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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成季书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六、《潏水集》卷四
《河源图》昨据降酋所说画之,亦恐未然。唐贞观年命李靖等攻吐谷浑,侯君集与江夏王道宗趣南路,登汉哭山过乌海,北望积石山,观河源之所出。后长庆二年,刘全鼎往西蕃会盟,往来渡黄河上流,在洪济西南二千馀里,其水极浅狭,春可涉。其南三百馀里有三山,形如鏊,河源在其间,水甚清泠,经历水会多,成大河,色遂赤。旧史所载如此。今降酋只青唐河南人,恐未是的。某又启。
唐旧书杂论一 其四十一 道彦渝盟袭赤辞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四、《鸡肋集》卷四五、四六、《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五六、五七
胶东王、岷州都督道彦遣使告谕党项,申国威灵,多有降附。李靖之击吐谷浑也,朝廷复厚币遗党项令为乡导,首领拓跋赤辞诣靖军,请诸将曰:「往者隋人来击吐谷浑,我每资军用,而隋人无信,必见侵掠。今将军若无他心,我当资给粮运;如或我欺,当即固险以塞军路」。诸将与之歃血而盟,赤辞信之。道彦既至阔水,见赤辞无备,遂袭之,虏牛羊数千头。于是诸羌怨怒,屯兵野狐峡,道彦不得进,为赤辞所乘,死者数万人。
右《淮安王神通传第十》。隋人欺诞,结怨党项,隋灭而党项怨之未忘也。彼不贪厚币而轻许我,盟约坚定,而后助我军。口血未乾,遽往袭之,是蛮夷常信而中国常欺。边将贪小利,败远图,自古而然。况所得不如所亡,利亦果安在哉?夫一丧师未足道,而使四夷言中国乃不可信如此,后虽欲为信,可得哉?道彦不诛,唐无政也。
按:原本《唐旧书杂论》五卷均无小题,据济本补。
唐旧书杂论二 其四 太宗将伐辽李靖请行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五
太宗将伐辽,召靖,谓曰:「公南平吴会,北清沙漠,西定慕容(吐谷浑也。),惟东有高丽未服,公意如何」?对曰:「残年朽骨,惟拟此行,病期瘳矣」。太宗悯其老,不许。
右《靖传》。房乔将死,惟谏伐辽。而靖老病,闻命踊跃。靖才智信堪此行,然战将耳,非知远经国器也。
广仁禅院碑 宋 · 王钦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〇
王师既开西疆,郡县皆复,名山大川悉在封内。惟是人物之未阜,思所以繁庶之理;风俗之未复,求所以变革之道。诗书礼乐之外,盖有佛氏之道大焉,乃敕数州皆建佛寺,岷州之寺曰广仁禅院。于是守臣为之力,哲僧为之干,酋豪为之助,虽经历累岁,而数百区之盛,若一旦而就。初,前守种侯度爽垲之地于川之西南,背山面川,规可以容数百区之广,以为不如是之宏大,则不足称佛宇之尊。今守张侯谓经营之既久,而恐勤者有惰,日加戒促,以底厥成功。初,岷州之复也,诏以秦州长道、大潭二县隶之。长道有僧曰海渊,居于汉源之骨谷,其道信于一方,远近归慕者众,州乃迎海渊以主其事。其道勤身以率下,爱人而及物,始至则程其力之所及,必使力胜其事,事足其日。又有药病咒水之术,老幼争趋,或以车致,或以马驮,健者则扶持而至,人大归信。郡之豪酋曰赵醇忠、包顺、包诚,皆施财造像。荆榛薙而宫殿巍然,门扉辟而金人焕然。次则范钟以鼓其时,藏经以尊其道。徒有常居,客有攸舍,储峙有廪,涓洁有庖,最其凡四百六十区。其众瞻之于高山大川、深林臣郭之际,来者趋,过者下,咸曰:「壮哉,吾昔之未尝有也!吾昔之所谓佛居而持其教,知为日矣。岷州故和政郡,通吐谷浑、青海之塞南,直白马氏之地,大山重复以环绕,洮水荡潏于其中,山川之胜可以言天下之壮伟。前日之颓垣废垒,今雉堞楼橹以卫之;前日之板屋聚落,今栋宇衢巷以列之。又得佛宫塔庙以壮其城邑,凡言阜人物、变风俗者,信无以过此也。西羌之俗,自知佛教,每计其部人之多寡,推择其可奉佛者使为之。其诵贝叶傍行之书,虽侏𠌯鴃舌之不可辨其音,琅然如千丈之水赴壑而不知止。又有秋冬之间聚粮不出,安坐于庐室之中曰坐禅。是其心岂无精粹识理者,但世莫知之耳。虽然,其人多知佛而不知戒,故妻子具而淫杀不止,口腹纵而荤酣不厌。非中土之教为之开示堤防而导其本心,则其精诚直质,且不知自有也。传曰「用夏变夷」,信哉其言乎!恭惟圣主之服远也,不以羁縻恍忽之道待其人,必全以中国法教驭之。故强之并弱,大之凌小,则有甲兵刑罚以威之;擅山泽,专障管,则或赋或禄以易之;鸟兽惊骇,则文告期会以束之;閒田沃壤,则置兵募士以耕之;书劳告勤,则金帛爵命以宠之;争讼不决,则置吏案法以平之;知佛而不知戒,则塔庙尊严以示之。日计之不足,岁计之有馀,必世而后仁,尽在于是矣。元丰初,予以市国马数至其郡,见海渊首其事,其后继之,则见其功之半。今年遂自来告其功毕,请予记其终始。予谓海渊既能信其众,又能必其成,复能知其终必以示后,皆非茍且者,乃为书之。七年八月十四日记。
按:《陇右金石录》。又见康熙《岷州志》卷一七,《甘肃新通志》卷三〇。
和十二弟见降羌过洛 宋 · 晁说之
七言绝句 押元韵
百代兴亡吐谷浑,圣主神谟不世恩。
解缚再生有孙子,无劳倚笑上东门。
慎兵论 北宋 · 李廌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二、《济南集》卷六、《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四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一
臣闻兵不可好,好兵者,嗜杀人者也;战不可忘,忘战者,弃民者也。臣尝原兵之理,我克敌,敌克我,要之各有相伤;为民父母,奈何使民两自相伤,中道无罪而陨生哉!万一正不获意,则权必用武乃济,然后哀矜怆恻而用之以犯难,难平即止,非复可玩。此以杀止杀、以战去战之术也。《司马法》曰:「不违时,不历民病,所以爱民也;不加丧,不因凶,所以爱夫民也;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其民也」。后之人君,岂恤是哉,争城则战矣,争地则战矣,争长则战矣,争利则战矣,小忿则战矣,违言则战矣。代翕代张,代存代亡,民不加多,率以战死,独何辜哉!今日暴原野之白骨,乃昔日暴原野白骨之子孙也。人君当视人犹己,以己推人,则好战之心自平。夫士卒之痛,思己之痛;士卒之伤,思己之伤。矢石在前,白刃在左右,法令在后,万死之间,幸于一生,其危心如何?彼贵贱虽异位,而喜惧好恶之心无二,况复杀乎?杀一人则父母妻子失所而无依者数人,或至于杀其子孙,则嗣续遂绝者。夫推爱物之心,犹不忍暴殄天物,况人乎?不战而屈人兵者,正慎于此。故观《无衣》之诗,然后见兴师之情;观《扬之水》之诗,然后见屯戍之思;观《葛生》之诗,然后见战殁之感。迨夫民日益寡,国日益削,力日益屈,财日益殚,于是恻然哀恫其前非殆矣。主父偃曰:「务战胜穷武,事未有不悔者」。岂特悔而已,祸亦随之。夫三世为将,道家犹且忌之,况好兵之主乎?故祸莫大乎好兵。好兵之心有二:曰幸、曰侈。孔子曰:「不仁者,不可以长处乐,不可以久处约」。惟乐与约处之实难,自匹夫至于天下国家,其召祸之渐,均生于有馀、不足:有馀则侈心生,不足则幸心生。幸心之祸在厥身,侈心之祸在子孙。今夫国迫小而鲜长虑,财褊急而多妄计,贪而无谋,勇而无礼,惟试侥倖于一战。万一偿志,于是乎幸心生矣。幸心一生,故不量力,不度德,而所较非其敌;志徒大,心徒劳,而所求非其道。如卵投石,如指挠沸,自求危难,屠其城,屋其社,覆其宗,绝其嗣者,踵相及。孟子所谓缘木求鱼,必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后必有灾是也,不足为有天下者道。若夫燕安閒暇,财丰力富,旁视四顾,无一不可,惟外事四夷,然后快意:于是侈心生矣。侈心一生,故好大喜功,而不以生息元元为念;穷兵黩武,惟以无战伐功为愧。自求忧患,困役伤财,得寸损尺,怨满天地,而祸及子孙,众仲所谓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者是也。前王既以此致凶咎,后王当以此为龟鉴。古之好兵无功,而其主非贤者不足道;好兵而贤且有功者,莫若汉孝武、唐太宗。夫孝武席高祖、文、景之馀休,太仓有红腐之粟,内府有贯朽之钱,故放心肆欲,玩兵耀武以事疆埸。内则有期门羽林孤儿、佽飞骑士之兵,外则有六郡良家材官之士。总节制以统军,则有卫将军之智;提孤军以深噪,则有若霍骠骑之勇。又有李广、程不识、苏建、贰师、安国、严助、李息、徐自、荀彘之徒,以帅偏师;杨仆、路博德、李蔡、王恢、李陵、李沮、公孙贺、公孙敖之徒,以将别部。击匈奴,救东瓯,平南粤,诛昆邪,平西羌,伐朝鲜,征大宛,乃置朔方、沧海、武威、儋耳、牂牁、乐浪等二十四郡,厥勋伟哉!太宗以英雄神武,戡定祸难,以基王业。自偏裨小校至于为帝,大小战无虑累百,未尝挫衄;有若李绩、李靖、柴绍、卫孝节、薛万彻之徒以平突厥;有若道宗、道彦、樊兴宗、段志玄、高甑生之徒以平吐谷浑,有若侯君集,薛万均之徒以平高昌;有若李袭誉、李大亮之徒以平延陀;有若牛进达之徒以平吐蕃;有若郭孝恪之徒以平焉耆;有若李子和、齐善、张士贵、张德宝、上官怀仁之徒以平诸獠;有若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之徒以平龟兹:邦国既底定,诸盗既剿绝,其馀勇故气,犹未肯宁,晚命马周、李绩、张俭、张亮为将,统十六总管之兵,复远驾辽海,征高丽,厥勋伟哉!以汉武、唐太宗之战功度越前世,所杀敌人固不可亿数,然士卒物故,亦以多矣。故君子曰:戾太子父子、庶人承乾兄弟之衅,实由于此。臣故曰:兵不可好,祸莫大于好兵。好兵之祸,虽无近殃,必有远忧。则慎用兵而重民命者,其得福必永矣。或曰:子论兵而以好兵之祸为先,奈何为惊人主心,兵可去乎?臣曰:知战可慎,民可爱,兵可暂而不可玩,祸可去,福可就,然后可以用兵矣。《书》所谓知稼穑之难乃逸之意欤。故曰:仁者爱人,恶人之害人;义者循理,恶人之乱纪。以兹为兵意,是乃仁术,又安可去。太祖皇帝昭受昊天之成命,市不易肆,兵不血刃,与汉、唐百战以得天下,固已异道。五宗相承,奉之以德,虽间用兵,兵出有名,未尝有汉、唐之侈心,则基福而远祸也,其已久矣。陛下绍大统,继大烈,可垂拱无为,以荷天休。然内宁必戒外,居安必虑危,必战不可忘,兵未可去。战虽不可忘,当念民命之可重;兵虽未可去,当念好兵之贻祸。鉴视汉、唐之侈心,缉熙祖宗之多福,故有曰今太平可恃,四夷无虞,宜毁兵革、销锋镝者,自敝之论也,愿陛下勿听。或有曰今太平有馀,四夷可讨除,宜兴师旅,辟土地,是招祸之论也,愿陛下勿听。臣愿陛下妙选将帅,必求其良;训练士马,必致其精;谨烽堠,缮甲械,积刍粟,完城垒,以待四圉,不害中国之为强。脱若婴吾宪,吾以逸待劳,以直待曲,真天子之兵也。
过隋论 北宋 · 谢薖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五、《谢幼槃文集》卷八
隋高祖藉椒房之亲,假黄钺之制,秉国政以辅少主,知周祚之将亡,有革命拯民之意,舜禹禅让之心。当是之时,中外侧目,权贵忌之。于是诏五王剑履上殿,以慰安其心,亲造赵王之第,阴欲观其行事而阳示不疑。手持太阿之柄,虽阴谋窃发,曾莫摧其锋矣。高祖既有天下,明政刑、修守战之具,欲以混一区宇,西斩吐谷浑,北破突厥,靺鞨重译而纳贡,高丽稽颡而入朝。命爪牙之将,驱熊虎之师,旌旃楼船,千里相望,大军南渡,日阴未徙而亡陈。天下已定,销兵偃武,有临朝愿治之心。躬览万机,日昃不暇,衣服器用,崇尚朴素,遣使者以问疾苦,引乘舆以避老幼。罢鱼龙之戏,痛《雅》、《颂》之声不作,则当时之士有牛弘、许善心、姚察、虞世基之属承其诏。欲举先王之坠典,修明五礼,则苏威、薛道衡、王邵之徒当其任。如使高祖得行其志,则堂堂平隋,不可与周、陈同年而语矣。惜乎高祖有为天下之志,而无为天下之量。操持大器,恐天下之并起而轧己,譬如闾巷窭民,一旦有十金之藏,意其有担囊而趋者,惴惴恐惕,夜不能寐,彼独不知富家父亦自有体耶?当此时,藏纬候图谶造兵器者有禁,客舍无公验者坐及守令,朝廷之上,言未卒口而鈇锧随之。废太子勇,立炀帝,其危亡之兆已萌而高祖不悟也,此其过在于无为天下之量。所以无为天下之量者,何也?忠厚不崇,刻薄而善疑也。古之帝王刻薄而善疑,莫如秦始皇,其疑之愈深,堤防之愈密,而患辄随之而生。始皇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为金人十二,盖疑天下之人有持兵而反者。然不知陈涉之起,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奋臂一呼而金城不守也。秦法,群臣侍殿上,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执兵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盖疑左右之人有包藏祸心者。然不知荆轲之匕首乃发于燕督亢之地图,而无目之高渐离犹能举筑以扑也。事有旷千百年而合若符契者,秦隋是已。秦世皇刻薄而善疑,传之二世而亡;隋高祖刻薄而善疑,传之炀帝而亡。借使此两君崇忠厚之德,修宽裕之政,以怀来天下,后虽有淫荒之子孙,宗庙尚可以延。汉高帝不过泗上亭长,唐高祖亦北面而称臣耳,其能取天下而有之耶?故曰。亡秦隋者非汉与唐也,秦隋自亡也。《诗》云:「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是以圣人为天下,稽之往哲,考之前事,察治乱之由,循宽猛之宜,仁风德泽,摇荡浸灌,人心归之如父母,措天下于磐石之安,谁得而侮之耶!
上钦宗论割地书 北宋 · 杨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三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七
二月十一日,太学生杨诲谨昧死上书皇帝陛下:臣闻夷狄犯京师,掠近辅,残馘夏人,以骋其欲,虽汉唐全盛之际,容或有之。汉文帝之十四年,匈奴候骑至雍甘泉。而唐太宗贞观之初,突厥埽地入寇,抵于渭上。当此时,二虏承父兄馀资,兵锐马多,傲然骄气,直出百蛮上,视中国为不足与,故能一举而骑甲漫衍帝都,其势可谓盛矣。然窃考文帝、太宗所以制禦二虏之术甚优游暇豫者,此其故何耶?盖汉唐当天下无事时,庙堂之上君画臣谋,能以戎务为急。一旦事起仓卒,而吾先有以处之。语其大要,不过诡而礼之,使虏志寖骄而已。志意寖骄而务远略,忽近虑,士卒疲弊,而畜产耗亡,取死之道也。天子于此兴问罪之师,谁敢屈强颉颃作气势如曩时邪?汉唐所以鞭笞四夷,其大计不出乎此。臣窃惟道君太上皇帝临御天下二十六年,承祖宗积累之厚,天下无事,咸顺指令,大臣于此时不能思艰难,致勤苦,务柔声婉颜以狐媚圣上,此汉唐计策不复闻,故金人得以乘中国之衅也。夫夷狄乘中国之衅,岂自古帝王之时无其事耶?守禦之方,羁縻之术,征讨诛伐之法,简编具存,宜缙绅大夫平昔所稔闻而厌道之,柰何朝廷大臣遇前日猖獗之变,圜视共计,率不得其要领?上皇出狩,宗庙震惊,此皆失于不素练之罪也。陛下嗣登宝位,矜悯元元,不谋于庭,首发讲和之诏,仆械卷铦,以厚利啖之。臣初闻命,以谓陛下此举特以骄夷虏跋扈之志,纾畿甸攻掠之危,至于经略施为,发自天衷,非愚贱所得而臆度。而旬日之际,道路所传,臣窃惑之。臣闻陛下自金人之来,既赉以金帛,又许以岁币,今且遣使割地以赂之。夫金帛岁币已不足惜,柰何割祖宗之地以赂遗夷狄乎?夫割地以赂夷狄,虽汉唐之陋,犹不忍为,孰谓陛下神圣英武而肯为此?且中国与夷狄议和,不闻于三代,而特起于汉唐。汉之文帝、唐之太宗所以待匈奴、突厥者勤矣。备币以岁献则不失于伤财,降尊以和亲则不恤于损威;然终不肯以尺寸之地轻予之者,二帝之意岂不曰土地人民国之根本,不可轻以授人乎?臣不知今日割地之谋,谁为陛下筹之也。臣草茅贱士,无由预朝廷末议,事之利害皆不可得而详定,独不识陛下今日所割之地其三关耶?臣闻昔周世宗下三关瀛漠,皆异代事,戎人不得以为辞。又况自祖宗以来二百馀年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所以为之限制者甚备,今一割之,是失限制也。不识陛下今割之地其四镇耶?臣闻太原、中山其地严重,可以扼虏咽喉,自祖宗以来,精兵重卒悉屯驻于此。今若割之,是失形势也。夫以限制形势之地遗夷狄,其不犹倒持太阿,授人以鐏乎?然陛下必毅然为之而不顾者,臣知其意矣,岂非惮于用兵邪?臣闻兵虽凶器,战虽危事,然而自古神圣之君所以立卓绝之迹者,未尝不由于用兵。向者金人之来起于意表,陛下以其乘我不虞,又诸道兵未会,不战宜矣;以其近于禁城,宗庙社稷,不可不忧,不战宜矣。今贼兵既归,师老械弊;又其来也,必啸聚数国之师,禽兽之心,见利而忘义,乌合而易散,既磨之以岁月,安知不自相背叛耶?陛下宜于此时,驰一介之命,喻诸镇之兵,因其交地之际,启发衅端,电扫风除,以破其众。将见腥膻之徒兽奔而瓦解矣。必欲守区区之信,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且陛下亦知割地有三不便乎?今既割地以与金人,则中都迫于北边,陛下必不免迁都矣。方今洛阳、长安近于敌国,不可都;江左、西蜀偏方下国,不可都。就令今日夷狄炽盛,国势危弱,用事之臣计无所出,不过劝陛下都襄、邓州。夷漫百里,其东汉舆凤林为关,其南菊潭环居而流属于汉,西有上洛重山之险,北有白崖连络,昔人号为形势之地、沃野之墟,疑若可都矣。然昔唐高祖遣宇文士及按行,秦王力谏,以为不足用;至昭宗时,朱朴上议以为建都之极选,疏入不报,岂非有所不便故邪?况京师自祖宗以来缮治非一日,宫阙神丽,局务府藏,里闬市肆,极侈而丰。借使陛下一徙都,必且鉴前弊,惜民力,因陋就寡,为一切因循之制,将何以贻厥孙谋,昭示四方邪?臣以为一不便者,此也。今既割地与金人,则胡夷岁骄,华夏日蹙,臣恐北虏吞噬边氓,不止今日。陛下何不以往事而验之?昔唐宝应二年,吐谷浑、党项领兵二十万来略武功,留于京师凡十五日。太和三年,南蛮率众掩劫戎、巂三州,陷之,止于西都者十日。当此时,天子务为姑息,以纾一时之急,不发兵以穷讨,使牧马牵牛之隶,有轻中国心。自此以来,扬尘鸣镝,突我疆埸,曾无宁岁。臣尝读书至此,虽愤丑虏不庭,然亦未尝不恨中国有以诱之也。今吐番、南蛮略我郊甸,解鞍缓带至于旬日,目悦燕赵之色,口厌甘美之味,文绮佳纨,又皆如意。夫纤丽散则戎羯之心生,戎羯之心生则侵盗之本也,又况黠虏已习知吾山川要害也?臣谓今朝廷不怖金人以兵,则背胁痈疽之患成,殆恐其来不已,唐室之患且复见于今日。此臣以为二不便者,此也。今议者但以庆历之初仁宗与虏通好,自后契丹不敢拥兵窥中原,当慎首初,以遏边萌之祸,且示大信于边人。臣谓渭水之盟,杜如晦实败之;而平原之盟,李晟亦不肯信。已而可汗就质,普赞背叛。夫如晦、晟非晓术数者也,然而遇事若烛照而数计者,诚以胡性翻覆不情,故不信之也。臣谓北虏所以不败庆历之盟者,特以仁宗之初有以结其心耳。夫本朝自仁宗以来,朝廷方举群策以收太平之功,四海所环,无一州无兵者。当此时,契丹何由而跳梁边陲邪?况祖宗故事,奉之如骄子,不敢触其意,彼虽冥顽,何以启其衅?向使天祚不失道,人畜犹盛强,迁延寖息抵于今日,睹前朝政事之因革,知中国士马之丰耗,臣谓北虏败仁宗之盟也已在于数年前,陛下能保其不控锐抗戈,以觇候风云乎?能保其不敚攘以邀丐厚利乎?然则明誓于北虏果何有哉!此臣所以为三不便者,此也。夫去所不便,而行所甚利,唯圣人能之。伏愿陛下顺天人之心,发英伟之志,因丑虏之暴,出汤武之师,伺其过河交地之际,不固执前盟,先发其衅,示以必战。天道佑善,必克清大憝,以为子孙无穷之基。凡今缙绅士大夫,但揣陛下之意,厌于用兵,必曰:「本朝自太上皇以来相臣将臣,文恬武嬉,习熟治安,未尝练卒蒐骑,又庙堂之上,卒未有应变之臣,是势未可以战」。臣独以为不然。臣闻何代而不生才,何才而不资世?顾人君所用如何尔。昔艺祖好武功,则勇猛之士出而为用兵;太宗好奇谋,则计画之士出而为之虑。以今天下之大,安知其无人?少濡沐之,将见朝廷之上,不独李纲、种师道辈可称述也。虽然,今将相如李纲、种师道,臣知二臣亦可以办一时事,何则?纲之忠义有馀而可以事君,师道之谋略有馀而不至于误国。又况辅之以吴敏之鍊达,耿南仲之老成,将欲建功,何有不济?臣多见讲和不如用兵之利也,陛下清閒之馀,淹贯古今,岂不知其利害邪?且夷狄虽与中国相为盛衰,然自古以来,控御之术不一而足,当其悖慢太甚,曷尝不与之战?今日但以石晋为戒,不敢与争锋,不知石晋时天下四分五裂,朝廷君昏臣愚,德既不足以怀徕,而威又不足以制服,此耶律德光所以一举而覆汴都也。以陛下春秋鼎盛,天资英特,而又承祖宗有赫之炎图,指挥顾盼,行有馀力,岂可与区区之列国同所虑乎?臣诚不佞,虽岷陬一布衣,平居常患无以过人,遂取古人书闭门熟读,月延岁累,颇识古今治乱,自谓论世事,顾贾谊、马周不足多。伏惟陛下自即位以来,宽大之声、勤俭之政已著闻于天下,感激垂涕,愿尽死力。然而区区之愚,尚有望于陛下者,但愿陛下临时听政,更少济以英断明决,助成圣德,使巍巍之功业,上拟商宗、周宣。臣谓百蛮且不足平,况蕞尔金人而足以轸圣虑也?狂瞽不识朝廷忌讳,罪当万死。
请饬边吏各守分界疏(绍兴九年十月) 南宋 · 喻汝砺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三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七
古之人君,恢然有帝王之度,而其明哲英睿,足以权天下强弱利害之势者,西京之文帝、东京之光武是也。臣尝读两《汉书》,有以少识文帝、光武之用心,啬于用兵而厚于惜天下之力,所以为后世计至深远也。汉遗单于书以尺一牍,单于乃以尺二牍,又印封皆同广长大,倨傲其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文帝乃复夷然安之不异也,未尝复加大名而胜之也。光武用兵机速若神,然天覆北胡,极容隐纳,胸中旷然,而外之于寒露不毛之地。臧宫、马武诵言而欲诛之,帝惜其言,弗用也。由是观之,是二圣人者,其真有帝王之度哉!逮我巨宋,道德宽大,渊然有帝王之度者,仁宗皇帝是也。庆历中,富弼以知制诰、资政院学士、尚书户部侍郎使契丹,刘六符馆之。既谒虏主,退请崇侈,弼乃委曲晓之,虏谋遂折,增岁赂二十万。弼还复命,仁宗宠嘉之,以为枢密副使。王拱辰之谗弼也,败之曰:「弼第能弊中国以奉夷狄耳,胡功之为」?仁祖委其语,待弼滋厚,遂升右府,已而相之。臣切考汉家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馀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永初中,羌有桀心,剥乱西鄙十有四年,靡二百四十万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八十馀亿。段纪明之平东羌,凡百八十战,而费四十四亿。由是论之,王拱辰以增币为中国之弊,是盖不知自汉以来,屯戍转输,岁与虏者,其费可胜支哉!吴克齐,子胥惧;晋侯败楚,子燮吊。赵孟先楚,信闻诸侯;悼公和戎,威伯中夏。然则天下利害强弱之势,不即其隐密之所而逆制之,幸于一胜而忘其败,姑恃其细娱而忽其大忧,此固有天下之至禁也。臣又尝考唐之中叶,方镇狺然,狃恩恃功,侮嫚不忌。唐之巨臣,引兵而战魏博、折镇冀、临菑青,然皆暂驯而复扰,阳假而阴携,困而不支,唐日以微。论者乃谓其源肇于天宝、乾元之初,其流漫于大历、贞元之后。自臣观之,太宗所以为后世计者过也。左举而颉利亡,右举则高昌亡,中举则吐谷浑、薛延陀之众亡,唐之武威亦能振于天下矣。乃复悉卒并军,而身博之于辽水之上。夫太宗侈于用兵而厚于费天下之力,其毒延于代宗、德宗之世,日斗天下之士,而唐之谋臣不知所以解之也。方镇之士复专兵一方,共起而危唐,而唐之谋臣不知所以禁之也。唐日斗天下之士以弊方镇,方镇斗河北之士而弊唐,而唐日以微也。臣故曰唐太宗所以为后世计者过也。故曰,天生五材而用之,力尽而弊之,不可复振,此有天下之至禁也。臣切伏睹陛下讲信缔好,以交两国之欢;寝兵休士,以重万民之命;省征伐之用,肥仁义之训,绥静方国,以承天休。然则陛下之神谋昭鉴,固知兵力之不可尽,而思有以啬之也;固知天下之力不可费,而思有以息之也;固知后世生事邀功之臣开边以羸中国,而思有以戒之也。然区区之愚,尚有谒焉。宋国不竞,楚国请交;羊祜务德,吴人胥悦。一境交和,国家赖之。伏愿陛下饬边吏各守分界,无隐奸,无专利,无邀功,以仰副陛下睦邻好、纾吾民之嘉惠,永为万世不穷之休。
乞戒敕诸将状 宋 · 林季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八、《竹轩杂著》卷三
臣闻合则强,离则弱,天下之势皆然。昔吐谷浑阿豺有子十九人,一日令各奉一箭来,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箭折之」。慕利延折之。又令取十九箭折之,慕利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否?单者易折,众则难摧,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夫阿豺之言,固不足法,用之以联军旅,似有可采者。窃见国家带甲之士,屯戍江淮,无虑数十万。顷岁戎马凭陵,士卒骇散,乃使群丑得以肆其搏噬。顾刍粟非不多也,兵革非不坚利也,城池非不高且深也,委而去之,莫有固吾圉者,诚以此数大帅各自为谋,胜则争功,败不相救,其势离而弱尔。一自陛下爰整六飞,亲征江上,指麾诸帅,如臂使指,将士贾勇以争前,骄敌望风而引却,则军声之壮怯,国势之强弱,民情之安危,今日自可见矣。臣愚欲望陛下因兹巡幸之际,戒敕诸帅,戮力一心,以固社稷。凡应援可及、坐视不救者,军有常法,必罚无赦。庶几势合力并,如十九箭之难折,而士气益张,国威愈振,恢复之期,可指日以俟矣。取进止。
题蔡君谟书柳子厚吐谷浑词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六、《省斋文稿》卷一七、《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蔡忠惠书《洛阳桥记》与《吐谷浑词》,皆大书之冠冕也。淳熙癸卯月日。
跋傅钦甫所藏职贡图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九、《攻愧集》卷七五
河南,出鲜卑慕容氏,吐谷浑之后也。地在河南,古之流沙也。梁天监元年遣使朝贡,献玛瑙钟,后或岁再三至,或再岁一至。
中天竺国,一名身毒,天监初其王屈多遣使献琉璃唾壶等。
师子国,大通元年其王迦叶伽罗诃黎邪使使贡献。
北天竺国,天监三年遣使朝贡。
渴盘陀国,于阗中小国也,中大同元年始通江左,遣献方物。
武兴蕃国,本仇池,天监初封武都王,后以为东益州。
滑国,车师之别种。天监十五年,其王厌带夷栗陁遣使献方物。
波斯国,中大通五年始通江左,遣使献佛牙。
百济国,东夷三韩马韩有五十四国,百济其一也。天监十一年遣使朝贡。
龟兹国,西域之旧国。自晋渡江不通。天监元年遣使朝贡。
倭国,武帝进其王武为征东大将军。
因古柯国、呵跋檀国、胡密丹国,并滑国之旁小国也。普通元年,使使随滑国使来献方物。
白题国,匈奴之别种,胡也。汉灌婴与匈奴战,斩白题骑一人。普通三年,遣使来献方物。
末国,汉世且末国也。普通五年始通江左,遣使来贡献。
林邑国,古之越裳,汉日南郡象林县。天监九年,其王范天凯奉献白猴。
婆利国,去广州二月日行。天监十年,遣使奉表献金席。
宕昌国,西羌种。天监四年,其王梁弥博来献甘草、当归。
狼牙脩国,在南海中,去广州二万四千里。天监十四年,遣使阿撤多奉表。
右二十国亦有屡至者,姑纪其略。
正字傅钦甫携《职贡图》见示,不惟画笔精好,其上题字亦自合作。李龙眠有帖云:「梁元帝萧绎镇荆时作《职贡图》,首虏而终蜑,凡三十馀国」。今此卷才二十有二,必有遗脱者。余试考之,其一曰「鲁国使」,龙眠以为首虏,而此曰鲁,岂有误耶?遍阅《南史》梁之记传及《通典》、《太平御览》,皆无鲁国与丙丙国,其下二十国则有之。既列于前,皆曾朝贡于梁者也。《武帝纪》中又有扶南、邓至、于阗、蠕蠕、高丽、干陁利、新罗、盘盘、丹丹九国,岂图之所遗耶?亦不见所谓蜑者。按海南诸国,晋代通中国者盖鲜,故不载史官。及宋、齐至梁,其奉正朔,修职贡,航海往往而至。自晋氏南渡,介居江左,北荒西裔隔碍莫通。至于南徼、东边界壤所接,宋元嘉象浦之捷,威震冥海,于是鞮译相系,无绝岁时。以洎齐、梁,职贡有序。元帝字世诚,武帝第七子也,工书善画,自图宣尼像,为之赞而书,时人谓之三绝。江陵城陷,聚图书十馀万卷尽烧之。著书甚多,内有《职贡图》一卷,此几是矣。然尚有可疑者。既曰图书尽烧,何由得传?使不在煨烬中,去今已六百五十三年,纸之寿虽过于绢素,亦不应尚尔全好。恐是龙眠摹本,前帖即其自跋也,故又云:「恨笔墨凡恶,而未究真」。此盖其自谦之辞也。标题小楷,与帖字颇类,疑亦龙眠之笔。又帖云:「状其形而识其土俗」。今不见所识,又疑止摹其形也。况龙眠好临古名画,如张僧繇、善神、李将军、海岸图、吴道子、韩干者尤多。晋天福中,胡严徵临道子善神亦曾榻本。澹岩张公右丞达明,龙眠之甥,亦言伯时于前人遗迹靡所不叩,则元帝之画当是其所临者。贞观开元等印高下匀布,如出一时。贞观既在御府,不应百济之下书「显庆四年灭」。又内殿图书内合同印集贤院御书等,虽皆是李后主印,然近世工于临画者伪作古印甚精,玉印至刻滑石为之,直可乱真也。姑罄所闻,更俟博识之士订之。噫,龙眠之笔在今日诚不易遇,钦甫宝之,安知他日不获其馀也。
钦甫云:「《通鉴》:宋元嘉二十七年将北伐,诏云:『芮芮亦间遣使远输诚款,誓为掎角』。疑『丙丙』与『芮芮』相类,恐传写之误」。然《南史》亦无芮芮之名,姑俟详考。
《梁书·西北诸戎传》:「芮芮国盖匈奴别种。魏晋世匈奴分为数百千部,各有名号,芮芮其一部也。自元魏南迁,因擅其故地。宋引之共伐魏。天监十四年遣使献貂裘,是后数岁一至」。贞观中,中书舍人裴孝源《公私画录》云:「梁元帝画六卷,并有题印」。却不及此。又云:「《职贡图》三卷,江僧宝画」。隋朝官本亦有陈、梁年号。《名画记》云:「元帝画《职贡图》,并序外国贡事」。又《梁书》云:「任荆时画番客入朝图」,下元日再书,以助博闻。
初疑「芮芮」恐是「蠕蠕」,《北史·蠕蠕传》甚详,考之不见。而《南史·蠕蠕传》与《梁书·芮芮传》首尾止二百馀字,事绝相类。乃知「芮芮」果「蠕蠕」也。蠕蠕贡献已见前跋,在《武帝纪》中。因并书之。
底本原注:「《梁书》及《南史》并作『天监十六年』。」
跋汪季路所藏书画 其四 蔡端明吐谷浑曲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三
此柳河东铙歌鼓吹曲第十篇,李靖灭吐谷浑西海上曲也。忠惠公字,人言愈小愈好,而大字亦足名世。瑰词妙墨,可称二绝。
酌古论四 其二 李靖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三
兵有正有奇,善审敌者然后识正奇之用:敌坚则用正,敌脆则用奇,正以挫之,奇以掩之,均胜之道也。夫计里而行,尅日而战,正也,非吾之所谓正;依险而伏,乘间而起,奇也,非吾之所谓奇。奇正之说,存乎兵制而已矣。正兵,节制之兵也;奇兵,简捷之兵也。节制之兵,其法繁,其行密:隅落钩连,曲折相对;进无速奔,退无遽走;前者斗,后者治力;后者进,前者更休;一以当十,十以当百;诈者不能袭,勇者不能突;当之则破,触之则摧。此所谓正兵,而以挫坚敌也。简捷之兵,其法略,其行疏:号令简一,表里洞贯;进如飙风,退如疾雷;地险峻则鱼贯而前,道迂曲则雁行而进;以一击百,以百击万;间者不及知,能者不及拒;望之则恐,遇之则溃。此所谓奇兵,而以掩脆敌也。然而奇兵以简捷寓节制,非废节制也;正兵以节制存简捷,非弃简捷也。唯善治戎者为能制之,唯天下奇才为能用之。昔者李靖盖天下之奇才也。平突厥以奇兵;而太宗问何以讨高丽,则欲用正兵。此其意晓然可见矣。颉利之敌,脆敌也,奇兵以临之,使之不及拒。苏文之敌,坚敌也,正兵以临之,则彼无所用其能矣。故吾尝谓诸葛孔明所用之兵无非正,靖所用之兵无非奇。其亦以时之所遇有难易,而敌之所当有坚脆欤。请遂言之。东都之末,英雄之都会也。大者争雄,小者固守。孔明于是以正兵临之。南收孟获,七纵七擒;西攻祁山,三郡响应。一战而枭王双,再出而走郭淮。兵退木门,张合追之,交锋而毙;师次渭南,司马懿拒之,卒不敢决战。其阵堂堂,其旗正正,此非正兵不能然也。隋室之季,太宗独雄之时也。大者仅能自守,小者至不能有立。靖于是以奇兵临之。要险设伏而枭冉肇则,乘水傅垒而破萧铣;轻兵至丹阳而公祏擒,劲骑袭定襄而颉利走。出其不意,掩其无备,此非奇兵不能为也。然靖亦尝一用正兵矣:提师西征,决策深入,大战数十,卒破吐谷浑,此岂非正兵欤?将以是平高丽,而不幸疾亟矣。故吾尝谓自汉以来,识奇正之用者,孔明与靖而已。然非深晓兵机者,孰肯以吾言为信哉!嗟夫,奇兵之效捷,正兵之效迂。孔明非不欲用奇也,而时之难,敌之坚,势有所不可者。彼郭淮司马懿之徒,未尝无诈谋也,使吾以奇兵乘之,彼亦将设诈以覆我矣。故孔明特挫之以正兵,欲收功于数年之后,而不幸早丧。论者见其功之不成,遂以为不用奇之罪,是所谓不能尽人之词而欲断其曲直也。悲夫!
南康胡氏社仓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四、《漫塘集》卷二二、见《永乐大典》卷七五一○
社仓之制昉于隋,详于近世朱文公之奏。文公以称贷贫民之所不免,而倍称以偿,亦人情之所不堪,思有以轻之,故沿隋之制,酌今之宜,行之于所居之建阳。今社仓落落布天下,皆本于文公。姑以文公所行与所闻于他郡者论之,其本或出于官,或出于家,或出于众,其事已不同。或及于一乡,或及于一邑,或粜而不贷,或贷而不粜。吾邑贷于乡粜于市,其事亦各异。况他郡所行未久辄弊,有因其弊而废者,吾邑事方权舆,安可不计?方思之未得,故人胡伯量适自南康之建昌来。伯量盖学于朱氏者,亟问之,伯量喜而言曰:「吾尝行之吾邑之小蟹里,既效矣,请为子言之。凡子所疑,厥本有异同,所及有远近,所行有粜贷,随事之宜,要不必计,所当知者体统欲一,责任欲分。体统不一,则彼此牵制,虽有善意不得施;责任不分,则意向偏曲,虽有良法不尽用。今吾里之事,所以行之久而无弊者,其始,会吾家积岁之赢得谷六百斛以贷,盖吾兄弟合谋为之,谋之同而异意无自生,行之决而异议不得摇,故其体统归一。越二十年迄于今,合本息二千斛。以数之日蕃,事之日殷,吾兄弟出处不齐,而吾兄弟之子若孙有时不能尽胜其责也,故各以其地之所比而属诸其人,使散之必按其实,而多寡不得私敛之。各异其藏,而美恶不相紊,庶几乎得之。子以为何如」?余曰:「敬闻命。虽然,是或一道也。盖体统一而责任不分,则智力有不给;责任分而体统不一,则脉络有不通。蔽以一言,亦曰欲其戮力一心而已。昔吐谷浑王阿柴将死,令其子二十人各献一矢,取一矢授其弟使折之,矢应手而折,并十九矢使折之则不能。阿柴乃语之曰:『汝曹知之乎?孤则易折,聚则难摧』。诸子感其言,吐谷浑以强。社仓之事犹是已,不然狡者欺之,顽者负之,强者夺之,吏之无识者侵渔之,社仓欲存得乎哉」!伯量曰:「然,吾归将寿子言于石,与凡子侄及里中人共图之,岂惟为社仓计而已」。伯量名泳,兄弟笃学。其兄浚甫冠举于乡,未几卒。弟湍,今为东流令;泓,为南安令。伯量蚤岁高蹈不屑事科举,余四人者皆为名进士,其进未可量云。
夷狄之孝十首 其八 吐谷浑叶延(父为羌所刺叶延缚草为人射之母曰贼已屠脍矣何益) 宋末元初 · 林同
五言绝句 押支韵
父仇已屠脍,射草复何为。
岂不念无益,其如罔极悲。
从军行五首 其三 明 · 徐祯卿
押元韵
五垒神兵下玉门,倒倾西海蹴昆崙。
轻车夜渡交河水,斩首先传吐谷浑。
西秦四主夏三主(西秦乞伏国仁,晋孝武太元十年乙酉自称单于。十二年,秦登封为苑川王,在位四年,号烈祖。弟乾归立,封金城王。十九年,封梁王,自称秦王,在位二十四年,被弑,号高祖。子炽磐立,十六年,谥文昭王。子暮末立,二年,夏灭之,并杀宗族五百人,宋元嘉七年庚午也。合四世四十六年。 夏赫连勃勃,以晋安帝义熙三年丁未称大夏天王,十四年,入长安称帝,在位十九年。子昌嗣,三年,魏师擒之。弟定立,三年,吐谷浑擒以献魏,杀之,宋元嘉八年辛未也。十一年,昌叛走,被杀,并诛其诸弟。合三世二十五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词韵第七部
予观西秦及夏,而益信夫人之所戒“出乎尔者反乎尔”,天之所弃必“骤近其小喜而远其大忧”也。西秦灭南凉,所患惟北凉,而忽亡于夏。夏灭西秦,横行西北,而与诸国皆亡于魏。故曰“勇者逆德,兵者凶器,争者事之末”。阴谋逆德,好用凶器。始于人者,人之所卒也。淫佚之事,天之禁也。当西秦之中叶也,乞伏炽磐谓其臣曰:“宋虽奄有江南,夏人雄据关中,皆不足与。独魏主奕世英武,吾将举国事之。”疾病,谓暮末曰:“吾死之后,汝能保境则善矣!”炽磐知魏必兴,又知其子非北凉敌,可不谓智乎?而暮末卒困于蒙逊,请迎于魏,中途犹豫,夏兵猝逼,穷蹙舆衬,举族为烬,岂独暮末之过欤?西秦之国,成于国仁。仁卒,子公府尚幼,立弟乾归。归以炽磐为嗣,公府弑归,炽磐轘公府并其四子。报父仇者,炽磐也。负兄子者,则乾归矣。炽磐被获,傉檀生之;再逃苑川,归其妻子。厥后傉檀来归,身以鸩死,子女并及。负傉檀者,非炽磐乎?积此二负,何以裕昆?故曰人之所戒“出乎尔,反乎尔”也。当夏之始炎也,诸将欲定都高平,赫连勃勃曰:“吾大业草创,专固一城,姚兴必并力于我。不如以骁骑风驰,出其不意,使彼疲于奔命。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为我有。徐取长安,在计中矣!”自是荐食秦地,地广人稠,始筑朔方,名曰统万。既闻刘裕伐秦,谓群臣曰:“裕取关中必矣,然不能久留。留子弟及诸将,取之如拾芥耳。”乃秣厉训士,进据安定,其后果得长安。勃勃之于取秦料宋,何其明也!身肉未寒,子昌及定先后就俘。其于防魏,何闇也!所以然者,定倾与人,节事与地,持盈与天。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骄,劳而不矜其功。苟非其人,鲜能终守,况勃勃之凶残乎?故曰天之所弃必“近其小喜,远其大忧”也。然乞伏部著于纥干,盛于述延。至其孙司繁,降苻,国稍微矣。坚使镇勇士川,部众复集。国仁,固繁子也。为坚前将军,会坚寇晋,因而逞乱。乾归,固仁弟也。秦登封以梁王,卒杀。其嗣炽磐,固归子也。尤而效之,岂惟二负,且世叛矣。赫连勃勃,刘卫辰子也。卫辰,本匈奴大人务桓子,杀侄自立,叛代叛秦,后秦封为河西王,魏圭灭之。勃勃奔秦,秦兴宠遇,卒并其众,兼取秦地。其改刘为赫连者,耻祖姓从母,冀徽赫与天连也。赫连之世,叛如乞伏,而暴横尤甚。夏之强盛过西秦,而祚命尤促。其兴骤,其丧亦骤。其叛同,其亡亦同。予之合纪秦、夏也,以此也。
东晋偏安江左日,天光分裂万胡喧。
西秦朔夏尤凶狡,鸱张夺攘恣狂奔。
称王称帝随鞭举,为雨为云覆手翻。
败枋久挫桓温锐,开汴仍回刘裕辕。
咸殿室家畴复问,十陵坟墓也徒言。
真人反在代恒北,乞伏尝思夷谶存。
已弃姚苻依拓跋,岂知伏莽丧穷猿。
从此赫连誇铁伐,真成夏裔表雄藩。
尽收秦土宁思旧,幸获长安遂窃尊。
左弓右剑民如鹿,身死宗夷子亦豚。
朝宋服凉皆呓语,果然招魏入东门(夏作统万城四门,东曰招魏,南曰朝宋,西曰服凉,北曰平朔。)。
安得坚墙供厉斧,但馀绮绣委台园。
苛蓝山上新挥涕,统万城中漫触藩。
定昌暮末如相遇,应尤父祖累儿孙。
吾欲高呼诸众丑,休将家族换中原。
犬兔俱驰终并殒,豕蛇相啖复交吞。
天之所骄天自绝,人之所畏人必掀。
长城早向阴山界,尔物终依玉塞骞。
实祸虚名成底事,高田吐谷总伤魂。
临照千年归日月,倒悬谁许作乾坤。
边词 其九 明末清初 · 屈大均
五言律诗 押元韵
伊昔临洮战,几擒吐谷浑。
将军频失道,天子不垂恩。
豺虎无声过,城池几处存。
空馀青海月,长照黑山魂。
秋夜有怀胡苍恒宪副作长歌寄之 明末清初 · 宋琬
出处:安雅堂诗
故人昔领岷山节,十日书来犹恨缺。
故人归卧嵩阳岑,相思千里无好音。
忆在秦亭酌君酒,觌面方新闻声久。
百杯以后捋紫髯,片语相要成白首。
壮哉君侯力如虎,曾将䌽笔题鹦鹉。
面缚辕门吐谷浑,氐种讴歌羌女舞。
去秋八月蒹葭时,飞筒寄我仇池诗。
开卷如闻十九泉,淙淙幽壑寒流澌。
一朝长啸拂衣去,巾车东指咸阳路。
人向柴桑五柳村,门临少室三花树。
边人遮道苦死留,惟我知君此举诚良谋。
携我绿玉樽,揽君白豹裘。
纵辔隗嚣之故垒,振衣数奇飞将之荒丘。
古来贤豪轗轲尚如此,吾辈肮脏之骨难封侯。
醉看吴钩辞上马,北风吹泪雪满野。
临岐握手莫相忘,归雁城边结莲社。
社中鸥鹭应相待,惭余尚是浮沉者。
君不见向子平,裹粮五岳称逃名。
当年若无禽庆相周旋,空山吊影徒茕茕。
我今何为滞西陇,一官偃蹇同雕俑。
恋栈终年违素心,急流千丈输君勇。
卜宅将从王粲居,载酒同浇刘伶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