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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侍郎公墓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四、《南轩集》卷三七、《永乐大典》卷一○四二二
淳熙三年九月庚戌秘阁修撰、知夔州夔路安抚使临川李公以疾没于州治之正寝
五年,其孤巩以同郡曾季狸所状公行义来请某铭。
平时盖钦公之为人,且在广右,与公相望仅再岁,接公行事为详。
不克终辞,乃叙而铭之。
公讳浩,字德远一字直夫,家本建昌人,其徙临川再世
曾祖之遇、祖玩,皆不仕
考彦,以公赠朝奉大夫
自幼乡校崭然异常儿,未冠,有文名
绍兴壬戌进士第
是岁,秦熺宰相子以魁多士同年多往见之,或拉公行毅然卒不往,调饶州司户参军以归。
连丁内外艰,中间襄阳府观察推官仅踰年,及免先大夫丧,调全州州学教授,改监行在杂买场门,实二十七年之冬,时秦桧盖死矣。
明年主管工部架阁文字,改敕令删定官
论者争言秦桧时事巨细一切更改
白宰相执政:「蚩尤五兵李斯篆隶,苟便于世,亦不当以人废」。
在时,公义不为之屈,及其身没事变,所论乃如此,则公存心平实,盖已可见矣。
明年改秩,除太常寺主簿,寻兼光禄丞
轮对,首陈《无逸》之戒,且论宿卫大将恩宠太过婴儿过饱,恐非其福。
太上皇帝感其言,宿将就第
扼塞言路士风寖衰,及太上总揽万机激厉忠谠,而馀习犹未殄,朝士多务缄默
至是百官转对,公与王十朋冯方查籥胡宪相继有所开陈,闻者兴起太学之士至为五贤》诗以述其事。
然公自是不安于朝,请祠以归,主管台州崇道观
今上即位之岁,以太常丞召至阙,首论圣学以为人主学则其馀嗜好无间而入矣。
忠献张公督师江淮,而宰相异议从中多所沮抑公引张仲孝友之诗及仁宗韩琦范仲淹、诏章得象故事,祈戒谕朝廷同寅共济
俄兼权吏部郎官御史尹穑宰相汤思退,以公故尝为思退所知,欲扳引共挤忠献于是荐公。
及对,乃明示不同之意,思退不乐
踰岁,始正除吏部员外郎,兼皇子恭王直讲
其后宰相召同为郎者四人,欲有所进用,最属意于公,公不发一语
明日同舍皆迁,公如故
其在王府,多所裨益,且因事以及时政,书之于册,几上或见之,王亦爱重公。
它日,公补外累年以归。
王闻之,欣然僚属曰:「李直讲来矣」!
盖公之诚意有以感动也。
为郎踰年,会浙河水灾,诏郎官管职以上时政阙失
公叹曰:「上忧劳求言,此岂可失也」!
即日奏书指论近密且并宰执奉行台谏迎合百执事顾忌畏缩之罪,反复千言近世论事倾倒剀切未有其比,者皆缩颈
优容,曾不以为忤,而执事者忌之甚,白外补得知台州
州有拣中禁五百人朝廷训练之官,其人贪残众心不逞乘间作乱露刃堂下
公曰:「若等欲为乱乎
请先杀我」!
众色骇,曰:「不敢」!
乃徐推其为首四人黥徒之,迄无事
公仓应变,坐折奸萌者益叹儒者有用于世也。
天子以为能,除直秘阁
并海有宿寇,久不得,公募其徒自缚赎罪,即得其渠魁
未几召还,复为故所居官
初公在台,有豪民郑宪以赀给事权贵人之门,为一郡害,会奸利事发,械系死于狱,尽籍其家,徙其妻子
至是权贵人者教其家讼冤,且诬公以买妾事,言者用是挤公。
它日宰执进呈文书同知枢密院权参知政事刘珙越次奏:「李某为郡,疾恶太过获罪豪民,为其所诬,臣考视本末甚白」。
上顾曰:「守臣不畏强禦,岂易得耶」?
曰:「士气不振久矣,若更沮李某,是终不复可振矣」。
上问章安在,袖出之,遂留中不下
大理观望权贵人,犹欲还其所没赀,并以为台州议刑太重
上亲批其后曰:「台州所断委得允当郑宪家赀永不给还流徙如故」。
公乃安。
明年,迁司农少卿
朝廷和籴米凡八万硕,而董事者有所凭恃,贱籴湿恶以欺没官钱户部不敢诘。
视事,即奏请下有司治
大理附会,听户部以支为盘
公力争曰:「是非徒惠奸,且亏军食」。
上是其议。
大理奏结它狱,上忽顾辅臣曰:「棘寺官当刚正如李某者为之」。
已而卿缺,又曰:「无易李某」。
遂除大理卿,兼同详定一司敕令
故事,寺狱空上表贺,公独不奏。
先是,公在司农时,尝因面对,陈经理两淮之策。
至是为接伴使,还奏曰:「臣亲见两淮可耕之田尽为废地,心实痛之」!
条画营田便利甚悉且并谓:「近日措置边事甚为张皇一时诞谩徒言虏势衰弱踊跃自奋甚者剽攘以挑境外。
此何益,徒有害。
愿戒将吏严禁防,无速近功,无规小利,日与大臣脩明治具固结人心持重安静,以待虏衅」。
公之意以谓主上英明大有为之志,执事者所当奉承讲究为务,实经久之计,以卒成圣志
廷臣诞谩者但为欲速之说,而其苟且者又欲一切不为适足以害远谋,玩岁月,故再三条陈营田便利以为恢复根本之策,在今日所当汲汲而为之也。
上每改容嘉纳
宰相方议遣泛使,公与辩其不可,至以官职訹公,公怒,以语触之,且力求外,以直宝文阁静江府主管广南西路安抚司公事
命下之日,尚书郎入对论择帅事者,上欣然顾之曰:「如广西朕已得人矣,李某也」。
又谕大臣曰:「李某营田议甚可行,而大臣莫有应者」。
公至镇,勤于民事
郡旧有灵渠漕运,且溉田甚广,近岁堙塞公命疏治之,民赖其利,立石以纪。
邕管所隶羁縻安平州,其酋恃险凶横聚兵谋为边患
公遣单使开心见诚,谕以祸福,引赦使自新即日叩头谢过,焚撒水栅约束
前帅建议宜州南丹州置买马场朝廷用其议,下经略司
公力争其不可,遂止。
众谓南丹买马之议若行,其为广西生事取衅,有不可胜言者,非公言之力,朝廷亦未悉其利害如此也。
朝廷又令市象于交趾,公复力争
及公去,经略司竟往市,交趾因此驱以入贡,所过为扰,人始服公之明。
治广二年,召还入对,论俗不美者八,其言曰:「陛下所求者规谏,而臣下专务迎合
陛下贵者执守,而臣下专务顺从
所惜者名器,而侥倖之路未塞;
所重者廉耻,而趋附之门尚开。
儒术可行未免险诐之徒,下情当尽而未免壅蔽之患,期以气节偷懦得以苟容,责以实效诞谩得以自售」。
上嘉纳之,且询所谓诞谩之人,公以实对
翌日宰相曰:「李某直谅」。
遂擢权尚书吏部侍郎
政府怙宠窃据者,又有附之同升者,从臣中又有为之役者。
公之造朝已甚侧目,且巧为语以钩致,公皆厉色辞以拒之,于是相与谋使言者论,以公谓寘之近列,必变乱白黑未及正谢而罢。
岁冬提举太平兴国宫
明年夏夔州路以缺帅闻,上顾念公,乃除秘阁修撰,以宠其行。
部有思州,亦羁縻也。
守田与其犹子为贰者不协,且起兵相攻。
草檄遣官谕之,二人感悟歃血家庙,尽释前憾,边以妥安,盖与广西安平州一律
公之为谋,大抵欲以诚意销患未然也。
在镇踰年,以疾请祠,改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命未至而公没矣。
享年六十有一。
积官朝奉大夫
监司奏公尽瘁其职以死,特赠集英殿修撰
公之葬在抚州金溪县归德乡灵谷山之原。
娶饶氏,封宜人,后公八月而卒。
子男四人:巩,脩职郎、潭州司理参军
肃,迪功郎潭州益阳县主簿
蔚,将仕郎
遵未仕。
六人:长适奉议郎、知袁州萍乡县事王谦,次适降授迪功郎、前湖南安抚司准备差遣曾撙,次适乡贡进士姚彬,馀未嫁。
四人孙女三人
文集奏议王府讲议藏于家。
少时力学文章,及壮岁留意义理
其仕于朝,慨然以时事为己任,见政有缺失用人憸佞忠愤感激,所言多切至
生平不事表襮未尝勉强色词,故不知者多以为傲,或以谮公,上曰:「斯人无它,在朕前亦如此非为傲者也」。
小人惮之,谋所以害公者无所不至,独赖上终始照见保全之。
其为郡奉法循理律己甚严。
自岭右归,装无南物。
视其奉养自为布衣侍从未尝有异,风望整整,人不敢干以私。
然以是故,悦公者少,不悦者众。
及闻其死,则识与不识叹息曰:「奈何一正人」!
盖以天资质实不徇于外,而涵养浑厚不以利害动心,故遇事有力奋发忠言无所回挠所谓古之遗直者,若公非耶?
铭曰:
士或不竞枉尺直寸。
以同为和,以怯为巽。
垂绅立朝,噤莫肯言。
就有欲言,亦弗究宣
谓予有待实则患失
曾是诡随,乃曰弗激。
风流行,非国之福。
不有君子,孰振孰笃。
我观李公,披腹敷陈
反复无隐,心乎爱君
众骇缩颈,君则容之。
媢恚实繁,聚而攻之。
是保是用,惟天子明。
天子明,臣言曷伸。
嗟哉若人,古之遗直
我作铭诗,以诏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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