太平兴国宫
明年夏夔州路以缺帅闻,上顾念公,乃除秘阁修撰,以宠其行。
部有思州,亦羁縻也。
其守田氏与其犹子为贰者不协,且起兵相攻。
亲草檄遣官谕之,二人感悟,歃血家庙,尽释前憾,边以妥安,盖与广西安平州一律。
公之为谋,大抵欲以诚意销患于未然也。
在镇踰年,以疾请祠,改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命未至而公没矣。
享年六十有一。
积官至朝奉大夫
监司奏公尽瘁其职以死,特赠集英殿修撰
公之葬在抚州金溪县归德乡灵谷山之原。
娶饶氏,封宜人,后公八月而卒。
子男四人:巩,脩职郎、潭州司理参军
肃,迪功郎潭州益阳县主簿
蔚,将仕郎
遵未仕。
女六人:长适奉议郎、知袁州萍乡县事王谦,次适降授迪功郎、前湖南安抚司准备差遣曾撙,次适乡贡进士姚彬,馀未嫁。
孙四人,孙女三人。
有文集、奏议、王府讲议藏于家。
公少时力学为文章,及壮岁更留意义理。
其仕于朝,慨然以时事为己任,见政有缺失,用人有憸佞,忠愤感激,所言多切至。
生平不事表襮,未尝勉强色词,故不知者多以为傲,或以谮公,上曰:「斯人无它,在朕前亦如此,非为傲者也」。
小人惮之,谋所以害公者无所不至,独赖上终始照见保全之。
其为郡奉法循理,律己甚严。
自岭右归,装无南物。
视其奉养,自为布衣至侍从未尝有异,风望整整,人不敢干以私。
然以是故,悦公者少,不悦者众。
及闻其死,则识与不识皆叹息曰:「奈何失一正人」!
盖以天资质实,不徇于外,而涵养浑厚,不以利害动心,故遇事有力,奋发忠言,无所回挠,所谓古之遗直者,若公非耶?
铭曰:
士或不竞,枉尺直寸。
以同为和,以怯为巽。
垂绅立朝,噤莫肯言。
就有欲言,亦弗究宣。
谓予有待,实则患失。
曾是诡随,乃曰弗激。
此风流行,非国之福。
不有君子,孰振孰笃。
我观李公,披腹敷陈。
反复无隐,心乎爱君。
众骇缩颈,君则容之。
媢恚实繁,聚而攻之。
是保是用,惟天子明。
匪天子明,臣言曷伸。
嗟哉若人,古之遗直。
我作铭诗,以诏罔极。
历代帝王总要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攻愧集》卷五三
帝王之传尚矣,鸿荒以来,至于高辛,其事莫得而详,故夫子定《书》断自唐虞,司马迁亦以为荐绅先生难言之。
洛阳邵雍为《皇极经世书》,以为唐尧即天子位岁在甲辰,推而下之,以迄我宋之熙宁,又略载岁之卦爻以推其政迹,比世之《绍运图》、《编年通载》、《诠要》等书最为优焉。
给事中娄公机嗜学如嗜芰,手不释卷,尤长于考订,著书不一。
始为资善堂教授辅导帝子,备竭心思。
去国二年,青宫始建,妙柬僚寀,以吏部侍郎召还,首兼端尹
皇太子天资高明,笃学好古,礼待宾友,咨访不倦,上下三千馀年兴亡治乱,固已纲举而领挈矣。
公益思有以补报,取平时所著《帝王总要》一书精加润色,辑成四帙,又备录年号、辅臣,各为一编,始自唐虞,以至光宗皇帝,凡君道之污隆,治效之优劣,既书其大略,以至离合割据,馀分闰位,五德之相生,世系之联属,靡不提纲撮要。
又择前贤立论精确者,各系世次之末,开卷粲然,如指诸掌。
献于储扃,俾钥序之。
钥窃窥此书,叹曰:彼瑶山玉彩之集,皆非此比也。
皇太子讲诵之馀,垂意阅习,不待偏考史牒,古今历历在目矣。
况公之持身挺特,论议直谅,凡所著述,皆有依据,亦未尝苟为高论以骇俗,故规画一出于正,无可议者。
皇上崇建国本,教以义方,既命丞相为之少傅执政大臣皆为宾客,左右劝讲,罔匪正人,公为之领袖,又以此书日陈于前,此宗社无穷之福也,钥何敢赘辞?
上天竺讲寺十六观堂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一、《咸淳临安志》卷八○、《上天竺讲寺志》卷七
嘉定改元岁在戊辰四月乙巳,被命祷雨于上天竺山。
住持左右街僧录妙圭有请曰:「公顷年直学士院时,尝许以修造记,既而去国,遂求于内相洪公。
今公既再入朝,而寺之十六观堂崇成,愿求记文,以践前言」。
余何辞?
四明人也,城中延庆教院为东南最盛处,尝读谏议忠肃陈公所为《净土院记》云:「元丰中比丘介然修西方净土之法,不卧三年,谓其同行曰:『我等各据一室,成此胜缘』。
来者加众,而室不增多。
寺之西隅尚有隙地,得檀施钱二千馀万,为屋六十馀间,中建宝阁,立丈六弥陀之身,夹以观音,势至环为十有六室,室各两间,外列三圣之像,内为禅观之所。
殿临池水,水生莲华,不离尘染之中,豁开世外之境。
自是更七寒暑,无一不如其志。
初,介然燃手二指,誓必成此。
元符三年三月落成之日,复燃三指以增净誓。
于是见闻欢喜,净习之士无有虚位。
期满者去,发志者来,依胜境而获善利者不知其几何人也」。
了翁洞明教观,其序大略如此。
抑闻介然愿心深切,当时一木一石,微至塼甓,皆以大悲咒历历咒之,而后授匠者。
建炎兵燹,城郭焚荡,寺亦不存,独所谓净土院者,至今坚致如故。
间一至其处,几于未施敬于民而民敬者。
上天竺山以观音大士功德殊胜,四民所钦。
孝宗皇帝留心内典,乾道三年二月驾幸此山,修供大士,赐缗钱二万,俾建此室,遂写延庆规模以为之。
严净精妙,过者必肃。
又尝命建于禁中,退朝馀暇,多燕坐其上,或引禅律高僧设斋讲道,非人间所可及也。
光宗皇帝时在潜邸,奉旨书额,自此四方修梵行者接迹其中。
然物必废兴,不离乎数。
开禧二年七月二十六日,灯灺为灾,悉以煨烬。
圭公竭力营建,成于期年,又过于旧。
金碧辉映,称其所谓净土之说。
得旨再摹光宗御书揭之。
山去都城最远,幽邃秀润,固已素离尘染,况又为此净处,坐进此道者可不勉乎?
余去已告老,不谓复为此来。
圭公住山十有七年,建立胜事,又作复庵于山之南,为归老计。
道俗归向,日领三数百众,修进不倦。
累朝眷遇,至今不衰。
余非久于此者,将复寻延庆之游,又不能如了翁推明九品十伦之旨,特以圭三请之勤,为书其实以遗之。
皇伯祖太师崇宪靖王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八、《攻愧集》卷八六
曾祖世将华州观察使,赠太师福国公
妣李氏,封淑人,赠商国夫人
话,武略大夫,赠太师益国公
妣刘氏,封宜人,赠齐国夫人
父子称,左朝请郎秘阁修撰,赠皇兄、太师中书令追封秀王谥安僖
妣张氏,封秀王夫人。
本贯玉牒所
讳伯圭字禹锡
年七十有八状。
钥仰惟皇朝以忠厚仁泽涵养天下,累圣家法相守一道,本支繁衍,日炽而昌,亲睦九族,恩礼隆备,真足以度越千古。
恭考《国史》,开国以来,属近行尊,贵穷人爵,富溢万钟,不知几人。
然皆生长宫邸,专奉朝请,虽威望彰明有如周王,亦未尝著民庸于外。
熙宁间稍就外补,才业寖显,各以所长自见,为世豪英,代不乏人,曾未有位极人臣,出处系海内重轻者。
若夫历事四朝,宠光赫奕,以间平之贤,躬曾闵之行,出为之政,入有之望,兼是数者,而又寿考康宁,子孙盛大,始终无憾,二百四十馀年间,其惟崇宪靖王乎?
钥四掌玉牒,尝考福国公艺祖皇帝之元孙也。
建炎元年安僖秀州嘉兴县孝宗寔生于官舍。
安僖生不及进用,殁有追封赐谥之宠
寻又筑祠堂于行在所,建园庙于茔域,如濮安懿王故事。
又升秀州嘉兴府,所以宠赉之极矣。
王其长子也。
安僖被服儒雅,由舍选擢宣和元年贡士第,交游皆一时名公。
王在髫龄,有成人风。
安僖肃重客,必命王侍,植立拱听,长而弥谨。
安僖任子,请以先外表张似之,安僖大喜。
虽铨曹以法不许,王之器识自少已不凡矣。
绍兴七年明堂恩,奏补将仕郎
十三年,安僖薨,王号恸哀毁,见者陨涕。
有旨令秀州应办,王倾橐以襄事,一毫不取于公家。
十八年,授迪功郎秀州华亭县尉
邑苦多盗,王周行境内,以五家为甲,一家警盗,则四家应之;
一家容奸,则四家同坐,盗无所容焉。
有盐铁塘自金山海口属郡城二百里而近,岁久淤塞,盐运不通。
王建议疏凿,卒赖其利。
齐国之丧,以承重解官。
二十五年,调宣州司法参军
既至,会常平帑廪事发,兴狱逮系甚众。
守将案前政,王请宽假,守不听,曰:「法固甚重,然官劾吏窜,则亡失者不可复得。
若少假岁月,庶可偿纳,惩治未晚也」。
代者得以保全,寻为补足。
有囚当死,王疑而争之。
守是狱掾,观望者随靡。
王辩愈力,后加详谳,罪止流役。
戚方出戍,道郡境,津险而梁敝,檄郡为桴筏,期会迫甚。
郡以属王,且行且谋,凡官地有林木皆默识之,历津梁则度广狭。
材既周用,驰诣军中,劳以牛酒,且告戚云:「筏材已具,役民恐不及事,又非所习。
若调军士五百缮治之,可立办也」。
既乐从,王临视优犒,士卒竞劝,甫毕而师至,民不知役,守益叹服。
三十年,孝宗普安郡皇子封建王
是冬,以举主循从政郎
明年夏,添差两浙西路提刑司干办公事
未赴,特改宣义郎,寻添差通判明州
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受内禅。
八月,除集英殿修撰、知台州
隆兴元年十二月,以职事修举,擢敷文阁待制
二年,秋潦暴涨,加以潮溢,亟遣舟济溺者。
水将入城,囊土塞门,补苴罅漏,水殆及女垣,不尔则民几为鱼矣。
细民多以鬻盐抵罪,王深念之,谕巡尉使严讥逻,获盐则归之官而纵其人。
狱讼为之衰息,而岁课自若也。
以治行改知明州,充沿海制置使
敌再犯边,严海道之备,传檄不绝,惊讹讻讻。
王命邀邮筒于远郊,密受以入,民始晏然。
乾道元年,岁大歉,饥民麇至。
分处寺观,发廪振救,多所全活。
真里富国大商死于城下,囊赍巨万,吏请没入,曰:「远人不幸至此,忍因以为利乎」?
为具棺敛,属其徒护丧以归。
明年戎酋致谢,曰:「吾国贵近亡没,尚籍其家。
今见中国仁政,不胜感慕,遂除籍没之例矣」。
来者且言:「死商之家尽捐所归之赀,建三浮屠,绘王像以祈寿」。
岛夷传闻,无不感悦,至今其国人以琛贡至,犹问王安否。
六月,以获海寇功升敷文阁直学士
二年冬,以邦人举留再任,益思所以惠民者。
定海有沈窖湖,豪右侵筑,民失其利。
开浚复旧,蓄泄以时,规模宏固,抵今赖之。
又有砧碶与慈溪接畛,定海居上流,旱则足以溉灌,水则以慈溪为壑,纷争久不定。
王以帅事行县,亲视其宜,俾浚旧沟。
沟成,两邑皆利,而争者息矣。
三年,秀王夫人寝疾,药必亲尝,衣不解带。
既遭内艰,擗踊攀号,绝而复苏,溢米不入于口。
丧行,邦人拥道送之,面色深墨,哀动行路。
四方赙礼日至,自以俸馀足以终大事,悉辞之。
五年服除,八月,再知明州
下车谒先圣,顾瞻学宫颓敝,大出缗钱葺之。
大成殿、御书阁、稽古、明伦二堂以至斋舍门庑,为之一新。
增置书籍,月课诸生所习,以酒醴劝之。
宗子不遵防检者,俾入学舍,闲以规矩,与生员同,后多修饰取科级者。
于是相与立生祠于东序
制司水军旧屯子城外之江东,时得旨移定海军于平江许浦
王请于朝,谓定海控扼之冲,不可撤备。
移制司军以实之,增葺旧营,度容万灶,又造铠甲器械甚备,玺书褒焉。
归正拣汰军士,来者无所归。
王为度地城隅,为屋数十楹以处之。
顷岁胶西大捷之后,海波不惊,而降者言始谋本欲直犯吾境,或讹传连结高丽者,上下疑之。
王益治战舰,严阅习以张军声,遣郡人徐德荣觇之,得要领以归,遂宽东顾之忧。
六年,升学士
海寇明张甚,王以方略将佐,每遇必胜。
王曰:「兵不可久也」。
遣人谕以逆顺祸福,遂降,罗拜于庭,股栗莫敢仰视。
王为却兵卫,霁威严,以问始末。
明感泣悔惧,愿自效。
又进其党诘之,其胁从者纵使复业。
寮属谓明之罪不可贷,且恐其饱则飏去。
王曰:「既怀来之,反其锋以为用,馀孽不足平也」。
奏请授以官,有以佚罚为言者。
王复奏曰:「诱之降而杀之,后日何以使人」?
遂补将校
又有倪德号倪郎,尤为难制。
遣明禽捕,人尤危之,恐其合而为一也。
明感恩尽力,德技穷,亦从招服。
明年,王以此转一官,愿以分及将士,复请以德为裨将
自是贼之巢穴虚实动息皆知,情见力屈,奸党破散,海道一清,以王善抚二人而用之也。
八年,升显谟阁学士
九年,升龙图阁学士
皆以郡人借寇之请也。
岁饥,籴价翔踊,王曰:「此富者闭籴以幸灾,治之则益甚」。
乃出二十万缗,遣人籴于浙西。
闭籴者计穷,争先出粜,米舟寻亦踵至,其价大平。
饥而不害,官无一金之失,而行者又得其利,王之虑事周密类此。
在郡前后十年,政尚中和,宽猛相济,平易近民,千里安之。
礼遇寮寀,人乐为用。
两造在庭,必据案究其情实,多劝谕使平之。
其抵于罪,率从末减,平反死囚至数十百人。
尝获铸铜者数辈,谓曰:「汝欲希利而冒重禁耶」?
人与钱二万,使易业,碎其器而书姓名于籍,后犯决不贷也,亦无敢再犯者。
每曰节用爱人,不易之道。
与其苛取急征以资妄用,孰若量入为出以求裕乎?
不饰厨传,不事包苴,邻郡交馈,尽归公帑。
行之既久,沛然有馀。
百废具举,敛不及民。
以郡之西湖放生池,扁其堂曰「广生」,列石于侧,刻采捕之禁。
待遇宾客不为豪侈,而尊俎风流,恩意周洽,寓公寄客,皆得其欢心,而不敢干以私也。
自以久去松楸,屡求閒退。
虽优诏狎至,而归志不回。
淳熙元年十一月始得请,除端明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去郡之日,贵贱耋稚攀辕挽留,出境不绝。
三年,积官至朝奉大夫
二月,换授安德军节度使、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九月,加开府仪同三司、充万寿观使
九年九月,充明堂大礼桥道顿递使。
至是始见孝宗,天颜感动,清问款密。
王性素谨,不敢以语人。
又朝于德寿宫高皇喜曰:「久欲见卿」。
抚劳甚至。
礼成,加少保封荥阳郡王
高皇曰:「吾欲自见笃睦之恩」。
赐以玉带。
十二年,充郊祀别庙亚献。
十四年,高宗登遐,王奔赴,见孝宗于素幄。
龙輴启涂,事大体重,诏充总护使。
十五年六月,加少傅
八月,充明堂礼顿使。
十六年二月,光宗龙飞,以皇伯加少师
绍熙元年三月,诏入觐,加太保、嗣秀王,仍赐甲第于安僖祠堂之侧。
屡欲奉孝宗幸祠第,王力辞。
宪圣慈烈皇后赐水月园,堂曰「瀛燕」,亭曰「玉林」。
湖州私第中又有堂曰「庆远」,圃曰「小隐」,楼曰「溪山胜槩」,扁榜皆三朝宸翰也。
绍熙中,宪圣洎孝宗光宗皆同中闱屡尝临幸,光贲林壑。
诏益其地,并湖为复阁。
有司既度材矣,王恐重费县,又固辞焉。
每侍清燕之閒,两宫皆待以家人礼,王执礼愈恭,语不轻发。
一日,孝宗宴私隆洽,不觉前席,密问潜龙时事。
王逊避良久,徐奏:「臣老矣,不复记省」。
问至再三,终不敢言。
孝宗笑曰:「何太谨也」。
然以此益加爱重。
尝召王及诸子宴于北宫静斋孝宗曰:「近者元夕箫鼓之声不绝,斯民自得其乐,不欲禁止。
然物戒太盛,为之惕然。
是夕不饮酒,仅啜一杯汤而已。
大抵人君不可不事节省,若肆意所为,将何所不至」?
王对曰:「陛下兢业如此,虽无以过。
自古人君诚能不溺于宴安,则怠荒之念何从而起」?
孝宗深然之。
二年六月判大宗正事
宗司任法太过,天族固赖以整肃,而颇亏亲睦之意。
王处以平恕,厉以廉耻,鲜犯令者。
每言要当先教导而后齐之。
尝建议别立宗学,月书季考,以教天下之宗子,请出馀禄以助赡给,又以减宫庙员阙之多,请复增数以优之。
事虽不行,识者韪之。
三年六月,拜太师
五年,辞大宗正事。
七月,主上登极,加皇伯祖,免奉朝请
九月,充明堂亚献,诏加两镇
于是兼崇信军节度使
十一月,充永阜陵𣪁宫礼仪使
庆元元年,以复土拜中书令
王以旷典,五辞。
御笔答曰:「逊避莫回,勉从所请。
可别议褒崇之礼」。
乃诏赞拜不名。
嘉泰改元,赐第为火灾延燔,乞还湖州居守园庙。
二年春趣召,赐肩舆。
至殿门,令子孙扶掖,命有司复营旧邸。
四月,王丐归。
九月癸亥,薨于正寝。
遗奏讣闻,上震悼,辍视朝三日,赗赠加厚。
赐棺含,以蝉冠朝服敛,遣内侍押班左武大夫、保康军承宣使思忠等五人护丧,设祭之文甚宠,曰:「艺祖造邦,源深流长。
子孙绳绳,百世其昌。
岩岩秀邸,不显其光。
积久愈厚,笃生贤王。
濯濯祥麟,玉质金相
允文孝宗,则友其兄。
召繇外藩,赐第于京。
乃分茅社,于彼荥阳
赤旂金节,绚烂绥章。
文考念功,曰笃不忘。
建祠秀园,旧履是荒。
太师维垣,衮衣煌煌。
爰暨冲人,应龙初翔。
宣力百为,调娱多方。
予嘉乃勋,胪句不名。
紫微是令,逊避勿遑。
贵极愈谦,年耋益庄。
踰七望八,炽昌寿臧。
子侍孙携,蝉冕相望。
王比来朝,精神方强。
谓当百年,镇此宗盟。
不远伊迩,降此弗祥。
维大父行,生死哀荣。
王实无憾,典刑云亡。
缄辞往奠,寄哀一觞」。
又遣太常博士钱易直等軷祭于都门外,曰:「我伯祖父,标的宗英,奉釐列邸,隐然维城。
天胡忍予,歼此老成?
爰饬邦典,命使以行。
遥致奠斝,以贲泉扃。
爰以量币,清酌齐牲。
粢盛庶品,用荐哀诚」。
十一月癸卯,诸孤奉王之丧葬于乌程县永新乡成山之原。
王娶安德帝姬之女信安郡宋氏,父保庆军承宣使驸马都尉邦光,寔徽宗皇帝外孙也,封卫国夫人
先二十四年薨,追赠齐、魏国夫人
夙有懿范,媲德娠贤,用肥王家。
子男十人:长师夔,兴宁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万寿观使
以王之襄奉哀毁而薨,赠少师追封新安郡王谥恭荣
次师揆,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秀安僖王园令
次师垂,定江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
次师稷,蚤亡。
次师卨,深州防禦使提举佑神观,先五年卒,赠昭庆军节度使,追封信国公
师禹庆远承宣使提举佑神观
师皋,保庆军承宣使提举佑神观
次师岩,朝奉郎、新权发遣通州军州事。
次师弥,奉议郎添差通判嘉兴军府事。
次师贡,宣教郎添差通判广德军事。
师岩、师弥、师贡俱得旨除直秘阁,未拜。
女三人:长嘉兴县,适故朝议大夫直秘阁、知蕲州军州事郑嗣宗,蚤亡。
永嘉郡,适故宣教郎、添差两浙转运司主管文字张似续。
新安郡,适朝奉郎直秘阁、新权发遣高邮军史弥坚
孙男二十四人:希道朝散郎、新权发遣严州军州事。
希明承议郎、新权发遣黄州军州事。
希远通直郎添差通判庆元军府事。
希德,通直郎,添差权通判衢州军州事。
希永,武翼郎,特添差两浙西路兵马钤辖湖州驻劄。
希颜,故儒林郎绍兴府上虞县主簿
希行,故将仕郎
希古,武翼郎,特差行在点检赡军激赏酒库干办公事
希纯,奉议郎添差通判衢州军州事。
希闵右千牛卫将军,权主奉秀安僖王事。
希忼,右千牛卫将军
希䚱,太子右监门率府率,权充秀安僖王园令
希憕,忠翊郎,特添差两浙西路兵马副都监嘉兴府驻劄。
希刊,承事郎,新差监临安府粮料院
希諟,太子右监门率府率
希吕忠翊郎
希忯,成忠郎
希复,忠翊郎
希邛,承事郎
馀五人未赐名补官
孙女十人:长永康县,适通直郎知江阴军江阴县事胡元卿
次适承务郎、特改添差监两浙转运司造船场范莘
次适保义郎、新差干办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吴璞。
次适从仕郎、特添差婺州观察推官林燮。
次适承事郎、特添差通判嘉兴军府事韩
次适承节郎、新差干办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吴珙。
馀未行。
曾孙九人,未赐名补官
曾孙女十五人:长适文林郎、特改添差婺州观察推官沈煜。
馀尚幼。
呜呼,杜甫汝阳王为真天人,钥谓崇王天人也。
其生也,秀王夫人梦彩仗传呼,导朱袍而冕者直至寝所,奏钧天之乐。
既觉,声犹在耳。
免乳之际,香雾满室,终日方散。
及为安僖卜宅兆,衔哀走数百里,惟乌程之菁山最佳,卜之而食。
然念力不能致,裴回其处。
一叟忽前,曰:「官岂姓赵而欲求葬地乎」?
王矍然曰:「汝何以知之」?
叟曰:「尝梦神告我矣」。
指所卜之地以售,今寝园是也。
方丞郡时,居湖心僧舍,梦有形状狞异而绣衣者乘小舟环绕数四,诃问之,则曰:「公他日当为地主,故巡护尔」。
既为守,又尝梦其人言有召公者,过小桥,人之憔悴与支体不具者纷纷求拯援甚哀。
寻见所召者曰:「适所见,得无动心乎?
此曹久不安居,愿庇之」。
唯而觉,莫知何故。
后出郊,过一桥,恍如梦所见,而道旁藁葬累累有暴露者。
王悟曰:「神岂以是望我耶」?
悉为掩瘗之。
晚尝率乡人祷雨,道士伏章,王盛服端立,左右见苍屼久之,瞑而不跌,顷之语人曰:「适觉神游帝所,以闵雨告,帝既许我矣」。
翌日膏雨如注,阖境告足。
翰林学士洪公迈载于《夷坚志》尤详。
神异之事,固为难言,如王之交于神,皆明白而又有验于后,故属纩之日,起处如平时。
夜尚观书,二鼓,始觉体中有异,集子孙告之曰:「时至矣」。
了无怛化,殆仙去矣。
呜呼!
王真天人也。
王风姿秀挺,襟度粹夷,忠孝诚笃,恭俭谦勤,皆其天分。
加以好学,善持论。
春秋二丁,必具盛馔,祭先圣于家塾,率子孙拜之,四十年未尝废。
每曰:「熟读《论语》一书,平生受用不尽」。
又喜诵《孟子》。
间举二书之疑,与客反覆论辩,又摭其旨而为言曰:「食色虽重,礼义以安之。
富贵可求,非道则不处」。
又旁取释老二家而为之说曰:「爱欲烦恼,对治法门」。
又曰:「愿有情皆得度,无情保长生」。
书之坐隅以自警。
尝有方外之士书「广大慈悲,方便忍辱」八字以献,其徒复为之辞,几数百言。
王书其旁曰:「广大,圣之事也。
慈悲,仁之用也。
方便,智之功也。
忍辱,谦之德也。
旨要在此,奚俟多言」?
其人愕而退。
盖其所存者如此。
喜玩法书,字画温秀,如其为人。
赋咏赓酬,愈出愈新。
多记诗词,笔端富丽。
棋品甚高,皆其馀事,居閒则以此自娱也。
宽厚有馀,事秀王夫人尤谨,迎养在官,退食娱侍,夫人必勉以恕。
服膺慈训,不严而治,未尝案一寮属。
作尉时有部使者责以躬督人舟,王无难色。
使者见王徒步,亦悔之。
后其子将丞属邑,久之不敢进,王趣之,且曰:「何待我之浅也」。
终为剡奏,丞至感泣。
燕居自怡,申申夭夭,无疾言遽色。
侍侧胜冠者众,童丱纷如也,皆假之色辞,第戒以谨守儒素。
下至臧获,未尝怒辱之。
不以贵盛自居,尝见丞相魏文节公于山间,先屏驺鬨,及门下车,趋就宾庑。
吴兴太守旦日拜表仅毕,而谒已入矣。
宾客至前,少贱亦为之加礼。
总角朋游虽寒左,皆能记忆,至录其小字以示不忘。
乡人为真率之集,以势位辽绝,不敢有请。
王曰:「非所闻也」。
竟与之周旋。
自奉至薄,食不重味,器不华饰。
衾襦用布,浣濯纫补不弃也。
买屋而居,稍加葺治。
詹事王公十朋为守,叹曰:「某起书生,筑屋尚穷事力,意邸第必极轮奂之美。
今见之,使人愧叹」。
亲旧之贫者月有廪给,嫁娶病故,随高下济之。
雨雪日久,则令人走闾里赈施。
婴孩遗弃,则募乳者收育之。
盖用之以义者则所不吝也。
钥父子兄弟出入王门,晚预班缀,时得进拜,眷抚有加焉。
王在朝端,山立玉色,貂蝉宝带,进止有度,照映班列,固已增重朝廷。
绍熙末年,往来两宫,调虞密勿,若不动声色,而外廷属目,倚王以为重。
造膝从容,多有献替,一语不露于人。
或有以传闻求质者,但曰「无之」,故莫得闻焉。
此钥所亲见者。
兼直禁林,王之加恩两镇,拜中令三制,皆忝视草。
迨丐外而归,隆暑中访别于官舍,屏居海角,不敢以姓名入脩门。
王赐之书,且致酒殽之馈,若施于敌己者,铭于心不敢忘也。
王之讣闻,识不识皆有殄瘁之痛。
惟明之人去思最深,至流涕相吊。
葬既,不及为执绋之役,亟走五诗,以寓哀挽之私。
王之诸子自少保而下远寄事实,俾状王之行,将以求墓隧之碑。
钥不佞,窃惟王之抱负非浅陋者所能究识。
爰自建节之后,富贵逼人,名位日尊,而所蕴自是无由表见于外。
人但见其养威重,保明哲而已。
盛德全美,细事本不必书。
王自少涉历至多,克勤小物,持循有素,故能善始以终,为一代宗工重臣,正以平时践履积而至此,故亦不得而略也。
敢具列之,告于太史氏,以备采择。
谨状。
师观文殿大学士鲁国公致仕赠太师王公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九、《攻愧集》卷八七
曾祖本,累赠太师鲁国公
妣陈氏,赠鲁国夫人
祖登,故任承议郎,累赠太师魏国公
妣陈氏,赠魏国夫人
父师德,故任宣义郎,累赠太师楚国公
妣时氏,封魏国太夫人
本贯婺州金华县大云乡安期里。
王公讳淮字季海,年六十有四状。
王氏系出太原,五季避地至婺,居义乌凤林,后徙金华,遂占名数。
八世为儒,至鲁公守道自晦,始辟家塾,延名士以训子孙。
政和二年,魏公以科第起家,知潭州湘潭县
是生四子:次曰师心,继踵世科,仕为吏部尚书,终显谟阁学士
其幼即楚公也,倜傥有大志,义风为乡里所敬,故翰林学士何公溥志其墓。
公生于靖康元年六月七日,幼颖悟,粹温凝远,寡言正色,顾瞻步趋,率有彝度,力学善属文。
绍兴十五年,由漕荐擢进士科,调左迪功郎台州临海县尉
郡守萧公振一见,即以公辅期之,郡事多委公裁决。
捕盗应格,不就。
二十三年秩满,循左从政郎
萧公帅蜀,辟以自随。
已而召还,诸公争欲罗致。
公曰:「受萧公深知,故奉亲为万里行,讵为利禄计耶」?
既归,授国子监书库官,改主管吏部架阁文字
二十七年,为省试点检试卷官知举汤公鹏举荐,除枢密院编修官
,兼检详诸房文字。
二十八年,改左宣教郎
八月,为秘书省校书郎
二十九年,兼吴王、益王府教授
既入馆,屏远人事,益读未见书。
假休亦入,抵暮始归。
一时名臣汪公应辰、史公浩、虞公允文陈公俊卿、刘公珙雅相器重。
三十年,再考省试,知举朱公倬尤知公,诏举台察,荐公及史、虞、刘四人。
四月,擢监察御史
六月,迁右正言
首论:「大臣矜势以养尊,小臣持禄以遂私,二三执政以括囊为智,以引去为高。
愿陛下正朝廷以正百官,体貌大臣,勿假以权,刑赏黜陟之柄,一听于上,使号令无纷更,官吏无数易,则其他将不革而自去」。
上欣然嘉纳。
公自以不世之遇,论事益切。
其大者论时宰初无素望,偶中科目,权臣引之要途,致位公宰,窃弄威权,动循覆辙,假封駮以行其意,嫉风宪以沮其言。
既罢政,又论其植党营私,怀谖迷国,竟镌其职。
又论大将刘宝之在镇江私殖货财,阴交权倖,方命掊克之罪而罢之。
此外遇事必言,言之必尽。
高宗更化之初,兴滞补弊,公所言无非经纶要务,尝谓:「道揆正于上则法守明于下。
乃者用事之臣持己私以专国柄,四方奏请有送部勘当看详措置之类,当处以无心,总要听成,以诏废置而已。
今乃均是事而有前批后批之殊;
同是法而有元降续降之别;
情法不相当,则云更合取自朝廷指挥
自知无法可行,则云如朝廷特降指挥,于本部成法即无所碍。
变旧章而惑观听,有司失其守,而名实乱矣。
欲望明诏大臣,令各以成法来上,尽去宿弊。
或依违迁就,则坐以违制」。
御笔令三省六曹遵守,此实公之相业也。
眷遇日隆,且将大用。
三十一年正月,转左奉议郎
四月丁楚国忧,上闻之恻然。
谏议大夫何公溥入对,就令传旨慰问,亟有金缯之赐。
隆兴元年服除,孝宗励精政事,妙选部使者是冬除直敷文阁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
除科盐之宿弊,洗滞讼之冤枉。
治最上闻,乾道改元,召赴行在,陈责难之说,必欲致君
又奏监司郡守数易及内治外治之策尤详,上皆赏叹,且曰:「卿居言责,有补治体」。
四月,除秘书少监
又以公端厚诚悫,五月兼皇子恭王直讲
六月,兼国史院编修官
未几,皇孙降生,申乞检照典故,有沮之者,与外任。
三年闰七月,转左承议郎
十二月,起知江州
四年奏事,改建宁府,仍旧职。
祥曦殿,陈择将、备器、简兵、足食四事,又言差役、关征、赋籍、榷酤、水旱、义仓、典狱、御军之要。
既赴镇,人熟公仁厚,炷香以迎。
莅政尤以慈祥清简,崇风教,务节俭为先。
明年,就迁转运副使,寻有召命,言者尼之,公亦力辞而止。
始,建溪浮梁,潦水则撤去,行者告病
公命以石为之,既去而桥成,榜曰「平政」,生为立祠。
八月,转左朝奉郎
六年六月,改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
入奏闽中利病及建、剑、汀、邵上供银,悉施行之。
奏事毕,上令一至东宫
皇太子以师儒之重,加以拜礼。
公于详谳之际,尤切哀矜,直欲使无一人之狱,又切戒豫借折帛之扰。
,转左朝散郎
七年天申节上寿,奏浙右水灾,欲令许浦水军任疏凿之役。
又言州郡任情,或以轻罪编置,失太宗奉法除奸之戒。
赐田之家或取民间已佃之田,所当禁止。
县之推吏当行重禄,盗贩榷货配隶加详。
上曰:「议论切当,朕所简注」。
八年十一月,除太常少卿
十二月,兼权中书舍人
九年闰正月,兼权吏部侍郎
二月,兼太子左庶子
四月,兼权直学士院
七月,除中书舍人,仍兼直学士院
论军兴以来,上下相沿,事干机速,则先施行而后书押,朝臣除授亦有先次供职者。
望申旧制,正救于未行,使天下不见其过。
九月,兼侍讲
十二月,兼太子詹事,转左朝请郎封东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淳熙元年陈觉民随龙而援例转两官,龙大渊已致仕而越例求恩数,执政罪罢而犹除资政殿,皆封还之。
训词深厚,得王言之体。
十二月,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依旧太子詹事
二年,知礼部贡举
上俾择文学行谊之士,荐郑伯熊李焘程叔达三人,皆被进擢。
张说枢密,除太尉,在京宫观,力陈其不可,竟奉外祠
三月,以东宫讲《易》彻章,转朝奉大夫
四月,兼修国史,兼实录院修撰
公在禁林,昼接夜对,退不以语家人,无得而传焉。
闰九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爵开国伯,公恳辞。
上谓卿存心至诚,学有渊源及倚用之意,且戒以推诚待遇将帅,同济国事。
有曰:「人臣须是徇公,不当邀权。
古人有愿公无权之」。
又尝曰:「枢密每事详审,有未合法度处,必将上理会,甚善,朕亦从容多暇」。
又称遇事无私,详练谨密,深赖协济。
四川制置使范公成大郭钧驭众无术,几致生变,命龙雱体究。
上曰:「成大所陈,则之罪大,条奏亦有不然者」。
公奏谓其留心军务,但绳治弛堕甚严,乃是称其所长。
然谓僻于自用,剋剥侵渔,势不可复留。
因荐可代者六人,又奏江西捕茶寇真是有功,行赏太滥,却须核实。
此皆大节目也。
其他应酬边事,如湖北之夷人,占城之劫掠,皆因事制宜,随即帖息。
高宗庆寿奉上尊号,为篆宝官,进爵东阳郡开国侯
三年,申议使汤邦彦使回,上怒金人无礼,公奏天下为度,惟当讲自治之策以待之。
四月,国史、日历书成,转朝散大夫
八月,授中大夫,除同知枢密院事
上又称公尽公无私,裨益为多。
签书枢密院事赵公雄留身奏事,上又语之曰:「王某难得,卿宜同寅协恭」。
徭人姚明敷已就禽,而率逢原擅入多杀;
文州蕃部渐就安业,而李昌祖诱杀降人,公皆谓不足为武,徒伤好生之德。
上皆体究责罚。
上言:「中宫躬俭诚信,太子温恭俭薄,本朝后妃多贤,朕自以为幸。
所少者,则是功业未成」。
公奏功业虽中主可成,齐家治国非上圣莫能及。
上曰:「然德行为本,功业次之」。
尝宣谕:「十年来,欲宰执进呈,退,将得旨文字再具熟状进入,朕再行审阅批出,然后施行。
既免专擅之嫌,且无迁令之患」。
参知政事李公彦颖奏曰:「此光武以吏事责三公之道也」。
公奏唐制宰相奏事,止是口奏曲折,或赐茶而退,即作圣旨施行。
国初范质等系前代旧人,怀不自安,始日具事目进呈,退就殿庐批旨,然后上焉。
今若再经审阅,然后付外,则事无过举,人无可议,亦保全大臣之一端也。
翌日又命进拟,仍注乡贯于臣寮姓名之下。
公谓除授当论贤否,不事形迹。
诚贤耶,不敢以乡曲故旧而废;
苟曰非才,亦不当以己私而庇之。
上曰:「善」。
郊祀,充仪仗使,礼成,进爵开国公
四年六月,除参知政事
宰席久虚,公与李公同行相事。
五年三月知枢密院事
十月,拜大中大夫枢密使
公在右府,忧边思职,约束诸军擅差白身人任职事,拣汰筋力未衰,屯驻离军人改升等为合入差遣,禁黎州所部邀功生事,抚存草羌山招到作过人,措置归正添差员阙及冒名承代之弊,安边鄙以怀远人,动中机会。
江西文政、郴寇陈峒、李接之变,淮阴劫寇等,公应酬羽书,号令赏罚明审平当,上亦称其毫釐不差。
又尝顾签书枢密院事钱公良臣曰:「王某临事至公,遇事不曾放下,卿宜协赞」。
又曰:「向来大臣不知兵,所以用兵多无成功。
今卿等究心军务,朕复何忧」?
钱公亦语公曰:「近郭棣尝云蒙宣谕王枢使西府数年,不曾错了一事」。
六年四月,日历书成,转通议大夫
八月,《会要》书成,转通奉大夫
九月明堂,充礼仪使
或请主兵官亲军者,宰执主帅不可无此,如韩世忠置背嵬,卒能成功。
上欲三衙建康主帅相度闻奏,公独曰:「若主帅相度,孰不愿置此军?
恐内有肘腋之虞,外有尾大不掉之患。
世忠等辈当艰难日,握兵于外,置背嵬等军,以募死士。
今无事而置此,他军必谓主帅自有私人,不肯为用。
又请受赏给势须加厚,怨望日生,万一有警,使之择勇敢出死力,亦何不可」?
上曰:「卿任腹心之寄,长虑却顾如此,真善谋者也」。
尝论立贤无方,而或言闽人不可用者,公谓:「固有章子厚吕惠卿蔡京蔡卞,然曾公亮苏颂蔡襄陈襄亦闽人也。
江浙固多名臣,亦有王钦若丁谓辈,顾人主所以用之如何尔」。
上极以为然。
七年八月,诏公今后垂拱殿后殿奏事并免宣名。
赐宴隐秀,上曰:「朕比来临事未尝苟且,近欲按军法诛成光延等。
王枢使言平常寇赏格比北寇战功减半,议罚亦宜如此。
朕释然而悟」。
称奖久之。
公复奏曰:「败军之将罪固当戮,圣恩溥博,遂从宽宥,臣何力之有」?
十二月,《四朝正史》书成,进正议大夫食邑封满万户封信国公
执政累年,谨守成宪,执内降之难行者。
张说之子荐以水教溺士卒褫官,封还叙复诏命,至于再三乃止。
守边统兵之官各当其才,孝宗明见万里,公区处军务,率皆合宜,眷意益厚。
公归美君上,无一毫矜伐之色,人望愈归之。
八年九月,拜右丞相兼枢密使,授光禄大夫封福国公
累月亢旱,至是大雨沾足,人心闿怿。
公奏事力辞,上曰:「卿直道自将,知无不言,朕所信用。
卿而不宜,尚谁宜者」?
又曰:「卿等朕所倚信,当尽言无惮」。
公对曰:「有君如此,苟为缄默,岂不辜任用之意」?
右丞相赵公雄罢政,朝中蜀士率有去意。
公曰:「若宰臣一出而引用之人相随以去,是激之使为党也」。
皆以次进迁,于是始按堵矣。
大拜之初,好进者蚁附。
踰月无所更易,或问之,公曰:「此正奔竞之秋,若骤尔升黜,非惟有骇观瞻,尤非平日所喜也」。
旱势既广,力赞荒政,起李椿于休致,以次对,帅长沙
南康朱熹擢浙东提举,以为郡国之倡。
两路出,专济边郡归正之阙食者。
借贷二麦种子,戒饬检视官司甚严。
孝宗遴选从臣,皆出独断。
版曹阙贰,俾公择才,因荐曾逮周嗣武,皆从之,尤见责任之意。
公为闽漕时,侍御史李处全尝论公召命,至是公谓处全久閒,若不录用,将有私憾之嫌,奏起知处州,同列皆服公之仁。
朝士有论朋党,始闻五鬼七殇之目者,上以为问。
公曰:「此乃不得志者所为,示之以静,则无事矣」。
金使魏正吉朝见,执书未进,公谕以礼,而吉膝行欲退。
公即奏请皇帝还宫,降旨别日引,令馆伴议之。
次日卒如仪而去。
枢密副都承旨王抃窃弄威柄,招权纳贿,军机边事辄用白劄子,径作得旨行下,朝廷又不预知,士论籍籍,无敢斥言。
公忧之已久,至此颇甚,造膝极陈。
上始为之动色,既而欣然开纳,曰:「非卿尽言,朕不闻此。
当为卿斥之」。
后数日,上又及之。
公奏:「近习弄权,人主鲜不以此受谤。
一旦斥去,中外无不服陛下之明断」。
既而宣谕欲改用文臣,公曰:「救弊之初,当有以新天下之耳目」。
力荐萧燧,以待制为之。
上尝谕:「丞相直谅无隐,君臣之间欲如此。
今后有合处分事,只与丞相议之」。
上曰:「朕欲奖用直言,以起治道,而好名之士至于以虚为实,毁誉乱真,岂朕所望」?
公曰:「诚有此病,然不可因噎废食。
必欲兴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非奖用忠言不能济也」。
章颖轮对,上以为:「言涉沽激,全无根蒂。
王蔺以言进用,一传而为刘尧夫
此后如周洎郑建德辈,妄肆臆说,相师成风。
不少示以好恶,则此风遂扇,而章颖又有甚焉。
欲批与外任,以卿前奏,故留至今」。
公奏:「顷以象纬失度,陛下畏天求言,搢绅当不讳之朝,以言相高,耻不相若,虽入于激讦而不自知。
士风如此,良亦可贺。
或加阻抑,则有讳言之谤。
莫若奖其切于治道者,好名无实置而不问,以示优容,则自各安其分矣」。
上称善久之。
丰储仓蠹弊上闻,有司请穷治。
公奏:「将有不胜治者。
欠数虽多,历年亦深,吏已随所犯流配官则更易已多,难以令见任人独任其责」。
上即蠲之。
夔州林栗奏谭汝翼之罪,而汝翼亦伏阙诉陈。
有旨索案,而缴回省劄。
上怒其擅格君命,镌秩罢之。
大理当汝翼死罪。
公以其与夷人杀伤略相当,又诣阙声冤,欲贷命编管内地,处以不死,潜消奸宄之心。
又奏廉介有才学,此亦无他。
上曰少俟,复职,除二广监司
恭、涪、忠、万饥,公奏去岁荒政施行略备,蜀远,旱伤尤当赈恤。
乞就江陵总所各拨万斛以济之。
职事官阙,上令先及侍从举人
公拔其尤,如罗点陆九渊彭仲刚刘清之,并与职事官。
莫叔光赵巩删定官
武臣邹诩乞大减任子之数,以清冗官,上付外集议。
公奏:「去郊尚远,姑令熟议。
若行之,当自大臣始」。
遂定宰相十人,执政八人,侍从六人,卿监四人,带职员郎以上三人。
致仕遗表裁减有差。
上曰:「张大经说近日差除颇协人望,亦欲卿知」。
上又曰:「黄洽成都留正甚当,以得人为贺。
朕谕以近日进拟莫非公道」。
二人皆台谏也。
公奏:「圣主在上,贤不肖较然。
禀受圣训,庶几寡过,敢不竭诚以图报」?
尝因进拟,宣谕曰:「选得甚当,丞相于人物不苟如此」。
公奏:「臣于人物恐不能尽记,自有手记,有翻阅十馀过而不得其人者,何敢轻也」。
九年七月,为明堂大礼使
九月,拜特进左丞相进封冀国公监修国史、日历提举编修玉牒详定一司敕令
制词有曰:「似不能言,而智足以决天下之疑;
如不胜衣,而勇足以任天下之重」。
士林诵之。
是日梁公克家右丞相,同心辅政,上益倾任之。
公首以用人为己任,以馆职郎官多阙,欲召试及选治郡高第者为之。
于是荐召蔡戡谢师稷周颉尤袤林枅郑侨罗点郑锷等,又以张枃傅淇徐诩王正己京镗等分为监司,一时翕然称为得人
户部申明赦文,蠲阁税租之外,其馀赦所不载者欲起催,则荐饥方苏,恐致重困。
公奏:「尝令计之,为缗钱三十七万有奇,若朝廷补其经费,方可蠲放」。
上慨然从之。
明堂讫事,上以任子减前郊几半,公奏:「仁宗时韩琦等减任子犹不免纷纷,陛下行之,既尽人情,后效不止此也」。
十年,以太夫人将八十,久任机衡,求退甚力,上不许。
尝欲行推排事,公谓同列曰:「非不知其利,以臣寮所请而行,犹或可缓,若作直旨,则奉行过当,利未及而害先之。
吾辈在此,见民所苦,当如疾痛之在身,可不救乎」?
天长水害七十馀家,或谓不必以闻。
公曰:「昔人谓人主不可一日不闻水旱盗贼。
《礼》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
可谓人之父母矣」。
因拟周极安丰军,公奏:「近弛之士,缓急可用,临难不顾其身,小廉曲谨者未必能之。
平日爱惜人才,正为此耳」。
对境报金主归上京,所差人使权止一年。
公既陈设备之详,又谓接伴亦不须遣。
盖彼既止吾使之来,亦难受彼之使。
上意恐启争端,已而敌又报使人更不差发,上曰:「卿言乃验于今,岂非真庙谟哉」!
十二年十一月,为郊祀大礼使
高宗庆八十,议典礼赏赉甚详。
既被命撰尊号册文,又为礼仪使
礼成,转两官,力辞,恩许回授。
十三年三月,象纬告异,求解机政。
章四上,不允。
九月,公丧长子,求去愈力。
天语开勉,又不敢去。
史院进《四朝国史列传》,秘书省《会要》,为礼仪使,玉牒又进书,力辞官。
进封鲁国公
十四年,以旱又求去。
上一日以手札问:「枢密非古制,晚唐不足法,欲罢之,人吏并归三省」。
公奏:「庙谟雄断,非臣下所及。
未敢轻对,乞少俟筹度。
已而昼度夜思,基命之地,军中禀承号令,习熟见闻,一旦更张,非所谓振士气」。
文华阁待制杨公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三、《攻愧集》卷九一、民国《象山县志》卷三二
曾祖端,故不仕。
妣蒋氏,魏氏。
祖○,故不仕。
妣邵氏。
父涣,故宣义郎致仕,赠中散大夫
妣徐氏,赠令人。
本贯庆元府象山县政实乡。
美政杨公讳王休字子美,年六十六状。
杨氏世居郡城,公之曾门始家象山,遂为邑人,累世以隐德闻于乡。
公生而奇庞,邵夫人中年抱孙,极爱抚。
于髫龄中已有成人气象,庄重寡言,乐然后笑,相者以为必贵。
中散延儒士教之,家苦无书,倾赀买经史于胄监,肄业蓬莱山僧庵中,穷日夜之力,至雪积于阶而不自觉。
尤好词赋,兼通《春秋》。
游郡庠,名出诸生之右。
绍兴末年始名乡书,再荐,登乾道二年进士第,调左迪功郎台州黄岩县尉
首兴邑庠,公自课督,又奖拔其尤俊秀者。
其后登科相踵,皆以为出于公也。
邑有豪民,武断一方,蓄雄狡数十辈,分而为三,曰大神者为之谋事,曰中神者为之行赀,曰小神者则无赖善斗之人也,官吏莫敢谁何。
公具得其奸状,白于郡,黥隶他州,闾里欢伏,称公为铁面少府
遇略卖生口者,痛惩而归其人。
请捕监立赏格,计实而募于众。
祷雨则神龙为之示现,捕盗则鲸海为之肃清。
盖筮仕之初,器业闻望过人已数等矣。
寻以赏典改左承务郎、知庐州合肥县。
邵夫人年过九十,方欲奉重亲之欢,而邵夫人寿终。
公追慕含饴之爱,不欲行。
中散徐夫人执丧于家,勉公前迈。
公携一仆自随,昼至听事,夜寝书室,洛诵或至夜分。
尚书王公希吕为帅,叹曰:「据案决是非,此犹可及。
官舍如僧居,二年如一日,实有所不能也」。
又爱公笔端,笺奏皆属之。
帅漕不相能,久不觌面,僚吏无敢言者。
而皆敬公,各致剡举,公因得调娱其间,二公为之释然,置酒交欢,而待公益厚。
淮民多为客户所侵,地讼难决,公亲行阡陌,为之平章,讼日息而野日辟,至今赖之。
赋役均平,一毫不扰,民乐就役,欲及公任内为之。
岁饥,发防边马料运米给贷。
漕司诘之,公疏艰食之状,且已责其偿矣,至期皆不督而集。
万弩手赴帅司检阅,多苦伤寒喉闭之疾。
公择方制药以给之,病者多全活。
其不幸者,官又敛之。
郡多草庐,易致延燔。
公白于郡,请易以瓦。
帅曰:「非君孰能办者」?
公一力经画,市木傍境,教民陶瓦,未几民居一新,边方为之壮观。
淳熙四年磨勘承事郎
明年任满赏,转宣教郎,授南康军签判
郡素号江东道院待制朱公熹时为守,日课诸生讲书
公亦相与发明,事无巨细,悉以委公。
自行经界以来,境内苦于赋重,民不聊生,流移者众。
公与朱公力请于朝,利害甚白,虽幸少宽,犹惜其不尽如所陈也。
庐山东南胜境,官宇有吏隐堂,正与五老峰相直,娱侍双亲于堂上。
太守尤敬中散,扁一亭曰「敬老」。
公馀则奉安舆游名刹,以尽其欢。
六年,转奉议郎
初有诏,台谏给舍举察官,王公已在西掖,以公及丞相京公镗应诏
京公遂峨豸,而公遭内艰以归矣。
扶护暑行,悲感道路,执丧甚苦。
九年,又丁中散忧,勉举大事,家为之罄。
邑邻台州,有盖苍山高绝,人迹罕至。
公处僧室,阅佛经一藏,以资冥福,人以为难。
服除造朝,言士风奔竞,皆上之人有以来之。
仍言海舶不可径造都下
贰相王公淮、梁公克家是其言,有意留公。
自以五年忧患之馀,力求镇江府分司粮料院以归,人尤高之。
十二年到官,职务至简。
少保吴公琚总领,一见公期以远到,幕府事既为尽力,吴公亦开心听可,一司赖公为多。
明年承议郎,吴公召还,首荐公才德之美,孝宗中书识之。
既满秩,王丞相欲处以司农寺簿,公又力请外郡,除知洋州
十五年,转朝奉郎
光宗时皇太子参决庶务,公辞于议事堂,论淮甸撮课,绍兴和买最为民害,又论四川纲马利病。
光宗喜曰:「议论人物俱伟,当为敷奏施行」。
是冬赴镇。
洋本佳郡,近岁有健讼者。
公剖决精明,人不能欺,坐以无事。
治赋期会信必,不严而办,征商榷酤亦皆沛然。
郡有丹渊、二苏鲜于子骏四贤绘像,旦望必率子弟拜之。
丹渊有《园池三十咏》,公尽复故迹,退食多赋咏其下。
又崇教化,课农桑,百姓安之。
才一阅月,俄改知金州,兼管内安抚。
前守一武吏,居兴元,席卷以归,又尽焚其籍。
公至则枵然,且无所稽考。
为之节用度,惩吏奸,不能给一二。
诏置狱,前守坐编置,没其家赀。
公又极力经理,仅能成邦。
西津两渡,公帑征利病民,首罢之。
浮梁于西津,以惠行旅。
人为立祠,过者必祝。
处分西城、汉阴平利三邑纲马,以损均敷之费,施竹木柴场之利,去受输倍征之害。
州有榷茶场,其初止隶马总领三司抱纳息钱之外,郡计亦藉其助。
守或乘势权取,至移用系省以增本钱,从官多售。
既已科扰园户,深治私贩,配隶者相属,守亦或以自累。
公极白茶司,欲卖引以便民。
期年,始有更引之命。
公力赞之,俾官僚及谕乡之大夫士各陈其事,酌取众说,罢茶场而鬻引,一方无不快之。
帅守尚书宇文公价宪使朱公致知相与叹曰:「安康之政前所未有也」。
条其政绩,交荐以闻。
光宗登极,转朝散郎
郡之士风素陋,乡举者二人,其一又流寓也。
公为大兴学宫,学者寖盛。
鼎新祭器,春秋释奠如礼,有雅歌投壶之风焉。
十六年,为四川类试考官。
境内一水远通襄鄂,行商不绝,有鬼愁滩,摧舟绝险。
公出钱募人平理之。
石坚不可破,公临视之,得古铁于沙中甚夥,铸为锤凿,严醯炽炭以攻之,石为之解。
以炮竿移去,遂为安流。
郡宿重兵,多以榷利启争。
公视如一家,爱军士如爱吾民。
都统田公世卿固已交欢,殿帅郭公棣奉祠里居,相与从容无间。
尝猎近郊,步骑俱从,三公戎服并驰,公又素善射,以一矢毙双兔,二老将敬服之。
閒语同僚曰:「中兴之初,余为均房镇抚使,敌骑犯塞,大将以金旧隶京师,置不问,止保洋州饶风关,遂致此郡失守。
又乘胜击破饶风,直捣汉中
赖王师力禦之,遂由斜谷而遁。
今郡为西蜀喉襟,上津县商于之旧邑。
自商之丰阳西至洋之重阳关,横亘一千三百里,关隘六十四,边面阔远而权轻财匮,何以备仓猝乎」?
听者竦然。
公曰:「向以大将为守,与三边军府角立,厨传动有重费,交贿通及四邻。
惟当痛绝旧习,虽贾憎,不暇恤也」。
岁馀,以所积置防边器具,增保胜民兵衣甲,亲给支犒,无侵渔之患。
时比箭赏,革游惰之习,休日则较禁卒事艺,号令精明,赏罚有差。
将官有夜饮于城外者,私留门钥以俟。
公曰:「吾与敌画地而守,其可弛乎」?
惩阍者,而军中亦治其骑将,内外始肃。
旧有抚养库,例与公使用等。
公曰:「此正以防边也」。
自军用外,不支一钱。
去之日,为缗钱十馀万。
绍熙元年,转朝请郎
二年,除利州路转运判官
自郡赴台几千里,道遇讼牒,随即受理。
御吏甚严,秋毫无扰。
考察吏治,置籍大书「明别淑慝」二条,区别贤否,列城为之震悚。
利路属郡多在关外,漕计入不支出。
适当荐饥,西师除掌武门下,增俸不赀。
重以归正之蠹,方左枝右梧之不给,而暑雨为灾,上烦宵旰,又躬抚劳赈济之役。
金州大火,几无孑遗,守卒仅以舟免。
公兼仓使,即发米以救之。
漕司力不足,寝食为废。
贰卿杨公辅方护饷四川,与公同年,气义相许。
公力请于杨公曰:「安康一爇甚矣,军中有事力,多使令,犹可兴起。
公私赤立,何以为州
若请僧牒于朝,万里难应。
顷罢本州安抚司,有备边库钱二万万,桩留使所,前守拘没赃钱,有旨输内帑,二者皆本出于金州之民。
若以此建官府,措居民,于经费无所损,而可以新此邦矣」。
杨公慨然从之。
公既兼宪使,闻关外六七月方食麦,盗贼横行,吏惰讼淹,德意壅不宣,冒暑虑囚,历阶、成、文、凤四郡,赒贫剖讼,所至有恩。
行褒斜谷,出武休关,道不通车,间用篮舆,徒步以度,险于中暍。
文州地荒民稀而力役最重,为奏罢其不急者数条。
西帅吴公挺久镇贵重,待宾客尤厚。
公既深入边关,吏曰当道武兴
公曰:「此行正欲到轺传不到之地」。
遂由文南以归。
吴公犹以例卷至司,公力辞,帅服其廉,人翕然称之。
利州兵官告讦太守阴平知县以县庠为酒肆,公以为犯名分,败风教莫甚于此,俱劾罢之。
嘉陵江暴涨,漂坏栈道,邮传隔绝。
公大为经理,以其费上闻,总司助其役。
益昌大安军,修创栈阁二千馀间,视旧加辟,今成夷涂。
明设条约,补役兵之阙,画疆分掌,椽柱󰣠茭,乘暇采取,风雨侵蚀,以时缮治,期以勿坏。
祥符、皇祐、元丰三为此役,元丰尝纪用数,今役不翅数倍,而不以取于民。
有《修桥阁记》甚详,蜀中皆歌咏之。
三年,移成都路提刑,兼常平事。
得旨,护试外省。
公自向为考官,固已具知人多为廋语于程文中,有容私而幸中者,谓之牢笼。
公身率官僚,力革旧弊,寒俊获伸,无不感服。
又详究试闱曲折,参以南省规式,关防备尽。
既施行之,又编为成式,申制司以为后举照用。
绵州岁市黄雀数十百万,一切禁绝之。
药局岁久,剂料陈腐,焚而易之。
巨室责租,至使耕夫自戕,公治其甚者。
绵、汉告饥,亲至二郡,主行荒政,故饥而不害。
西蜀藉江水入堰灌溉,旧率取竹木于民,犹未集,水已大至。
积薪救急,简陋重扰,徒有倍费。
公豫于冬初收买,岁始修筑。
眉州蟆颐山下一堰,岁苦冲决,命伐石为之,浚广沟畎,谨视潴泄,又捐俸为汉嘉西门石梁
郡人名「杨公桥」,皆为永久之利。
台有平允斋,聚狱案于中,夜则阅之。
有疑则亲笔究问,缄以紫囊,亦令所问官亲笔批执,吏不得预之,故多得其平。
三年,转朝奉大夫
四年,除本路漕。
黎州蛮獠青羌搅边,州所遣兵为羌所围。
公适摄帅,以策禦之,遂遁。
闻道旁儿啼声,得婴儿于枯木中,因籍城内外,得遗弃者百馀人,悉加抚养,俱遂生全。
剖决两司词讼,迎刃而解。
酒禁素严,有捕郭二十五私酝至庭下,公询之,郭乃一邑令
公察其非涤器之徒,治告捕者而慰遣之。
少城大族,拥笏致谢三十馀人。
府庠养士至千人,每月必再入,考阅程课,旌其能文者。
庖馔丰赡,士愈悦。
造吴蜀会子纸每界至六千万,漕计始十七万缗,偶会多事,费倍平时。
或虑乏兴,而公处之裕如,遂积缗钱至四十馀万两。
漕台典外铨,倖门尤众。
一以公心行之,量能授职,多得实才,人服鉴裁之明。
庆元元年,覃恩转朝散大夫
寻又以年劳转朝请大夫,召赴行在。
七月,除户部郎官湖广总领,仍令奏事。
对便朝,奏罢边民守关及非法役民者,以军兵为之,此安边恤民之急务。
又奏:「禁盗贼之法,彊盗已有六项指挥,欲于『杀人尸不经验而无證佐,依大辟疑虑奏裁指挥』下添入『彊盗杀人者非』六字,使盗贼有所惮,且明示无惠奸之意」。
又论钱弊甚悉,谓:「赀泉取其流通,今自裂而三之,东南则用行在会子,两淮则用铁钱会子,湖北会子则又异于二者。
是使商旅不通,嗟怨相闻。
不若罢两淮湖北会子,其在民间,用行在官会收之。
俟收两处会子尽绝,则官会通行,实为利便」。
总司金谷浩穰,公首去八弊,而总计为之日充。
详阅军用而覈亏数之实,亲临出入而究楮券之奸,分钱交子为三而不容互用,判军粮桩积为二而不许移易,拒河支廊支之请而米纲无陈腐之忧,绳兑支截支之扰而茶引有通行之便。
以至广储蓄之地,两郡为屋百楹。
旧以芦荻藉米,一易以板。
后遣使盘量,惟湖广之数丰盈,人益叹虑事之周也。
循行边屯,会襄阳火灾之馀,亟议拨钱五千缗,瓦砾之场尽兴栋宇,公又亲抚存之。
军中升差赴司按试,公勉以忠节,亲校武艺,仍书公移置几上,中选者即书其姓名,手以授之。
进退既公,军士感悦。
三年,就除司农少卿
九月,令赴行在供职。
十一月,除太府少卿
十二月三日,除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六日,始入国门,先次供职。
明年奏事,陈备边之策,谓金方与鞑靼相攻,未知胜负,然皆足以为吾患,不可不虑也。
又列择将、审势、修戎器、招勇敢士四事,因荐统制而下内可为环列,外可为将帅十人,御笔籍记。
中书积狱案甚多,月日或有揩改之迹。
四月转对,即奏曰:「奏案动关人命,中书岂能悉察?
吏得以为奸,利以小节迂回而俟赦降,或改移月日后先,谓该恩宥。
乞以大理寺及四方案尽申御史台置籍,月委察官一员稽考,勾销已结绝者,而催督其馀。
或有淹延太久,日月差殊,则奏劾之。
庶无冤滞之民」。
又论省部吏引任缌麻亲之弊:「国家以天下之务隶于六曹而总于三省,故为吏者赏优而廪厚。
又为保引之法,许录其子孙若异姓。
而今日厖杂殊甚,习学守阙不知几人,气习趋向非复旧风,轻儇苟求,诡秘百出,反甚于州县之吏。
乞加澄汰,止许保引子孙者,许引同宗大功亲一名,其异姓之人一切停罢,庶少清吏选」。
闻者皆韪之。
六月,假显谟阁学士侍读,为金国贺生辰使。
泗州,北书表初参,索使副出笏。
公令掌仪以礼折之曰:「都管而下便服来参,乃欲使者以盛服相见,岂无差等耶」?
竟受参如仪。
真定谢酒果,金之中使忽谓使副不当用皂背白领,盖北方朝仪皆用紫也。
公曰:「本朝止用此服。
泗州东京既用之,仪正如此。
使以左衽至本朝,岂为不恭」?
即麾三节人退班,终不能夺。
归而奏曰:「臣将命殊邻,因得观民情之向背,敌势之盛衰与夫士马之虚实,财货之盈亏,皆已可知。
此固已见天道好还,今古不异。
然在我不可一日而不备」。
又奏:「和籴所以惠民而备兵,今平籴良法寖坏,牙侩胥徒操其权,而官受其敝。
乞置场收籴,听民商从便,免致科敷,可以绝奸利而价自平矣」。
四年,以劳迁转朝议大夫,又以年劳转中奉大夫
十一月,迁太府卿
转对,论:「奉使三节人从近岁托请货取侥赏而已,安有能觇人之国者?
欲乞除上节亲随等选辟如旧,馀悉取于三衙江上诸军,上自统领,下至队兵,轮转差拨。
已行者,不许再差。
岁两遣使,约不下百馀人。
彼城壁之坚瑕,地理之要害,必有能觇之者。
因使士卒经行洪河太山,激昂壮志,转相传闻。
一旦用之,必有助焉」。
又论:「郡县拘到铜器,或惮于解发,而收贮不严,窃取求售,所在有之。
乞令尽发赴钱监,仍申严禁戢」。
五年,差省试参详官
五月,除秘书监
公性嗜学,久从吏道,未尝废书。
自谓平日欲见秘府书而不可得遂,终日坐省,沈观未见之书。
尤不喜趋竞,同省赠以诗,有「九衢达宦方驰毂,群玉诗仙独下帷」之句。
有以为后时者,公笑不答。
九月,兼实录院检讨官
十一月,除礼部侍郎,兼修玉牒官
六年,进故事,论:「监司广朝廷之耳目,考州县之否臧,以惠安斯民者也。
若罢软不择,癈耄兼容,徇苟且而略风节,尚资历而混贤否,亦何取于外台之寄哉」!
因历陈高宗孝宗圣训,愿深诏大臣,除授之际,虽不可废资历,一当先择风力强济,材具精敏之人,使充此选,则一路可以蒙福矣。
光宗玉牒书成,公读于殿上,以赏转中大夫
四月,兼工部侍郎
夏旱,上封事,请下罪己之诏,修应天之实,布之天下,使内外之臣图弭天变。
五月,有诏罪己,仍诏侍从而下疏陈阙失。
又奏,备论二税徵榷之扰,和籴先备之计尤详。
慈懿皇后上仙,两部事繁。
公尝病暍,往来冒暑,感暴下之疾,力请外祠
三请,除文华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以归。
归而病寖革,启手足之际,色庄不乱,命具纸笔,曰:「吾将逝矣」。
书一颂甫毕,遂终于正寝,寔九月壬申也。
病中乞致其事,转大中大夫
遗奏闻,赠四官,泽其后二人。
娶同邑史氏。
子二人:燡,将仕郎
燧,先半年卒。
女四人:长适吴兴乡贡进士周俨;
次适承事郎、新知常州宜兴县丞洪辅,丞相之孙也,二女皆先卒。
次适文林郎、新绍兴府嵊县俞杭
次许嫁未行,后公一年卒。
孙男一人:基,登仕郎
嘉泰二年九月庚午葬公于鄞县通远乡金谷里四明龙井山之原。
将葬,燡请状公之行。
钥少与公同荐,公自海上后至,遇于途。
峨冠粹温,即语同行者曰:「风度如许,一第何足言?
且当以贤贵有闻于时」。
遂定交焉。
今四十年矣,中间离合不一。
公之贤誉日起,人犹曰长者耳。
其使蜀也,闻公不畏强禦,几危其舟。
尝按郡守,有为之地者,反欲相倾,人为公惧。
公抗辩于朝不少屈,中执法直之而后定,于是益壮公之为而加敬焉。
丞相尝谓钥曰:「祖宗不以人帅成都,又多以东南士夫参错于诸路麾节间,有深旨哉!
某帅蜀时,固知蜀多名士,求其晓畅吏事,所至治办而不疏者,无如杨嗣勋
东南士夫入蜀者亦多可称,求其最贤而有才者无如杨子美
故某与之尤厚」。
绍熙初,诏内外从官荐可为卿监者,首荐之。
公欲归而未得,会京公趋召,公命燡浮家依京公东归,独处于蜀者又三年。
盖其清修约己,一意公家如此。
前朝用人,往往历偏远而后归主大计,以至柄用。
公之宏才远业,所莅不苟。
扬历最众,见其归而持橐,意必由此而升。
姑未问经济事,使其婆娑从班,吐胸中之奇以见于论思之间,亦何止此?
厄而不得骋,岂非命耶!
逮其赋归,已先卜城居,栋宇闳敞,犹望为老朋友以相依。
然公归而病,病遂不可为,一见亦不及也,哀哉!
公厚重周密,与人不为翕然熟,久而敬之。
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自古志之矣。
惟公之来,而朝无间言,犹谓其晚,去而共惜之,是必有过人者。
素少病,闻归班时,气貌尤充悦,人咸以为富贵未艾也。
归自北方,始觉稍衰。
而又连年有儿女之戚,人所难堪,使堂堂雅望,奄至九京,此尤识者之所共叹也。
著述甚多,宦游名山,随处题咏,散落之馀,入川时有《游岷漫笔》一编,又有《东斋集》五卷,《诸史阙疑》三卷藏于家。
笃于孝友,中散每惮航海之险,屡谋入郡而不果。
公既贵,遂问舍于湖上,将赴洋州,故庐先业尽以与二弟。
成都时,以捧表恩任弟之子熑。
又携以出疆,循从事郎,今为台州支盐仓。
遗令燡曰:「吾家素寒微,群从多困,其有以助之」。
燡泣曰:「敢不承此志」!
公在蜀中,乐贤之众,多所荐引。
如今吏部尚书费公士寅、前兵部侍郎赵公介,俱尝与公同朝,此其最表表者也。
其他大有建立。
是时燡已奉母而归,不能尽记。
公又以为王事所当为,不惟不夸于人,亦鲜以归语其家,恐尚有遗事未能备也。
谨摭其可记者为之状,将以求铭焉。
谨状。
集英殿修撰致仕赠光禄大夫曾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一、《攻愧集》卷九七、《西湖志》卷二六
宋兴,崇尚儒术,振起一代之治。
直史馆、赠太师密国公南丰曾公致尧,以文鸣当世,直道正言,事太宗、真宗为名臣。
是生博士、赠太师鲁国公易占,有文章政事材,而仕不合,为文十馀万言,又著《时议》十卷。
荆国王文公志其墓,盖首称之。
六子皆登进士第
达者三人:曰巩,为中书舍人,以道德文章名世,学者宗之,号南丰先生
曰布,位宰相谥文肃
曰肇,终翰林学士谥文昭
当元祐盛际,徽皇初政,再为词臣,气节论议尤挺特卓伟。
名儒如上蔡龟山俱谓端严有大臣之风,其后亦最盛。
后六十馀年,曾孙刑部侍郎炎与从弟吏部尚书㬇相继取世科,同为天子从臣,故家文献,表表一时,而南丰之曾益重于天下矣。
侍郎字南仲,祖纁,明《春秋》擢第,奉使数道,历知高邮军舒州
甫强仕,终承议郎,赠左中奉大夫
父协,年十九以词赋魁胄监,一上不第,则考古著书,有《云庄集》行于世。
朝奉大夫永州,赠正奉大夫
自文昭三世,皆娶强氏。
文宪公永州,始居湖之德清
公幼警悟,能言即知读书。
正奉语公曰:「吾家由密、鲁二公至而祖,虽皆取科第,然师友渊源非止利禄而已。
汝当志其远且大者」。
因铭其书室曰「求己」以勉之。
公服膺义方,益自刻励,从名儒授毛、郑《诗》。
绍兴三十年太学端明汪公应辰司业,深器之。
隆兴元年,赐进士出身,授左迪功郎泰州海陵县,兼主簿
时敌骑惊扰,所在寇攘,官吏多解散。
公曰:「巡徼,职也,吾其可去乎」?
乃广为榜谕,以安集之。
亲捕剧盗数十辈,不以赏格介意,而言于理官,兵燬之后,宜从矜贷,类得末减。
台郡争论荐,将罗致幕下,竟守职不就。
秩满,以关升及酬奖循左儒林郎,调徽州教授
笃意教养,更新学宫,课试精审,有自旁郡执经席下者。
奉二亲就养,与其季燮俱,公立「三乐斋」以见志。
丞相周文忠公必大参政李忠文公彦颖继为礼部侍郎,与当路交上京削。
垂满,丁正奉忧。
服除,再为温州教授,如所以治徽学者。
凡经指授,皆为时名人。
淳熙八年,改通直郎知建康府江宁县事。
奉议承议郎
江宁军民杂处,治讼多牵制。
公不以利害回挠,一意字民,狱犴屡空。
催科无扰,民感其惠,皆先期乐输。
推排升降,悉得其实,至役有不俟差而愿充者。
公先于暇时摭前辈贤令嘉言善行与法令之所当守者,为《邑政总类》一书,讲画既详,故施于临民,迎刃而解。
父老诣台府借留,参政钱文惠公良臣江东,偕监司上治最。
吏部侍郎沈公揆将漕,又请亟加奖拔,以为天下治邑者劝。
任满,命赴都堂审察。
十五年,以明堂恩赐绯衣银鱼。
十一月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
光宗覃恩暨年劳,转朝奉朝散郎
绍熙元年八月,迁大理寺主簿,以新制兼左评事
究心详谳,称为平允。
轮对,请选剧县,岁命近臣举历任二人以授之。
无拘资格,随事旌赏,治有殊绩,则待以不次。
又请申饬榷酤征税之禁,利害详明,时论韪之。
二年八月,除司农寺丞
被旨,和籴米石五十万,选属吏之才者授以成算,戒以苛取,不趣而办。
三年,转朝请郎
九月,丁母硕人忧。
五年十二月,擢知温州
庆元元年三月陛辞,复申剧邑荐举为令之议。
又请稽版籍,联保伍,汰巡尉之罢软者。
永嘉号多士,素服公化,故教令所下,不诫用劝。
辟良田以赡学,养济院以医,廪其废疾无告者。
民产子弃而弗字,月以公钱给乳哺者费,全活甚众。
二年秋未穫,飓风淫雨海溢为菑,乐清尤酷。
具舟筏畚梮以济捍之,极意赈恤,奏蠲丁钱数千缗。
水退,修筑瑞安石冈及平阳斗门,为东塘以杀其冲,皆使可久,至今人赖其利。
公正身帅下,细大毕举,戢吏拊民,以循良称。
里社生为立祠,且碑以纪其德。
丞相葛文定公邲镇越,及诸使者皆以最列。
二年,转朝奉大夫
三年,召赴行在所
四月入对,劝上垂意经术,恪守祖训,嘉纳忠谏,斥远私昵,杜绝用例之弊,申严赃墨之科,遴选边将,久任帅守,停印造以重楮券,禁销泄以羡铜钱,广和籴以厚邦储,蠲逋负以宽民力,皆当世急务。
尚书户部郎中,治左曹事。
躬理文案,滞讼顿清。
九月,充金国正国信使
将行,值宪圣慈烈之丧,既越境,谕使去乐。
接伴纳噶厚之,以他辞解。
抵故京地,前导奏胡伎,公叱止之。
比押宴者至犹然,公避席不拜,引义诘责,往复论难,竟去口宣赐乐等语,始就位。
授馆燕山,凡命宴,皆请去乐及罢燕射,悉勉从。
使还,未尝道其事,惟以讲求内治谆谆为上言之。
始,文昭尝使朔方,增重国体。
及是有问公家世,以南丰对,称叹名家者再,知典刑之所存也。
四年,以竣事转朝散大夫
六月,复除户部郎中总领淮西江东军马钱粮
诸郡赋不时入,侵欺移用,其目实繁。
纲运弊蠹特甚,缗钱失期者三百万馀,他物称是,师不宿饱。
公奏请下诸路期以两月起发,且议赏罚,上可之,公复手疏属部,约以不多为文书,不遣吏卒。
要束既定,输送以时。
凡部运当进秩者,面以奏剡授之,竞知趋劝,军给以饶。
五年,转朝请大夫七月,除直敷文阁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
首廉所部疾苦。
民有被讼久系而讼者反匿不出,乃戒郡县必两造俱集,始得予决。
自是良愿无扰,奸无容欺。
奉诏上便民事,公奏:「请委部使者以翻诉之多寡当否为县令殿最,详列赋税于契券之首,以革产去税存之患。
二税不许高价折估,狱案以时奏报。
定物力,选狱官」。
多见施行。
又奏倚阁上四州积负盐本,并免州县所负正税及亏收钱合十有六万缗。
累岁困于郡邑囚系者,呼舞散去,而漕计视始至增镪百万,悉付来者,以宽氓征。
嘉泰元年三月,诏入奏计,因论属县掊克之弊,谓:「县有内外,内县于州取给,故苗税征商悉归于州
若外县,则俸给衣粮与凡支费不一而足。
今为郡者苗税或概输于州仓,征商或使他官吏侵扰,为县者反藉以旁征巧取,肆行无忌。
小民赴诉,郡不敢诘,宜戒其交相规夺」。
上嘉纳之。
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历右司左司郎中、兼删修敕令官。
二年三月,迁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岁中遍居宰掾,裨赞为多。
四月,除起居舍人
直前奏事,请搜举遗逸长吏,礼遣诣阙,以备咨访。
九月,敕令所修进《庆元条法事类》,转朝议大夫
十一月,除起居郎、兼权刑部侍郎、同详定敕令。
十二月,转中奉大夫,寻改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三年四月,除权侍郎,赐服金紫。
经筵读《两朝宝训》终篇,转中大夫
公持心忠恕,临事明审,每谓刑狱为生民之命,必使奸豪畏法,吏不舞文,乃可言政。
广右钜商虐死其弟,流窜逃归,辄从外台改正,复有诉者,下棘寺阅实。
权门诸用事者表里,寺吏曲为道地,缀补文书,肆为诞嫚。
公察其奸,执付京兆
狱吏求解万端,公持不少贷。
且并劾商人罪,卒以是去。
六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史院孝宗光宗实录,转大中大夫
郊祀恩,封曲阜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开禧三年,转通议大夫
嘉定改元,皇上更化,尽起故老,二月,公被命守婺,未几改姑孰
暑行抵郡,适师旅饥馑之后,劳来流徙,宽逋节费,政声彻闻。
至秋,感晕眩疾。
合肥择帅,诏以集英殿修撰移镇。
公曰:「臣子事君,东西惟命
今既属疾,焉可冒为」?
丐免之章数上,有旨辍行,治姑孰如故。
虽整军息民,为国远虑,而疾日以侵,求去益坚。
二年二月,竟遂祠请,复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宗祀礼成,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二百户
四年,自为奏述出处大槩,乞骸骨,诏以通奉大夫仍本职致仕。
数日薨矣,寔正月二十日甲辰也,享年七十有一。
遗奏闻,以光禄大夫告第,官其后如格。
八月丙午,葬于临安府钱塘县钦贤乡西溪山先茔之次,从所自卜也。
九江王氏,封硕人
克有令德,善相夫子,先十年卒。
子抡,承务郎,前监嘉兴府都税务。
女适承事郎、新知婺州东阳陈贵诚
孙仲良,登仕郎
公资禀纯明,器识凝远,事亲尽礼,谨守家法。
妙年决科,安于平进。
海陵赴调,有同姓为聘使者,金人问其氏族,自言蜀人,又问南丰后孰在班列。
既归以告,于是朝廷始加搜访。
时相意属公,而公方欲从校官卒故业,遂为新安之行,不复以姓名通。
未受代三十六日,遭外艰。
既免丧,或以铨制方严,欲为图赏典以补馀日。
公亦不顾,竟迟次六年,而前举者皆无恙。
恬于势利乃如是。
先世资产推与其季,又以正奉遗泽及公郊恩任二从子。
内外族姻以至乡党邻里婚葬急难,必赈而助焉。
待人接物,谦抑有加,而律己持正,不可回夺。
扬历中外,徊翔久之,始登禁从
既不得其职而去,杜门却埽。
溪园数亩,杖屦徜徉,自号「觉翁」,因以名庵
晚年意象简默,所造益深。
出少至老,好学不倦。
六经子史,手自校定。
且以诸史传记考释《资治通鉴》,续于《考异》后。
短章大篇,凡所述作,率皆温润典雅。
而楷法行草见谓精诣,尺牍书判,好事者藏弆为荣。
有《觉庵集》与《邑政总类》藏于家。
公既葬,抡以校书郎陈君贵谦之状来曰:「先君子于法当得谥,将有请矣。
愿先为铭诗,表于隧道」。
慨念在昔,先太师岐公初掌奏邸正奉接武周行,一时列院有子若弟多为新进士
钥于公事契既深,襟期莫逆,摄事西垣,公丞大农,俱奉亲舆,升堂展敬。
两仕永嘉,载笔左螭,皆有在前之愧。
及钥起于挂冠,公方奏最藩部。
同年生落落如晨星,日徯公归,以慰迟暮,而公薨矣。
钥长于公四岁,亦岂久于世者!
死生契阔,抚事兴悲,衰悴何足言文?
惟公不负文献之传,故立本朝,使邻壤,挺挺有祖风烈。
《诗》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
非公之谓欤?
铭其可辞?
铭曰:
惟曾受氏,曲列始封。
舞雩之传,望于南丰
户部郎,事我二宗。
博士继之,显不在躬。
六子联芳,弟上考功
德望彰彻,曰文昭公
本厚源深,寔生觉翁
学以求己,中积外充。
早挹世科,奏最一同。
翱翔周行,扬历西东。
仗节殊邻,气詟夷戎。
外庸既讫,从上法宫。
进难退易,先哲之风。
圣化更新,起于閒中。
申畀钜藩,疾已内攻。
施弗尽才,奄其令终。
西溪之原,父祖是从。
后来方兴,铭诏无穷!
再辞免潭州劄子 南宋 · 袁说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九六、《东塘集》卷一○
温诏涣颁,危衷震悸。
臣窃以用人之道,必量能而受官;
事上之忠,当见可而后进。
庶几上无滥予,下亦僝功。
如臣之愚,涉世无用,徒以千载遭逢之盛,误蒙三朝特达之知。
光宗擢之四禁之联,陛下升之二府之列。
器既盈而遂覆,疾已剧而必危。
皇慈宽窃位之诛,均逸获奉身而退。
甫阅东春之琯,遽叨南夏之麾。
念兹衰病之颓龄,曷称藩宣之重寄。
敢忘再渎,仰扣九阍。
兼臣顷辞京口之除,旋拜祠宫之命。
若前日之不受是,实难戾于初心;
念小人之过必文,恐重贻于清议。
臣愚欲望皇帝陛下察由衷之正切,怜末路之甚难。
反汗无嫌,且以慰湖湘之望;
祝釐仍旧,誓益坚香火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