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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疏山白云禅院 唐 · 僧澄玉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二十
且夫疏山者。贯造化之工。
为而有矣。分地镜而插天心。
用之则圆盖方舆。共为覆载。
摄之则横河石阜。饶借其形。
嶷峙堞而吹浮云。列澎流而走洪浪。
龙涡凤翼。万象含虚。
牛首蛇冈。千峰簇翠。
昔是周迪王分霸之场。畚锸基垒。
尚在连漪。巴徼控截郡城。
襟带七闽。奇分五岭。
大中之初。有儒士何仙舟。
弃爵藏名。隐乎此地。
钓台书榭。基址筼筜。
有猛兽时来。樵人惧矣。
荒榛之后。立为道观。
观将圯坠。延至僧居。
僧则未详其字也。道孤性静。
茅室草庵。独而住矣。
时遇白丁攘辟。鲸鳄相吞。
四海沸腾。诸藩蚁聚。
郡无苛政。民绝憀生。
至中和之初。搀抢方定。
随土所立。为主帅矣。
掌领郡印。贵在安民。
上贡不停。乃有敕下封官。
宠优其爵。令知郡矣。
汝南危公也(曰讽)。公乃宽而得众。
强而有谋。一镇临川
三十馀载。销剑戟而为短耜。
化箭镞而作长炉。赋税薄施。
俗无饥色。至大顺元年
大师领徒而至。太守危公见而深加敬仰。
乃令都押衙江州刺史曾公(曰徒)。于阜郭山林佥居。
曾公遂骤驷而巡。到兹山回。
对曰。去此六十里有山曰书山
周迪王匡霸之地。古儒读书之场。
因而俗号也。极而胜概。
堪作禅居。汝南危公坚请而住。
大师允而居焉。后改为疏山也。
师则庐陵郡淦阳人也。俗陇西李氏。
其父在仕。师自诞生之时。
紫胞异瑞。龙章凤质。
颇峻灵仪。凡是俗茹。
不惬其情。年至八岁。
乃于一日而告亲曰。且夫云罗雾縠。
痴爱著身。银箭金壶。
生死之本。安能解脱矣。
乃往投于政禅师出家。禅师薯山大师上足弟子也。
师为立号匡仁。自剃度给侍。
三五年间。凡是教文。
深达其理。后年登□品至于东都塔院
集毗尼藏三年。观其文义。
洞达指归。乃叹曰。
吾闻先德云。离文字学。
吾今何滞乎。遂以布毳芒鞋。
巡游请益。乃闻高安之西有山曰洞。
新丰是也。有大善知识众五六百。
而可往之。师以言险路峻。
凡有问者。失其机矣。
大师此时遂扣之。故知道合符契。
一闻十悟。得大总持。
譬如两镜对明。终无异照。
锋铓相㰌。彼亦何亏。
乃驻泊法筵。累经炎燠。
至咸通十有一载。方乃出山。
南造大沩。又成淹泊。
至乾符岁属庚子。闻庐陵有山号严田。
遂往开辟。时禅侣相依。
乃告檀越李公曰。众既聚而山又薄。
居必难乎。吾闻巴山耸峻。
贯属临川。可往而游乎。
至中和三年。方开巴山白云禅院
檀越朱公为遏边使。师又告曰。
山深地冷。时植不收。
僧众渐多。难为供馈。
遂出山见太守危公。公乃延请而住兹山矣。
师退而让之。公曰。
佛尚不违众生之愿。师何得让乎。
乃允而住焉遂以芟薙蒿。基平峙渎。
剪擎云之梓。斫嶰谷之琅玕。
重檐将凤翅而齐飞謺石与龙头而并举。峥嵘宝殿。
疑从兜率飞来。精粹金容。
真似天宫降下。窗连碧岫。
时跨虹蜺。门枕邮亭
日明螮蝀。宵扃户牖。
闻疏磬之三声。晓卷帘栊。
见长江之一带。奇分阆苑。
壮若蓬壶。麻姑之仙鹤时来。
乳洞之灵香不散。名花异草。
四季长存。高节禅流。
五湖并集。汲用既广。
事有阙缘。水磨山泉。
久销人力。众议取备。
乃就其工。鹅管流通。
走归皂栈。灵材筑险。
势截秋江。铿輷而斗转轮飞。
岌嶪而雷奔电卷。桄榔□色不异苏山
诸缘且置。饘馈尚微。
师曰。秋稼如云。
自乏东皋之分。故知水月相映。
啐啄同时。乾宁甲寅岁春
乃有上饶郡太守汝南危公(曰昌)。公即临川刺史之季子也。
隼旟□笔尽掌虎符。乃心舍禄下水田庄一所。
并火幕牛犊等。永充常住。
为供众僧之斋粥矣。师曰。
如来出世。道盖恒沙。
吾今资生。未闻帝耳。
时有京堂后官虞公武夷人也。
自闽回归京朝觐。因假道歇驾。
而来礼敬师焉。公寻便结驷而辞曰。
师之所住。院额何无。
师曰。茅屋草庵
逐时难拟。公曰。
到京之日。专为奏置焉。
后乃有敕下赐。为疏山白云禅院额。
并隶僧一七人。住持贵在焚修。
宝刹转正法轮。沐浴皇风。
永延国祚。师曰。
人无心于物。万物未尝无符契之缘。
自然而已。时有袁州钟公(曰时)
洪州廉使之子也。公以怀善心在。
求因于佛。乃舍洪钟一口入院。
莫不鏦铮簨簴。振海上之清音。
蹻躩蛟龙。□天边之落月。
浔阳太守颍川陈公(曰卓)。公以身居王务。
无暇礼延。乃素幅写师真。
用饰瞻敬。并舍俸禄之财。
于江之西南隅。去院各十里。
置庄两所。一曰西庄。
南号佐俄是也。后以风俗所谭。
闻而益敬。乃有军事押衙李勋
常来请问师曰。凡俗进修。
且以福智二严。得为释梵报矣。
后忽言。弟子有小庄。
近院之北。愿舍入常住。
师乃受矣。无何。
否泰不时。星临郡壁。
秣马利兵之众。强敌而来。
师尝欲游山。果悏行止。
此时遂往福船。南连岭界。
渐远旧址。声彻闽城
廉使琅琊王公(曰知)。望风而敬。
乃以差僧三人。赍持笺疏虔请。
众欲就而师曰。临川太守危公。
特遣军将。随行侍卫
又安能就请矣。天祐五年春
师却返故山。绿萝青霭。
早拂檐楹。禅径苔阴。
欲平履迹至天祐六年
淮海统兵收复当郡。危公公既陷而军将散矣。
师端居丈室。不欲离云。
左右侍众。坚舁而去。
师曰。且释迦遇金锵马麦之难。
复何往乎。乃悯众而出曰。
数半旬便回归院矣。自郡城部属淮南
除替官资不停。周至孙。
孙至刘。刘至陇西李公。
尽申虔敬。并为外护檀主。
李公曰德诚。舍俸禄之财。
于山之东。置庄一所。
永充常住之斋粥矣。师其年七十有三。
化缘将盛。僧匡七百众矣。
其有扣敌者如攘投锋。承机者若澄油泻铤。
其有所主张院事。尽是挺持之人。
前替后来。无非强干。
众多德行。不可一一标名。
时有僧可圭。杖锡离云。
循环梁苑。旋之东洛
谒见前建州刺史陇西李公(曰肃)。公乃建安人也。
以文华居身。进士及第
累迁官品。敕与郡符
公不副任。后转为检校司空
知租庸发运使矣。公闻师道化。
如蜂聚王。乃问僧可圭曰。
山门事力。有何阙乎。
对曰。知识所居。
山记塔铭。二俱未备。
公曰。愿为置矣。
遂舍帑藏之财。与僧归山而置之矣。
师令余为文。澄玉才非刻鹤。
艺拙雕龙。无瘉头五十纸之书。
乏洗眼一千行之颂。所冀年移代寖。
勒为不朽之工。乌日元霜。
永镇莲宫之界。乃为记矣。
楞严经序1037年2月1日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文庄集》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夫善言佛者,惟性而已矣。
混成不测,况之道乎!
无方善应,况之神乎!
湛寂精常,圆满平等。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生生而不生,化化而不化。
包裹万有,含吐十方。
资始众缘,具足万行。
光明密照而非色,灵通潜运而非空。
世界变迁而不移,山岳旋偃而常静。
现前而惑者不辨,日用而迷者不知。
《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
老氏曰:「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其性之谓欤!
无始劫来,一切众生,攀缘外境,忘失本心。
分为四缠,叠为五浊。
驰而为妄想,结而为昏翳。
聚而为烦恼,流而为生死。
累我真源,枉入诸趣。
如来哀之,此《楞严》之所以作也。
以众生苦于奔逸,故为之行三观;
滞于色相,故为之指八还;
误认尘根,故为之辩六入;
妄计因缘,故为之谈七大。
至于屈伸金臂,绾叠华巾,极善巧之喻,拂微细之惑。
令瞻宝光者,知见精之不摇;
听钟音者,悟闻性之常在。
若乃本明旋复,静慧发生。
御最上之宝乘,游无边之性海。
顾色身若微尘,视太虚如云点。
彼无始轮转之根,亿劫颠倒之见。
我人妄执寿命,浮想若炽炭之燎鸿毛,烈日之晞朝露
不待思惟,已自消释。
大哉,菩提妙圆,本始清净。
既无妄幻翳于真精,岂有身心受彼生死?
水澄滓去,漏尽法除。
万行不脩而自圆,六通不求而自澄。
预于此者非至神乎?
然而是经撮八藏之精要,穷万化之根源。
译之者务简,润之者尚辞,或使潭研泥于句读。
故有僧可度为之笺分,详略有叙,华梵兼该。
迨岁再周,能事方毕。
后之观者应当返梦想之缘气,遗心目之习因。
了识精之元,还独妙之本。
云驶月运,既息于诸旋;
木尽灰飞,亦忘于幻法。
秋毫不立,真理自冥。
彼求诸佛无漏胜解者,幸精进于斯焉。
时景祐四年二月朔日序。
新受戒比丘六念五观法序 北宋 · 释允堪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
夫释之设律教也,犹儒之有礼制焉,礼不备,君子谓之不成人;
律不遵,沙门谓之无发足。
修斯二者,儒可得矣,释可得矣。
今上皇帝昔受佛记,岁度缁伍,常欲使能仁之道与夫之教皆布护于天下也,圆颅方服之徒又安可弗慎于厥德,弗励于清修乎。
且六念五观者,实绊皌日用之常轨也。
或始登具,弃而不奉者往往有之矣;
或专于诵语,而不本其义者亦有之矣。
嘻,茍于此不了,脱至皓首,诚恐涉道太远哉。
繇是凭南山行事,采掇正教,一为注焉,俾新学之流无困踬于发足耳。
按:《新受戒比丘六念五观法》卷首,续藏经第二编第一○套第三册。
孝论 其十 孝略章第十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
善天下,道为大;
显其亲,德为优。
告则不得其道德,不告则得道而成德。
是故圣人辄遁于山林,逮其以道而返也,德被乎上下,而天下称之曰:「有子若此」!
尊其父母曰:「大圣人之父母也」!
圣人可谓略始而图终,善行权也。
古之君子有所为而如此者,吴泰伯其人也。
必大志可以张大义,必大洁可以持大正。
圣人推胜德于人天,显至正于九向,故圣人之法不顾乎世嗣。
古之君子有所为而如此者,伯夷叔齐其人也。
道固尊于人,故道虽在子而父母可以拜之,《冠义》近之矣。
《礼》曰:「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见于母,母拜之」。
俗固本于真,其真已修,则虽僧可以与王侯抗礼也,而武事近之矣。
《礼》曰:「介者不拜,为其拜而蓌拜也」。
不拜,重节也;
母拜,重礼也。
礼节而先王犹重之,大道乌不重乎?
俗曰:「圣人无父」。
固哉,小人之好毁也,彼䀮然而岂见圣人为孝之深渺也哉!
鲁肃简公尺牍题后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四、《丹渊集》卷二一
余过城,因问鲁肃简公向时为县之遗迹。
有言演觉寺爱山亭之榜,公亲笔也,因往观焉。
徘徊其下,凛然若在其左右,叹息良久,顾慕不忍去。
僧可吟复出公书,凡六纸,烟昏雨浥,几至腐烂。
乃公去县后,与甘泉经邑真、琛二上人之手书。
天禧初仁宗皇太子,公自秘书丞右正言召,改户部员外郎,为谕德
仁宗既即位,公遂参预大政。
公生平以刚重洁直闻天下,故被选为调护之职。
当时士论,无不相庆,以谓用人,盖无谁可踰于公者。
今观其字画,与其所以为书,究其留意于旧故,周旋委折,谆谆访问,无一事不至者。
噫,诚忠厚惇实之正人端士也!
世何有哉!
今夫人少相与从游,平居势相若,则尝欲合两心以为一,交内于腹中;
一日趍所利,仅争顷步之差,则阔视远走,亟往先就之;
既得,乃反面不复相谁何,狠骜恣肆,轩然自以我正当如此,甚者交相诋毁,或尽力排迮,置死地。
尝试以视公,彼何等人耶?
虽然,彼二上人者,能以道行取重于公,信亦非衮衮浮屠氏之徒耳。
因嘱吟,令完缀缄鐍之,勿妄以示人。
进士李宏随计入京,吟委之装背褾轴,俾称其事。
宏归,携以过余,且求余跋其后,庶传之永久也无疑。
熙宁九年丙辰七月癸酉洋州灙泉亭记。
刘景烈字解序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六、《公是集》卷三四、《皇朝文鉴》卷八七、《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二九、四三六、《四续古文奇赏》卷八一
刘侯,外戚公子也,而过人者三:其弓七钧,而射百步,末可以毙牛;
兵无长短,剑无单复,应敌施巧,倏忽不可知如神;
居士大夫间,而恂恂不失节似儒者。
予是以嘉之。
夫士有英迈之气,而非功名之时,则略为不用;
资功名之时,而无信任之势,则效为不见。
刘侯其天材多矣,又有肺腑之亲,而四方夷狄尚多恣雎者,设使因其时,奋其气,功名岂遂少哉?
而久处未试,予以是惜之。
他日因燕饮酒,言曰:「吾名永年,而字昌龄
以为释可也,以为训则不可。
幸有以易之」。
予曰:「然。
使贵而可以永年,则安有齐梁之君?
使富而可以永年,则安有范、中行之臣?
齐梁之贵,范、中行之富,而忽然不闻。
彼可以永年者安在哉?
在功名而已矣!
天地无穷,而人之生有涯。
夫以有涯游无穷之中,而无以自别也,蠢然作,蛰然止而已矣,虽万物何辨焉?
嗟乎!
此智勇士捐筋力,忘利害而不顾,以求就功名者也,故一托于义,而终身安之。
金石象其声,丹青状其貌,简策叙其实,若是可以永年矣。
字子以景烈如何」?
座客相和称善。
刘侯拜且谢曰:「谨受教。
请铭之,心不敢须臾忘」。
因序其语授之。
菜园院佛殿1048年4月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一、《元丰类稿》卷一七、《曾文定公集》卷九、《曾子固集》卷二五、《南丰曾先生文粹》卷五、《文章正宗》续集卷一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五九一、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三、乾隆《临川县志》卷九、同治《临川县志》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庆历八年四月抚州菜园僧可栖,得州之人高庆、王明、饶杰相与率民钱为殿于其院,成,以佛之像置其中,而来乞予文以为记。
初,菜园有籍于尚书,有地于城南五里,而草木生之,牛羊践之,求屋室居人焉,无有也。
栖至,则喜曰:「是天下之废地也,人不争,吾得之以老,斯足矣」。
遂以医取资于人,而即其处立寝庐、讲堂、重门、斋庖之房、栖客之舍,而合其徒入而居之。
独殿之役最大,自度其力不能为,乃使庆、明、杰持簿乞民间,有得辄记之,微细无不受,浸渐积累,期月而用以足,役以既。
自可栖之来居至于此,盖十年矣。
吾观佛之徒,凡有所兴作,其人皆用力也勤,刻意也专,不肯茍成,不求速效,故善以小致大,以难致易,而其所为,无一不如其志者,岂独其说足以动人哉?
其中亦有智然也。
栖之披攘经营,捃摭纤悉,忘十年之久,以及其志之成,其所以自致者,岂不近是哉?
噫!
佛之法固方重于天下,而其学者又善殖之如此。
至于世儒,习圣人之道,既自以为至矣,及其任天下之事,则未尝有勤行之意,坚持之操,少长相与语曰:「茍一时之利耳,安能必世百年,为教化之渐,而待迟久之功哉」!
相薰以此,故历千馀载,虽有贤者作,未可以得志于其间也。
由是观之,反不及佛之学者远矣。
则彼之所以盛,不由此之所自守者衰欤?
与之记,不独以著其能,亦以愧吾道之不行也已。
曾巩记。
天禧寺新建法堂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五、《姑溪居士文集》卷三七、《金陵梵刹志》卷三一
事正则能立,位正则能安,人正则能举。
事与位相须,而惟其人之正,然后能举之而正耳。
此物理之常,而苟不如是,则未有能成之者。
故正者本也,本正则无不正矣。
造物者以是付之人,而人由之以应于世,盖自然之理也。
江宁府天禧寺及长于道场,旧葬释迦真身舍利
后寺废,至南唐时为营,庐舍杂比,污秽蹂践,无复伽蓝绪馀。
国初营废,鞫为榛莽。
久之,舍利数表见感应。
祥符中,僧可政状其迹并感应舍利投进,有诏复为寺。
政即其表见之地建塔,赐号圣感舍利宝塔
至天禧中,又赐今额。
寺据山水形势,坐乙向辛,以越王台为案。
塔之后,地势倾下,政失于迁就,不能培筑相因,始以北廊造院,为安僧之地。
虽规摹仅足而狭,陋劣能庇风雨。
事既不正,位亦不安,以故事不复振。
元符二年知府事温陵吕公升卿曰:「是一大丛林,特主之未得其人耳」。
遂请于朝廷,改十方住持。
既报可,即迎致大导师永公为初祖。
永,法云圆通禅师高第,缘契都城,大作佛事,名震四方。
朝廷赐方袍,加号慧严大师
慧严受请入寺,顾瞻太息,曰:「真福地也,所以不振者,正坐不正耳」。
乃于塔后塔筑福增叠,凡下而上,积二丈三尺,深入四十尺,横亘二十丈。
将建法堂,次第以正其位。
已而,信士南昌魏德宝同其妻王氏,见而喜曰:「如此更易,方见形胜」。
慧严因道历其详,而德宝顾其妻曰:「此地不植福,更将何之」?
乃独许作堂,且曰不计其资,惟成是务。
慧严即鸠材庀工。
未几堂成,高明静深,万象俱发,宏丽雄特,为一方丛林之冠。
俯视畴昔,无异发覆破闇,如出云霄之外。
凡甓甃髹绘,总用钱五百万。
慧严又建寝堂方丈,尽所增之深,资藉缔构。
又建僧堂厨库,移经藏于故院,随向展衍,各适其正。
焕然一新,直一大丛林矣。
异时德宝再至,踊跃称赞曰:「非师正眼照彻,道力超异,则不能有举。
非我信向经始,则众缘何从而应」?
遂请僧众转《大藏经》,修水陆斋,落成其事。
又曰:「丛林既新,将不下五六百众,其将何以备斋粥」?
慧严曰:「子于此地信有缘,而我与子殆非今日相遇者。
傥知斋粥必继,则功德图满,亦在子耳」。
德宝曰:「请为师买田产,买芦场,收其所入之利以继之」。
慧严曰:「子果有是愿,我将为子记之,以信不朽」。
乃遣其徒道滋走太平,属余为之记。
余从慧严游久矣,又始终亲睹其事,当抑扬表发,以侈其甚盛之举。
而余老且病,文思衰耗,故直书以报之。
自馀兴废本末,则有塔记存焉,兹得以略。
政和六年九月十五日赵郡李之仪记。
虎头岩1077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三、《杨龟山先生集》卷二四、嘉靖《延平府志》卷一九、《闽中金石志》卷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县城之东南有虎头岩者,昔显德间邑人设像于其中,冶金镂木为钟鼓以警朝昏。
旁有隙地,可以种艺稼穑,僧之居此者,足以衣食焉。
自熙宁以来,旁之地为渔利者所夺,而僧之居是岩者无以济朝夕,遂弃而之他,其后亦莫有守者。
故岩之左右前后,薪木者不禁,剪伐陵践,竹木无有遗蘖。
于是岩之丑形如张口待哺,耸据于东南之隅,邑人不暇求葺。
熙宁丁巳,封内有警,市人惶骇之,无一日安其居。
县令吴侯来,始为之还定安集之,而民复得其所。
及贼平,闾巷父老用昔者之言,以谓是祸也,斯岩实召之,遂闻于公,请县之僧可淳者使葺是堂,于岩腹刻木为像以镇之,所谓均庆禅祖是也。
复作亭于岩股,以待往来之游观者。
落成,而僧可淳者求予文以志之,乃为之言曰:物之废兴无巨细,皆有数焉,非人力之所能为也。
穷山川,聚土石,顽然无关于利害,而谓能致祸福于百里之民,岂其然耶?
盖人之所欲完以葺于是者,数实然也。
不然,则如之何而人乐为之也?
且盗贼之兴,其渐有故,非一日矣。
肆凶怙力之民,慢令侮禁,相视以成俗,其御之也,在得其术而已。
使后之长是邑者,皆如吴侯,则彼之肆凶怙力者,方将遁形隐迹之不暇,尚安能病民哉!
使后之人无术以御之,则盗贼之兴有在矣,斯岩者何与焉?
以步仞之虚,而层轩叠径、云烟杳霭之间,幽崖塞蹬,乃若绘画,远至于井邑之繁,溪山之秀,环目而尽得之,则又足为游观之美矣。
故予因书其废兴之由,以示往来者,使观之无惑焉。
四明山宝积院 宋 · 周锷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二七
四明山天台并高,东接沧溟,西连,穹窿盘礴,几数百里。
尝有云气蒙覆其顶,仙书以为洞天,殆不妄。
其间崇冈秀岭,深林穷谷,多昔人结茅之地。
岁月浸久,易以层构,往往金碧相望于烟云杳霭之间。
前年,予卜先人之藏于银山
既居其麓,与所谓空相院者并。
望其北曰锡山,又有刹焉,即此院也。
钱氏时,邻翁郑仁潮舍其基,中间辄废。
乾德中,郑遇复构之,号为总持
庆历丁亥岁僧可革主其事,始为像殿与讲堂。
而尹熙又继葺之,稍稍完具。
治平中,有事明堂,因锡额曰「宝积」,而院遂兴焉。
宗莹上人,熙嗣也,既新前人之构,又穴堂之右为行人修行之室。
且患山之西阜不丰,乃益培土以自辅,植木森然。
将于上方之上建经行轩,以为行道驻足之所,又于山之前为披风亭,使度岭者得憩焉。
乡人父老咸以能干名之,而予于是知莹可嘉。
将刊其敕额于石,以为之志,而过予求文,故为之书云。
按:乾隆鄞县志》卷二五,乾隆五十三年刻本。又见《两浙金石志》卷六,《清真年谱》。
衢州常山县重建保安院崇宁四年1105年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九、《北山小集》卷一八、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三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衢州市开化县
浙江道东尽信安郡,郡接荆、闽地,风气相薄,其山邃以廉,其水清以駃,故其氓俗悍以果,而其君子耿耿尚气敏于事。
郡之望姓仕族,率占山水之胜以居,而浮屠氏之宫亦复相望原谷间。
其所依以为檀施主者,常在所谓望姓仕族,而仕族之广者曰江氏。
常山县之谢原有僧舍,曰保安院,盖江氏之祖侍御公之所建者。
侍御之世滋远,厦屋日隳,院之徒皆托处养私,不事其教,施施相睨,无所愧念。
诸孙戚之,则相与谋,以谓侍御种德不售,庆偿后人,咸克有家,用大芘于兹六世。
苟事之弗嗣,其克训于其德者几何?
矧是院之建实本于义,乡人能道之,盖非徼福以私己者,诸孙其可罢休以没其德实?
然昔者栋宇故存,而仆者莫起,垫者莫支,至于坏且废,信人开士过之如无睹者,徒非其徒故耳。
今诚得净修士主而兴之,宜无难。
开化报恩院僧文雅,盖净修者,盍请以来?
雅之以身律众,小大斩斩,苗薅垢瀹,日劘月累,凡六年而后成。
其基则因故地辟之稍前,又益东筑,革面势以便川谷之宜。
其构则尽去摧腐,一备而新大之。
其象偶、其器具咸称。
盖为钱若干万,于是距始建百九十馀年矣。
今夫天下之人,自王公至匹夫,居必庐、寒必衣、饥必食,凡所以养生集类者,不取之以其力,则以其道也。
惟浮屠氏不耕不蚕,不贸不作,安坐放言,而养生之物有须必具而加侈焉,世无与之争者,岂所谓取之以其道者耶?
使其道可尊,其法可恃,其言可以明理而化物,则其为道也,不素餐兮莫大于是,亦何儒、释之分哉。
苟无是也,名其名,服其服,安享侈厚,而曰我分盖如是,谓之盗释可也。
若文雅,一为浮屠,终身守其教戒,又能作其废事,仰而睹其导师,俯而面其众,自称曰浮屠氏,中心无所忸焉,与世之负愧者亦有间矣。
故余乐为记之。
侍御讳景房字某,仕吴越侍御史
入皇朝,为沁水,有高行,为乡里敬信。
开化诸江皆其后也。
初,里人有讼,累不得直,公贻书吴越执政,道其冤,事得直。
里人进金十镒以谢,公笑斥之。
里人置金去,终不得辞,则以金买谢原地,立保安院云。
崇宁四年某月日,北山程俱记。
游戏斋赞 北宋 · 吴则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北湖集》卷五
泗洲普照僧可崇师,家世业文,而崇独超空寂,脱儒衣冠,著衲子服
盖遂以顶门眼入游戏三昧,因名其所居室曰「游戏」,北湖居士闻而欢喜,为作赞曰:
阿崇饱参,不落第二。
黄面老师,亦说游戏。
维此游戏,言语三昧。
或几而禅,头头不会。
粥鼓未鸣,弥勒鼾鼻。
游戏门风,三尺如意。
宣州泾县铜峰瑞应塔记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六、《竹溪先生文集》卷二二
浮图氏以庄严作佛事,《华严经》中演说一佛出现,十方大梵天王各以众宝种种香云,来兴供养,皆是称性所现,量同虚空,无有边际。
像法住世,众世根力,不能作大因缘。
如来为说,举手低头,皆成佛道,乃至聚沙建立佛塔,如庵末罗果所安轮。
盖如娑矩罗华所获功德,与彼梵天等无有异。
盖缘一念所起,周遍法界,刹那之间,成就现前。
如一毫端,众铁围了,无大小成坏之相。
是故如来作如是说。
宣城山水之丽,冠于东南,泾川又为宣城之冠。
有大宝聚,名曰铜峰
皇祐间,有僧可照一住四十六年。
其后藏禅师守讷,退居兹山,始建伽蓝,增广胜概。
乃于南山瑞峰之巅,作窣堵波始基。
郡将钱公即以广教延师,遂寝。
爰有日智比丘,以大勇猛,欲成师志,乃与邑士包整张公起共为劝缘。
鬼神献奇,山川助胜,富者供资财,贫者施工力。
累级分楹,金石间错,横荃架芷,栏楯交映,巍巍煌煌,崇高显明,远近上下,无不快睹。
于人天中作大智炬,创见者得證悟,已悟者得觉了。
不五年间,成兹胜事。
宣和甲辰春告毕,乃于三月,天雨宝华。
秋七月,复现金灯
普现居士南游是城,闻所未睹,故以瑞应榜之。
后二十六年居士于福城东见日智比丘云:「我以慈力,哀悯有生,罹此兵刀诸大苦厄,欲令解脱。
为收遗骸,几及十万。
所过名山,饭僧百万众,供幽明水陆几二百会,募众诵经三百万
开华严场,结会一百万人,渐次游行,以至于此」。
居士闻已,稽首赞言。
是大比丘于往世中单修三摩提,故得如幻三昧,悟诸如来成道涅槃种种诸相,皆是幻化。
三界所现六道四生,种种诸趣,皆依幻立。
五浊世中生死善恶,种种诸业,皆从幻生。
是故由众生心,是悲愿,作诸胜缘,咸度脱之。
譬如幻工作众像,虽知一一,唯我心造,了无实体,亦加严饰,毕竟成就。
若是比丘于一切处见有一法非幻化者,则为住相,则有希求,不能发如是无碍大愿,作如是无量功德。
当知是人不见有佛,不见有众生,乃至不见有我,身心二相,作者受者,皆悉同于龟毛兔角,是为不可思议。
居士于此幻化境中,乃复如是分别言说,称赞庄严佛塔功德,亦复称赞日智比丘如是难行之行。
如以众色绘画虚空,与诸如来同一方便,若有相观,无有是处。
崇正辨序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五、《斐然集》卷一九、《崇正辩》卷首、《文献通考》卷二二七、《荆川稗编》卷七○、《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七二、《南宋文录录》卷一四
《崇正辨》何为而作欤?
辟佛之邪说也。
佛之道孰不尊而畏之,曷谓之邪也?
不亲其亲而名异姓为慈父,不君世主而拜其师为法王,弃其妻子而以生续为罪垢,是沦三纲也。
视父母如怨仇,则无恻隐;
灭类毁形而不耻,则无羞恶;
取人之财以得为善,则无辞让;
同我者即贤,异我者即不肖,则无是非。
是绝四端也。
三纲四端,天命之自然,人道所由立,惟傲狠顽嚚则背违之,而毛鳞蹄角之属咸无焉。
不欲为人者已矣,必欲为人则未有沦三纲绝四端而可也。
释氏于此,丕单扫除,自以为至道,安得不谓之邪欤?
岂特此哉,人,生物也,佛不言生而言死。
人事皆可见也,佛不言显而言幽。
人死然后名之曰鬼也,佛不言人而言鬼。
人不能免者常道也,佛不言常而言怪。
常道所以然者理也,佛不言理而言幻。
生之后,死之前,所当尽心也,佛不言此生而言前后生。
见闻思议皆实證也,佛不以为实,而言耳目所不际,思议所不及。
至善之德尽于乾坤也,佛不知其尽而言天之上、地之下与八荒之外。
若动若植无非物也,佛不恤草木之荣枯,而闵飞走之轮转。
百骸内外无非形也,佛不除手足而除发须,不废八窍而防一窍。
等慈悲也,佛独不慈悲父母妻子,而慈悲虎狼蛇虺。
等弃舍也,佛独使人弃舍其财以与僧,而不使僧弃舍其所取之财以与人。
河山大地,未尝可以法空也,佛必欲之,而屹然沛然卒不能
兵刑灾祸未尝可以咒度也,佛必曰度之,而伏尸万物,烈焚沦没,卒不获度。
此其说之疏漏畔戾而无据之大略也,非邪而何?
今中国之教,无父无君则圣贤辟之,万世不以为过。
中国之治,弑父与君则王法诛之,人心不以为虐。
至于诡术左道,皆重加禁绝,所以扶持人纪,计安天下也。
释氏之说尽丽于此数者,吾儒反相与推尊归向,无乃有三蔽乎?
三蔽谓何?
一曰惑,二曰惧,三曰贪。
夫窥光于隙穴者,岂知日月之大明?
囿知于一物者,岂信阴阳之变化?
此凡民浅识也。
佛因而迷之,曰世界不可以数计,生死不可以世穷,于是不智者亦从而惑矣。
身拔一毛则色必慄然变,足履一刺则心必惕然动,此凡民懦气也。
佛因而惴之,曰报应之来迅于影响之答,幽冥之狱倍于金木之惨,于是不勇者亦从而惧矣。
迫穷患害,必兴饶益之想,谋及悠远,必为子孙之虑,此凡民贪情也。
佛因而诱之曰,从吾之教,则诸乐咸备,寿富不足言;
造吾之地,则超位高明,天帝不足贵。
于是不仁者亦从而贪矣。
吾儒诚能穷理养气而宅心,必无此三蔽。
有此三蔽,是衣冠身而众庶见也,是引夷貊入中国以为未快,又与禽兽同群而不知避也。
何乃不思之甚哉,无亦可悼之极哉!
虽然,贤智之士有出尘之趋、高世之念者,以事为胶扰,非清净妙圆之体也。
则曰吾岂有所贪惧,如愚夫之所期欤?
盖将求佛所谓无上法第一义者,悟彻此心耳。
乌乎!
、文、武之德,衣被天下,仲尼子思孟轲之道,昭觉万世。
凡南面之君,循之则人与物皆蒙其福,背之则人与物皆受其殃,载在方册之迹著矣。
其原本于一心,其效乃至于此,不可御也。
今乃曰事未足以尽吾本心,兼利万物为高士也,岂不犹食五谷而曰不足以饫,登太山而曰不足以崇者乎?
盍亦思圣人之言,穷万物之理,反求诸心乎?
今于圣人之言未尝思,于万物之理未尝穷,于志卑气馁伥伥然如逆旅之人也,乃率然曰妙道,非六经所能传,亦何言之易邪?
假曰有未尽者,故佛言之。
佛言其妙,所以出世,而言其粗,所以应世耳,其心则一也。
然则以耳听,以目视,以口言,以足行,饥而食,渴而饮,冬而裘,夏而,旦而动,晦而息,戴皇天,履后土,皆日用之常,佛者何不一槩反之而亦与之同乎?
同其粗而不同其精,同其心而不同其用,名曰出世,而其日用与世人无以异,乌在其能出乎?
故道不同,不相为谋,儒与佛不同审矣。
佛者未尝为儒谋,而儒之陋者无不为之谋,悦其受记之媚,承其外护之谄,张而相之,扶而兴之,至使著书名曰御侮,非毁,诋讥,曾不以为疾也。
一有距西方之说者,则怵心骇色,若罪之在己,虽弑父与君,未足以方其怖且怒矣。
良心陷僻,乃至于此耶?
或者曰:凡子所言,皆僧之弊,非佛本旨也。
子恶僧可也,兼佛而斥之则过矣。
则应之曰:黄河之源,不扬黑水之波;
桃李之根,不结之实。
使缁衣髡首者承其教,用其术,而有此弊,是谁之过也?
仲尼父子君臣之道,经纪乎亿千万载,岂有弊邪?
惟其造作而无弊也,是以如天之覆,不待推而高,如地之载,不待培而厚,如日月之照,不待廓而明。
惟其造作而有弊也,是故曼衍其辨,张皇其法,防以戒律,而诅以鬼神,侈以美观,而要以誓愿,托之于国王宰官,劫之以祸福苦乐,而其弊久而益甚矣。
墨氏兼爱,其流无父;
杨朱为我,其流无君,非身自为之也。
孟子究极祸害,比之禽兽。
况其身自为之,又率天下而从之,其害源之所达,而祸波之所浸,千有馀年,丧人之心,失人之身,破人之家,亡人之国,漂泊滔怀,天下溺焉,莫之援也,岂曰弊而已乎?
梁武奉佛,莫与比隆,及侯景之乱,诸子拥重兵,图便利,云翔不进,卒殍其父,而后兄弟相夷,宗国亡灭。
彼于君臣父子之际,可谓澹然无情,不为爱欲牵矣,而道果如是耶?
或者犹曰:佛之意亦欲引人为善道,使人畏罪而不为,慕善而为之,岂不助于世,而何辟之深也?
则应之曰:善者无恶之名也,无父无君者,恶乎?
善乎?
自非丧心者,不敢以为非恶,孰与有父有君之为善乎?
道者,共由之路也。
不仁不义者,由乎?
不可由乎?
自非丧心者不敢以为可由,孰与居仁由义之为道乎?
子悦其言而不覈其事,过矣。
或者又曰:夫在家以养口体视温凊为孝者,其孝小,出家得道而升济父母于人天之上者,其孝大,佛非不孝也,将以为大孝也。
则应之曰:良价之杀父,效牟尼之逃父而为之者也。
逃父避之于山而得道,不若使父免于思念忧勤,而亲其身之为全也。
杀父升之于天之非理,不若使父免于此逐馁殍而养其生之为得也。
然则佛之所谓大孝,乃其父所谓大不孝耳。
借使佛之说尽行,人皆无父,则斯民之种必至殄绝,而佛法亦不得传矣。
人皆无君,则争夺屠脍,相残相食,而佛之党亦无以自立矣。
此理之易见者,彼非懵然不知也,特罔人以虚诞之言,善其悖逆之情。
聋瞽奸惰之徒,而安享华屋之居,良田之利,金帛之施,衣食之奉,泰然为生民之大蠹,不谓之异端邪说,谓之何哉!
是故仲尼正则佛邪,佛邪则仲尼正,无两立之理,此《崇正辨》所以不得已而作也。
上士立德以教变之,中士立功以法革之,下士立言以辞辟之。
吾,下士也,凡若干言,览者矜其志而左右其说,忠孝之大端建矣。
婺州东阳昭福院殿记绍兴十七年三月 宋 · 贾廷佐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二、两浙金石志补遗
昭福院创于唐僖宗广明元年庚子岁,迄今宣和辛丑,凡二百四十一年。
以魔寇火,无有存者。
后八年岁在戊申,院之僧可诜募率信人以建佛殿,既而复造释迦及文殊、普贤等像。
诜之披攘经营,积累锱铢,俯仰于此十有五年,以及其志之成,而来乞予文以为记。
予谓毗卢遮那遍一切处,巍巍堂堂,炜炜煌煌,声前非声,色后非色。
今以土木之工、像设之严,欲求如来,茫如抟风捕影,竟何所得?
又况人人身中有如来相,结加趺坐,俨然不动,如石中金,如木中火,如琴中声,如井中泉,如云中日,湛然具足,无欠无馀,何假外求?
弟以众生从无量劫来,无明覆蔽,不能觉照,沉迷三界。
譬如真金堕不净处,隐没不见,卒难语以无漏圣道,示佛知见,是故由事入理,须假建立兰若,崇饰梵容,使之睹相生善,皆为最上一乘。
若百川众流,究竟朝宗于海。
然则,诜之为是役也不枉矣,故为记之。
不独著其成,亦因以明如来之为人切也。
绍兴十七年三月十五日记。
重修板桥记隆兴二年 南宋 · 苏简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敬乡录》卷七、雍正《浙江通志》卷三七、嘉庆《兰溪县志》卷一七上
兰溪县陆走郡,再舍而近。
来者捐舟,去者问津,车音足音,憧憧达旦。
板桥届其中途。
紫岩山谷绵邃,春水时至,秋霖积潦,众壑悍激,汇于桥下,入于大溪
桥坏弗治,行旅病涉。
广智寺僧可威独任其事,因旧增新,縻金钱二百万,募缘仅二十万,倾竭衣钵,以足其费。
营于绍兴辛巳之冬,成于隆兴甲申之春
砻石请书。
夫开道途,谨关梁,吏事也。
子产以乘舆济人于溱洧,惠矣,而孟子议之曰:「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
古之君子于是乎观政」。
郡县多事,力不暇给,而重于劳民,政废不举,斯盖一端。
林下之人,非有吏责,而视朝涉者,若己褰裳,惕然有不安乎其躬者,诚可书也。
初为告鸠工,尝语之曰:「昔者高桥于路累尺,谓水不能冒,曾不知增高易欹,客土难把水,甚至泛溢于道,固自若也。
盖当损高益平,以便驰驱,厚其形址,多为锯牙以杀水势,其广疏为三硔,以分湍流」。
迄用此说,工不加倍,而桥遂坚壮。
威多才艺,济物之急若有不及者。
既买田一顷、山七十亩,以归广智,又雅饰佛殿,创藏经楼钟楼,斯桥特其馀力云。
下元日右中散大夫直龙图阁致仕苏简
少傅刘公神道碑1178年7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八、《濂洛风雅》卷一、康熙《名臣碑传琬琰集》下卷二四、《秘笈新书》卷八、雍正《陕西通志》卷八一、《南宋文范》卷六九、《南宋文录录》卷二四、光绪《凤县志》卷九、《刘氏传忠录》正编卷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淳熙五年秋七月某日,观文殿学士彭城刘侯珙薨于建康之府舍。
疾革时,手为书,授其弟玶,使以属其友朱熹,若曰:「珙不孝,先公少傅之墓木大拱而碑未克立,盖犹有待也。
今家国之雠未报,而珙衔恨死矣,以是累子,何如」?
发书恸哭曰:「呜呼!
共父遽至此耶?
且吾蚤失吾父,少傅公实收教之。
共父之责,乃吾责也」。
即访其家,得公弟屏山先生所次行状,又得今江陵张侯栻所为铭,以次其事曰:公姓刘氏,讳子羽字彦修
其先自长安建州,今为崇安县五夫里人
曾大父赠朝议大夫太素,大父赠太子太保民先,皆以儒学教授乡里。
而皇考资政殿学士、赠太师忠显公遂以忠孝大节杀身成仁,事载国史。
公其嗣子也,少以父任,补将仕郎
积劳,转宣教郎,权浙东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
入主太仆太府簿,迁光禄丞
河北、河东宣抚司书写机宜文字,以功转朝请大夫,授直秘阁
建炎三年,擢充秘阁修撰知池州,改集英殿修撰、知秦州
未行,除御营使司参赞军事,辟川陕宣抚处置使参议军事。
四年,除徽猷阁待制
绍兴二年,领利州路经略使,兼知兴元府
宝文阁直学士封彭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三年,责授单州团练副使白州安置。
四年,还故官,提举江州太平观
复为集英殿修撰、知鄂州,权都督府参议军事,宣谕川陕。
踰年还报,复待制、知泉州
八年,落职奉祠,寻责散官漳州安置。
十年,以赦得还。
十一年,复故官,起为沿江安抚使、知镇江府
十二年,复待制,进爵子,益封二百户。
是岁罢,复为太平祠官
五年而薨,年五十矣。
公天姿英毅,自少卓荦不群。
年二十四五时,佐忠显公守越,以羸卒数百破睦寇方腊数十万众,卒全其城。
复佐忠显公真定,会女真入寇,以大兵围其城。
公设方略,登陴拒守数月,虏不能下而去。
忠显公既以节死,公扶丧归葬,号天泣血,以必报雠耻自誓。
朝廷亦素知其材,使参御营使军事。
时叛将范琼拥彊兵、据上流,召之不来,来又不肯释兵,中外汹汹。
知枢密院事张忠献公与公密谋诛之。
一日,为遣张俊以千人度江捕他盗者,使皆甲而来。
因召刘光世都堂计事,为设饮食。
食已,诸公相顾未发,公坐庑下,恐觉事变,遽取黄纸执之趋前,举以麾曰:「下!
有敕,将军可诣大理置对」。
愕不知所为,公顾左右拥置舆中,卫以兵送狱。
使光世出抚其众,数在围城中附贼虏迫胁二圣出狩状,且曰:「所诛止耳,汝等固天子自将之兵也」。
众皆投刃曰诺,因悉麾隶他军。
顷刻而定,竟伏诛。
张公由此益奇公,及使川陕,遂辟以行。
秦州,立幕府节度五路诸将,规以五年而后出师。
明年,虏窥江淮急,张公念禁卫寡弱,计所以分挠其兵势者,遂合五路之兵以进。
公以非本计争之,张公曰:「吾宁不知此?
顾今东南之事方急,不得不为是耳」。
遂北,至富平,与虏遇,战不利,虏乘胜而前。
宣抚司退保兴州,人情大震。
官属有建策徙治夔州者,公叱之曰:「孺子可斩也!
四川全盛,虏欲入寇久矣。
直以川口有铁山栈道之险,未敢遽窥耳。
今不坚守,纵使深入,而吾乃僻处夔峡,遂与关中声援不复相闻,进退失计,悔将何及?
今幸虏方肆掠,未逼近郡,宣司但当留驻兴州,外系关中之望,内安全蜀之心,急遣官属出关,呼召诸将,收集散亡,分布险隘,坚壁固垒,观衅而动,庶几犹或可以补前愆,赎后咎,柰何乃为此言乎」?
张公然公言,而诸参佐无敢行者。
公即自请奉命北出,复以单骑至秦州,分遣腹心,召诸亡将。
诸亡将闻命大喜,悉以其众来会。
公命骁将吴玠和尚原、守大散关,而分兵悉守诸险塞。
虏谍知我有备,引去。
明年,虏复聚兵来攻,再为所败,俘获万计,蜀土以安。
宣抚司移军阆州,公请独留关外,调护诸将,以通内外声援,军民之心翕然向之。
明年,汉中大饥,诸帅闭境自守,因有建言,皆愿得公与连兵。
张公承制,可其请。
公至镇,开关通商输粟,辑睦邻援,饬兵练卒,栅险待敌。
会虏复入寇,将道金商以乡四川
公以书谕金州经略使王彦,使伏彊弩于险以俟之。
习用短兵,屡平小盗,不以公言为意。
虏猝至,不知所为,逆战,果败走,保石泉。
吴玠秦凤经略使,公闻失守,亟移兵守饶风岭,且以语
大惊,即越境而东,一日夜驰三百里。
中道少止,请公会西县计事。
公报曰:「虏旦夕至饶风下,不亟守此,是无蜀也。
公不前,吾当往。
今又西走,不知者谓吾惧而逸尔,诸将得无解体乎」?
得书,即复驰至饶风,列营拒守。
虏人悉力仰攻,死伤如积。
更募死士由间道犯祖溪关以入,绕出后。
遽走还汉中,且来邀公,欲与俱去。
公不可,留共栅定军山以守。
不可,公不得已退守三泉,从兵不及三百人。
与士卒同粗粝,至取草牙木甲啖之。
书与诀,持之泣下,欲驰赴公。
未果,其爱将杨政者大呼军门曰:「公今不行,是负刘公,辈亦且舍公去矣」。
乃来会三泉
时虏游骑甚迫,夜不寐,起视公方甘寝自若,旁无警何者。
遽起公,请曰:「此何等时?
而简易若是」。
公慨然曰:「吾死命也,亦何言」?
惭叹泣下,竟不果留。
公以潭毒山形斗拔,其上宽平有泉水,乃筑垒守之。
十馀万石,尽徙将士家属栅中,积石数十百万,下临走蜀道。
数日,虏果至营数十里间。
一夕候骑报虏大军且至,诸将皆失色。
入问计,公曰:「始与公等云何?
今寇至,欲避邪」?
下令蓐食,迟明上马,先至战地前,当山角、据胡床坐。
诸将追及,泣请曰:「某辈乃当致死于此,非公所宜处也」。
公不为动,虏知不可攻,亦引退。
自虏入梁洋,蜀中复大震。
宣抚司官属争咎公,更为浮言相恐动,力请张公徙治潼川
令下,军士愤怒,或取其榜毁之。
公亦以书力为张公言:「此已为死守,虏必不敢越我而南。
藉令不能守,我死行未晚也。
今一旦轻动若此,兵将忿怒,恐将有齮龁公坟墓者,柰何」?
张公发书大悟,立止不行。
虏遣十馀人持书与旗来招公及,公斩之,馀一人使还曰:「为我语群盗,欲来即来,吾有死耳,何可招也」?
因复与谋,出锐师腹背击之。
未及期,而虏已遁矣。
盖方虏未至,公已悉徙梁、洋官私之积置他所。
虏既深入,无所得而粮日匮,前后苦攻,死伤十五六,又闻公之将袭己也,惧,故遁。
公亟遣兵追击之,堕溪谷死者不可计。
其馀众不能自拔者犹数十栅,皆降之。
是时,虏大酋撒离喝术辈主兵用事,计必取蜀以窥东南。
其选募战攻,盖已不遗馀力,而我之谋臣战将亦无敢为必守计者。
独公与张公协心戮力,毅然以身当兵冲,将士视公感激争奋,卒全蜀境,以蔽上流。
寇退,又方相与定计,改纪军政,以图再举。
而张公已困于谗,公亦相次得罪,徙白州矣。
始,吴玠裨将,未知名。
公独奇之,言于张公。
张公与语,大悦,使尽护诸将。
至是上疏,请还所假节传棨戟赎公罪。
士大夫以是多之义而服公之知人
既张公入相,大议合兵为北讨计,召公赴阙,使谕指西师,且察边备虚实。
公还,奏虏未可图。
宜益治兵,广营田以俟几会。
时又方议易置淮西大将,且以其兵属公。
公复以为不可,遂以亲老丐郡以归。
僧可度以赂结中贵人,属戚里陈氏诬奏,夺陈洪进守冢寺,符州奉行。
公曰:「此细事尔,然小人罔上如此,是乃履霜之渐,不可长也」。
即疏其事以闻。
僚属相顾,莫敢连署,公乃独奏极言之,度等皆抵罪。
既又大兴学校,以教其人,堂序规模,略放大学,至今为闽中诸郡之冠。
已而淮西军果乱,议者反谓公实使然,不责,无以系叛将南归之望。
于是有临漳之行,闻者嗤之而公不自辩也。
镇江,会金虏复渝盟,公建议清野,尽徙淮东之人于京口,抚以威信,兵民杂居,无敢相侵扰者。
尝得盗,劾之,乃楚州某者所为。
前后攻劫不可计,悉具狱弃之市,某者亦坐远窜。
于是境内帖然,道不拾遗。
既而虏骑久不至,枢密使张俊视师江上,以问公。
公曰:「此虏异时入寇飘忽如风雨,今更迟回,是必有他意」。
已而果复以和为请。
使至,植大旗舟上,书曰「江南抚谕」。
公见之,怒,夜以他旗易之。
翌日,接伴使者见旗有异,大惧,索之急。
公曰:「吾为守臣,朝论无所与。
然欲揭此于吾州之境,则吾有死而已」。
索犹不已,乃遣人境外授之。
张俊归奏事,上闻公治状及料敌语,于是复有待制之命。
公以和戎本非久远计,宜及间暇时修城垒、除器械、备舟楫以俟时变。
宰相秦桧不悦,讽言者论之。
罢归,遂不复起。
后十有六年,和议果败,虏骑直抵采石瓜洲江津几不守。
于是人始服公前虑之深而恨其不及用也。
熹之先人晚从公游,疾病,寓书以家事为寄。
公恻然怜之,收教熹如子侄。
故熹自幼得拜公左右,然已不及见公履戎开府时事。
独见其居家接人孝友乐易,开心见诚,豁然无纤芥滞吝意。
好贤乐善,轻财喜施,于姻亲旧故贫病困阨之际,尤孜孜焉。
因尝从公门下士及一二故将问公平生大节,又知其忘身徇国之忠,决机料敌之明,得将士心,人人乐为尽死,事皆伟然,虽古名将不能过。
至其为政,则又爱民礼士,敦尚教化,决奸擿伏,不畏彊御,乃有古良吏风。
及公既没,然后得其议奏诸书读之,知其痛愤无日不在于雠虏,而其识虑之深又如此,未尝不慨然抚卷废书而叹也。
元妃福国夫人熊氏,葬拱辰山忠显公次,而屏山先生实表之。
继室庆国夫人卓氏,公没,持家二十馀年,细大有法,内外斩斩。
彭城侯虽熊出,然其抚之厚而教之严,所以成就其德业为多。
遇族党亲疏,曲有恩意。
荆南府舍,葬瓯宁县演平之原。
公子三人:彭城侯为长;
次瑺,承务郎,出后公弟秘阁公,早卒;
次玶,从事郎,亦以公命为屏山先生后。
孙男二人:学雅,承务郎
学裘,尚幼。
女二人,长适将仕郎吕钦,次未行。
熹惟公家三世一心,以忠孝相传,事业皆可记,而公所处尤艰且勤,绩效最著,人至于今赖之。
于是既悉论载其实,又泣而为之铭,以卒承彭城侯之遗命。
其铭曰:
天警皇德,曰陂其平。
复畀人杰,俾扶厥倾。
薄言试之,于越于镇。
卒事于西,亦危乃定。
始郤于秦,偪仄飘摇。
一士之得,厥猷以昭。
再蹶于梁,莫相予死。
亦障其冲,校绩愈伟。
岷嶓既奠,江汉滔滔。
尔职于佚,我司其劳。
曾是弗图,谗口嗷嗷。
载北载南,倏贬其褒。
曰和匪同,识微虑远。
岂不谆谆?
卒莫予展。
我林我泉,我寄不浅。
莫年壮心,有逝无反。
惟忠惟孝,自我先公。
勉哉嗣贤,克咸厥功。
岂不咸之?
又毁于成。
诗劝来者,永其休声!
答乡守潘宫讲书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三四
某承下问两刹见阙住持,不知此间有好僧可充选否。
某窃见莆、福郡计全仰僧刹,率以献纳多寡定去留,福谓之实封,莆谓之助军。
故好僧皆不肯住院,惟有衣钵无廉耻者方投名求售。
某居尝不喜接纳缁流,间有一二好僧相识,皆不乐住院者,试为阁下言之。
一名宗表,其一名元朌
向来卿侯见问,屡以二僧为荐,既而招以甲刹,皆不能致。
某谓选此等高僧居大刹,譬如朝廷召赵昌父刘平国,虽未必来,毕竟是一段美谈,亦可以愧实封、助军之髡。
敬以此复命。
重脩太平陂1232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
曾公守莆,惠民之政不可殚纪,水利最钜;
曰太平陂,曰三步泄,曰陈坝斗门,陂功最钜。
始为是陂者,趾石中流,斡溪右注,溯山逆行,翼以岸塍,导以圳沟,长二十馀里,溉七百顷。
然沉石于渊,石微罅则址颠;
激水入港,水暴决则岸颓。
农失膏润,官莫顾省。
公闻而慨然,召莆田丞陈君告曰:「陂塘非若职乎」?
丞曰:「敬受教」。
起去,汔今,圮岸顿崇,浅沟倏深。
出新智为散水石以窒罅卫址,塍用石尤多。
或谓松性宜水,寘于里,饰石于表,可省费。
公曰木不寿于石明矣,悉易以石。
钱出公家者百五十万,僦夫六千,不以烦民。
郡人更名曾公陂,既庵以祠公,复属笔于予,俾纪颠末。
余闻物之成坏存乎数,虑之疏密系乎人。
三坂之城可以不没,千丈之堤有时而溃,昔人脩陂之由,为是设也。
绍兴复田八姓之力,故陂事迭主之。
八姓皆有私田于陂,知护田则知爱陂矣。
百年之间,八姓盛衰不常,于是有私田尽去而视陂田为券内、置陂患于度外者。
公按其籍,岁得谷一百六十九石、钱四十一千,各有奇。
曰:「果脩陂,此足矣」。
以田属囊山寺,陂正一人,干一人,以庵僧充甲首,长工各二人,岁给钱谷一如旧约。
租之出纳、陂之脩废,在八姓不可问,在僧可覆也,公之虑远乎哉!
夫循吏遗迹之在天下甚众,余足历目睹,如桂之灵渠秦史禄号史禄渠
广陵三塘汉陈登号陈公塘
由秦汉至今千馀载,世代殊异,权位销歇,二邦之人尚称思故侯名氏不已,此岂有所谄畏而然欤?
他日云曾公陂者,犹是矣。
公名用虎温陵人,仁而明。
丞名子颐,三山人,敏而勤。
宜特书大书。
寓士林尉起犀、释智上、法均皆竭劳于陂,宜牵联得书。
大理卿丘公墓志铭1253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丘氏之先仕永明中为显族,五季自湖之乌程徙泉之永春,又徙安溪
公讳迪哲,字惠叔
少与弟秉哲受《春秋》学于乡先生余公克济,见推高第,遂冠乡试。
登壬戌第,调永福激赏酒库,皆未上,改武康,先世在焉。
公清谨,至不敢与宗人往还。
教授潮州,蠲学厅杂费之歛于士者。
去,教授融州
芮提刑及言异兴祭酒,予既以职剡荐,尚未深知公,后闻其节守,喜吾得人矣。
改知侯官县,治尚清严,吏揽皆不便公,又邑人梁成大在台,诛贿不获,嗾同列诬公,镌罢。
增城县,捍寇保境,去而见思。
秩满入京,要路或有教公介医僧可留中,公谢不能。
部差通判循州,以俸金筑城西堤二千馀尺,沮洳患息,循人名曰丘公堤。
帅檄摄惠州,积弊苏醒。
新州,郡亦大治。
提举广东市舶,兼常平
舶司例卷取诸番商者,公痛革去。
崔丞相喜之,欲刻诸石,公力辞。
崔公益喜甚,除提举常平茶盐事,以方严为人所惮。
主管崇禧观,待次漳州
侍从竹湖李公荐公廉直,不畏强御,召除大理丞,迁驾部郎官
进对,言立治之本不离乎身心。
次论士风,上问何以革赃吏,公徐曰:「以身帅之,无不可者」。
复罢为崇禧观。
俄以屯田召,疏八事,而尤谆谆于畏天命、固人心、振纪纲、重节义。
兵部,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擢军器监大理少卿
复罢为冲佑观,起家直秘阁广东运判
公历琛、庾两台,南人素重公清德,喜曰:「贤监司至矣」!
惟吏属之寡谨者、豪右之有过者畏公风棱。
被旨摄帅,清远县徒寇以入省地拒官军为常,一日猝至杀县令,其锋剽锐四出,前不乐公者因哗言「红巾满山海,广左皆盗区」,欲以撼公去之。
公不为动,益明赏罚,审布置。
虑上下罗峒势合则未易平,乃厚抚上罗以绝下罗之援,擒首恶,俘同党,馀相继败降,尽纵其胁从者。
初,清远戍卒券食苦主将掊剋,公令月就州同摧锋诸军支给,以绝祸根。
遂条上山前官军民兵劳苦有差,捷书闻,朝廷嘉叹。
或者又谓徭非大寇,公所杀多平民。
上独知之,召对,劝上修身正心,辨天理人欲界限。
时议者欲罢广郡客丁钱,公曰:「湖广诸屯兵饷系焉,罢之则不郡矣」。
上顾问慰劳甚宠,每奏称善。
语及财赋,公奏:「郡计素狭,臣以俭为之,未见其窘」。
及徭寇,公奏:「平寇皆陛下威德,臣何力焉」?
因言浮论谤伤状。
上札付大臣曰:「丘某对朕询广寇,其言皆有始末。
寇作之初,或者张皇以重其事;
及其平定,又云多杀。
若以浮议抑之,缓急何以使人,宜以大卿处之」。
大臣乞宣付史馆
翌日,上御经筵,以告侍读赵公以夫赵公贺曰:「圣天子明见万里之外矣」。
大理卿淳祐庚戌春也。
省试参详官
公晚入朝,积中外之望,又有主相之知,少却当列法从,而谈者妄疑公必居风宪,竟以此不容罢,以旧职提举崇禧观。
辛亥十月丁未,以疾卒于寝,年七十三。
积阶中奉大夫安溪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
娶杨氏、柯氏,赠令人。
男二人:汲古,从事郎、平江军节度推官
学古,登仕郎
女一人,后公期年卒,承直郎、辟差两淮制置司干办公事翁官,婿也。
孙男二人:孟崇,登仕郎
仲崇,该致仕恩。
二孤以宝祐初元二月某日,葬公于南安县嘉禾蔡岭之丘山。
公无恙时,过而乐焉,曰:「他日吾归于此矣」。
公少清羸,尚书杨公炳一见奇之,有宅相之议。
或疑其寒,杨公卒与女。
性刚峭寡合,不蕲人知,人亦鲜能知公者。
持身如玉雪,莅官居乡无秋毫点黦。
时有贾胡铜臭埒国,遍交贵仕,公独拒其谒,苞篚亦不敢及门。
温陵大都会,朱门华屋、钿车宝马相望。
公未为广漕前,仅有弊庐在委巷,出则徒步,一童负衣笈,见者不知其尝为郎官使者也。
盖他人仕宦,巧者速化,贪者悖入。
公自一尉九卿,铢积寸累,无券外之获;
自初筮至监牧方面,冰清檗苦,无俸外之偿。
虽甚惎公毁公者,不过病其太刚劲尔,至于清白吏之称,则怨仇不能改也。
呜呼!
功名之际,其难久矣。
营平破羌宣帝知之,魏相主之也;
新息失侯,世祖抑之,梁松毁之也。
陛下于公,奎画昭回,布之天下,方之赵、马,有玺书之奖而无珠犀之疑矣,然毁公者岂止一松哉!
卒于天子深知之而不果用,大臣力主之而不庇,不亦重可悲慨乎!
余继公为琛、庾者,览公遗迹,敬公雅操,二十年间每以告郑、乔、李、范、游数丞相,曰求奇才则愚不知,求廉吏丘某其人也。
二孤来徵铭,余病且髦,气力不足以伸公之屈,文字不足以垂公之名,姑抚其实而铭之。
曾大父某,妣某氏。
大父某,妣某氏。
父某,以公故赠中散大夫
妣林氏,赠令人。
铭曰:
甚哉!
世论之险巇也。
没其善之大而摭其瑕之微也,惎其事之济而幸其人之危也。
然昔也惟败事者蒙诋讥也,今也虽成功者亦洗吹也。
哀哉,丘公之滞且畸也!
公性迕俗,余文背时。
呜呼!
千载而下,览之者无私爱憎,则有公是非矣。
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