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鄜延路经略司保安军封到宥州牒称请废兰州胜如等处堡答诏元祐五年五月丙子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二
熙河兰岷路经略司密勘会胜如、智固两堡内见屯蕃汉兵马并巡检使臣等人数,其城壁楼橹、守禦之具各有何次第,自元丰五年修后有何事迹或文据可为西界照验,今当何辞折难回牒,及所称广割岭是何处,绘图以闻。
夏人攻毁智固胜如两堡责罚王亨等诏元祐五年九月己丑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八
王亨特降一官,展一期叙,白遇、刘文圭各特展二年磨勘
胜如堡使臣执到西贼四人,特免责罚;
熙河、兰岷路经略使范育、知兰州种谊并特放罪。
熙河兰岷路经略司兰州沿边安抚司申斗敌生擒九人答诏元祐六年八月癸丑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四
经略司将所获差人押赴鄜延路经略司,令保安军移牒宥州,及差人送至界首交割讫奏。
夏国元祐八年四月庚申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四、《宋大诏令集》卷二三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三
省所上表,遣使诣阙,悔过上章,及献纳兰州一境地土,绥州义合寨亦取直画定,却有塞门乞还赐夏国等事,具悉。
朕统御万邦,敦示大信,眷尔嗣藩之始,亟驰请命之诚,爰给土疆,复颁岁币。
岂谓受赐而往,辄兴犯顺之师,中外交章,神民共忿。
朕以尔在位未久,势匪自由,姑戢伐罪之大兵,聊用禦边之中策。
仍敕疆吏,许尔自新。
今则遣使来庭,托辞悔过。
何乃谢章之初达,遽形画境之烦言?
况西蕃故疆,中国旧地,已载前诏,不系可还。
其分界虽曾商量,在用兵亦合隔绝。
然则塞门之请,殊非所宜,定西以东,已有前谕。
河东鄜延路新边界至许从前约,令逐路经略司依前后诏委官开立壕堠外,兰岷路未了地界,亦已令兰岷路经略司依先降朝旨委官,候夏国差到官,详先降指挥同共商量分画。
缘夏国自元祐通贡受赐,后来累次犯边,仍候诸路地界了日,可依前别进誓表,然后常贡岁赐,并依旧例。
张询巴宜专根括安西金城膏腴地顷亩诏绍圣四年五月辛酉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七、《宋会要辑稿》兵四之一六(第七册第六八二八页)
张询巴宜专根括安西金城膏腴地顷亩,可以招置弓箭手若干人者,具图以闻。
专委官管勾兰州造粗材应副会州修仓库等诏元符二年闰九月壬申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六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一六
兰州造粗材应副会州修仓库营房廨宇等,自黄河沿流运致,专委官管勾,事毕推恩。
晋故使持节侍中中书监大都督扬江司豫徐兖青冀并幽梁益雍凉十五州诸军事卫将军太保录尚书扬州刺史建昌县公太傅追封庐陵郡谥文靖谢公碑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二、《北山小集》卷一九、《新安文献志》卷四四
太元八年秋秦苻坚举国来寇,众号百万。
八月,度淮。
十月,陷寿春,又陷项城,声摇京师
甲子,诏以征讨都督右冠军将军玄、辅国将军琰等帅师距之,而卫将军、征讨大都督谢公实总其事。
乙亥,师及秦人战于肥水,大破之,脱身走。
十一月庚子,诏公劳,旋师于金城,车驾遂幸金城锡燕,诏尚书亟论功封赏焉。
十二月庚午,大赦天下。
初,之来寇也,军势张甚,上下懔懔不自保。
大臣老于军旅如宣穆桓太尉,亦岌然有左衽之忧。
方是时,无疆艰恤实大投于公身,而公泊然泰定,若无事时。
徐而内辑外禦,晋军谋帅,若画一二,于是人始有固志。
盖倚之如太山,用能以八万之师,殄百万之寇,如石投毈。
宁近威远,繄公之休。
祁奚内举其子,而不闻高世之勋,萧何举宗从军,盖以杜疑间之萌,未有一举三亲而不自以为嫌,一门三帅而人不忌其泰。
谈笑之下,变危即安者,公之功德莫大焉。
公讳字安石,某郡县人。
曾祖讳某,某官;
祖讳某,某官;
父讳裒,故太常卿
公生而颖异,年四岁时,桓宣穆见而叹曰:「此儿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
总角沈旷弘敏,遂有当世重名。
全才毓德,器益以大。
时世道屯塞,国家多故,公乐道丘壑,悠然有终焉之志。
司徒府、扬州刺史再辟,朝廷以佐著作尚书郎琅琊王友、吏部郎四徵,皆不就。
士大夫叹曰:「安石不起,当如苍生」!
久之,幡然有经世意,盖于是年馀四十矣。
大司马桓温请为司马,寻为吴兴太守,静一无所事,去而人思之。
徵拜侍中,迁吏部尚书
咸安末,入受顾命,迁尚书仆射,领吏部,加后将军,总关中书事。
又领扬州刺史,诏以甲仗百人入殿。
上始亲万机,进中书监骠骑将军录尚书事。
骠骑将军录尚书事。
顷之,加司徒侍中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幽州燕国诸军事,假节。
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建昌县公
苻坚败,进拜太保
公遂欲平一华夏,乃上疏曰:「自运遭阳九,二帝北狩,文华之区,委于豺犬,故宗庙宫室,丘墟百年。
前日苻坚送死边陲,狼狈奔越,今兹哀叫请命。
天其或者将以一天下,降休于国家。
臣请竭驽末,帅师北征。
须经置略定,臣则乞骸还东,誓毕素志」。
于是诏以公为大都督扬、江、荆、司、豫、徐、兖、青、冀、幽、并、梁、益、雍、凉十五州诸军事,加黄钺,馀如故,置从事中郎二人。
公辞太保县公,诏不听。
十年夏四月,公北征。
戊午,上饯公于西池。
八月,公遇疾,手疏请旋师,且以龙骧将军朱序进据洛阳,前锋都督谢玄屯彭、沛,伺间一举。
诏遣侍中尉劳,还公京师,疾遂笃。
丁酉,公薨于位,享年六十六。
讣闻,上震悼,临于朝堂三日,赐东园秘器、朝服、袭衣,钱百万,布千匹,赠太傅谥曰文靖
粤某甲子,葬公于某郡县某原,制加殊礼。
又录肥水之勋,更封庐陵郡公
既窆,门生故吏若干人相与泣而言曰:「公之名德垂天下后世,如日星决不没,则是隧道之碑无刻可也」。
然否则无以慰人思。
惟公性体道奥,不迎不随,故出处之际,动与理会。
方其栖迟东土,未始出其绪馀,而天下固已延首托命于公。
及在朝廷,独以盛德远度坐镇危疑,上以弼亮一人,下以咸和万民,惟深惟几,济物成务,王者之佐,蔑以加焉。
海西公废,桓温逆节萌起。
高平因山,同轨毕至。
来赴葬,大陈兵新亭,以公与王文度朝之大臣,将杀二公,遂迁龟鼎,使召公等。
文度惶骇流汗,不知所出。
公既见,神色不变,从容就席,徐语曰:「某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耶」?
茫然不能测,则大笑曰:「正自不得不尔耳」!
不敢加害,王室以宁。
窃尝议之,夫气足以眇天下,然后可以任天下;
气足以眇一国,然后足以任一国,公起隐约,一旦处端揆,身负大器而不为重,执天下安危之几,临死生祸福之变而不慄,功全邦社而无喜色,彼其气诚足以眇之,道大故也。
其视举天下措诸安,何异有力者之视一羽哉!
某既掇公之大节,叙次如此,又系之以铭云。
公夫人刘氏,明识贤行,为世妇则。
有子曰瑶,官至琅琊王友,早卒。
曰琰,为征虏将军望蔡公
孙若干人。
铭曰:
皇有重器,惟神惟几。
有陧孰定?
有倾孰持?
必有元佐,力能负之。
其力维何?
获。
包以洪度,镇以鸿德。
手挈二枋,在所措画。
释而置之,泊若无适。
显允谢公,实维其人。
天祚晋德,锡之大臣。
公在东山,世挽莫来。
幡然赴之,不迓不违。
因理王度,不吾不尸。
有暴如,有寇如坚,处以谈笑,大沮以颠。
覃覃镐京,延首思复。
六合垂一,斯人无禄。
公初北征,镇于新城
释权去位,尽室以行。
须此略定,逝言东山
有岩东山,斯人所瞻。
西州之门,有仡其墉。
斯人永怀,有敉公功。
公功匪居,惟德之馀。
东山或夷,德风不渝。
议战守以谋为主奏 宋 · 章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二
臣窃谓安边境,定国家,唯战守二道而已。
二者皆以谋为主。
守不用谋,则虽有金城汤池,未必安也;
战不用谋,则虽有坚甲利兵,未必胜也。
今国家阻江左山川之险,擅东南陆海之富,有列营熊罴之士,加之器械戈甲之备,然而守则不坚,战则不利者,其故何也?
惟不用谋也。
请以近事言之,虏人尝渡江而南矣,望风奔溃者往往皆官军也,得其酋领者往往皆土豪也。
岂官军、土豪勇怯有异哉?
官军击其堂堂之阵而用力,土豪避其堂堂之阵而用智,是以虏人每能摧官军之坚而卒堕土豪之计者,谋与力异也。
臣愿陛下用沈几先物之智与经国远图之臣,柔远应敌,揆事画策,一切以谋为主。
如此,则战胜守固,而金人可制,土疆可复矣,况于削平盗贼,亦何难哉!
乞以四路之地授与有财力之人使自劝耕奏 宋 · 章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
臣窃见朝廷累年兴置营田,将以劝耕桑,足兵食,广财赋,宽民力,诚敦本抑末,务农重谷之政也。
然而行之累年而土不加辟者何也?
急于见效而务于专利也。
夫急于见效,则官吏搔抑之弊生;
务于专利,则田野耕凿之人少。
京西湖北与夫淮南东西,此四路者其被兵最甚,其失业最多,朝廷必欲家给牛种,人给钱粮,然后为劝耕,财力所不能足,必欲今年借贷,明年收租,然后为见效,则丰凶有不可必。
苟能舍此二事而捐其地于财力可办之人,使人自劝耕,家自竭力,而兵食兼足,公私并济,见效于数年之后,实大惠也。
今三大将各屯一路,此皆昔时镇抚使所有之地也,人民惩于兵盗而不敢归,国家恃为藩篱而未能固。
如蒙圣慈各捐数县之地,使三大帅均给将士,其愿耕者,则收其租赋之入,明谕百姓,使执契券,尽偿其业。
于它部申饬有司使供给饷馈,毋得少损于平日。
人情既孚,地利既尽,则可善偿而收其馀,以省转输之劳,非小补也。
今不早图,日复一日,困数路之力,竭财用之源,以供军旅之费,设有水旱,储峙不继,悔将无及。
况自用兵十年以来,言营田者几人矣,非无区区忧国爱民之意,类皆计较毫末,数日议功,又欲兵民杂耕,所以卒无成效。
惟圣主断而行之,早赐给授,使将有定守,兵有常产,堡壁相望,耕战相因,其坚守则有金城汤池之固,其相援则有常山长蛇之势。
听其自设方略,各为远图,不必屑屑较其赋入之多寡,彼将毕智竭虑以副圣主涵育之惠矣。
伏惟留神,大幸。
孙参政近封赠三代并妻制 其六 金城郡夫人李氏可特赠博平郡夫人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六四
敕:《春秋》之义,母以子贵。
石窌之赐,实始启封
视命数之等威,为褒荣之隆杀。
至于忠孝克备,名位两崇,自非德门,其谁有此。
具官某母金城郡夫人李氏,率宪蹈礼,蔚为妇师,令则休称,益于女史
是生贤息,为朕实臣。
于其柄政之初,载稽彝典,锡尔名郡,于前有光。
陟岵之思,顾莫追于既往;
奉尝之宠,尚克诏于无穷。
可。
郭仲荀营田大使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六九、《苕溪集》卷四四
敕。
赵充国驰至金城,图上方略,愿罢骑兵,为营田之策,虽玺书诘责,屡至不移。
于是知贤人君子之忠于谋国,不顾其身,有如此者。
魏置典农,而中原富贵;
晋开汝颍,而河汴委储。
足国裕民,兹为根本,付委之任,谓可非其人哉!
具官某顷以真才,首膺异选,往司管钥,纲纪旧都。
眷舆地之始归,慨田畴之未垦,肆颁新渥,崇建使旌。
尔惟深体朕心,考稽事实,俾规制一定,功利可期。
无使营平专美有汉,则予汝嘉
可。
应诏条具利害状1132年5月27日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二、《苕溪集》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四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
臣伏睹今月二十七日手诏,令中外侍从、省台寺监执事官、监司、守令等名实已见的确利害,凡可以省费裕国、强兵息民者,条具以闻。
仍已诏大臣置司修政,有言闻达,悉付讲求。
有以见陛下焦劳图治,宵旰靡遑,仰师周宣所以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之意,以惠天下,甚盛德也。
然臣谓修政之举,置司而讲求之宜也,何宜闻而久未闻耶?
梅福南昌尉上书乞假轺传至行在所条对急政,四方之士,固愿效其所闻,以为所不当缓,如者多矣。
及今始求之,岂亦所谓急政者乎?
方今中原版荡,九庙播迁,外忧猾夏之远夷,内有弄兵之群寇,而又僭伪窃国之人,反侧自疑,日夜谋我,言政之急,未有如今日者。
陛下诏臣等以省费裕国、强兵息民之事,固议者所当急久矣。
然事不素讲而求之于一朝夕之间,所谓足国裕民者,诚不知其方。
欲足国则民不裕,欲裕民则国不足,一旦用度有阙,郡县吏不过阴取于民,以应公上之须,陛下亦莫得而知之也。
所谓省费强兵之事亦然,欲省费则兵不益,欲益兵则费不省。
加又有乌合招来之寇,存之则縻费廪食,不足恃以为强,汰之则无所归日覆出为恶。
议者处此,诚知其难也。
今日欲为陛下论之,而不知所当先,则为不知言
陛下问修政于群臣,而不先期所自为,则为不知政。
今日之事,在陛下躬行者,顾莫先于省费。
非谓天下之费必待陛下而省也,以为不如是,则不足以感人心而示好恶,政之本不立也。
臣愚不肖,待罪台属,于兹有日矣。
窃闻陛下小心如,俭德如文景,笃好书传,踰于声色,尚方服用,简朴无华,与士庶之家等。
搢绅交叹,以为圣虑宏达,不以一日奢靡快意为乐也。
然迩来议者颇谓岁取左藏库金帛之数不减全盛时,有司告病,缙绅惑焉,岂陛下俭于一躬,而赐予或未节耶?
且左右亲近之人至无厌也,不以礼法抑之,将何时而已?
仁宗皇帝尝语侍臣曰:「左藏库月供钱千二百缗,此周王所谓供王之好用,朕宫中无所费,其令罢之」。
当是时,左右亲近之人非不多也,然而无所觊觎者,知不可也。
又况其间畏义知耻,与上同休戚者,虽予之,将辞焉;
其不然者,皆贪得无厌,不与上同休戚者也,又何恤焉。
且陛下厚于及人,而以身当天下之谤,其无乃自为谋者疏邪?
臣愿少抑赐予之费,与所谓杂色供奉冗食无用之人,稍镌减之,示好恶于天下,则修政之本已立,其事为之末乃可议耳。
夫修政之日,无微而不当举,议将次第而行之,莫若诏监司郡守县令各至所部,询问父老,讲求一方之利害。
若曰孰利未兴,孰害未除,孰民田有遗垦,孰为知兵,孰材武可用,孰土豪可任。
使其当山川控扼沿河濒海之地,则曰某地可守,某地可战,某地可为寨栅庐舍,其处可以积粟漕运。
各以方略来上,然后以其说深考而熟计之,度其可者行焉。
间遣近臣巡按某地而核其实,以为之赏罚黜陟,则事无有不得其要领者。
今未尝目见耳闻,而独使之汎然论天下之利害,其有益于施行者无几耳。
赵充国号为通知四夷事者,且曰:「百闻不如一见。
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
况馀人哉。
乃若裕国省费、强兵息民见于事为者,则臣谓莫若求之民兵,盖四者一事而已。
古者兵民为一,故兵不可胜用,而国不知费。
赵一国耳,长平之战,四十万人死,其后亦不闻无兵。
秦男子十五以上悉驱之从军,则是民即兵也。
比年以来,为民兵之说献于上者多矣,卒莫之行,巡社之法既行而旋罢。
岂朝廷难之以为扰民耶?
是计之未熟而行之不得其要者也。
若臣之说则异于是,陛下即行之,不过下半纸檄以颁郡县,郡县承天子诏旨而告之民,民则乐从之矣,初无有甚难。
盖其说曰:不募不籍不教,不易其名,不夺其业,不系縻于官,不程督以吏。
如是,故民不扰而乐从。
凡县镇乡社之民,通使为之,不欲者勿强。
并习兵器,若弓弩戈矛枪挺刀牌等,随其所习。
以今所谓保正长者总之,晓以利害,使各保其田桑庐舍。
境内有寇,悉听捕逐,其获寇之赏,则有常格,见于著令。
若遇大盗,并力杀获,则闻于朝,称其事而旌赏之,如效用之法。
其平居讲习,精于武艺者,听保正长推举,不以多少闻于州郡,州郡按试之,如所举者,为之旌别,蠲其身丁。
及三犯杖,听赎。
彼固知保田桑庐舍之利,而又有意外旌赏之宠,无所系縻,无所程督,亦谁惮而不为哉?
今夫群天下之士而试之有司,次第荐送而官使之,彼诚利于得官也。
挟策觅举,虽终老而不悔,曷尝募之使为科举,籍之使不得脱耶?
使民习兵无以异此,为农为商,不易其名,不夺其业,且将因询暇时,啸其朋俦,自相讲习,梃者击,戈矛者刺,弓弩者驰射,彼归而求之有馀师,又何必驱而教之为哉?
且山谷强悍之民,初未尝教也,而艺绝官军者,所至多有。
如曰必驱而教之,使知坐作进退,是犹博士先生缓带徐步、升堂巍坐而谈经,坐诸生堂上,击鼓而进退之,以为文物表仪,化民成俗可也,所谓学者,岂真有待于是乎?
孔子曰:「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而臣乃以乡社之兵为不必教者,非兵无事于教也,以其势与官军不同,非仰食公上者之所系至众,一或扰之,将不乐从。
藉令习业不精,假之岁月,所得十一,不已多乎?
呜呼,兵之弊甚矣,其患有不可胜言者。
在祖宗之时,平居无事,则竭天下之力以养兵,在今日国势阽危,则竭天下之力以养乱。
今臣之说虽未能销患于赫赫之际,而能为陛下销患于冥冥之中;
虽未能足国裕民于一朝夕之间,而能为陛下足国裕民于三岁之后,且为久远无穷之利。
若以三岁之后无救目前,用置不讲,则是其弊终不可救也。
愿陛下下臣章杂议,若以为可,则立为赏功劝劳之典,参酌旧所著令,损益而施行之,此臣所不能知也。
或曰,臣之说朝廷非不闻也,不果行者,惧民之知兵且为乱也。
臣曰不然。
强悍之民崛起山谷,十百为群,轻犯县镇,居民无远近多寡,望风奔走,与异时敌人所至,率以一步卒联十百人而驱之,拱手屈膝,以受箠击,莫敢与抗者,非不顾其生也,诚未尝闻斗战击刺之事耳。
仅有一能者,则戈持挺出当之矣,此臣所耳闻而目见者也。
借令一乡社之民自起为盗,则有他乡之兵制之;
一县镇之民为盗,则有他县镇之兵制之。
矧未必皆然,即臣之念至熟悉矣。
虽然,臣窃观陛下诏大臣说宫属置司讲论,以修政为名,诚美矣,顾所以称是名者宜何如哉?
使一国之政如一家之政,小大快心,上下告语,毕精穷思,推忠尽诚,罔有嫌隙,不顾望陛下风旨,不迎合大臣论议,惓惓焉,闵闵焉,惟恐一事之有遗策,一物之有遁情,则庶几焉臻于有成,可日月冀也。
如其好是美名而不克充其实,且聚讼交訾,若筑室于道谋,则非独不可以日月冀,抑论议有不出于至公者矣。
元丰条例之举,崇宁讲议之名,事出权臣,弊政充塞,贻天下患害,至今未艾也,愿陛下察焉。
臣愚无知识,姑陈其槩,以塞圣问,伏惟留神幸察。
侍御史太学诸生伏阙劄子靖康元年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五、《鸿庆居士文集》卷二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女真大酋拥万骑入朔方,跨大河,直犯京阙,忽睹神州隩区金城汤池之高且大也,敛兵不动,遣使议和。
将相大臣,盍量彼己之势,勿亟勿徐,示以閒暇,使之疑惧,有虎口之虞,压以重兵,不战而威之使去,此百全之上计也。
忽传李纲劫寨之败,上惊朝听,下骇群情,为之奈何?
本书生,素不知战,力小图大,挑发兵祸。
以帷幄之臣行穿窬之谋,以王者之师为攻劫之计,藉令出于虏人不意,偶获小利,犹为怒敌以误朝廷,而狂率无谋,漏言于旬日之先,提数千兵以入空寨,虏围四合,尽驱而纳诸隍中,无一存者。
九重帝居,宗庙社稷所在,而侥倖于一掷,滔天之罪,车裂以徇,死有馀诛。
方从薄罚,而太学诸生陈东等聚众伏阙,鼓倡群少,妄谓宰相连结强胡,开关延敌,欲起李纲复还兵柄。
俄顷间啸聚数万,挝登闻鼓,呼声动地,手掷瓦砾,狙击大臣,屠裂中贵人,流血满道。
天子震惊,与之召还李纲,然后解去。
自衰乱板荡大坏,书传所载,未有如此之甚者也!
唐德宗时,除国子司业阳城道州刺史太学诸生诣阙请留。
夫城者,道德文行,一世标表,常率谏官合过裴延龄不得为宰相,名震天下,诸生请留以为师范,朝廷所当从。
从之,是众为政也。
太学者,贤士之关,礼义之所自出也。
朝廷重建师儒,营宫室、丰饩廪以养士,祭酒司业以率其属博士训导正、录掌规矩,恩礼深厚,教法明具,士当洗心易虑以承上之休德
陈东等乃幸天下有大变,蔑视官师,不告而出,怙众兴讹,厚诬朝廷,朋比罪人,迫胁君父,肆行杀戮,遂至大乱。
李纲不知羞愧,尚戴其面立于朝端;
安坐学宫,洋洋自若。
失今不治,他日必有握兵之臣劫制天子,武夫悍卒戕害将帅,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以众暴寡,必自兹矣。
臣承乏国子司业时,童贯修建武学落成矣,陈东为教谕,议率同列献书童贯,请车驾临幸,其中有不从者,遂至諠哗。
臣闻之曰:「武学落成,何预大学」?
有云顷者乘舆幸大学,而武学生例被恩赐,此东所以建献书之议。
狂生,不守分义,其志止欲图尺寸之柄,猖狂不已,以至称乱。
今虽未即典刑,当具申学法,屏之远方,终身不齿,为多士之戒,无令覆出为恶,以阶祸乱,天下幸甚。
范丞相 其一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八、《鸿庆居士文集》卷一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四
某去年承乏平江,侧聆相公召归中司,候司造朝,驰书赞喜。
无何,触罪罢去,携孥累窜伏三吴大泽中,不敢复以姓名通于执事大人之门。
乱定,亲旧移书,访问生死,传闻相公进位大丞相,不觉欣然拊髀而起,退而裁书,诵所闻,庶几区区千一之虑。
书成复毁,至于三四,卒不获已,愿效其愚。
某窃观崇宁以来,士大夫徇名失实,皆枵然不适于用,其流至于靖康建炎极矣。
救今日之乱,且置元丰元祐勿论,宜度时之所宜为者,急起而趋之,如拯焚救溺。
不然,袭常祖故,以乱救乱,天下纷纷,何时而定也?
四夷侵暴,群盗相挻而起,所宜尊宠战士以效命致忠,而贾谠辈以言章摈斥于清流之外,激怒奸雄,蹈白马之覆辙
时危多故,贤者避世,所宜激赏忠义,共立于王朝,而詹乂以恬退,蒙诏奖进学士,以固士大夫全身远害之谋。
财计之臣,惴惴然,恐以乏军兴得罪。
王琮以不镂《通鉴》书板,罢转运使,何其缓而不切也。
江置使,防遏又置使,州带钤辖,又兼安抚,平江又兼制置常州小郡,安抚司使臣至百馀辈,官乱民贫,视宣和为甚。
而改天长、江阴为军,尤为无理。
两州既失两县租税之入,两县又纷然建立官吏,召募使令,掊聚禄廪,创置公使,独任一州,供亿之责,诛求百出,民不堪命,此何为也?
某去秋寄家湖上,居苏、常两郡之间,外调防江之夫,内严防城之具,尽录公私材木以为战舰,毁彻庐舍以广壕堑,斩伐丘墓以创楼橹,掘地陷马,编木为大筏,率米为粮,敛钱犒军,掊取缯帛为袍袄之属,凡战守之备,修举亡遗,而民力亦尽。
大盗入境,将吏望风委之而去。
凡前二守之勤劳,两县之备禦,第以上应诏旨,下以疑误邦人,故吴人之死者十九。
京师太原,天下之金城汤池也,尚不能守,胡不明示邦人徙避之计以全其肝脑?
而在官者又恐以无所为而得咎,故宁大坏至此也。
虏骑入苏、常,不满二十日,而戚方、郭吉、刘远、张威武之流,皆防江大兵,涂炭一路,积七八月而后定。
防江本以备虏也,虏欲至则溃散而为盗,虏已去又招安为兵,既往之败,可以为鉴。
刘光世防江之师又至矣,淫名亡实,其祸至此,可不悲哉!
恭惟某官盛德伟望,尊显三朝,他日大廷摩上之言,谏垣论刺宰相之疏,天下传诵,以为口实。
今以天下宰居其位,行其言,必有以大慰斯民之望。
然今徇名之大患有二,二患未去,则四夷猖狂,群盗椎剽,社稷危亡之忧,生民涂炭之祸,未易以岁月定也。
靖康之初,大臣树党,弃捐官爵,如用泥土;
而妄言无行之徒上书图进取者,所在如市。
狂诞不根,往往报闻,则诅诽君父,谤骂大臣,以逞其不肖之心,兴讹造讪,更唱迭和,鼓惑群小激怒军士,驯致钱塘伏阙之变。
比苗、刘伏其诛,而人犹以为冤,皆此辈为之。
一患也。
建炎以来,宰相第行台谏风旨,今日行某事,言而罢之;
明日用某人,言而黜之。
凡所施置,曾不得一举手,俄而边遽上闻,则又以罔功之罪攻而去之矣。
是其言果出于正邪?
此卖直钓名于一时,而阴欲尽其所厚善者尔。
二患也。
去此二患,必以饰非拒谏负天下之谤。
二患未除,则群言乱政,必致误朝之谴。
然则奈何?
嬴秦之亡也,刘、项相拒于荥阳、京索之间,天下之士,不归汉则归楚。
高帝纳用群策,虽麾下骑士,亦时时审问邑中贤豪。
至于驾驭群臣,则踞床洗足,溺冠骑项。
所谓盛服先生,谏争之臣,亦嫚侮而不信。
何者?
谋议之臣,内有良、平腹心之亲;
将帅之臣,外有爪牙之用。
一身之势,合而无閒。
或借箸于食前,或排闼于卧内,附耳而谈,蹑足而悟,如疾痛苛痒切于肌肤手足,不期而自至,故能蹶秦诛楚,以成帝王之勋。
彼其伏青蒲冠獬豸,譊譊然陈说诗书,上章欢哗以应故事,固高帝之所大骂而不信也。
今朝廷得一韩信以为将帅,言者必曰寄食漂母,无资身之策;
受辱跨下,无兼人之勇,今拜为大将,而一军皆惊,则必黜之矣。
又得一陈平以为谋臣,言者必曰事魏不容,事楚亡去,受金盗嫂,反覆乱臣,今拜为护军而诸将尽欢,则必黜之矣。
陈平韩信之贤,没世不可得;
幸而得之,必不为用。
诸生则不能斗,而尾生孝己之行,又亡益于存亡成败之几。
依违固避,以苟岁月。
主上一旦赫然责宰相以扶颠持危之效,而公车北阙之章、白简皂囊之封,又随而至矣。
相公之计,当以身任天下之谤讪,革去淫名文具之害政,深究天下治乱之实。
今日用某人,明日行某事,造膝开陈,勿疑勿贰,如句践,齐侯之管仲
凡迂阔难行之论,谬悠无稽之谈,不得一言入于其间,庶几有立于天下,而大尉民望
不然,去就有义,不可则止,无自辱焉。
其更有深于此者,而不敢言也。
宋故扬武翊运功臣太师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咸安郡王致仕赠通义郡王韩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一、《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六、《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八
建炎三年冬,金人合诸种数万骑,绝淮溯江,鼓行而南,如践无人之境。
一时将吏望风逃散,窜伏草莽閒,无一人敢婴其锋者。
当是时,太师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咸安王韩公,以两浙西路制置使提孤军驻扬子焦山,募海舶百馀艘,具糗粮,治器械,进泊金山下。
连舻相衔为圜阵,东向邀其归路。
植一帜,书姓名表其上。
金人望见,大笑曰:「此吾机上肉耳」。
平旦,拥千舟噪而前。
先是,公命工锻铁相联为长绠,贯一大钩,遍授诸军之伉健彊有力者。
比合战,分蛮舶为两道出其背,每缒一缏,则曳一舟而入。
大酋立万马江上,锐为救,孰视躁扰,莫能进一步。
曾不逾时,掩获数百舟几尽,遂大败,闭壁不敢复出。
已乃并治城西南隅,凿一大渠,亘三千里,欲潜师度建康,而地势高仰,潮不应。
一日,乘南风,纵火千馀筏抗吾师,破巨浪,冒百死趋瓜洲渡
公曰:「穷寇勿追」。
纵使去,于是录俘囚,束之,沈江中,金帛尽分麾下;
赆遣吾人之被系执者,书妇女州里姓氏,揭诸道,以访其家。
然后献捷行在所
是后,两淮交兵,伏尸流血,千有馀里,而虏人卒不能饮一马于江者,繄公扬子一战之捷也。
公讳世忠字良臣绥德人
年十八,始隶延安府兵籍。
剽悍过绝人,不用鞭辔,骑生马驹,挽彊驰射,勇冠军中。
家贫无生产业,嗜酒豪纵,不治绳检,间从人贳贷,累券千数。
遇出战,则跃一马先登,捕首虏驰还,得金币偿之,率以为常。
尝从统制官党万战银州,方解鞍顿舍,而贼骑出间道,直捣其营,万狂顾不知所为。
公袒裼持一戈,率其徒战却之。
万兵来援,殿而还。
又尝遥见一酋,金甲朱旗,护兵,意得甚,公驰一骑刺杀之。
后谍知为贵将驸马郎君兀謻者。
大帅张深表其功状上之朝,而宣抚使童贯怒不先己,黜其功不录。
宣和初,妖人方腊起青溪,不旬朝,众数万,破衢、婺、杭、睦、歙五州,江淮大震。
徽宗诏诸将发兵捕诛,时公隶统制官王禀
行次浙河,别将王渊驻兵在焉。
公扣马而进曰:「公领骑兵,而战非其地,奈何」?
矍然问曰:「汝为谁」?
答曰:「韩世忠也」。
善其言,移屯据便地。
翌日,纵骑搏贼,公率所部突其旁,贼惊奔,追杀无噍类。
喜甚,饮公酒,悉举饮器授之。
会禀卒,遂从不去。
方腊授首,例补承节郎
河朔山东群盗蜂起,大者攻犯城邑,小者延蔓岩谷,多者万计,少者千百为聚。
魏博则有杨天王之流,青、徐、沂、密如高托山等,至不可胜数。
公方从王渊招捕于两河之间,而捉杀制置使梁方平又请公自副,除山东之盗,公皆次第讨平之。
以功,累迁武节大夫
靖康末,金人围太原枢密使会诸道兵赴援,而张师正统胜捷一军,号精锐
尚书李弥大素不知兵,欲诛一二裨佐,立威以彊军政。
太原不守,师正遁归,弥大斩以徇众。
反侧汹汹,又不时抚定。
一夕溃去,所过焚掠,官军莫能抗。
圣皇帝诏公讨捕,公晨夜兼驰至宿迁,单骑扣其营,大言曰:「我辈山西良家子,好勇尚气,岂肯作贼?
此李公缪妄,使若等求活于草閒耳」。
众素伏公勇,相视慨然,投戈免胄,请从公自归。
公杖马箠护之而还。
渊圣召见嘉奖,面赐袍带,正受单州团练使
今天子以兵马大元帅驻军济州,群臣劝进,公偕诸将陪扈至南京
上即位,进嘉州防禦使御营平寇将军
再幸维扬,又负櫜鞬以从。
建炎二年统制官苗傅刘正彦扈隆祐太后驻跸临安府
明年春,乘舆亦自维扬至。
正彦辄起异图,拥众伏阙,杀枢密大臣,与中军统制吴湛通为囊橐,裒凶聚慝,视君父无如也。
于是观文殿大学士特进张公浚,以礼部侍郎御营参赞军事檄召诸将除君侧之恶。
公时以所统军承宣使,自淮阳海道来,舟次平江境上,檄书适至,公读之,怒发冲冠,椎床大呼,雪涕誓师,共除凶逆。
人人感厉,争先请行,遂偕丞相张公、故太师张公俊、故少保吕颐浩,合兵倍道而进。
苗傅弟翊伏赤心军伺击于临平山下,公曰:「乳臭儿敢尔耶」!
一战驱之,直抵北关,而正彦已拔栅宵遁矣。
越日,公入见曰:「主辱臣死,臣誓不与之俱生,请缚二凶以快中外之愤」。
上壮其言,酌巨觥劳遣。
公即日就道,至建州浦城追及之。
等阵而待,正彦突一骑拒战,其锋剽甚。
公手格正彦,禽之,吏士欢奋,亦就缚,卒槛二凶以献如言。
上亲御翰墨,书「忠勇」二大字赐公,制除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两镇节度使
四年,金山捷书至,除检校少师,改武威感德军节度使。
制曰:「兵要害,邀击其归,大振军声,杀伤过当。
犬羊震叠,知国有人」。
至今天下诵之。
金人退舍,群盗尚猖獗如故时,范汝为据建州曹成、马友、李横众数万,转掠湖南北,而刘忠者,冠白毡笠自表,最彊盛。
上面命公副参知政事孟公庾福建江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
公次建安城而阵,汝为虽不敢出一甲,而婴城固守,弥月不下。
公周视城堞,一日,伺其怠,梯而上,将士随之,尽夷其党,而建州平。
遂卷甲循江西路入湖南
公语其下曰:「等乌合无斗志,非汝为比。
迫之则并力,玩之则生奸,一谕以招抚,一戒以剿除,俾自择已」。
后其徒更相猜贰,倒戈相诛,或畔散,或伏降。
惟白毡笠者,负山阻水,旅拒自如,欲老我师。
公曰:「忠作贼耳,欲何待」?
一夕,部勒诸军,分数道并进,忠大穷,驰小舟跳出。
有顷,徒中持忠首至,湖道亦平。
旋师建康,是岁建炎四年也。
淮南东路宣抚使
宣和末,金人犯京师,议者皆谓:彊胡不量彼己,昧死一来,忽见天子宫阙、苑囿、城池之大,愗愗然莫相知,而五路之师日至,间其疑惧,压以重兵,而与之讲,庶几景德澶渊之盟,足以为德。
无何,劫寨一跌,始有轻视中原之意。
积五六年,举国大入,超邑越都,通行无所累。
南至潭湘,东暨吴粤,皆罹其毒。
诸将按兵坐视莫与校,惟公自负其能,独与虏角,何其壮也!
北方之俗善骑,壮士健马被铁衣数重,上下山阪如飞,矢刃不能伤,故常以骑兵取胜。
公在建康,蒐东南恶少年敢死士为一军,教以击刺战射之法,号「背嵬军」,如古羽林、佽飞、射声、越骑之俦,履锋镝,蹈水火,无不一当百。
于是胡马牧淮楚间,公至天长之大仪,与之遇。
虏酋孛堇挞也拥铁骑奔突而前,背嵬者人持一长柄巨斧,堵而进,上揕其胸,下捎其马足,百遇百克,人马俱毙。
又自出新意,创「剋敌弓」,斗力雄劲,可洞犀象,贯七札,每射铁马,一发应弦而倒,虏大震骇,若有鬼神。
捕获千人长、万人长,铠甲器械甚众。
又转战至高邮,卒擒挞也等,具舟载俘获献之朝。
至是,胡人一再败衄,稍知沮畏,虽时时小入盗边,无复跳梁不制之患矣。
少师、横海武宁武安军镇节度使
公生长兵閒,习知戎事,而天资拳勇,未尝以一毫挫于人;
临机制胜,一出于意造,故能以少击众。
刘豫聚兵泗上,公戍山阳与之对垒,屡战破之。
尝乘胜逐北,踰淮泗并符离,径淮阳宿迁
亟召北军四面而至,围之数重。
公按甲不动,俄麾其众曰:「视吾马首所乡」。
奋戈一跃,已溃围而出,不遗一镞,按辔而旋。
公曰:「虏易与耳」。
益治兵赴利,进攻淮扬。
虏酋挞里孛堇者,骁勇盖众,独出跳战,不胜而逃。
马太师亦号勇将,欲乘两虎相毙之势,奋迅而出,亦重伤败去。
退而太息曰:「名不虚得矣」。
师旋,斩捕首虏过当,封英国公
会虏主遣完颜乌陵孛堇来聘,请以太上皇梓宫、皇太后銮驾来归,除前事,复故约,上曰:「诚如书,吾能忍诟以从」。
使驲五反,岁行两周,而和戎之议定,两地宴然解兵彻警。
公自山阳造朝,拜枢密使,貂冠赤舄,入侍帷幄,极人臣之道。
阅数月,思避时柄,上书解机务,不许。
章累上,且曰:「臣蒙国厚恩,誓捐躯战场,效一死以报。
今以非材承辅枢极,进陪国论,实怀危溢之惧。
所冀天慈,俾解将相之官,以祠官奉朝请
日望清光,不胜区区至愿」。
上不能夺,加太傅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咸安郡王,恩礼褒崇,度越前比。
公受命已,杜门谢客,绝口不论兵。
时跨一驴,从二三童奴负几杖,操酒壶,为西湖山水之游,解衣藉草,命酒独酌,兴尽而返。
平时将佐部曲,皆莫见其面。
以二十一年八月四日薨于私第之正寝,享年六十三。
方公被疾,上饬太医驰视,问劳之使相属于道。
疾益侵,始用公请,册拜太师致仕。
讣闻,不视朝,赗赙加等,遣中贵人护丧事,赠通义郡,官其亲属九人。
呜呼!
靖康建炎,戎狄内讧,天下多故,公起行间,忠愤感发,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
建阳之役,手擒二叛;
金山之战,酋渠奔命,仅以身免。
然后驱攘群盗,四封之内埽荡无馀。
方是时也,诸宿将便屯江左,公独留戍山阳
孤垒块然,旁无蚍蜉蚁子之援;
蔽遮江淮,屹然如金城汤池之固。
中兴之烈,公为第一。
主上英武,所以驾驭诸将,虽隆名显号,极其尊荣,而干戈鈇钺,亦未尝有所私贷,故岳飞范琼辈皆以跋扈赐死。
惟公进而许国,杖一剑戡除大憝,为社稷之臣;
退释兵柄,以功名富贵始终。
官一品,为公师,持三镇戎节,累封大国,进爵称王,赐号「扬武翊运功臣」,食邑一万三千七百户,实封五千九百户。
泽流子孙,书勋竹帛,追配前哲,可谓贤也已!
曾祖则,赠太师国公
祖广,赠太师国公
考庆,赠太师国公
元配秦国夫人梁氏,今配魏国夫人氏。
四男子:彦直左朝请大夫、行光禄寺丞,兼权尚书屯田员外郎
彦朴,右奉议郎直显谟阁
彦质,右奉议郎直徽猷阁
彦古,右通直郎直徽猷阁、充两浙西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
八女:右朝散郎通判饶州曹沾,左迪功郎、充广安军教授冯用休,左迪功郎、充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万修左迪功郎、新授福州怀安县主簿刘苢,左迪功郎、新授婺州东阳县尉胡南逢右承事郎、充秘阁修撰张子仁,其婿也;
二人奉道为黄冠。
孙男四人:梃,右宣议郎直秘阁
杕,右宣议郎直秘阁
格,右承事郎
栩,右承奉郎
公御军严而有恩,纪律修明,不以赏罚佐喜怒;
藜羹糗饭与众均,士以故乐为用;
摧锋陷坚,百战不殆,威名凛然,天下想见其风采。
太母行殿归次国门,将相大臣班迎道上,太母坐帷中,顾左右曰:「韩某孰是?
虏中皆知其名」。
既而嘉叹久之。
间遇朝谒,传呼道涂,老幼夹路,倚舂释担,聚观太息。
上所赐诏皆亲札,云章宝墨,奎壁之光粲然,集而录之,为若干卷,锦囊玉轴,子孙世守之,为希代之宝。
公病且革,故时将吏问疾卧内,公曰:「历事三朝,大小百馀战,冒白刃,中流矢,未尝退衄,瘢疻尚存」。
发衣视之,举体皆是。
「赖天之灵,得全首领卧家箦而没,诸君尚哀其死耶」?
彦直等以其年十月庚午,举公之柩,合祔于平江府吴县胥台灵岩山秦国夫人之墓。
于是寺丞过余请铭。
曰:「太师咸安王,中兴名将,盍奏乞本朝有名位、能文章名公卿大夫功德者为之辞,以诏后世?
以罪斥,辞不敢」。
距今七年,韩氏书谒无虚月,请益坚。
会余蒙恩除罪籍,遂不辞,乃即平日所见,志其大者,而系以铭。
铭曰:
炎正中否,有来天骄。
牂羊之首,坟犬为妖。
万骑控弦,鼓行而至。
诸将按兵,拱手坐视。
暨暨韩公山西之雄。
赤心许国,谊不营躬。
群枭噪欢,伏阙称乱。
奋梃一呼,奉头鼠窜。
手格二叛,槛载而归。
磔之东市,封为鲸鲵。
胡马饮江,千艘北渡。
公挺一身,塞其归路。
犬羊胆落,江水为丹。
电埽霆驱,威憺八蛮。
移屯楚甸,坐镇千里。
长城隐然,彊寇气死。
释兵十万,归居庙堂。
玉带金鱼,异姓之王。
麒麟图象,中兴第一。
巍巍堂堂,莫与公匹。
国恩粗报,哿矣归休。
奉身而退,以老菟裘
大雅君子,明哲是保。
一马二童,担夫争道。
乌乎逝矣,生虽有终。
与宋亡极,惟公之功。
阖阊之西,灵山之麓,有坟岿然,过者必肃。
宋故资政殿大学士王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三、《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八
乾道元年六月左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王公病不能朝,上书致其事。
天子曰:「吁!
予旧学之臣也」。
遣中贵人挟太医诊视,出上方名剂驰赐问安否,络绎于道。
越四日,复请曰:「臣犬马之疾浸革,自度不复任陛下政事矣,愿乞骸骨,以终天赐」。
上恻然,始许致仕。
翌日癸未,公讣闻。
两宫震悼,辍视朝,赙金帛加等,赐龙脑香、水银以敛。
又诏太常撰日,有司除道,将临其丧,诸孤奏言:「先臣治命,蒙国厚恩,久备将帅,誓将捐躯战场,马革裹尸以归。
而大期奄至,得卧家箦以没,不敢屈帝尊临奠之礼」。
诸子具奏恳辞,得请而后已。
上益哀其志,赠公资政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进其子景辰秩一等,官其子孙七人,亲御宸笔,赐谥恭简,敕使者典葬事,丧舟所过州县,发吏卒护送。
所以隐卒崇终,赙恤有物,褒赠有告,节惠有谥,平生始终大节,合而志之,表之墓道,有碑有铭,恩赉光宠,极于哀荣,可谓盛矣。
公讳刚中字时亨姓王氏
其先信州弋阳县人,后徙饶州乐平
皇曾祖诚,赠太子太保
妣汪氏,新兴郡夫人
皇祖翰,赠太子太傅
妣彭氏,高平郡夫人
皇考宪,赠太子少师
妣吴氏,齐安郡夫人,徐氏,江华郡夫人
少师公英毅有大志,常曰:「世间事多不如人意,惟教子起家,可以大其门」。
至是公得位处显,番阳王氏为宋巨室。
公博览彊记,文章长于议论,傅经据古,不为空言。
绍兴十五年,发策殿中,擢第二名。
实暴发,自天子至大臣,皆论以为国器。
文林郎奉国军节度推官
有花树湖溉田数百顷,岁久湮没,常苦旱,公率并湖之民疏治之,复其故,岁以大稔,州民德之,为公生立祠湖上。
秩满,改左宣义郎
故事,当召试馆职
宰相怒公不诣己,授洪州州学教授
公不屑意待次里中,治一室,取旧书读之,榜曰「应斋」,赋千馀言。
所谓应者,不居人先,不为事始,履常蹈素,与物推移。
如撞千石钟,大扣大鸣,小扣小鸣。
如对百鍊鉴,胡来胡现,汉来汉现。
其大不荣而小不辱,其来不拒而去不追。
乘流遇坎,任运而已。
以是名应,实信践之。
二十六年,召见,谈治道中上意,擢秘书省校书郎,迁著作佐郎
今天子为普安郡,又兼王府教授
侍讲席,极陈古今治乱兴坏得失之故,君子小人贤佞忠邪之辨,所以起导聪明,有讽议切劘之益。
起居舍人,升起居郎编修神宗皇帝宝训。
书成,迁左奉议郎
磨勘左承议郎,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公入谢、疏言:「禦戎最今日先务之急。
夷狄之情,强则犯边,弱则请盟。
今勿计敌国之强弱,盍先自治。
考练文武之材,以择将帅
拣汰冗食之卒,以蒐战士;
积谷以实边储,节用以备器械。
加我数年,国势富彊,将良士勇,彼请盟则为汉文帝,彼犯边则为唐太宗,伸缩在我,不亦善乎」?
上韪其言。
西蜀谋帅,大臣以蜀方备胡,宜得有文武威风识大体者。
上曰:「无以逾王某矣」。
左朝奉郎龙图阁待制制置四川知成都府事。
御便殿临遣,锡镠带、象笏宠其行,赐亲札,所以眷顾拊存,恩礼甚渥。
敷文阁直学士
当是时也,大将吴璘累官阀至帅,其下姚仲王彦之俦亦建节旄
庞臣宿将,矜功负贵,雄视一方。
异时守帅以文令则于柔,而将吏骄蹇不用命;
以武竞则窒于暴,而上下相盻伺,不得其情,故人为难。
惟公检身以法,示人以礼。
内抚四路,外镇三边,上自大将,下至裨佐,开心见诚,不事声章,不立崖堑,驭军戢吏,恩威并行。
间遇边遽羽檄纷然,从容裁决,皆中机宜。
会虏骑度散关,人情汹惧,公跨一马,日驰百里,抵仙人原,吴璘大惊。
公曰:「大将临戎,义同休戚,安得高枕而卧」?
又遣腊书抵张正彦济师。
西师大集,胡马退舍,方议捷奏,公幡然倍道驰还,谓其属李焘曰:「将帅之功,吾何有焉」?
唶曰:「以身督战,而功成不居,公大度过人远矣」。
已乃差择军中将士为众所推者上之朝,备统帅之选。
蜀中人物如林,一时名人胜士与幕府参佐之贤,密疏以闻,充部使者、州刺史之任,所临有声,皆号称职。
于是百官趋前,万兵拥后,蛮蜑夷獠,小夫贱隶,近在肘腋閒,远至数千里外,目使颐指,翕然响应,无一辞怨议,真所谓有文武威风识大体者也。
州城缺坏,凡可踰者三十馀处,公周视太息曰:「事孰有急于此者」?
即日饬吏属,起羡卒,具糇粮,蓄财用,伻图庀工,立表受事,计日而成,民不知劳。
高墉巨壁,周若干里,坚壮可支十世。
诸军汰遣使臣千馀辈,有困绝不能自存者,公曰:「使之执兵冒白刃于少壮之年,而斥弃于既老之后,非朝廷意」。
悉召诣府。
犹有驰射可备战守者,复其禄秩,奏用禁军缺额粮廪之。
其罢癃不堪事,则给义仓,遂无失所者。
威、茂、叙、泸四州地接西南夷,边吏贪功,夷人不堪,则屯聚而为寇。
公始下令,敢有妄动挑发争端者斩以徇。
自是两地宴然,讫公去,无一人犯塞。
四路榷酤,岁课不登者五十万,监吏无能否皆不能办,徒空文耳,公奏除之。
夔路例给盐充籴本,官吏并缘,所给才十之二。
忠州太守杨光薿知其故,令官自鬻盐,得钱籴买,不以累民,忠人大说。
公推其法于一路,至今人蒙其利。
成都万岁池广袤十里,溉三乡之田,皆为沃壤,积久填淤。
公集三乡夫共疏之,累土为巨防,表以石柱,植榆其上。
州人指曰:「吾公之甘棠也」。
府学礼殿,东汉兴平中所营,最为旧屋。
崇宁中推三舍法,又建新学,连甍接栋,几至万础。
遭时多故,师生之庐日入于坏。
公属九县修复之。
蜀之父兄欲进子弟于学者,争出钱以佐财费,轮奂一新,尽复其旧。
又命工葺诸葛武侯张文定公祠庙,作而新之,具牲醴,率州之宾属拜焉。
地有黄巢墓,延袤,樵牧不敢犯,公曰:「潼关,转寇陈、蔡,遇朱全忠李克用之兵,连战大败,挺身东走,至泰山狼虎谷,为时溥追兵所杀,函其首献于朝,安得墓在此」?
命夷之。
妖人王思聪,挟女巫,蓄一蛇,昼夜聚男女为妖。
公曰:「左道惑众,乱之萌也」。
命杀蛇,黥思聪,徙之远方,而境内淫巫为妖妄者皆自戢。
人绘公像于文翁张文定之次,置别室祠祀之,谓公视二人为无愧也。
天子受内禅,恩迁左朝请郎
又以宫邸之旧,进左朝奉大夫,召赴行在。
于是公帅蜀三年矣。
两蜀自刘旴、王均李顺之乱,奸讹朋兴,众心危惧,日三四惊,无宁居者。
时有马正惠文潞公张文定随事镇抚,皆以功名著称天下。
建炎以来,北胡拥众数万,窥,朝廷宿重兵扼剑门之险。
积三十年,师老财匮,非若曩时群盗窃发,啸聚乌合,可以应手扑灭而定也。
公挺一身以折千里之冲,护诸将以抚三军之众,禁戢奸盗,护养贫弱,内外斩斩,不闻疾步急呼。
军食岁为米百万石,为钱二千万缗,而犹有调发不时之须,公为更关钞法,请给度牒,以贷仓猝急征暴敛之患。
有旨下阶、成、岷、凤四州,刺丁壮为兵,群言籍籍以为忧。
公建五害奏罢之。
免符下,而欢呼之声震山谷。
其规模宏大,垂裕悠远,与前后数公相望百年,如出一手。
比公去蜀,父老填道,遮留不得去;
既去,有追路数百里而后还。
公寻具奏,以足疾不良于行,请祠甚恳,得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归次番阳,营一圃,植巨数千梃、数百本环之,号「竹坞」。
谓人曰:「上恩许暂劳,实终焉之计也」。
会胡马南牧,两淮震扰,有旨促召,日一再至。
公闻,单马见上。
问战守之策,公曰:「靖康国破,二圣北迁,中原陷没,亿万生灵肝脑涂地,皆兵将不任,谁与战?
靖康尝防河矣,建炎又防江矣,而虏骑长驱,超邑越都,如践无人之境,谁与守?
且当慝瑕忍垢,与之通和,得岁月之顷,选将厉兵,坚城锐器,为不可胜以待之。
战则有搴旗斩将之功,守则有金城汤池之固矣」。
上曰:「善」。
翰林学士
公避祖讳,辞不受。
命改除礼部尚书直学士院、兼给事中
上即位,为卤簿使。
一日,上御内殿,召公,命坐赐茶,询当世之务。
以上即政之初求治太锐,对曰:「道远当驯致,事大难速成。
高帝汉中僻陋之国,人知畏楚矣,独范增知有灭楚之志;
句践会稽一岛之上,人知事吴矣,独伍员知有报吴之役。
今陛下坐薪尝胆,欲刷四夷之耻,万分未得一,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矣」。
所以陈先后缓急之方甚辨。
已而使人自虏中得其要领还报。
除公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明年,当乾道元年,进同知枢密院事
公曰:「战守者实事,和议者虚名,不可恃虚名害实事」。
又奏疏论四事:「一曰开屯田。
汉赵充国建屯田十二利,以破灭先零,为万世法。
本朝太宗皇帝何承矩为屯田制置使,垦辟旷土,千仓万箱,充满塞下,无馈师劳民之费,而出入守望,带刀佩剑,有捍边固圉之实。
功效卓殊,具载国史,可举而行。
二曰省浮费。
国有财用,非天不生,非地不养,非人不长。
收之有时,取之有数,止于是矣。
而不急之务,无名之费,蠹耗殆尽。
主计之臣取其临时,趣了目前。
所以待未然者,夷狄贼盗之虞,水旱疫疠之变,无尺帛斗粟一金之蓄,可谓寒心矣。
三曰举材武以备将帅
将帅之才,不可一途而取。
或有武力,或多权谋,或通术数,或兴于屠贩,樊哙灌婴是也;
或起于盗贼,彭越黥布是也;
而豪悍绝人之姿,如周处戴渊之俦,亦出于闾里恶少。
天下有道,狙诈作使,旁招广揽,罗而致之,为王爪牙,则兵势张矣。
四曰汰冗兵以练精锐。
兵有正兵,有奇兵,有伏兵;
马有上驷,有中驷,有下驷。
为将者,必有奇材剑客、投石超距之伦,以一勇当百,以一技当千。
譬之求金于沙,敛而扬之,精则无遗金,沙砾弃不录矣」。
上曰:「天下名言也」。
呜呼!
自公帅蜀,声号显融,震耀四海。
天子召归,秉国柄于本兵之地,公亦慨然自任。
以天下之重,国贫矣,开屯田、节浮费、可以复富;
国蹙矣,举材武,汰冘兵,可以复彊。
得时得位,次第罢行。
欲以大勋劳光辅中兴,功施社稷,追配于千载之下;
而天不假龄,得疾不可治,可以恸哭流涕,为天下惜者也!
享年六十三。
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一千八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娶吴氏,银青光禄大夫某之孙,前卒,赠乐平郡夫人
三男子:序辰,右朝奉郎通判江州
昭辰,右宣教郎通判文州
景辰右承奉郎
皆以文学行义世其家。
四女:长适舒州通判史庭俊之子椐,次许嫁知枢密院叶义问之子端臣,馀在室。
孙男二人:晋老、元老,并右承务郎
女孙二人。
幼学无师,受业于兄军器监丞必中者。
天才超骛,一日千里,不数年,齐名号二王,相继及进士第
而公被遇太上皇,践台省,登侍从,擢帅两川,礼遇恩顾,诸臣莫敢望。
它日,监丞赐对,上曰:「人以卿弟可继张咏,朕不复西顾矣」。
进直学士,制词有「嘉而举职,信我知人」,述上语也。
今皇帝践祚,推选旧德,比公甘盘,典司密命,倚为柱石。
曹参相齐,齐国大治,其后以所以治齐者治天下,号称贤相。
公之治蜀,大功数十,度越古今。
以所以治蜀者相天子,必有以惊世绝类。
而百不一试,赍志以没,命矣夫!
前薨一夕,有大星陨于寝庐之侧,里人望而惊焉。
诸孤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奉公之柩,葬于县永善乡石榴峰车马原上,公所自卜也。
故事:宰执得建刹先墓,以荐冥福。
公表请如令,赐名「教忠美报禅院」,去少师墓若干步。
公亦在少师之次指地一穴,曰:「它日从先公于此」。
至是,诸孤奉宿诫,并举乐平郡夫人以祔。
公志大论高,尚名节,平生慕范忠宣为人;
疏财好义,解衣推食,振人之急,无秋毫计惜;
买田千亩为义庄,馆三族之无归者。
既与政,请以范公约束著为令,俾子孙世守之,如口分世业之法。
又筑室为家塾,延宾师,具粮糗,凡族子之胜衣者皆进于学。
遇郊祀恩,任兄弟之子。
自为布衣至公卿,无它嗜好,官閒吏退,以读书著文为乐。
有《易说》、《春秋通义》、《仙源圣纪》、《经史辨疑》、《汉唐史评》《、唐史要览》、《天人修应录》、《东溪集》、《应斋笔录》、《续成都记》,凡百馀卷,藏于家。
某投老归田,窃睹公姓名于除目之上,听想风采于搢绅士大夫之论,以不及见公为恨。
公门人左奉议郎、知果州赵不拙状公世次、官寿、治行、劳烈与卒葬年月日,为书属予曰:「大资公每读公文,喜而称善。
而墓碑无辞以刻,诸孤勤勤恳恳,欲得公铭,为不朽之托,其勿辞」。
铭曰:
一弛一张,文武二道。
文玩于柔,武窒于暴。
惟皇作极,处此两间。
仁绥义克,势如循环。
或用武断,律贪立懦。
奋髯抵几,变齐俗缓。
或用理,勿庸扰之。
手摩抚之,慈惠之师。
不主故常,缘督而动。
如持一钵,权以轻重。
蹇蹇我公,独步帝躔。
振迅一鸣,抟风戾天。
允武允文备道全美。
左之右之,惟君子使。
入侍词垣大笔如椽
出拥戎旃,长剑倚天
带甲十万,如圈𤡢虎。
折箠驱之,妥若儿女。
三边宴然,烽灭燧息。
兽遁禽逃,不见一迹。
乃作泮水,如泗如沂。
投戈讲艺,横槊赋诗
乃驾西郊,褰帷问俗。
男耕女桑,卖刀买犊
修武鬯,不茹不吐。
畏而爱之,如祉如怒。
高勋鸿烈,暴耀一时。
绣裳赤舄,以俟公归。
进陟五兵,承辅枢极。
呜呼噫嘻!
曾不煖席。
山颓木坏,遂丧国宝。
殄瘁之悲,不遗一老。
天子震惊,爰及卿士
当馈兴嗟,一鉴亡矣。
隐卒崇终,恩礼之隆。
祖门赠隧,灵车崇崇。
有诔有铭,有诰有谥。
大书特书,又将有史。
传信万世,兹谓不朽。
虽死不亡,繄公之寿。
上道君太上皇帝封事宣和七年十二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八八、《梁溪集》卷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四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十二月二十一日宣教郎、试太常少卿李纲谨昧死再拜,上封事皇帝陛下。
臣闻忠臣不避诛以正谏,故能济患难而图安;
明主不以人而废言,故能协智力以自助。
臣愚忘生触死,愿效区区之忠,惟陛下留神幸察。
臣近以太常职事,赞导郊禋,窃见陛下祼献太庙十室,圣心感动,涕泗横流,侍祠之臣,仰助恻楚。
然臣以谓陛下念祖宗艰难之功,必思所以持盈守成;
神考劬劳之德,必思所以继志述事
况于宗社之大本,生民之大计,得不深虑而熟察乎?
臣伏观陛下自临御以来,追绍先烈,所以持盈守成,继志述事者无所不至。
远欲摅祖宗之宿愤,近欲成神考之贻谋。
契丹之衰亡,复燕山之故境,此诚不世之功,甚盛之举也。
然而谋事之臣,动失机会,统兵之将,多违指踪。
粮饷有飞挽之劳,赂遗有贪婪之患。
金国败盟,羽书狎至,常胜失守,存亡未期。
自燕地以南,无高山深林,险阻以为捍蔽;
自大河以北,有频年盗贼,郡县为之萧然。
设使虎狼之众猬结蚁聚,侵边徼而摩封疆,将何以禦之?
此诚宗社危急之,陛下侧席求言,而忠臣义士奋不顾身以报国家之日也。
窃闻有旨,召侍从之臣聚议,各具所见以闻,有以见陛下焦劳,慨然有纳用群策之意。
臣以庶僚疏贱,不获与议论之末,窃自伤悼,久抱孤忠。
考古揆今,参之天人之际,日夜念此至熟。
仰荷陛下知遇,宁忍缄默不言,以图补万分之一?
敢忘越职犯分之罪,冒进忱辞!
惟陛下赦其狂瞽,而详择其中。
臣窃谓当今禦戎之急务,虽在于选将励兵,多方捍敌,然要须知其本原,敌乃可制。
牧所谓上策莫如自治,而以浪战为下策者,诚为知言。
前者已不可悔,后者犹可图也。
臣谓治其本原者,其说有五:一曰正己以收人心,二曰听言以收士用,三曰蓄财谷以足军储,四曰审号令以尊国势,五曰施惠泽以弥民怨。
臣所谓正己以收人心者,比年以来,搬运花石,舳舻相衔,营缮宫室,斧斤不辍,制造器用,务极奢巧,赐予之费,靡有纪极,燕游之娱,倍于曩时。
此皆上累大德,下失群心,蠹耗邦财,斩刈民力,积以岁时,驯致今日之患,非偶然也。
孔子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又曰:「修己以安百姓,其犹病诸」。
凡此数事,特皆陛下耳目玩好嬉戏之具,于事为甚轻,然而实害天下之大计,于体为至重。
斥而罢之,一念之顷,断自圣心,夫复何难?
此令朝行,人心夕改,所谓克己复礼而天下归仁,修己安人而比隆者,陛下岂不优为之?
臣愿陛下降明诏,罢花石之运,停营缮之工,减制造之局,省赐予之费,节燕游之娱,凡应奉之物,一切禁绝。
如已诏停罢前项数事,更愿以至诚恻怛之意加之,深省前失,无以事势稍缓即复施行。
要在使众必信,上以昭圣德,下以收人心,可乎?
臣所谓听言以收士用者,比年以来忌讳众多,人材鲜少,谄谀之说日进,忠鲠之言不闻。
譬犹一人之身,众病交攻,不求瞑眩之药,而望厥疾之瘳,不可得也。
夫中材之士,正须崇奖,乃敢展尽,况复摧抑,谁复纳忠?
是以大臣以将顺为任职而不肯谏,小臣以畏缩为得计而不敢言,侍从之列怀荣宠而谋身,台谏之臣举细故以塞责,习熟见闻,致今日之患,亦非偶然也。
《书》曰:「后从谏则圣」。
《传》曰:「武王谔谔以昌」。
以陛下之明而招徕群言,广谏益圣,天下之事有不足为者,况彼区区之国何足深畏?
孟子曰:「闻以七十里而有天下,未闻以千里而畏人者也」。
况以天下之大而畏小丑哉!
方今贤士大夫或伏于下僚,或遁于山泽,以陛下无至诚听用之意,皆闭其言而弗出。
平日陛下所取谋而听用者,不过左右近习之臣。
陛下以今日之事思之,果能有济乎?
臣愿陛下降明诏,求忠谠之言,延草茅之士,许侍从同荐,或自荐达,便殿赐对,不拘以时,使之展尽底蕴,虚心以听之。
言而是,举行其策而随加擢用;
言而非,加慰劳而勿复谴责。
仍于明诏中深悼往年求言加罪之失,凡百忌讳,一切蠲除,上以广圣聪,下以收士用,可乎?
臣所谓蓄财谷以足军储者,臣闻人以财而聚,兵以食为天。
虽有良将锐卒,非财莫能使也;
虽有金城汤池,非谷莫能守也。
财谷之蓄,平日者犹不可缓,况于用兵禦敌,为持久之计哉!
比年以来,用度无节,侵耗日多,财匮而府库虚,谷散而仓廪竭。
物力既耗,人心惊疑,如居风涛,汹汹靡定。
今日所以给军费,不知陛下于何所取而足乎?
取之内帑内帑已尽,取之封桩而封桩已无,取之阖辟歛散之术而榷货之法已殚,取之横赋暴敛之政而吾民之力已困,正当苦节以为足用之计耳。
近者置司讲议,失本末先后之序,凡所裁减,类皆毛举,仅及百分之一二,而真所谓无名之费,不急之务,初未尝裁减也。
况于权臣贵戚近幸之臣,开端援例以沮坏之,有裁减之名,无裁减之实,怨谤纷然,何补于事?
今日之势迫矣!
屯兵数十万,粮饷锡赉,其费不赀,又将取于吾民,如前日之免夫钱,则四方盗贼圜视而起,岂不趣祸乱哉?
臣愿陛下深思熟计,如臣前之所陈,既罢花石、营缮、制造、赐予、燕游、应奉等事,明诏有司,将常日逐项钱物尽归版曹,别项桩管,专给军费,御前不复取索,有司不进关子。
有不如诏,重寘于法。
又诏宰执文武百官,俸给米麦减半;
宰执观察使待制上官在京有物业者,仍令各进家财,以助国用,事平旋行给还;
在京上户愿进者听,优与官职。
又诏诸路漕臣,以上供斛㪷及自御前拨降钱帛,日下于淮浙沿流州军高价籴谷,多方措置人船。
星夜起发,以实中都
断而行之,勿为浮议所沮。
财谷充牣,军储有馀,则外患不难禦也。
臣所谓审号令以尊国势者,臣闻人主深居九重之中,所以宰制万邦,役使群心者,莫大于号令。
号令者,国之纪纲也。
其在天如风雷,在人如血脉。
风雷不失其序则万化成,血脉不悖其理则四肢运。
故人主之于号令,必审谛而不妄发,则威信立而国势尊。
下之仰上如天,惟其所命;
民之视君如心,惟其所使。
帝王御天下之常道也。
比年以来,发号出令,初莫之审;
朝令夕改,初不必行。
密降旁出,而三省、密院不与知;
束以峻法,而给、舍不敢駮。
夫元丰釐正三省、密院之制,皆所以奉行天子之号令也;
二三大臣与夫给、舍之官,皆陛下亲择而信任之者也。
号令之出,而二三大臣或不与议,号令之行,而给、舍之官不得举职,是朝廷为虚设,而政事之出所以多门也。
首尾衡决,先后错忤,有司疑于趋赴,四方无所适从。
陛下方以总揽权纲为得计,而不知国势已卑矣。
臣愿陛下深究神考设官之意,每下号令,必与二三大臣谋之,无使非其人者得与。
其或未允,听给、舍得以审駮。
令出惟行,而无所反汗之讥;
信赏必罚,减去私意。
则州县将吏兵民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夷狄不难禦也。
臣所谓施惠泽以弥民怨者,臣闻民之恃财以生,犹鱼之恃水以活也。
王者之泽被于民深,譬之江湖,散漫悠远,鱼于此而相忘。
岂有他哉?
用之有节,取之有道,不夺其所以相生养者而已。
比年以来,用度既广,取于民者,常赋之外,其目繁多。
絮帛则有和买,有预买,有泛买,有常平
和买,有应副燕山和买。
米谷则有和籴,有均籴,有补发上供和籴,有应副军粮和籴,有拨发辇运司和籴。
名曰预买,无钱可敷;
名曰和籴,其价每下。
又以官告、度牒、钞书准折众户共分,皆为虚名无用之物。
此外又有茶盐敷配课额,赃吏猾胥,因缘侵渔,一家之产,随其高下所出。
如此,欲其不饥寒转徙得乎?
东南之民,耳目见闻,水漕而陆辇者又皆花石应奉不急之物。
愚民无知,以谓夺其父子、兄弟、夫妇所以相生养之具,尽于锱铢,而用之如泥沙,以供浮费。
欲其不兴怨谤,何可得哉!
是以顷岁江浙巨盗一呼,从之者飙举而云集;
东北啸聚,至今为梗,职此之由。
方今边鄙震耸,人心惊疑,深虑穷民复起为盗,则腹背受患,何以支吾?
臣愿陛下明诏州县,凡积岁欠负并与放免,近降措置财利指挥,如钞旁钱、免行钱、醋息钱之类,一切停罢,庶使民心安妥,而奸猾不得以摇之,此不可缓之策也。
臣前所陈五事,如蒙陛下详察而施行之,则所谓上策莫如自治者,其大槩已举矣。
变危为安,莫先于此。
至于选将励兵,多方捍敌之策,臣请试为陛下陈其梗槩。
捍敌之策,其说有十:遣大臣之有智谋权略、素为天下之所信服者为大帅,尽统诸将,听其节度
推毂授师,不从中制,使兵势不分,一也。
选诸将之鸷勇有谋、素为士卒之所信服者各将所部,分据要害之地,使缓急首尾相应,可以抗敌。
将不足则募大小使臣武举及第或曾立边功者,召问方略,擢而用之,二也。
遣畿甸禁兵,不足则拣择杂役诸色厢兵之强壮者,又不足则起河北及畿甸保甲,又不足则募民之愿为兵者。
数多,张大形势,使人莫测。
又以羽檄起天下兵,尽赴京畿,使无外重内轻之患,三也。
恃河以为固,旁近州县屯宿重兵,营垒相望,以卫京师
持重养威,勿与之战,待其粮竭势衰,然后议之,四也。
屯戍将兵,粮饷钱帛皆自中都应副,优加抚恤,勿使阙乏,别置将兵防护饷道,五也。
并河州郡,选择守臣素有风力可委任者,易去疲懦,许以便宜从事
在朝无其人,则召自外方,起于閒废,务在协力公心推选,六也。
募文武小官有胆智辞辨者,授以高爵,奉使兵间,卑辞重币,复约和好,以缓师期,使吾事可办,七也。
河北诸郡令坚壁清野,人民入保,使进无所获,粮饷有时而穷,敌人之众难以持久,八也。
按地图,相形势,命并塞诸道,控制要冲,扼其归路,扰其饷道,使退有所虞,不敢深入,九也。
戎窥伺中国久矣,乘我之衅,安知无跳踉之心。
今起西兵而召其将帅,彼或谍知,敢肆猖獗,又生一患,则陕西河东诸路,不可不虞,十也。
凡此十策,虽腐儒之常谈,然不可不察。
更愿陛下召宿将知兵者,与庙堂深计之。
汉文帝时匈奴大入边,乃命周亚夫等三将军军霸上、棘门、细柳以备胡,文帝亲劳之,礼成而去。
臣愿陛下命将帅统六师屯于近郊,训练士卒,陛下亲临以讲武,振扬天声,以励士气,镇之以静,临之以威,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亦一策也。
夫夷狄败盟,侵犯边境,自古有之。
唐太宗时突厥颉利饮马于渭水,去长安百里太宗兴六骑幸渭上逆折之,颉利遂遁。
本朝景德中契丹澶渊,去都城才数驿,真宗渡河亲征,契丹遂和。
何则?
师直为壮,在我者理直而有备,士心奋励,气固足以吞之。
臣愿陛下先留意于自治者,而以捍敌为馀事。
自治之策,尤以收人心为先,不可以为非今日用兵之急务也。
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珠玉、犬马而不得免。
太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
去之岐山之下居焉,从之者如归市。
非得人心,则虽将避狄人,谁与居?
况欲合众智,协众力,使将帅忘生,卒伍用命,士有死志,民无离心,以捍难制之虏,为宗社苍生之计哉!
愿陛下无忽。
臣闻良药苦于口而利于病,忠言逆于耳而利于行。
前事之验,后事之元龟也。
臣昨于宣和元年起居郎日,因都城暴水变故,尝具状奏乞陛下寅畏天戒,招徕谠言,仍乞因侍立直前奏事,区区之意,实有所怀。
以谓阴气太盛则恐有盗贼猖蹶,夷狄凭陵,兵革之事,不可不戒。
有其兆而事未见,难于显言,故欲面奏,蒙谪降远小监当,虽抱愚衷,不能自达。
逮今七年,而盗贼夷狄之患如此,乃知天人之际,不可诬也。
惟先格王,正厥事,上以动天意,下以感人心。
天意、人心,去就之际,间不容发。
动天以实而不以文,感人以行而不以言,正在今日。
臣愿陛下万几之暇,中夜以兴,仰思祖宗勤劳积累、基构畀付之重,俯为子孙蕃衍众多、万世无穷之计,留意于贱臣之言。
夫心之精微,非书之所能尽也。
陛下清燕之间,何惜榻前咫尺之地,不使臣进对,得尽其心,以报盛德?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许臣不隔班先次上殿,及与众聚议,庶几刍荛之言,或有涓埃之补,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非独臣之幸,乃天下之幸也。
干冒天威,无任战越惶惧之至。
王右丞宣和三年正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七、《梁溪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海陵区
宣和三年正月日,某顿首再拜尚书右丞阁下:某读古书,窃见盗贼多起于治安极盛之世,惟以良帅重兵决策进讨,随手殄灭,无有遗患。
犹之身也,疮痏乘间发于四肢,必以毒药攻之,毋使浸淫,厥疾乃瘳。
良帅重兵,盗贼之毒药也。
苟兵不重,则无以制贼,而使军容奋张;
帅不良,则无以制兵,而使将士戮力。
有重兵而无良帅以统之,号令不明,诛赏不信,智谋不深,胆略不勇,则兵虽多,适足以为累,是良帅者尤所当急者也。
汉之盛时,盗贼尝起矣,至遣绣衣直指使者督捕,诛二千石以下,乃能克之。
唐之盛时,盗贼尝起矣,得郭子仪李光弼之徒以为之帅,乃能剪灭。
国朝以来,号为剧贼如侬智高王则辈,亦尝据有州郡,当时命帅以讨平之者,狄武襄公青文潞公彦博也。
由是观之,盗贼窃发,治世之所不免,要在择帅,付以兵柄,可以无虞。
帅非其人,一失事机,浸以滋蔓,则其患有不可胜言者。
恭惟国家承平之久,垂二百年,东南之民习于治安,不识兵革,州县因循,城壁隳弛,将卒怯惰,莫知战斗。
迩者方寇窃发江浙之间,啸聚乌合之众,以钜万计,不旬月陷歙、睦、杭三郡一督府,县邑以十数。
士民之家肝脑涂地,公私帑藏为之一空,虏掠妇女,焚荡舍屋,不可胜计。
原贼猖獗,盖缘江浙无重兵以临之;
虽有兵,而统制之者非其人,错置不善,因仍至此也,得不为之痛愤哉!
今朝廷既察其故,分遣重兵以临要害之地矣,然统制之帅,所宜慎择,非威信素著,智略过人者弗可用也。
何则?
驱士卒以捍盗贼,以全躯顾妻子之人,而当亡命不畏死之寇,自非威信素著,将士用命,安能使之求生于死地,而人自为战哉?
贼徒狡狯,狙诈百端,前日歙、睦、钱塘之兵皆中奸计。
自非智略过人,习于兵事,安能使之机械无所设,而隳吾术中哉?
威信素著,虽教妇人以战,可使之冒锋镝、蹈水火,古人有之,孙、吴是也。
智略过人,虽当百万之寇,可使奔溃,闻风声鹤唳,皆以为王师将至,古人有之,谢安是也。
况总重兵以攻盗贼,何难之有?
夫行军用师,虽因敌制变,临事施宜,不可豫言,然决胜大略,必先定于胸次。
攻盗贼、戡祸乱、禦夷狄,其理一也。
请借古以明之。
汉景有吴、楚之变,得一周亚夫为帅,虽不自意能至洛阳,然坚壁固守,不与争锋,而以梁委之。
策已先定,故能待其食尽气衰,一举破之。
汉宣先零之患,得一赵充国为帅,虽俟至金城,图上方略,然屯兵积谷,计已先定,故能待其种落离散,一举灭之。
今方寇虽庸人,一时窃发,然有奸恶为之辅翼,厚赏峻诛,能用其众,曾未踰时,其鸱张已如此,殆非浪战之所能破也。
然则决胜大略,岂可不择帅而先定哉!
恭惟尚书右丞学该古今,智周事物,公忠直谅,以宗社生灵为心,协赞庙谟,戡定此贼,愿以择帅为先务,慱众老,或起于闲废之中,或擢于行列之间,或徙于边陲之地,许以便宜从事,委任以责成功,使鲸鲵指日可平,而东南安堵无患,天下不胜幸甚。
某昨以愚戆妄发,负罪远屏,幸蒙赦宥,得削丹书,辄敢僭易,忘其言之不祥,复有所献,诚以愤懑不能自已。
亦尝致书宰执,与此互见,有以备采择者,幸望裁察之。
干冒威严,无任惶惧战越之至。
禦戎论1126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二、《梁溪集》卷一四四
西夏自继迁盗有平凉灵武、瓜沙甘肃、银宥之地,百有馀载,乍叛乍臣,为边境患。
谋画之臣竭智于内,介胄之士用命于外。
虚帑藏以给军赋,疲民力以飞刍粟,旷日持久,曾不能歼渠魁,复故境,制其死命,而刘平徐禧刘法之徒,覆全师、蹶上将者,往往而是也。
夫蕞尔数州之地,而以天下之势临之,宜若泰山之压卵;
然而用力之多,见功之寡,败军之众者,其故何耶?
行兵之道不若彼者有四,自治之术未尽善者有六。
彼军旅之力全,而我军旅之力不全;
彼士卒之心一,而我士卒之心不一;
彼所规者大,而我所规者小;
彼所图者久,而我所图者速,此行兵之道不若彼者四也。
将帅之任不专,士卒之气不振,糗粮之蓄不广,钱货之不通,赏罚之令不明,攻守之议不审,此自治之术未尽善者六也。
尝试论之。
夏人每欲入寇,必聚兵于数路之会境,举国而来,号称百万,精壮居前,老弱居后,去则反是,故能深入吾地,破城寨、虏人畜,动辄如意。
吾则不然,每有攻讨,五路之帅各以其兵入,力散势分,不相为用。
彼方虚城清野待诸路以不争,而以全力据要害之地,以制一路于必死,此前日熙河所以破军杀将也。
岂非彼军旅之力全,而我军旅之力不全故耶?
夏人非有高爵厚禄以宠战士,然而人人习骑射,乐战斗,耐饥渴,其亲冒矢石、蹈锋刃、死行阵若谈笑然,故能惊边徼、摩封疆,出没飘暴,不可制御。
而吾之师独土兵熟户、藩汉弓箭手为可用耳,至于东南屯戍之兵,卒然闻鼓鼙之声,见旌旗之色,流汗股慄,已欲曳兵而走,况可与之临阵接战,以首争首,以力搏力哉?
弱者先奔,则强者亦与之偕溃,此黥布之所以破楚将也。
岂非彼士卒之心一,而我士卒之心不一故耶?
夏人之,战胜而得首级者不过赐酒一杯,酥酪数斤,其赏之如此其轻也,然而得大将,覆大军,则其首领往往不次拔而用之,故其战斗轻首级而不争,乘利逐北,多致大胜。
而吾之每得一首级则转一资,赏帛有差,战士知首级之为贵也,兵刃既接,幸而胜之,每杀一人则必下马斩首,久而后得,奔北之寇已鸟散而远遁矣,以故吾之胜未尝有大捷焉。
岂非彼之所规者大,而我之所规者小,即夏人狡狯多诈而善谋,强则叛乱,弱则请和。
叛则利于虏掠,侵犯边境;
和则岁赐金缯,若固有之。
以故数十年来,西鄙用师,叛服不常,莫能得其要领,而其深谋远虑,常为积年之计。
吾则不然,方其和附,文恬武嬉,无豫备不虞之患,而一旦叛去,则不计利害,不议可否,遂兴师而攻之,以侥倖一时之利。
岂非彼之所图者久,而我之所图者速耶?
四者既如此矣,而自治之未尽善者,其弊亦可得而言也。
古之将帅付以阃外之权,不从中制。
利则伸,钝则蟠。
见可而后进,虑胜而后会。
财赋可有也,以赏战士而激劝之;
诛杀可专也,虽君命有所不受。
久任责成,不妄罢易,故能习熟利害,临事制变,士卒乐为之用而有功。
今则不然,为帅于千里之外,而受制于九重之中。
见可欲进而不得,知难欲退而不敢。
用度稍过,已从吏议;
一有不然,片纸罢之。
夫如是而欲责其建不世之功,亦难矣。
此不专将帅之任,其弊一也。
古之良将,必与士卒之最下者同其甘苦。
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享之,激以忠义,砺以爵禄,不幸战殁,恩恤备至。
生无饥寒之患,而有信赏;
死无妻孥之忧,而有荣名。
是以士卒奋厉感激,轻用其死,毅然之气,愿战赴敌,虽身膏草野而不辞。
今则不然,将之与卒固已辽绝而不相知矣,廪贮匮乏,衣食不足。
驱而战之,殁于行阵,则以逃亡为言,赙赠不及,妻孥无归,死者莫恤,生者何劝?
夫如是而欲责其伏节死难,亦难矣。
此不振士卒之气,其弊二也。
国以兵为本,兵以食为天。
虽有金城汤池之固,非不能守也;
虽有乌获任鄙之力,非饱弗能斗也。
晁错为汉画策,使民鬻爵赎罪,实塞下;
赵充国亦言:「积谷三百万斛,寇不敢动矣。
惟此失策,故彼敢为逆」。
由是观之,欲强兵以制敌,未有不以谷粟为先者。
今自陕以西,关中之地,沃野千里,古之所谓天府也。
丰岁粒米狼戾,有司窘于钱帛,无以广籴;
凶年军食不足,率之于民,至有白昼持梃,群起而击县令者。
又行坐仓之法,士有饥色,其何以战?
此不广糗粮之蓄,其弊三也。
往岁陕西铁钱与铜钱均用,其后铁钱寖轻,以二当铜钱之一。
自东南夹锡钱罢不行,悉运于陕西,物价翔踊,而钱益轻,凡二十而当一。
官兵之俸,其数如是,月得俸一千者,才可以为铜钱之数五十,欲其衣食足而勇于公斗,不可得也。
不为之制,则物重钱轻,其弊无穷;
遽以法平之,则商贾不行,而交易之道废,未见有良策者。
又解池之盐,不假烹鍊而自成,其利日为钱一万缗,以岁计之,凡三百六十万缗,可以支陕右兵费五分之一。
自东南末盐行于西北,而解盐不行,尘委山积,坐失国计,每以调度仰给朝廷,帑藏为虚,亡有穷已。
此不通钱货之法,其弊四也。
古者赏不踰月,欲民之知劝也;
罚必当罪,欲民之知畏也。
治天下者,无所不用赏罚,而军事尤甚。
盖驱民于锋镝之间,欲人自为战,非赏罚何以使之?
今有躬践行阵冒白刃者未必赏,而货赂侥倖之人,第功殊列;
偏裨主将、逗留怯敌者未必罚,而一有小利,则张皇其功,以邀上赏,尚何以使战士知所劝沮哉!
此不明赏罚之令,其弊五也。
王剪之伐荆,非六十万不行;
赵充国之讨先零,必屯田为积岁之计,盖其攻守之策素定于胸次。
利于速战则必盛卒徒以临之,使功无踰时,役不再籍;
利于缓守则必屯田积谷,坐省馈运以待其疲弱,然后一举而灭之,古人立功类皆如此。
今攻守之议初不先定,平居屯戍,开口待哺,仰食县官,其费不赀;
一旦下攻讨之令,又无成策,徒浪战以侥倖一时之功。
是以西鄙用师,积数十年未见显效,此不审攻守之议,其弊六也。
六弊如此,又加之以行师之道不善于彼者四,以故夏人以区区数州之地,敢雠大邦而抗天下之全力,保据一方,旷诛积稔,无足怪者。
为今之计,莫若反此。
必欲征伐,使五路各守其地,按兵以备不虞,别命大将以精兵数十万,赍数月粮,择近巢穴、美水草之地,一路深入,可以得志,则吾军旅之力全矣。
广募土兵熟户、蕃汉弓箭手以为选锋,使之当敌,东南之兵特以守营垒、护辎重、张声势,而勿使与战。
兵杂处,则吾士卒之心一矣。
战胜之功勿计首级,而以用命先登、却敌破阵为最。
帅论诸将之功,诸将各论其麾下之功,必以实闻,次第推赏,则吾之所规者大矣。
将帅,训士卒,峙糗粮,缮甲兵,习于山川形势,策出万全,然后举师,而不邀功于旦暮,则吾之所图者远矣。
四者既备,而又委任将帅,许以便宜从事,抚养士卒,恤死事以劝生者,乘丰岁以广储蓄,因时宜以权宝货,赏罚之令必信,攻守之议必素定而不出于临时,则六弊尽去,可以有功。
上以摅祖宗之宿愤,下以复境土于舆图,奈何可以为而不为也!
今夏人虽屈膝请和,然戎狄异心,强则复叛,及是时宜思所以制御,为万世虑者。
搢绅之士,亦不可以不讲也。
同州修城 宋 · 唐重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六
宋兴百六十七年,海内乂安,四夷宾服,晏然无一尘之警。
盖祖宗纲纪法度维持国势,而深仁厚泽固结人心,率用贤有德者,以重朝廷、卫社稷,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
其所恃以为固者,岂金城汤池之险哉!
比年以来,权臣窃位,阉人与政,阴植党与,公肆其奸,变乱典常,尽去其籍,而国之所恃者靡然矣。
今皇帝嗣君之初,堪家多难,霄旰图治,凡蠹国害民之事皆除之。
唯先王旧典时式,至诚恻怛之意形于诏旨,天下归仁焉。
国势复壮矣,人心载宁矣,天下之治可坐致矣,恃德而不恃险故也。
险不可恃也,不可不设也,守臣以慎固封守为职,可不谨乎?
冯翊汉三辅,寔陕右之襟喉,而颓垣破址,稚子可凭而游,非所以重千里之寄也。
某承乏试守,既至,则省催科以宽民力,计户口以畴役事,刻日鸠工,民驩而趋。
城周围九里三十步,卑者增之,薄者倍之,穴漏拆裂者尽刬而筑之。
其高率四丈,下阔六丈,而上三之一;
壕深三丈有奇,而广袤倍之;
创楼橹一千四百间。
凡役六旬既事。
糇粮之资,板筑之具,木石之须,皆给于县,而歛不及民。
城成,观者如堵,居者可以奠枕,而为守者可以坐啸矣。
乃会僚属而周览焉,且告之曰:「此三秦之塞地也。
践华为城,因河为池。
据百二之势而不能保再传之业,此秦失之强也,信乎形势之不如德也。
今皇帝观德于祖宗,以追、文、武之治,且鉴秦之所以失,方将训迪百官。
上自朝廷,下至郡县,内外小大之臣□眉一心,以承德意,毋以私见臆说以乱旧章,毋丰己剥下以壅上泽,毋分朋植党以废臣节,相与翊戴扶持而巩太平,庶几所恃以为固者在德而不在险也,其贤于长城远矣」。
郡从事曰:「太守之言,士大夫之良规也,宗庙社稷之大计也,天下之公愿也,而非邦人所敢私也,曷书以告来者」?
于是摭实而记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