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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正公仲淹墓志铭皇祐四年十一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一二、《范文正公褒祠录》卷一、《范文正公褒贤集》卷一 创作地点:山西省运城市新绛县
皇祐四年夏五月二十日甲子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范公以疾薨于徐。
吏走驿马,以公丧闻,天子感慨,一不御垂拱殿朝,特赠兵部尚书
太常考行,谥文正
录孤赙物,悉用加等。
中外士大夫骇然相吊以泣,至于珀壑处逸,无不痛惜之。
其孤护帷帻还,卜以是年十一月一日壬申,葬于河南县万安山尹樊里先垄之侧。
孤驰使来求铭,将纳于錽。
曰:公之先,始居河南,后徙于长安
唐垂拱中,履冰相则天,以文章称,实公之远祖也。
四代祖随,唐末尝为幽州良乡主簿,遭乱奔二浙,家于苏之吴县,自尔遂为吴人
时中原多故,王泽不能逮远,于是世食钱氏之禄。
苏州粮料判官梦龄,以才德雄江右,即公之曾王父也。
官生赞时,初聪警,尝举神童,位秘书监,集《春秋》洎历朝史为《资谈录》六十卷行于时。
秘监生墉,博学善属文,累佐诸王幕府
端拱初,随钱俶纳国,终武宁军节度掌书记
公即掌记之第三子也。
朝廷以公贵,用太保太傅太师追赠三代,又择徐、许、越、吴四大国追封王妣陈氏、妣陈氏、谢氏为太夫人。
公讳仲淹字希文
不幸二岁而孤,吴国太夫人以北归之初,亡亲戚故旧,贫而无依,遂再适朱氏。
公既长,未欲与朱氏子异姓,惧伤吴国之心,姑姓朱。
从事于亳,吴国命始奏而复焉。
公少举进士祥符八年中第,调广德军司理掾,权集庆军节度推官
制置使举蝧泰州西溪盐廪,以劳进大理丞
又举知兴化县建州关隶,以吴国老疾辞,监楚州粮料院
丁忧去官。
服除,晏丞相文学荐公于朝,试可,署秘阁校理
章献皇太后临政,己巳岁冬至,上欲率百僚为寿,诏下草仪注,蝲绅失色相视,虽切切口语而畏惮,无一敢论者。
上又专欲躬孝德以励天下,而未遑馀瘤。
公独抗疏曰:「人主北面是首,顾居下。
矧为后族强翨之阶,不可以为法。
或宫中用是为家人礼,权而卒于正,斯亦庶乎其可也」。
疏奏,遂罢上寿仪,然后颇不怿。
寻出为河中府通判,转殿中丞
谋葬吴国,再请通判陈州,迁太常博士
京师多不关有司而署官赏者,访焉,出于中旨,乃附驿奏,疏甚恳至,愿以上官贺屡事为戒。
明年章后弃长乐,擢为右司谏
属朝廷用章后遗令,策太妃杨氏为皇太后预政。
制出,都下鵦鵦。
公上疏,极陈:「王者立太后,所以尊亲也,不容冀幸于其间。
未闻武武相蹑,一二而数,况复称制以取惑天下耶?
臣恐后世有以窥之者」。
上悟,第存后位号而止。
公弹补阙失,无所阿忌,贵痈仄目,不欲久留谏职。
江淮饥,以才命公体量安抚。
虽别领走外,亦恳恳不忘忧国,途中上《时弊十事》,皆政教之大者。
累月还朝,适议废郭后,公上书曰:「后者君称,以天子之配至尊,故称
所以长养阴教而母万国也。
故系如此之重,未宜以过失轻废立。
且人孰无过,陛下当面谕失,放之别馆,拣妃嫔老而仁者朝夕劝导,俟其悔而复其宫,则上有常尊而下无轻议矣」。
书奏不纳。
明日又率其属及群御史,伏閤门论列如前日语。
上遣中贵人挥之,令诣中书省
宰相窘,取汉唐废后事为解。
公曰:「陛下天姿如,公宜因而辅成之,奈何欲以前世弊法累盛德耶」?
中丞孔道辅名骨鲠,亦扶公,论议甚切直。
又明日晨,率道辅将留百辟班,挹宰相庭辩,抵漏舍。
会降知睦州,台吏促上道。
在郡岁馀,知苏州
朝廷知清议属公,就拜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召还。
入内都知阎文应者,专恣不恪,事多矫旨以付外,执政知而不敢违。
公闻之,不食,将入辩,谓若不胜,必不与之俱生。
即以家事属长子,明日尽条其罪恶闻于上。
上始知,遽命窜文应岭南,寻死于道。
公自还阙,论事益急。
宰相阴使人讽公:「待制侍从,非口舌任也」。
公曰:「论思者,正侍臣之事,予敢不勉」?
宰相知不可诱,乃命知开封府,欲挠以剧烦而不暇他议,亦幸其有失即罢去。
公处之罙月,威断如神,吏缩手不敢舞其癚,京邑肃然称治。
于时官方无纪,每对,未尝不为上力陈治乱之道,皆由用人得失。
此实宰相之职也,天子日拥万几,非所宜专,然不可以不察。
因取职局官品,以类撰次,至于超迁序进,附见其下,为图以献,庶上易览。
宰相益不悦,嗾其党短公于上前。
公亦连诋宰相不道,不行不肯已,坐是去阁职,贬知饶州
是日上封移书,论公以忠义获谴,极道所不可者,皆当世英豪。
宰相指为朋,相继谪去。
治饶未久,徙润,又徙越。
宝元初,羌人压境叛,间岁悉众寇延州大将战没,关中警严。
于是还公旧职,移知永兴军,道授陜西都转运使
议者谓将漕之任,不预戎事,遂改充经略安抚副使,仍迁龙图阁直学士吏部员外郎以宠之。
至部,首按赞延。
延安始困兵火,障戍扫地,城外即寇壤,岿然孤垒,人心危恐,废食待窜。
凡朝廷遣守,皆以事避免,迁延不时往。
公遂留不行,骑奏愿兼领延州事,以待寇之复来,上嘉而从之。
属亡战日久,兵无纪律,猝有外警,荡然不支。
公于是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析为六将,分命裨佐训敕。
不数月,举为精锐,士气大振,莫不思战。
而寇知我有备,即引去。
朝廷推其画诸路,诸路皆以为法。
力城青涧,复散亡属羌万馀帐,开营田数千顷以收军实。
人视延塞,其完固如山立,不可动,谓宜讨贼,不可坐守老吾师。
朝廷下其议,将从之,公执犹以为未也。
无几,泾原师出,败于好水川,天子由是益信公智谋过人远甚。
前此贼以书署僭号遗公请和,公不忍俾朝廷报贼,乃自占答,黜其僭署,为陈逆顺祸福,立遣使者还。
未出境,闻好水败,始悟贼书谲而非诚,益自信立报。
为是执政以公擅报罪当诛,上知亡其责,止命削一官,降知耀州
几月,拜户部郎中,起知庆州,寻迁左司郎中、本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兼兵马都部署
有马砦者,素为贼冲,然地与贼境相冲,久不能城。
公至,自领牙兵,出不意驻柔远砦,别遣蕃将取其地,得之。
先命长子入据以率众,公亦亲往劳士。
有顷,贼三万骑叩城下,公麾兵血战,则遽北,戒诸将勿追,已而果有伏,夜遁。
城既立,诏名大顺。
徐又城细腰,复胡卢等砦,招明珠、密臧二强族各万馀人及并环千馀帐内附。
自此环庆属羌,悉为吾用。
先是卒骄难使,主将咸务姑息。
公筑延庆诸城堡,募民不足,乃杂使禁旅,盖素服公威惠,劳苦虽且死不怨。
久之,泾原师再丧定川关辅复震,而虞变生。
公知,亲率戏下兵连夜赴援,且将邀贼归路击之。
会已出塞,遂班师,因移其兵耀于关辅,人心于是大定。
初,定川事闻,上颇骇,谓侍臣曰:「得范某出援,吾无忧矣」。
数日公奏至,上大喜,怀其章执政曰:「吾知范某可用」。
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
时朝廷以戍卒屡衄,议黥乡人为军,人惧甚,窜匿不愿黥。
公改命涅刺其手,非校战,请农于家。
后罢兵,独环庆路乡军得复为民,民德公至于今不忘。
朝廷寻尽以西路委公,置府于泾州,授陜西四路安抚经略招讨使
方谋取横山故地,渐复灵、,然后可以诛贼。
贼知亡无日,惧不克当,因遣使讲和。
明年春,召公枢密副使,凡五让不从,乃拜之。
舆议谓公有经纶才,不当跼于兵府,是秋改参知政事
上倚公右于诸臣,公亦务尽所蕴以图报。
然天下久安则政必有弊者,三王所不能免。
公将飙以岁月而人不知惊,悠久之道也。
上方锐于求治,间数命公条当世急务来。
公始未奉诏,每辞以事大不可忽致。
于是露薰,降手诏者再,遣内臣政事堂督取,开龙图阁给笔札,令立疏者各一,日日面诘者不可数。
退曰:「吾君求治如此之切,其暇岁月待耶」?
即以十策上之,盖取士、课吏、减任子、更卫兵、择守宰、谨赦令、厚农桑之类者。
又先时别上法度之说甚多,皆所以抑邪佞、振纲纪、扶道经世,一一可行。
上览奏褒纳,益信公忠耿,不为身谋瘤也,遽下二府促行。
论者渐龃龉不合,作谤害事。
公知之如不闻,持之愈坚。
明年秋,边奏疑若有警者,公虑帅臣恃和而懈,因恳请按边,即命为河东陜西宣抚使
麟州向者亦被寇掠,邈然在贼腹中,本道帅病无供饷,奏欲弃之。
公曰:「麟弃,疆埸日蹙,不可」。
请复废障,使民耕于鄙,于是得不弃。
代郡西四州军附边,有废地尤广,著令禁不得耕,郡县以敌嫌不敢正视。
欧阳修来使,尽籍其利害,请弛禁,许人耕以输,可代转睝之劳,以帅议不协罢。
公至,知其利大且亡所嫌者,屡奏如议便,后止耕岢岚一境,而塞已充矣。
公既度陜,以西羌好难保而边计尚缺,疏手奏愿解政事,复领四路以总护诸将,即除授资政殿学士、知邠州、兼陜西四路安抚使
以疾请邓,许,迁给事中
三年,又请浙郡,因得展先臣之墓。
杭州,加礼部侍郎
祀明堂,汎迁户部,又移青州,兼东路安抚使
几岁,疾病,又请颍。
肩舁至彭门,遂不起,年六十四。
公为学好明经术,每道圣贤事业,辄跂耸勉慕,皆欲行之于己。
自始仕,慨然已有康济之志。
凡所设施,必本仁义而将之以刚决,未尝为人屈挠。
历补外职,以严明驭吏,使不得欺,于是民皆受其赐。
立朝益务劲雅,事有不安者,极意论辩,不畏权痈,不蹙忧患。
故屡亦见用,然每用必黜之。
黜则欣然而去,人未始见其有悔色。
或唁之,公曰:「我道则然,茍尚未遂弃,假百用百黜,亦不悔」。
噫!
如公,乃韩愈所谓信道笃而自知明者也。
在陜西尤为宣力,以儒者奉武事。
又边备久废忽,而王师新败,剥丧破漏,茫乎无所取济。
公周旋安集,坐可守禦,蓄锐观衅,适图进讨。
会羌人复修贡,朝廷姑议息兵而从其请,于是不能成殄灭之功。
然其阅武练将,可以震敌;
城要害、属杂羌,可以扼寇。
此后世能者未易过也。
至于垦田阜财,立法著信,爱民全国体,赫赫在人耳目,皆可为破敌之地者,又可道哉!
其历二府,才岁馀而罢。
若夫天下至重,久安之弊至深,而欲以一二岁临之而望治,虽愚者知其不可得,况所奏议阻而不行者十八九,行者又即改废不用,兹所以重主忧而生民未得安也。
宣抚之初,谗者乘间蜂起,益以奇中造端飞语,亡所不及,甚者必欲挤之死而后已。
赖上宽度明照,知公无他,始终保全,获没牖下。
呜呼!
道之难行也,而至是乎!
辸人茍欲伸己志而不志乎邦家,此先民所以甘藜藿而蹈江海也。
公天性喜施与,人有急必济之,不计家用有无。
既显,门中如贱贫时,家人不识富贵之乐。
每抚边,赐金良厚,而悉以遗将佐
在杭,尽馀俸买田于苏州号义庄,以聚疏属。
而敛无新衣,友人醵赀以奉葬。
诸孤亡所处,官为假屋韩城以居之。
遗奏不干私泽,此益见其始卒志于道,不为禄位出也。
作文章尤以传道名世,不为空文,有文集二十卷,奏议若干卷,两府论事若干卷。
娶李氏,故参知政事昌龄之癙,封金华县君,卒于鄱阳,今举而纤焉。
四子:纯佑,守将作监主簿,少有气节,以疾废于家;
纯仁进士第光禄寺丞
纯礼,太常寺太祝
皆温厚而文,识者曰范氏有子矣。
三女,长适殿中丞蔡交,次适封丘主簿贾蕃
诸孙三,长正臣,守将作监主簿
一男纯粹、一女二孙并幼。
铭曰:
公之世系,源于陶唐。
晋会食范,厥姓始彰。
睢、痤、蠡、增、滂、宁、云、质,兹惟闻人,间代而出。
或霸或季,所有何述
粤自得姓,千五百年,独公挺生,为天下贤。
涉圣之馀,揭厉洄沿。
道尊德融,事公实繁。
人获一善,已谓其难,公实百之,如无有然。
遭时得君,位亦显焉。
罹此谗慝,志莫究宣。
元元卒艰,噫嘻乎天!
张枢密奎墓志铭皇祐五年闰七月1053年闰7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汝阳县
清河张公皇祐四年六月二十九日以疾终于天平之郡寝。
明年,其孤寿自宋驰蔡,羸然哭且告予曰:「我先人历官四十年,以直道自任,动与时戾,相知如公者无几,又莫如公文。
今葬有日,非公铭圹,不足以信来世」。
予亦哭之恸。
既而追念景祐末始识公于郓,于今有年。
后公又尝治洛,洛实予里中,诚予知公独详,敢不铭?
公讳奎,字仲野
祥符五年进士科,补并州军事推官,改常州团练推官转运使举监衢州课。
婺州有滞狱囚曰徐生,法当死。
狱成,三问皆不伏,转运使选公就覆。
不烦追逮讯掠,视牍而辨,徐得不死,皆伏其明悟。
上官荐之者几四十人,用是改大理丞,知庐州合肥县,移果州南充
转运使荐其能,加殿中丞通判泸州
秦州盐课亏缗钱数十万,事连十一州,本道转运使惧不敢专,驿奏愿得遣制使按于岐下。
两宫择公以往。
公请对,论盐法起于霸政,非王者可行。
然其利源至广,疏之则无穷,若不得已,令群商斡流通行民间而出其征,则县官获利多矣。
与夫壅之以自入,致民怨弊而兴狱者异也。
两宫嘉其议,因赐绯衣银鱼。
公至岐,用所奏议悉除其所负,十一州者赖而获免。
擢知江州,一年移楚州
楚号江淮剧郡,上益欲试之。
岁馀,政大成,迁太常博士
朝论未厌,名为殿中侍御史、知滑州,又移邢州
丁母忧去职。
还台,授三司度支判官,出为京东转运使,赐服金紫,俄迁侍御史河东转运使
诏归,以刑部员外郎知御史杂事
未几使京东,阅民充军凡十二万众。
时太平既久,百姓不识干戈,暴闻集而黥之,诸路皆惊逸,独公所至帖然。
还,为户部副使
顷之,羌人寇泾原大将任福失律,朝廷议分陜西为四路,改用儒帅。
公首被选任,拜天章阁待制环庆路经略招讨安抚使,兼知庆州
公以州名犯皇考讳,请换他路。
初不许,既五日,改陜西都转运使
知永兴军,就迁礼部郎中河东都转运使,又迁龙图阁直学士、知澶州,就移青州,迁吏部郎中,移徐州,又移扬州
久之,江宁府火。
前此,营兵谋欲为乱,觉而伏诛,至是长人者惧有变,阖门不得救,已而一署尽焚。
上怒甚,废黜,进公谏议大夫往代之。
至则简材料工,署居立完;
锄奸植良,恩刑并施。
不踰年,江表称治。
判吏部流内铨审官院,出知河南府
府实天子别都所在,向皆大臣为守,示宽简不按,吏亦不敢怨。
明堂祀恩,迁给事中
人垂白者语曰:「不图老而见我都之治也」。
及公去,又泣曰:「吾属不幸不得我公于此」。
还朝,属盗起京东濮上,白昼执州官,杀人市中,凶党乘之相扇结,列郡震恐交奏,请益兵择吏以备非常。
上曰:「安得才而仁者,往绥吾民」?
顾于列,无以易公,即加枢密直学士、知郓州、兼西州安抚使
始至,以策名捕,数月盗悉平。
明年夏初,疾作,恳求分司南都,以访医剂。
上思东方始定,赖公镇抚,第赐告而已。
再踰月,遂以讣闻。
上久有大用意,及是惊悼,恩礼加等。
皇祐五年闰七月十六日,葬于南京某县某乡某里,年六十有五。
公之先累世居濮州晋城
七代祖全义封齐王,唐、五代间有大功于,没谥忠肃
思王深,立庙祠之,至今不绝。
始,公至洛,父老见其仪状雄伟如齐王,喜曰:「真吾王之孙也」。
于是皆归之,乐从其令。
其去也思之,亦曰齐王焉。
皇曾祖裕,好学,避周、汉乱,不仕。
皇祖居实,终鄂州嘉鱼
考馀庆,官赞善大夫,赠兵部尚书
妣宋氏,赠广平郡
自皇祖之前,皆葬鲁城
公用吉卜,独举考妣二丧葬于宋,故公之丧亦从而归之,今遂为宋人。
公少以学行著。
始宋夫人疾久不愈,乃斋戒割髀肉和药,夫人饵之即有间。
既葬,舍墓侧,负土自为坟,其矿皆手植,服阕然后告。
朝廷议庆帅,上以改作,甚重之,杂取群从臣名参考,久之未决。
执政有曰:「张某孝,是行必得忠厚者。
求忠臣,非孝子孰可」?
上乃决。
时方有外虞,凡陜西、河北、河东素号三路,比他路为最难,或典边,或立漕,或领州,公皆往反更践,十馀年不得解。
至于火则治瘅,盗则治郓,四方每有急奏,论者必属于公。
非夫干力强敏,济以忠恕,畴能给此烦使?
然中外之人,未尝闻有过失,多舌者或指其慎以为讥。
此观过益以见公之懿也。
弟亢,有文武材,亦举进士,喜为将帅庆历中屡奏边效。
性颇疏远,雅与公异,而友爱天至,皆为名臣。
公娶宋氏,封永昌县君,早卒。
生一男寿,登父叔科,为尚书都官员外郎,尝提点河北、河东两路刑狱。
才尚优远,得公之风。
再娶高氏,封京兆郡君
生二男:元,将作监主簿,前公二年卒;
昭,太常寺太祝
生五女,一适殿中丞王衮,二适校书郎徐几,三适卫尉寺丞孔宗翰,馀并幼。
五孙,埴、聏、埙、垍皆将作监主簿
呜呼,盛哉!
若夫祖系世代,见于翰林胡学士所撰先尚书墓碑,此不复书。
铭曰:
齐王传七世而至于公,为属固亦疏矣。
其间累叶不振逮百馀年,至公而后起。
之政则密与王比人德之,亦尝庙祀
公初立朝,三历御史,走职四方,不究邦纪。
晚而益勤,业茂德备。
几大用而遂往,又莫施于康济
徒埋石而刻词,庶永昭于来祀。
论攻策七不可奏庆历元年二月 北宋 · 田况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二、《续资治通炮长编》卷一三一、《宋史》卷二九二《田况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
臣伏见昨夏竦等为累奉诏,以师老费财,虑生他变,令早为经画,以期平定。
韩琦等入奏,画攻守二策,以禀圣算。
其守策最备,可以施行,不意朝廷便用攻策。
今一旦禀命,不敢持两端,非有夙定之谋,必胜之势,仓卒牵合,殊无纪律。
昔继迁屡扰边陲,太宗亲部分诸将,五路进讨。
或遇贼不击,或战衄而还。
又尝令白守荣、马惟忠护送粮饷于灵州,诸将多违诏自奋。
浦洛之败,死者数万人。
将帅士卒素已懦怯,未甚更练。
又知韩琦尹洙所建之策,恐未皇禀复,临事进退,有误大举。
请以事验之。
且行师有期,便须协力。
今赞延路总管司葛怀敏等须索百端,料必不能应副,足以为辞,此不可者一也。
议者以为贼尝并力而来,我尝分兵以禦,众寡不敌,多贻败衄;
今若全师大举,必有成功。
此思之未熟尔。
夫三军之命,系于将帅之材智。
材有大小,智有远近。
汉祖之善将,不若淮阴之益办,况庸人乎?
苟徒知大众可以威敌,而不思将帅之材智,此祸之大者也。
两路之入,十馀万人,庸将驱之,若为舒卷。
贼若据险设伏,邀截冲击,首尾前后,势不相援,则奔溃可忧。
今边臣所共奖者,朱观葛怀敏尔。
近于镇戎军出界,刘璠定川等两路,西贼境中生聚牛羊皆迁徙远去,惟空族帐,守者二三百人,辄来抗敌,诸将奔走骇乱,几不自免。
部队前后不复可齐,兵甲械用大为攘夺。
今两路齐入,并击剧贼,若有不利,则边防莫守,别贻后患。
安危之计,决于一举。
此不可者二也。
自西贼叛命以来,虽屡乘机会,然不敢深寇郡县,以餍其欲者,非算之少也。
盖以中国之大,贤俊之盛,甲兵之众,未易可测。
今我师深入,若无成功,大国威灵,益为彼轻。
况或别堕奸计,以至他虞,此不可者三也。
议者又云将帅之间虽未足倚,下流勇进,或有其人。
刘平石元孙陷没,士气挫怯,未易勇奋。
今兵数虽多,疲懦者众。
以庸将驱怯兵,入不测之地,独近下使臣数辈干赏图利,欲邀奇功,未见其利。
此不可者四也。
议者又云,非欲深绝沙碛,以穷祆巢,但浅入山界,以挫贼气,如袭白豹城之比。
臣谓乘虚袭掠,既不能破戎首,拉凶党,但残戮孥弱,以厚怨毒,诚非王师吊伐招徕之体。
然事出无策,为彼之所为,亦当雷震电逝,往来轻速,以掩其不备。
今兴师十万,鼓行而西,贼已巧为计谋,盛设盽备,清野据险,以待我师,何袭挫之有?
此不可者五也。
自其寇边,人皆知其诛赏明,计数黠。
今未有间隙之可窥,而暴为此举。
计事者但欲决胜于一战,幸其或有所成,否则愿自比王恢以待罪。
勇则勇矣,其如国事何!
此不可者六也。
延州范仲淹奏,乞朝廷开包荒之量,存此一路,令诸将勒兵严备。
贼至则击,但未行讨伐,容示以恩,意岁时存问,或可招纳。
尹洙延州商量,仲淹坚执前奏,未肯出师。
若使泾原一路独入,则孤军进退,忧患不浅。
今诸处探到事宜,多言昊贼俟我师诸路入界,则并兵一处以拒敌,与招来人杜文广所说一同,此正陷贼计中。
此不可者七也。
以臣所见,夏竦韩琦尹洙同献此策,今若奏乞中罢,则是前后自相违异,殊无定算。
欲果决进讨,则又仲淹执议不同,或失期会。
乞召两府大臣定议,但令严设边备。
若更有侵掠,则须出兵邀击,以摧贼势。
如复怯懦,容贼杀掠,当以军法从事。
或探得贼界谨自守备,不必先有轻举,恐落奸谋。
如此则全威制胜,有功而无患也。
然自议攻讨以来,贼中呼集丑类,广为防守,迁移劳扰,未尝少安。
至今却有通欸意,亦不为无益。
至于驴畜军须之物,虚烦调发,却欲罢兵,亦是事之小者。
临时分擘处置,亦不为难,所顾者安危大计尔。
乞密降朝旨,下总管司
兵策十四事奏庆历元年五月 北宋 · 田况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二、《续资治通炮长编》卷一三二、《太平治侯统类》卷三○、《太平宝训政事纪年》卷三、《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一、《群书会元截江网》卷一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五
一曰:自昊贼弄兵侵噬西蕃,开拓封境,僭叛之迹,固非朝夕。
始于汉界缘边山险之地三百馀处修筑堡寨,欲以收集老弱,并驱壮健,为入寇之谋。
初贡嫚书,亦未敢扰。
范雍延州,屡使王文思辈先肆侵掠,规贪小利。
贼遂激怒其众,执以为辞。
王师伐叛吊民之体,自此失之。
刘谦高继嵩等破庞青诸族,任福白豹城,皆指为大功,无不杀戮老弱以为首级。
彼民皆诉魾于贼,以求复雠。
吾民受制异类,而又使无辜被戮,毒贯人灵,上下文移皆谓之「打虏」,吁,可忽也!
或谓国家久不用兵,将卒未练,欲使趋功骛利,习于战鲑尔。
然贼界诸处设备甚谨,屡行打族,俘获无几,陷没极多。
如郝仁禹打鄂斡族,亡三百四人,无所获。
任政打诺尔阿堡,亡一百九十三人,秦凤部署司打陇波族,亡九十六人,各获首一级。
麟府军马司入贼界牵制,亡三百八十人,斩馘十八人。
其馀大亡小获,无足言者。
以此计之,实伤挫国威,取贼轻侮。
自今宜且罢打族,但严设备守,以俟贼至,然后别为之策,以破奸谋。
二曰:自昊贼寇边,王师屡战不利,非止人谋不善,抑亦众寡非敌。
近因好水川之败,士气愈怯。
诸将既没,牙队之兵,罪皆当斩。
朝廷普示宽贷,欲为招辑,伸恩屈法,事非获已。
军中相劝以退走自全为得计,陜西虽有兵近二十万,防戍城寨二百馀处,所留极少。
近又欲于赞延、环庆泾原三路,各抽减防守,驻兵赞、庆、渭三州,大为屯聚,以备贼至。
然今赞延路有兵六万六千馀人,环庆路四万八千馀人,泾原路六万六千馀人,除留诸城寨外,若逐路尽数那减,屯聚一处,更会合都监巡检手下兵并为一阵,极不上三二万人。
贼若分众而来,犹须力决胜负。
或昊贼自领十馀万众,我以三二万人当之,其势固难力制。
议者但欲以寡击众、幸于偶胜,非万全策也。
夫能以寡击众,徼一时之胜者,或得地利,或发奇策,非可恃以为常。
今必败之形洞可前照,而恬然坐视,莫知更为计也。
议者又谓贼若并兵而入,则率他路援兵以禦之。
且贼每入寇,既有所得,飙驰雾卷,一夕而去,他路固无所及矣。
或谓收保边民,持重以观其势,可击则击,不可则已。
贼不过破燬民生,因食野积而归尔,此茍一日之不败则可也,深虑后患,有异于斯。
去冬都下,尝闻士大夫相与言,谓小羌不足忧。
何则?
叛命之初,我无边备。
若兵随檄至,则关中安危未可知,此贼计之失也。
刘平石元孙陷没,中外震骇。
贼长驱而至,谁能当之?
此二失也。
臣始闻此说,亦诚谓此贼之易与也。
今观其包藏变谲,图全择利,乃知所谓失策者,实贼之得计也。
且贼之未敢长驱,亦犹我之未可深入,所以然者,主客异势,进退怀疑。
边防之兵并出其后,险要之地或断其归,是决成败于一举,岂胜算哉!
李士彬被虏,刘平等败没,延州之境,荡然一空。
日者山外之民,杀掠奔溃,已亡大半,是渭川之境,又渐空矣。
料贼今秋或来春,犹且驱劫不已,必使我藩篱尽空,表里可见,然后攻城破邑,渐谋长驱,则无后顾之患。
臣所以谓关中安危渐不可测,愿朝廷为勇断之计也。
断之勇者,在乎发内帑之财,募陜西、河东强壮之民五七万人,分屯赞延、环庆泾原三路。
俯及防秋,则以逐处弓手分番戍守城寨,而参以正兵,每路及五六万人以上,精加训练。
我军既众,其气自振也。
必曰募民兵则众情不安,增边戍则大费不赡,此循常拘近之论也。
且民兵之法,祖宗所行,迄今军中,馀老多在。
加之出钱选募,非同点差,其中必有乐于效用者。
内帑之积,祖宗本为用兵,今乃其时也。
三曰:用兵之法,当先有部分。
部分进退,权于大将旗鼓,旗鼓常在中军
西陲用兵,每战必败。
好水川之战,任福实为大将,而不能指麾统制以为己任,乃自率一队前当剧锋,矢尽势穷,而后陷没。
忠勇之节虽可嗟悯,然论其才力,止一卒之用。
夫部分不明,多则不能办,少则不能胜,进无所劝,退无所止,一有纷乱,则其势北矣。
欲矫此弊,在乎先求大将之才,峻其威权而尊宠之。
葛怀敏为赞延部署,张亢钤辖,当以偏裨之礼奔走麾下,若犯令即当诛之。
乃平牒往来,动皆钧礼。
韩琦范仲淹经略副使葛怀敏见之,礼容极慢。
上下姑息,三军之士何所法耶?
夏竦陈执中以儒臣委西略,不能身当行阵,为士卒先,至于选择大将,明定部分,乃其职也。
乞朝廷降诏,令更互巡边,采察边臣。
中有材任大将者,特与不次拔擢。
其骄怯之将,每自顾重,不为国家尽力者,奏罢之,则部分立而功可冀矣。
四曰:自古用兵,未有不由间谍而能破敌者也。
昊贼所用谍者,皆厚加赏赂,极其尊宠,故规我机宜,动必得实。
今边臣所遣刺事人,或临以官势,或量与䌽,止于熟户族帐内,采道路之言,便为事实,贼臣变诈,重成疑惑。
今请有入贼界而刺得实者,以钱帛厚赏之。
贼将伊埒刚朗、凌裕勒且之徒,皆元昊亲信,分厢主兵,俯近汉界,出入从者不过一人。
若能募死士陷胸碎首,是去贼之手足。
王沿尝欲用此策,但朝廷不惜美官重赂,则功岂难图?
五曰:唐置都护府,掌抚慰诸蕃,征讨斥堠,及行赏罚,叙录瞕劳。
其属有长史录事、功、仓、户、法诸曹,得为开府之盛。
国朝承五代之后,事归边防。
西陲安辑时,朝廷故无意及此。
今昊贼大肆杀掠,沿边属户各顾家族,心生向背。
又使奸人恣行诱胁,以此贼势转盛,而边堠无复磗蔽。
今新置招抚蕃落司,所谓招抚者,非饮食不足以得其驩,非赏赂不足以回其意,非术数不足以鼓其动,非刑诛不足以制其骄。
曩者曹玮秦州,诛赏并行,戎落诉伏。
泾原用韩质,秦凤用张僎,皆韩琦随行指使,虽各有武勇,至于招抚之术,岂可倚耶?
环庆一路熟户,未尝经贼残破,部族全整,人堪战鲑。
若绥御有术,可得精兵数万。
请令都管举官,与王怀端协力招抚,仍只令韩琦王沿庞籍张奎同领之。
事之大者关报都部署司,其馀知州通判更不兼管。
以养正兵万人一岁之费,为招抚之具,则事无不济。
自来熟户贩鬻青白盐,以求厚利,今一切禁绝之,欲以困贼。
然绝熟户之利,无以资其生。
太宗郑文宝请禁青白盐以困贼迁,可不战而屈人兵。
诏自陜以西市之者皆坐死。
其后犯法甚众,戎人乏食,寇抄边郡,内属万馀帐归继迁。
钱若水驰传视之,因诏尽复旧制,戎人始渐归附。
今日之势,若厚加招抚,稍宽盐禁,则熟户无不得用。
议者疑边馈已窘,而又兴费不赀,非至计也。
且国家通使罝勒斯赍,欲诱以为用,赐帛二万以促其出师,终无实报,是舍熟户近成之效,而信西蕃远妄之言,岂至计耶?
自昊贼破睺牛城,筑瓦川会,而罝勒斯赉远窜历精城,偷安茍息。
其子满济扎、卜辖戬自立,皆为仇敌,尚不能制,矧能为昊贼轻重邪?
温博奇乃罝勒斯赉亲信,首领之豪,其子一声金龙有众万馀,最为强盛,乃与昊贼结姻,罝勒斯赉日益危弱。
今欲以为国家用,非臣之所能知也。
以是论之,招抚熟户,不犹愈于彼乎?
六曰:环庆路投来蕃部极多,夏竦等惩延安之前失,虑贼马奔冲,内应为患,欲迁襄、唐州界,给旷土,使就生业。
又皆不肯离往,若骤加起遣,则戎心动摇,或致生事。
招抚蕃落司得人,令躬至族帐,察其心之向汉者,给沿边闲田,编于熟户。
或度其后必生变者,徙之内地。
然恩威裁制,其事百端,茍非权谋,未易集事也。
七曰:蕃落、广锐、振武、保捷,皆是土兵,材力伉健,武艺精强,战鲑尝为士卒先。
自昊贼扰边以来,惟土兵踊跃,志在争功。
其如请给甚微,不及东军之下者。
振武料钱五百,而二百五十为折支。
积数月一支,又皆靡弊不堪之物。
如新添虎翼兵自南中选填,材质绵弱,而云不知战鲑,见贼恐死,传者皆以为笑,朝廷但且以塞数为名而已。
若月添土兵请给,事恐难行。
请遇特支,比常优加其数,或别定南郊赏例,以激其心,则其立功必不在东军之后矣。
八曰:沿边屯戍骑兵,军额高者无如龙卫
闻其间有不能被甲上马者。
况骁胜、云武、武骑之类,驰走挽弓不过五六㪷,每教皆望空发箭,马前一十二步即已堕地。
以贼甲之坚,纵使能中,亦不能入,况未能中之?
请密料边兵,益步卒而减骑军,但五分得一足矣。
以一骑军之费,可赡步兵二人,而又宽市马之烦扰,违害就利,莫善于兹也。
九曰:西贼每至,诸城寨不料众寡,并须出战,稍有稽违,皆以军法从事。
使赵奢李牧周亚夫授任于今日,获罪必先于诸将矣。
边臣甘死事,获犹子孙之福,不敢持重伺隙,自取严诛。
今若遇寇大至,且坚壁以守,须会合诸路兵马可以取胜,则令出战。
若贼众不多,而畏懦不即追讨,并行诛之。
十曰:主将用兵,非素抚而威临之,则上下不相附,指令不如意。
西贼首领各将种落之兵,谓之一溜,少长服习,如臂之使指。
既成行列,举手掩口,然后敢食,虏酋长遥见,疑其语言。
其整肃如此。
任福庆州,蕃汉各已信服,士卒亦已谙练。
一旦骤移泾原,值贼至,麾下队兵逐急差拨,诸军将校都不识面,势不得不陷覆。
今请诸路将佐,非大故毋得轻换易,庶几责其成功。
十一曰:古之良将,以燕犒士卒为先。
所以然者,锋刃之下,死生俄顷,固宜推尽恩意,以慰其心。
李牧匈奴,市租皆入幕府,为士卒费。
赵充国禦羌戎,亦日飨军士。
太祖用姚全斌、董遵诲西戎何继筠李汉超当北寇,人各得环、庆、齐、棣一州征租农赋,市牛酒犒军中,不问其出入。
故得戎寇屏息,不敢窥边。
臣前通判江宁府,因造纸甲,得远年帐籍,见曹彬江南日,和州逐次起饷猪羊肉数千斤,以给战士。
范仲淹延州,奏乞比永兴军秦州支米造酒,有司之吝,以为无例而罢。
今请渭、延、庆三州及诸路部署司并特支米造酒,仍都部署司别给随军钱,赡足。
除军员外,其馀士卒每一季或因都阅,或值出入,并须量有瞮及,以慰劳苦。
古者命将出师,阃外之事无不专制,财粮用度,岂有异同?
今主兵主财者皆力敌权均,纷然相制,岂国家任人责功之大体邪?
十二曰:功作器用,中国之所长,非戎狄可及。
今贼甲皆冷锻而成,坚滑光莹,非劲弩不可入。
自京赍去衣甲,皆软脆不足当矢石。
以朝廷之事力,中国之伎巧,乃不如一小羌乎?
由彼专而精,我慢而略故也。
今请下逐处,悉令工匠冷砧打造纯钢甲镞,发赴缘边先用,八九㪷力弓试射,以观透箭深浅而赏罚之。
太祖朝旧甲绝为精好,但岁久断绽。
乞且穿贯三五万联,均给四路,亦足以禦敌也。
十三曰:今春昊贼寇边,器械攻城之具极为拙钝,此特缓吾备也。
料贼年岁间,破尽缘边篱落,必驱迫汉民熟户,使为先登,以攻城邑。
边城一有不守,事故可忧。
今修筑城寨,虽渐完固,其如军民不知守城次第。
下河北,选守城卒三五十人,诸处指教,缮治器用,大为之备。
贼动必求全,常顾后患。
若边城坚守,攻之不拔,则亦未敢长驱而深入也。
十四曰:昊贼蓄谋岁深,尽更汉法,自作祅书,非恩信可以縻,文令所能动。
若非天威振赫,大挫癚锋,其势未已。
汉界与贼山界相接,人民繁庶,每来入寇,则科率粮草,多出其间。
山界之民,引弓甚劲,与贼为战,所谓「步奚」。
此皆去贼地遥,向汉甚迩。
若承战胜之势,贼若皆散,承其不备,分路进兵而攻取之,抗禦者诛殛,降顺者招徕,老弱无辜,系之南徙。
其间险要可守之地,则筑坚垒以据之。
所得土田,给与有功熟户。
必不可守,则纵兵破荡,以弱贼势。
若请命归欸,则裁割纵舍,制之在我。
弭患如此,则边陲可安矣。
次韵答平凉龙图王谏议(素)1054年 北宋 · 文彦博
七言律诗 押东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凛然威望詟西戎,十万貔貅节制中。
从古藩垣谋帅重,于今诗礼得才雄。
勤归定是推优赏,静胜由来保上功。
不独世美,缁衣兼咏武桓公(自注:来诗云偶因安帖都无事,空使淹留不见功之句。)
乞令团结秦凤泾原番部奏1053年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四、《文潞公文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臣切见秦凤泾原沿边熟户番部,比诸路最多。
至秋成以来,禾稼牛羊满野,以致饵寇诲盗。
臣乞下逐路经略使,每至秋成以前,散差得力知番情使臣牙校,赍番字委曲晓谕部族,逐急早收田稼,凭附险固,窖藏斛㪷,收拾老小牛羊,为清野之计。
其强壮人马,各令常切团结,探候番寇若来钞掠,量力禦敌。
取进止。
乞差译语官奏1053年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四、《文潞公文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臣切见秦州每有蕃部过陈番字及口说事理,只凭本州逐寨引领译语官翻译。
其间多是回避事理,改易情状,番部汉官各不知觉。
缘此欺弊,致失番情。
臣切虑今秦州有属户番官知臣致任,乞来公参,或陈过番字,若只凭本处引领译语官,恐依前欺罔。
乞于泾原路译语官内抽差二人于臣处祗应,准备互换翻译,以防癚弊。
取进止。
夏国册命奏熙宁元年1068年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四、《文潞公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宗道至,若所赍表止是告哀,别无陈诉,及宗道于押伴官处别无传达言语,欲令孙眐因聚会款曲间,癨作己意问之云:先国主薨谢,今来何人继嗣达?
他若云某人继嗣,即却问云:是先国主之何亲(若表中已有告终称嗣之文,即直便问其嫡否。)
云是子,即便问云是嫡子否?
若云是嫡,即与更问云:先国主盛年弃世,今来嗣子必是㬠幼小。
他若有对,更随机问答之。
少间,即更说与自古外国必须中国册命者,方可取重于诸番。
今来西夏以累世贡奉,故当册命嗣子。
然朝廷以夏国自嘉皊以来,于麟州界上掩杀郭恩,及于泾原侵掠同家堡子,后又于大顺城作过。
有违誓表,如此非一。
以至先帝上仙,不时来祭;
今上登极,亦不入贺。
然朝廷曲示含容,尚存事体。
夏国终不省过,又于去年十一月中于顺宁寨界上诱引杀害却知保安军杨定等三人。
如此不道,今来朝廷必未肯便行封册之礼,须是与夏国重别商议,再具誓表,约信丁宁,务存久远,方可商议别行封册。
若依前却有侵犯边境,贡奉不时,岂是恭顺和好之理?
宗道别分疏,即随其言以理折难。
若云某祗是赍表来告哀,不敢与闻他议,即且说与今来使还,须是子细说与本国知委,候议定,别具誓表来上,朝廷须有商量,亦是使人了事之功效也。
陕西保毅军利害熙宁四年1071年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五、《文潞公文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泾州保毅军人户程奉先等状,乞除放保毅军及乞免放送纳见钱事。
检会熙宁二年八月终,据陜西沿边四路经略使转运使薛向分析擘画到逐处保毅利害,看详赞延、环庆两路保毅军皆是于人丁上点差,寻并拨并充义勇外,泾原秦凤两路保毅从初并于人户地亩上件差,只有相承祖名,元无正丁充役,皆是临时众户依地亩合钱顾人充役。
每遇典卖地土,于契帖上开坐,合著保毅分数,随地推送。
及至应役之时,出助钱数多不齐足,经官理索,即勾集典卖众户管认分摊,极烦追扰。
寻牒两路保毅五千馀人,更不勾追,只令合著保毅每一名共纳钱三贯文,各于税簿内开坐,合著分数随夏税,只于本州县送纳见钱,不得支移折变。
如遇典卖地土,亦依分数于契内开坐,如两税法割移。
其纳到保毅钱,别作一项桩封。
如本路有修城随军差役,却将上件钱顾人充役,即不得别将支用。
自行下此指挥后,秦凤路已依准施行,公私为便,别无词讼。
泾原路据人户状称,乞依旧充役,免放纳钱。
寻降指挥,例与减钱一贯,每名只共纳钱二贯文去讫。
今又据程奉先等状,乞免纳见钱,及乞除放保毅军。
体量得自前保毅人员与逐州典利在轮差保毅在州占使,因缘侵渔,弊痈不一。
今欲令本路经略使更切体量利害,如果是本路保毅人户纳钱不便,即却令依旧充保毅,非时不得勾抽在州县及诸官下占使,除大段修筑城寨及随军般运军须,即得勾抽差役。
所有自前已纳不拆保毅钱,具数封桩,抵充和顾夫匠,修完城壁。
谢赐答诏奏(一 元丰五年三月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文潞公文集》卷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
臣去岁冬,辄率愚瞽,累奏陈陜西边事。
今春蒙差臣男贻庆特赐臣二月二十五日手诏抚谕,后蒙圣慈矜宽,不责狂易。
恭读诏旨曰:「六军还塞,将士已殚劳,黎民已告病,今日之势,岂可复远举深入哉!
惟固境自完而已。
近命泾原制置城数亭障,制虏冲轶,非有前日图也」。
臣仰味圣言,伏增欣抃,有以见陛下推之心,恤生灵之困,罄誏率广被涵育,幸甚幸甚!
然自今以来,复有遣戍开疆,运粮深入,此必是边臣希功,规为侥痈,开陈端绪,诳惑朝廷,料敌不精,致有挠败。
进此计者,陛下不必知其人,乞行显诛,以戒今后干赏谄利之辈,免致向去更误朝廷大事。
望以今年二月二十五日诏书大旨,密谕边臣,严设备预,固境自完,来则御之,去勿远逐。
更年岁间,士气复振,民力复完,足食足兵,何求不可,丑羌闻之,自当屈服。
臣又闻谋攻料敌,老将所难,不当与新进白面书生,惟务高谈虚论,容易而计画之。
今以天下之大,士人之众,岂无深识远虑、怀忠守正更事历试之人?
愿陛下详求而审用之。
如祖宗朝所用磗边守塞宿将名臣,见于国史者多矣,乞详察之。
臣之此言,非不知触犯时怒。
盖耄耋之年,被三朝重任,蒙陛下眷奖尤深,乃心本朝,义均休戚,岂当随例缄默,上负圣明。
伏望天慈亮其区区竭尽之诚。
杨遂劄子治平二年 北宋 · 文彦博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文潞公文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臣切见绛州团练使杨遂出于行阵,累有战功。
历军厢主,落权泾原州总管及沿边都巡检使,颇有绩效,兼年齿方壮,臣今保举堪充管军边上重难任使。
如蒙朝廷擢用后不如所举,臣甘连坐。
取进止。
杜惟序西上閤门使福州刺史泾州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欧阳文忠公集》卷八○
敕具官杜惟序:西鄙用兵,五六岁矣。
凡是中外文武之吏,其材勇而可任者,无不柬在于予心。
苟思得人,则择而用。
惟尔久习戎事,勤于北边,素有能称,熟于朕听。
泾原重地,当贼之冲。
督视兵师,兼抚其俗,惟尔为可。
往其勉哉。
佩兹新恩,以观厥效。
可。
左藏库使泾原钤辖王从政西上閤门使益州钤辖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欧阳文忠公集》卷八○
敕具官王从政西蜀之人,性本轻悍,易摇以事,动辄惊搔。
而禦寇捍城,兵任尤重。
夫驭兵之法,威主于肃,令一则威明
恩患乎私,信著则恩浃。
使士卒和而武备谨,则军有善政,民无奸心,此惟材者能之。
而尔久习兵戎,尝委边寄,克堪兹任,往服训词。
可。
抚问邠宁环庆泾原镇戎军德顺军路臣寮口宣八月八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欧阳文忠公集》卷八三
(汝)等各韫材猷,并膺寄任。
属商秋之在候,念障圉之为劳。
宜有恩言,用彰眷待。
论监牧劄子嘉祐五年八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二、《黄氏日钞》卷六一、《文献通考》卷一六○、《宋史》卷一九八《兵志》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二、《历朝茶马奏议》卷一、《大学衍义补》卷一二四、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所领群牧司,近准宣差吴中复王安石王陶等同共相度监牧利害事。
窃以国马之制,置自祖宗。
岁月既深,官司失守,积习成弊,匪止一时,前后因循,重于改作。
今者幸蒙朝廷因言事之官有所陈述,选差臣寮,相度更改。
臣以谓监牧之设,法制具存,条目既繁,弊病亦众。
若祇坐案文籍,就加增损,恐不足以深革弊源。
如欲大为更张,创立制度,则凡于利害,难以遥度,必须目见心晓,熟于其事,然后可以审详裁制,果决不疑
盖谋于始也不精,则行于后也难久。
况此是臣本职,岂敢辞劳!
欲乞权暂差臣,仍于吴中复等三人内更差一人,与臣同诣左右厢监牧地头,躬亲按视。
至于土地广狭,水草善恶,岁时孳牧,吏卒勤惰,以至牝牡种类,各随所宜,棚井温凉,亦有便否,向何以致马之耗减,今何以得马之蕃滋。
既详究其根源,兼旁采于众议。
如此,不三数月间可以周遍。
然后更将前后臣寮起请,与众官参详审处。
与其坐而遥度,仓卒改更,其为得失,不可同日而论也。
臣又窃思今之马政,皆因唐制。
而今马多少与唐不同者,其利病甚多,不可悉举。
至于唐世牧地,皆与马性相宜,西起陇右金城平凉天水,外暨河曲之野,内则岐、豳、泾、宁,东接银、夏,又东至于楼烦,皆唐养马之地也。
以今考之,或陷没夷狄,或已为民田,皆不可复得。
惟闻今河东岚、石之间,山荒甚多,及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草软水甘,最宜牧养。
往时河东军马,常在此处牧放,今马数全少,闲地极多。
此乃楼烦监地也,可以兴置一监。
臣以谓推迹而求之,则楼烦天池、元池三监之地,尚冀可得。
又臣往年因奉使河东,尝行威胜以东及辽州平定军,见其不耕之地甚多。
河东一路,山川深峻,水草甚佳,其地高寒,必宜马性。
京西唐、汝之间,久荒之地,其数甚广。
欲乞更下河东京西转运司,差官就近于辖下访求草地,有可以兴置监牧处。
如稍见次第,即乞朝廷差官与群牧司官员,同共往彼踏行擘画。
若可以兴置新监,则河北诸监内有地不宜马处,却可议行废罢。
估马一司,利害最为易见。
若国家广捐金帛,则券马利厚,来者必多,于其多中,时得好马。
若有司惜费,则蕃部利薄,马来渐少,兼亦好马不来。
然而招诱之方,事非一体,亦须知其委曲。
欲乞特差群牧司礼宾院官一员,直至秦州以来体问蕃部券马利害。
凡此三者,虽暂差官。
比及吴中复检阅本司文字,讲求商议,未就之间,已各来复。
可以参酌相度,庶不仓卒,轻为改更。
如允臣所请,乞赐施行。
今取进止。
辟郭固随行劄子1044年4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五、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臣准敕差往河东路,计置经久利害。
伏见新授宁州军事推官郭固,熟知沿边兵民利害,曾随韩琦奉使陕西,近差充泾原路参谋,见未赴任。
臣今欲乞暂将带本人随行,候臣回日,令一面发赴本任。
如允臣所请,乞降朝旨指挥
取进止。
后汉殽坑君神祠碑跋(〔光和四年〕)1064年2月1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四、《集古录》卷一、《六一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汉《殽坑君神祠碑》,在郑县
庆历中枢密直学士施君为陕西都转运使,为余摸此本,云:「碑文已磨灭,初不可辨,以面填其刻,稍寻其点画,命工镌治之,乃可读」。
汉碑今在者类多磨灭不完,故斯碑历历可见也,惟裴晔姓名为乡人镵去矣。
殽坑所以畜泄水患,据碑文云,自亡新以来废之,则前汉时已有之矣。
光和中晔为郑县,始修复之,事见《水经》及《华州图经》。
殽坑君祠,今谓之五部神庙,其像有石堤、西戍、树谷、五楼先生东台御史王剪将军,皆莫晓其义。
施君名昌言,今为泾原路安抚使
治平元年二月一日书。
蔡襄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九、《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蔡福州外纪》卷三
三司使给事中蔡襄,除端明殿学士尚书礼部侍郎、知杭州
初,上自濮邸立为皇子,中外欣然无间言。
既即位,以服药故,慈寿垂帘听政,尝为中书言:「仁宗既立皇子,因追思鄂王等,悲伤涕泣。
宦官、宫妾,争相荧惑。
而近臣亦有异议者,可怪者,一二知名人也」。
言执政数人不顾家族以定社稷之计,而小人几坏大事。
又云:「近臣文字,只在先帝卧床头,近日已于烧钱炉内焚之矣」。
然莫知为谁也。
中书不敢问其姓名,但唯唯而退。
已而外人亦稍稍言蔡襄尝有论议,而莫知虚实。
既而上疾愈亲政,数问如何人。
一日,因其请朝假,上变色谓中书曰:「三司掌天下钱谷,事务繁多,而十日之中,在假者四五,何不别用人」?
韩公已下共奏曰:「三司事无阙失,罢之无名。
今更求一人材识名望过者,亦未有」。
修奏曰:「母年八十馀,多病。
况其只是请朝假,不趁起居耳,日高后便却入省,亦不废事」。
然每奏事,语及三司,未尝不变色。
亦自云,每见上,必厉色诘责其职事。
其后谅祚攻劫泾原,西边日有事宜。
上遂督中书以边事将兴,军须未备,三司当早选人。
韩公等初尚挥解,上意不回,因奏待其陈乞,可以除移。
初传者多端,或云上在庆宁已闻蔡异议,或云上入宫亲见奏牍尚在。
至是因蔡乞罢劄子,韩公遂质于上。
上曰:「内中不见文字。
然在庆宁,即已闻之」。
韩公曰:「事出蔼昧,若虚实未明,乞更审察。
茍令以飞语获罪,则今后小人可以构害善人,人难立矣」。
曾公曰:「京师从来善造谤议,一人造虚,而众人传之,便以为实。
前世以疑似之言陷害忠良者,非惟臣下被祸,兼与国家为患」。
修曰:「陛下以为此事果有果无」?
上曰:「虽不见其文字,亦不能保其必无」。
修曰:「疑似之谤,不唯无迹可寻,就令迹状分明,犹须更辨真伪。
只如先朝夏竦欲害富弼,令其婢子学石介字体,久之学成,乃伪作撰废立诏草。
仁宗圣明,得保全。
又如臣,至和末丁母忧服阕,初至阙下,小人中有嫉忌臣者,伪撰臣乞沙汰内官奏稿,传布中外,家家有之,内臣无不切齿。
判铨得六日,为内臣杨永德以差船事,罢知同州,亦赖仁宗保全。
未久,知其无罪,却留住至今。
以此而言,就令有文字,犹须更辨真伪,况此无迹状,陛下幸不致疑」。
韩、曾又各进说。
上曰:「数家各有骨肉(意谓异议若行,则执政被祸。)」。
又曰:「造谤者因甚不及他人」?
据此,似圣意未解也。
尹师鲁墓志铭1048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一、《欧阳文忠公集》卷二八、《河南先生文集》附录、《皇朝文鉴》卷一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三六、《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甲集卷一四、《八代文钞》第二六册、《续文章正宗》卷七、《文编》卷六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七○六、乾隆《河南府志》卷九一、光绪《宜阳县志》卷一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师鲁河南人姓尹氏讳洙
然天下之士识与不识皆称之曰师鲁,盖其名重当世。
而世之知师鲁者,或推其文学,或高其议论,或多其材能。
至其忠义之节,处穷达,临祸福,无愧于古君子,则天下之称师鲁者未必尽知之。
师鲁为文章,简而有法。
博学彊记,通知今古,长于《春秋》。
其与人言,是是非非,务穷尽道理乃已,不为茍止而妄随,而人亦罕能过也。
遇事无难易,而勇于敢为,其所以见称于世者,亦所以取嫉于人,故其卒穷以死。
师鲁少举进士及第,为绛州正平主簿河南府户曹参军邵武军判官
举书判拔萃,迁山南东道掌书记、知伊阳县
王文康公荐其才,召试,充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
天章阁待制范公贬饶州谏官、御史不肯言,师鲁上书,言仲淹臣之师友,愿得俱贬。
贬监郢州酒税,又徙唐州
遭父丧,服除,复得太子中允、知河南县
赵元昊反,陕西用兵,大将葛怀敏奏起为经略判官
师鲁虽用怀敏辟,而尤为经略使韩公所深知。
其后诸将败于好水,韩公降知秦州师鲁亦徙通判濠州
久之,韩公奏,得通判秦州
迁知泾州,又知渭州泾原路经略部署。
坐城水洛与边臣异议,徙知晋州
又知潞州,为政有惠爱,潞州人至今思之。
累迁官至起居舍人直龙图阁
师鲁当天下无事时独喜论兵,为《叙燕》、《息戍》二篇行于世。
自西兵起,凡五六岁,未尝不在其间,故其论议益精密,而于西事尤习其详。
其为兵制之说,述战守胜败之要,尽当今之利害。
又欲训土兵代戍卒,以减边用,为禦戎长久之策。
皆未及施为,而元昊臣,西兵解严,师鲁亦去而得罪矣。
然则天下之称师鲁者,于其材能,亦未必尽知之也。
初,师鲁渭州,将吏有违其节度者,欲按军法斩之而不果。
其后吏至京师,上书讼师鲁以公使钱贷部将,贬崇信军节度副使,徙监均州酒税。
得疾,无医药,舁至南阳求医。
疾革,隐几而坐,顾稚子在前,无甚怜之色,与宾客言,终不及其私。
享年四十有六以卒。
师鲁娶张氏,某县君
有兄源,字子渐,亦以文学知名,前一岁卒。
师鲁凡十年间,三贬官,丧其父,又丧其兄。
有子四人,连丧其三。
女一适人,亦卒。
而其身终以贬死。
一子三岁,四女未嫁,家无馀资,客其丧于南阳不能归。
平生故人无远迩皆往赙之,然后妻子得以其柩归河南,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先茔之次。
余与师鲁兄弟交,尝铭其父之墓矣,故不复次其世家焉。
铭曰:
藏之深,固之密。
石可朽,铭不灭。
太常博士尹君墓志铭1045年3月14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三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三七、《续文章正宗》卷七、《八代文钞》第二六册、《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选》卷二二五、《文编》卷六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七○六、乾隆《河南府志》卷九一、光绪《宜阳县志》卷一五 创作地点:河北省石家庄市正定县
君讳源,字子渐姓尹氏,与其弟洙师鲁俱有名于当世。
其论议文章,博学彊记,皆有以过人。
师鲁好辩,果于有为。
子渐为人刚简,不矜饰,能自晦藏,与人居,久而莫知,至其一有所发,则人必惊伏。
其视世事若不干其意,已而榷其情伪,计其成败,后多如其言。
其性不能容常人,而善与人交,久而益笃。
天圣明道之间,予与其兄弟交,其得于子渐者如此。
其曾祖讳谊,赠光禄少卿
祖讳文化,官至都官郎中,赠刑部侍郎
父讳仲宣,官至虞部员外郎,赠工部郎中
子渐初以祖荫补三班借职,稍迁左班殿直
天圣八年,举进士及第,为奉礼郎,累迁太常博士,历知芮城河阳二县,签署孟州判官事,又知新郑县通判泾州庆州,知怀州,以庆历五年三月十四日卒于官。
赵元昊寇边,围定川堡,大将葛怀敏泾原兵救之。
君遗怀敏书曰:「贼举其国而来,其利不在城堡,而兵法有不得而救者,且吾军畏法,见敌必赴而不计利害,此其所以数败也。
宜驻兵瓦亭,见利而后动」。
怀敏不能用其言,遂以败死。
刘涣沧州,杖一卒,不服,涣命斩之以闻,坐专杀,降知密州
君上书为论直,得复知沧州
范文正公常荐君材可以居馆阁,召试,不用,遂知怀州,至期月,大治。
是时,天子用范文正公与今观文殿学士富公、武康军节度使韩公,欲更置天下事,而权倖小人不便,三公皆罢去,而师鲁与时贤士多被诬枉得罪。
君叹息忧悲发愤,以谓生可厌而死可乐也,往往被酒,哀歌泣下,朋友皆窃怪之。
已而以疾卒,享年五十。
至和元年十有二月十三日,其子材葬君于河南府寿安县甘泉乡龙涧里。
其平生所为文章六十篇,皆行于世。
子男四人,曰材、植、机、桴。
呜呼!
师鲁常劳其智于事物,而卒蹈忧患以穷死。
子渐者,旷然不有累其心,而无所屈其志,然其寿考亦以不长。
岂其所谓短长得失者,皆非此之谓欤?
其所以然者,不可得而知欤?
铭曰:
有韫于中不以施,一愤乐死其如归。
岂其志之将衰?
不然,世果可嫉其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