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
诗文库
韵补序乾道四年四月 南宋 · 徐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七一
吴才老棫与蒇为同里,有连其祖,后家同安
才老宣和六年进士第,尝召试馆职不就,除太常丞
时宰,斥通判泉州
绍兴戊辰岁,蒇寓莆阳才老所从造官识之。
长鬣丰颊,危冠大带,进止閒暇,中和温厚之气,睟然见于色,仁义道德之旨,蔼然形于言。
蒇退而叹曰:「古所谓君子儒者,非斯人邪」?
才老从容为蒇言:「擢第后数年,不求官,筑室三间,中设夫子像,古书陈前,谢外事,凝神静虑,以味古训。
是身侃侃然,常若游洙泗间而揖逊乎圣贤之前后也」。
则其言貌之可敬爱,固有所自哉。
佐泉著能名,刚直而有谋,明恕而能断。
悍卒谋乱,一郡汹汹大恐。
才老命戮数人,立定,盖出于谈笑也。
其评论古人贤否优劣,如与之并时,率能察其蕴奥。
平生多著书,若《书裨传》、《诗补音》、《论语指掌考异续解》、《楚词释音》、《韵补》,皆渊原精确,而歉然不敢自矜,曰裨、曰补、曰续云者,其谦可见矣。
自《补音》之书成,然后三百篇始得为诗。
从而考古铭箴、诵歌、谣谚之类,莫不字顺音叶。
而腐儒之言曰:「《补音》所据,多出于《诗》后。
殆后人因《诗》以为韵,不当以是韵《诗》也」。
殊不知音韵之正本诸字之谐声,有不可易者。
如「霾」为「亡皆切」,而当为「陵之切」者,由其以狸得声。
「浼」为「每罪切」,而当为「美辨切」者,由其以免得声。
「有」为「云九切」,而贿、痏、洧、鲔皆以有得声,则当为「羽轨切」矣。
「皮」为「蒲麋切」,而波、坡、颇、跛皆以皮得声,则当为「蒲禾切」矣。
又如「服」之为「房六切」,其见于《诗》者凡十有六,皆当为「蒲北切」,而无与「房六」叶者。
「友」之为「云九切」,其见于《诗》者凡十有一,皆当作「羽轨切」,而无与「云九」叶者。
以是类推之,虽毋以它书为證可也,腐儒尚安用譊譊为?
《补音》引證初甚博,才老惧其繁重,不能行远,于是稍削去。
独于最古者、中古者、近古者各存三二条,其间或略远而举近,非有所不知也。
才老壬申岁出闽,别时谓蒇曰:「吾书后复增损,行遽不暇出,独藏旧书」。
又三年,蒇归,而才老死久矣。
访诸其家不获,仅得《论语续解》于延陵胡颖氏云。
乾道四年四月壬子武夷徐蒇书。
按:《韵补》卷首,音韵学丛书本。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四一,《经义考》卷一○五,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上,《皕宋楼藏书志》卷一六。
庚子应诏封事淳熙七年四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二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一、《古文集成》卷五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三、《朱子奏议》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四月二十一日宣教郎权发遣南康军事兼管内劝农事提辖本军界分诸铺递角、借绯臣朱熹谨斋沐奉疏,东向再拜,昧死献于皇帝陛下:臣伏睹三月九日陛下可议臣之奏,申敕监司郡守条具民间利病,悉以上闻,无有所隐。
臣以布衣诸生蒙被圣恩,待罪偏垒,乃获遭值仁圣求言愿治、不间疏远如此,其敢不悉心竭虑,以塞诏旨?
然臣尝病献言者不惟天下国家之大体,而毛举细故以为忠;
听言者不察天下国家之至计,而抉擿隐伏以为明,是以献言虽多而实无所益于人之国,听言虽广而实无以尽天下之美。
臣诚不佞,然不敢专以浅意小言仰奉明诏。
惟陛下幸于其大者垂听而审行之,则天下幸甚!
臣尝谓天下国家之大务莫大于恤民,而恤民之实在省赋,省赋之实在治军。
若夫治军省赋以为恤民之本,则又在夫人君正其心术以立纪纲而已矣。
董子所谓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盖谓此也。
夫民之不可不恤,不待智者而后能知,亦不待明者然后能言也。
然欲知其憔悴困穷之实,与其所以致此之由,则臣请以所领之郡推之,然后以次而及其所以施置之方焉。
臣谨按,南康为郡,土地瘠薄,生物不畅,水源乾浅,易得枯涸,人民稀少,谷贱农伤,固已为贫国矣。
而其赋税偏重,比之他处或相倍蓰。
民间虽复尽力耕种,所收之利或不足以了纳税赋,须至别作营求,乃可陪贴输官。
是以人无固志,生无定业,不肯尽力农桑,以为子孙久远之计。
幸遇丰年,则贱粜禾谷,以苟目前之安;
一有水旱,则扶老携幼,流移四出,视其田庐,无异逆旅之舍。
盖出郊而四望,则荒畴败屋,在处有之。
故臣自到任之初,即尝具奏,乞且将星子一县税钱特赐蠲减。
又尝具申提点坑冶司,乞为敷奏,将夏税所折木炭价钱量减分数。
其木炭钱已蒙圣慈曲赐开允,独减税事漕司相度,方上版曹
若得更蒙圣恩,特依所请,则一方憔悴困穷之民,自此庶几复有更生之望矣。
然以臣计之,郡之接境江、饶等州,土田瘠薄类此者,非一郡一县而已也;
税赋重大如此者,非一料一色而已也。
若不大为经理,深加隐恤,虽复时于其间少有纵舍,如以杯水救一车薪之火,恐亦未能大有所济,而剥肤椎髓之祸,必且愈深愈酷而不可救。
元气日耗,根本日伤,一旦不幸而有方数千里之水旱,则其横溃四出,将有不可如何者。
未知陛下何以处此?
此臣之所谓民之憔悴困穷而不可不恤者然也。
而臣所谓省赋理军者,请复为陛下言之。
夫有田则有租,为日久矣。
而今日民间特以税重为苦者,正缘二税之入,朝廷尽取以供军,而州县无复赢馀也。
夫二税之入尽以供军,则其物有常数,其时有常限,而又有贴纳水脚转输之费,州县皆不容有所宽缓而减免也。
州县既无赢馀以给官吏、养军兵,而朝廷发下离军归正等人又无纪极,支费日增,无所取办,则不免创于二税之外,别作名色,巧取于民。
且如纳米收耗,则自七斗八斗以至于一倍再倍而未止也。
豫借官物,则自一年二年以至三年四年而未止也。
此外又有月桩移用诸杂名额,抛卖乳香、科买军器、寄招军兵、打造铁甲之属,自版曹总所以至漕司,上下相承,递相促迫,今日追究人吏,明日取勘知通,官吏无所从出,不过一切取之于民耳。
盖不如是,无以补旧欠、支目前,虽明知其一旦发觉,违法抵罪,而不及顾也。
夫以罪及其身而不暇恤,尚何暇于民之恤乎?
以此观之,则今日民贫赋重,其所从来亦可知矣。
若不讨理军实而去其浮冗,则民力决不可宽。
然国家蹙处东南,恢复之勋未集,所以养兵而固圉者,常患其力之不足,则兵又未可以遽减。
窃意惟有选将吏、覈兵籍可以节军赀,开广屯田可以实军储,练习民兵可以益边备。
诚能行此三者,而又时出禁钱以续经用,民力庶几其可宽也。
将帅之选率皆膏粱騃子,厮役凡流,徒以趋走应对为能,苞苴结托为事,物望素轻,既不为军士所服,而其所以得此差遣,所费已是不赀。
以故到军之日,惟务裒敛刻剥,经营贾贩,百种搜罗,以偿债负。
偿债既足,则又别生希望,愈肆诛求。
盖上所以奉权贵而求升擢,下所以饰子女而快己私,皆于此乎取之。
至于招收简阅,训习抚摩,凡军中之急务,往往皆不暇及。
军士既已困于刻剥,苦于役使,而其有能者又不见优异,无能者或反见亲宠,怨怒郁积,无所伸诉,平时既皆悍然有不服之心,一旦缓急,何由可恃?
至于军中子弟亦有素习弓马、谙晓战阵者,例皆不肯就本军投募,而朝廷反为之分责州郡,枉费钱物,拖拽短小生疏无用之人,以补军额。
凡此数端,本末巨细,无不乖错。
而所谓将帅者私欲饱满,钻研有效,则又可以束装问涂而望他军之积以为己资矣。
故近岁以来,管军臣僚迁代之速,至有一岁而再易者。
是则不惟军中利病无由究知,冗兵浮食日益猥众,而此人之所盗窃破费与夫送故迎新,百色支用,已不知其几何矣。
至于总馈输之任者,亦皆负倚幽阴,交通贿赂,其所程督驱催东南数十州之脂膏骨髓,名为供军,而辇载以输于权倖之门者,不可以数计。
若乃屯田、民兵二事,又特为诞谩小人窃取官职之资,而未闻其有丝毫尺寸可见之效。
凡此数弊,天下之人孰不知之?
而任事之臣略不敢一言以告陛下,惟务迫趣州县,使之急征横赋,戕伐邦本。
而其所以欺陛下者,则曰如是而国可富,如是而兵可彊。
陛下亦闻其说之可喜,而未究其实,往往误加奖宠,畀以事权。
是以比年以来,此辈类皆高官厚禄,志满气得,而生民日益困苦,无复聊赖。
草茅有识之士相与私议窃叹,以为莫大之祸、必至之忧近在朝夕,顾独陛下未之知耳。
为今之计,欲讨军实以纾民力,则必尽反前之所为,然后乃可冀也。
盖授将印、委利权,一出于朝廷之公议,则可以绝苞苴请托之私。
务求忠勇沉毅、实经行阵、曾立劳效之人,则可以革轻授非才之弊。
无苞苴请托之私,则刻剥之风可革;
将得其人,则军士畏爱奋厉。
蒐阅以时,而窜名冗食者不得容于其间。
得人而久其任,则上下相安,缓急可恃,而又可以省送迎之费。
军之汰卒,与凡北来归正,添差任满之人,皆可归之屯田,使之与民杂耕而渐损其请给。
其有材勇事艺之人,则计其品秩而多与之田,因以为什伍之长,使教其人习于驰射击刺行伍之法。
罢去诸州招军之令,而募诸军子弟之骁勇者,别授以田,使隶尺籍,大抵令与见行屯田、民兵之法相为表里。
择老成忠实、通晓兵农之务者使领其事,付以重权,久其事任,毋贪小利,毋急近功,俟其果能渐省列屯坐食之兵,稍损州郡供军之数,然后议其课最,增秩而因任之。
如此十数年间,自然渐见功效。
若其功效未能遽见之间,而欲亟图所以纾州县民间目前之急者,则愿深诏主计将输之臣,且于见今桩积金谷绵绢数内,每岁量拨三二十万,视州郡之贫乏者,特与免起上供官物三五分而代其输。
向后军籍既覈,屯田既成,民兵既练,则上项量拨之数可以渐减,而州郡免起之数可以渐增。
州县事力既益宽舒,然后可以禁其苛敛,责以宽恤,岁课而时稽之,不惟去其加耗预借非法科敷之弊,又视其土之肥瘠、税之轻重而均减之,庶几穷困之民得保生业,无复流移漂荡之意。
所在旷土,亦当渐次有人开垦布种,而公上之赋亦当自然登足,次第增羡,不俟程督迫促而国真可富、兵真可彊矣。
此臣之所谓省赋治军之说然也。
至于所谓其本在于正心术以立纪纲者,则非臣职之所当及。
然天下万事之根本源流有在于是,虽欲避而不言,有不可得者。
且臣顷于隆兴初元误蒙召对,盖已略陈其梗概矣。
今请昧死复为陛下毕其说焉。
夫所谓纲者,犹网之有纲也;
所谓纪者,犹丝之有纪也。
网无纲则不能以自张,丝无纪则不能以自理。
故一家则有一家之纲纪,一国则有一国之纲纪。
若乃乡总于县,县总于州,州总于诸路,诸路总于台省台省总于宰相,而宰相兼统众职,以与天子相可否而出政令,此则天下之纲纪也。
然而纲纪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纲纪有所系而立。
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远小人,讲明义理之归,闭塞私邪之路,然后乃可得而正也。
古先圣王所以立师傅之官,设宾友之位,置谏诤之职,凡以先后纵臾,左右维持,惟恐此心顷刻之间或失其正而已。
原其所以然者,诚以天下之本在是,一有不正,则天下万事将无一物得其正者,故不得而不谨也。
今天下之事如前所陈,亦可见矣。
陛下欲恤民,则民生日蹙;
欲理财,则财用日匮;
欲治军,则军政日紊;
欲恢复土宇,则未能北向以取中原尺寸之土;
欲报雪雠耻,则未能系单于之颈而饮月氏之头也。
此其故何哉?
宰相台省、师傅、宾友、谏诤之臣皆失其职,而陛下所与亲密、所与谋议者,不过一二近习之臣也。
此一二小人者,上则蛊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悦于功利之卑说,不乐庄士之谠言而安于私亵之鄙态;
下则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无耻者,文武汇分,各入其门,所喜则阴为引援,擢寘清显,所恶则密行訾毁,公肆挤排。
交通货赂,则所盗者皆陛下之财;
命卿置将,则所窃者皆陛下之柄。
虽陛下所谓宰相师保、宾友、谏诤之臣,或反出入其门墙,承望其风旨。
其幸能自立者,亦不过龊龊自守,而未尝敢一言以斥之。
其甚畏公论者,乃略能惊逐其徒党之一二,既不能深有所伤,而终亦不敢明言,以捣其囊橐巢窟之所在。
势成威立,中外靡然向之,使陛下之号令黜陟不复出于朝廷而出于此一二人之门,名为陛下之独断,而实此一二人者阴执其柄。
盖其所坏,非独坏陛下之纲纪而已,乃并与陛下所以立纲纪者而坏之。
使天下之忠臣贤士深忧永叹,不乐其生,而贪利无耻、敢于为恶之人四面纷然攘袂而起,以求逞其所欲。
然则民又安可得而恤,财又安可得而理,军政何自而脩,土宇何自而复,而宗庙之雠耻,又何时而可雪耶?
臣诚至愚,不胜愤懑,因伏惟念自顷进对,得竭狂瞽,陛下不惟赦而不诛,其后十八年间,两蒙收召,五被除擢。
虽臣愚暗,自知无用于世,又为疾病忧患之所牵留,有不得祗拜恩命者,然陛下之知臣不为不深,怜臣不为不厚。
顾臣乃独畏懦藏缩,熟视天下之纲纪废乱、生灵困苦至于如此,而不能捐生出死,一为陛下言之,是陛下不负臣而臣负陛下也。
今者幸值圣明开广言路,而臣官守适在可言之数,于此而又不言,则臣之罪虽万死不足以自赎。
是以敢冒言之,伏惟陛下曲加容贷,留神省察,奋发刚断,一正宸心,斥远佞邪,建立纲纪,以幸四海困穷之民,则臣不胜大幸!
干冒斧钺,臣无任瞻天望圣、战慄俟命之
昧死再拜谨言。
〔贴黄〕本军管内去秋晚田旱损,去冬地震有声,臣已各具奏闻去讫。
是后一向阙雨,耕牛疫死。
今虽得雨,恐已后时,而牛死不止,势甚可虑。
伏乞睿照。
臣昨蒙赐对,面奉玉音,治天下当以正心诚意为本,常窃仰叹圣学高明,深达治本如此,天下安得不治?
比年以来,乃闻道路之言,妄谓陛下恶闻正心诚意之说,臣下当进对者,相告戒,以为语忌。
臣虽有以决知其不然,然窃深虑此语流传,上累圣德,下惑群听,伏望睿明更赐财幸。
乞蠲减漳州上供经总制额等钱状1190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九、《经济文衡》续集卷一一、《朱子奏议》卷一○、万历《漳州志》卷一○、《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一四○、二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漳州市
具位臣朱熹:伏睹本州昨准本路提刑司牒,准尚书省劄子,臣僚劄子:「陛下龙飞正位,施实德于民,比因臣下有请,诸州县经总制及月桩版帐钱悉议裁减。
然朝廷虽行蠲减,而州县之巧取于民者自若。
欲乞行下诸路提刑司应州县日前以经总制月桩版帐为名,巧作色目,科歛民钱以足额者,严行禁止,则朝廷所减为及民之实惠矣」。
四月二十一日,奉圣旨依。
及准安抚诸司牒,准尚书省劄子,臣僚上言:「蠲减之数,郡实私之,而县之督责于民者如故。
乞令诸路监司与州郡公心商议,缺乏县道如昆山常熟之类,宽融减放。
必不得已,则闻之朝廷,量与蠲减。
各限一季闻奏。
司则开具一路所当减之州,守臣则开具一州所当减之县,仍各要见所减名色钱数若干,庶几灼然,实惠及民」。
四月二十四日,奉圣旨依奏。
臣伏读前件两次所降指挥,有以仰见皇帝陛下盛德至仁,勤恤民隐,至于偏州下邑,亦无不欲其蒙被之泽者,甚大惠也。
然以臣所领一州四县观之,则虽无月桩一项之输,而诸色上供及经总制无额等钱,或全无窠名,或收不及额。
其间亦有州郡已为抱认代纳,而诸县犹或不免违法科罚,以足其数者。
就中漳浦一县,缺乏狼狈尤不可言。
窃意昆山常熟之类,其窘未必至于此也。
今者本州虽蒙圣恩蠲免经总制额一千贯省,然诸县日前此色官钱除实收外,所欠常数千缗,以郡计之,则又不啻二万馀贯
今者所减虽已不为不多,然逐县所得,在欠数中仅及二十馀分之一。
若以此故,便欲禁其科罚,犹恐尚为虚文,况欲遽见其所减放名色之若干乎?
至于诸色上供全无指拟,则前此又未尝有以闻者。
州县官吏以此二弊,私忧窃叹,以为不知何时可免斯苦。
今者乃幸遭遇仁圣,忧勤悯恻,至于如此,而臣于此时适叨委寄,得与一季开具闻奏之列,若不能罄竭所闻,以称明诏,则臣虽死,且有馀罪。
臣窃计度本州财计以及诸县,所无者固无可言,所有者,名色亦多不正,其为曲折,固未易以一言尽。
今若得蒙圣慈且将州县所认折茶钱、罢科荔枝龙眼乾钱、抱认丰国监铸不足铅本钱七千六十四及近年通判赵不敌所增经总制无额钱四千七百五十四特赐蠲减,则诸县事力庶几稍可支持,而日前科罚之弊亦可渐行禁戢。
但欲便见其所减之名色钱,则恐朝廷所为蠲减之数实未为多,未容责效如此之速。
臣谨具条画前件所陈两项利害如后,须至奏闻者。
一、臣契勘本州上供钱物一岁之数通及四万馀贯,除一万七千馀贯买银五千两解发,又有大礼年分银一千两,该钱三千五百馀贯,不在常年解发数内外,一项折茶钱七千,一项罢科龙眼荔枝乾钱四千,系逐年尚书户部崇宁大观上供钱物格符下桩办。
又一项名为抱认建宁府丰国监铸不足铅本钱,其数亦一万六千,虽无省符行下,然逐年登带省司帐状,不可分文违欠。
三色总计二万三千馀贯,是皆无复根原来历之可考,亦无户眼窠名之可催。
从前只是本州多方那兑,一岁仅能趱得一万二千钱起发,而其馀一万一千四十,则以敷下诸县,措置解补。
向来州郡费出有经,县道亦有宽馀,可以桩办,以故移东补西,未觉败缺。
近年以来,州郡增添寄居、待缺、宗子、孤遗、养老、归正等官,岁所支钱比之往时日有增广,以此州郡窘匮而县道急迫,日以益甚,无复赢馀可以补趁。
虽于绍兴乾道年中两次蒙朝廷将上件三色上供钱尽数拨下本州,应副左翼军口食马料及忠顺官驿料支遣,其钱虽不起发,然皆是逐月掯定之数,期限促迫,尤不可缓。
而县道所解,往往愆期。
至乾道五年漳浦一县趁办不行,州郡不免将其所认钱数减下三千九百七十六,州郡自行抱认,于是本州桩办之数遂成一万五千九百七十六,而诸县所敷,犹各不减二千馀贯,合三县共为七千六十四
县道既无赢馀可积,又无窠名可催,官吏且欲避免一时州郡督责,则不过因民之诉讼而科罚之,甚则诱人以告讦而胁取之。
州郡闻知,稍行禁约,则诸县便以藉口,不肯留心趁办,州郡不免又将别色官钱那兑补足。
为州郡者惮其如此,则遂一切听其所为,不复何问。
不唯非理违法,妄取民财之可罪,而民之负冤苦而诉于官司者,皆无自而得其平矣。
前后守臣不知其几,目击此弊,能不动心?
顾以数目浩大,别无计策可以斡旋,朝廷又无蠲减之意,是以不敢遽然有请。
今幸议臣建白,圣明开纳,许为蠲减,而臣独幸得遭此时,其敢不以实闻而力请之乎?
然上供钱内所有二万馀贯买银之数,臣固不敢轻议。
其三色钱内,本州桩办一万五千九百七十六贯之数,臣亦未敢有请。
故前所奏,只乞圣慈明诏有司,且将诸县所敷七千六十四特赐除罢,却于本州合发别项朝廷钱内照数截拨,添揍应副前项左翼军、忠顺官等支遣,则庶几州粗有以恤县,县粗有以恤民,而海隅苍生、茕独鳏寡,亦可以少被圣主发政施仁之泽矣。
一、臣契勘经总制钱不当立额,不待知者而后知也。
盖其出于仓库出纳、田宅契券之所收者,虽可约计其大概,然财计有时而亏盈,物价有时而高下,则其数已有不可得而准者。
又况所谓无额钱者,元无一定窠名可以桩办,其多少不可得而预知。
故其创立之初,直以无额名之,则其不当立额也,虽至愚亦知之矣。
而比年以来,悉皆立额比较。
盖缘绍兴十九年中推行经界,人户多有白契,不堪照用,争出投印,致得当年经总制钱所收增羡,遂有无状小人献此残贼之计。
一时朝廷既为所误,而其流毒至今未已。
此本州经制之额所以至于二万四千六百五十一者,盖以绍兴二十三年之数为准也。
总制之额所以至于五万五千六百七者,盖以绍兴二十八年之数为准也。
然此其所以为准者,又非当年自然收到之实数,皆是后来督责追补之虚额。
而一时朝廷决意施行,官吏不敢争执,遂以至今,逐年收趁不上,常亏一二万
至于无额之额,则立法以来,只以递年为额,为钱不过五千三百一十二而已。
隆兴二年通判赵不敌者妄意希赏,创立北溪税场,于数十里外远收竹木之税,又于买纳上供银宝收回出剩价钱,多方督迫,趱得四千七百五十四,以充其数,于是无额之额遂增至一万六十六
递年收趁不上,所亏亦不下六七千
州县无计可为,则亦兑那科罚,如前项所以趁办上供之术而已。
而又重以守倅皆有磨勘之赏,下吏相与希意迎合,故其督责无艺,冒昧不顾,又非别色官钱之比。
使仁人君子坐视民之狼狈而不知所以为策,亦有年矣。
今幸外廷之议偶及于此,得与诸州例蒙蠲减。
而本州不幸独以递年发足之故,所减不及百分之一。
此盖任事者未知递年所以不曾拖欠,正以官吏无状,避罪希赏,不能仰体圣朝爱民厚下之本意,不顾郡计之盈虚,民情之苦乐,既已增立虚额于前,而又强为登足于后也。
且其所取之数若彼其多,所减之数如此其少,分之诸县,至有仅得五十千者。
是曾不足以当其平日所罚中人一家之数,而论者遽欲责其尽除日前科罚之弊,又望其便见蠲减名色若干之实,其亦难矣。
故臣前所奏,欲乞圣慈且将近年通判赵不敌所增四千七百五十四者特赐蠲减,庶几州县稍稍有以相恤,百姓不至大段受害。
至于此钱不当立额之本末,则臣昨因赐对,尝获面陈。
伏蒙至尊寿皇圣帝深加奖纳,然臣于是时寻即去国,以故不闻有所施行。
今亦未敢出位犯分,辄有所陈,但望圣慈博采群议,更加详酌,拔本塞原,以幸天下,臣不胜大愿。
右件如前,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到任之初,刷具本州逐年起发经总制及无额钱数实收之数,极多不过七万五千贯,而补发之数多至二万五千馀贯
其补发者,并是州司兑那发纳,以故昨来版曹比较岁额无欠。
而议者不知其然,便为本州事力有馀,不肯多与蠲减。
然考累年以来实收之数日少而代纳之数日多,亦足以见州郡事力日就空竭,加以数年,恐亦无以为州,而自为昆山常熟之不暇,固不能有以恤其县,而县之不恤其民,将益甚于今日矣。
臣不敢以此繁碎浼渎圣聪,谨已别具细数单状申尚书省
如蒙圣慈哀怜,特赐宣索,除依今来所乞减下无额钱数外,更令有司于淳熙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减无额数内,将经总制两项正钱比仿他州所欠分数再与蠲减,不胜幸甚。
程氏遗书附录后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五、《二程遗书》卷首、《二程语录》卷末、乾隆《河南府志》卷八○、乾隆《重修洛阳县志》卷一三
右《附录》一卷,《明道先生行状》之属凡八篇,《伊川先生祭文》一篇,奏状一篇,皆其本文,无可议者。
伊川行事本末,当时无所论著。
尝窃取《实录》所书,文集、《内》、《外书》所载,与凡他书之可證者,次其后先,以为年谱。
既不敢以意形容,又不能保无谬误,故于每事之下各系其所从得者,今亦辄取以著于篇,合为一卷,以附于二十五篇之后。
呜呼!
学者察言以求其心,考迹以观其用,而有以自得之,则斯道之传也其庶几乎。
乾道四年岁在著雍困敦夏四月壬子新安朱熹谨记。
建康府明道先生1176年4月21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八、《景定建康志》卷三一、《方舆胜览》卷一四、乾隆《江南通志》卷三七、乾隆《上元县志》卷二六、《程子年谱》卷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一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婺源县
资政殿大学士建安刘公珙居守建康明年春二月,始立明道先生之祠于学,而以书走新安婺源,抵熹曰:「吾少读程氏书,则已知先生之道学德行实继传之统。
顾学之虽不能至,而心乡往之。
及来此邦,属邑有上元者,先生少日宦游处也。
考之书记,均田塞堤,及民之政为多;
脯龙折竿,教民之意亦备。
然问诸故老以稽其实,则兵革变故之馀,风声气俗盖已无复有传者矣。
始至慨然,即欲奉祠,以致吾意,使此邦之为士者有以兴于其学,为吏者有以法于其治,为民者有以不忘于其德。
不幸岁适大侵,救饥之事方急,于今乃克成其志。
以吾子之尝诵其诗而读其书也,故愿请文以记之」。
既而府学教授孙君某、沈君某亦以书来,申致公意,且具道公始之所以焦劳而未及,与今之所以暇豫而得为者,其语详焉。
熹发书,喟然仰而叹曰:「尊贤尚德,公之志则美矣。
既富而教,公之政则得矣。
属笔于我,公之意则勤矣。
虽然,先生之学自其大者而言之,则其所谓考诸前圣而不谬,百世以俟后圣而不惑者,盖不待言而喻。
自其小者而言之,则上元之政,于先生之远者大者又惧其未足以称扬也,吾何言哉」?
于是伏而思之,先生之学固高且远矣,然其教人之法,必自致知、正心、诚意至于治国平天下,洒埽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而尝病世之学者舍近求远,处下窥高,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焉,则世之徒悦其大者,有所不察也。
上元之政诚若狭而近矣,然其言有曰:「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则其中之所存者,又乌得以大小而议之哉?
区区不敏,窃愿以是承公之命,庶几于公之志、先生之学两有补焉。
又惟公之忠言大虑既已效于朝廷,今虽在外,而其所以救菑弭患者又如此其汲汲也,则于先生之所存,必有深感而默契于中者矣。
其祠之也,岂独以致其尊贤尚德之意,使民不忘而已哉!
若夫推公之志而以先生之所以教者教其人,使之从事于为己爱人之实而无虚言躐等之弊,是则孙、沈二君之任也欤。
二君勉旃,熹于是其有望焉耳矣。
淳熙三年夏四月丙申新安朱熹记。
申使府隆兴元年正月 南宋 · 张㳬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九五、《宋人佚简》第五册
右文林郎舒州司理参军张㳬照会。
先准尚书省劄子,差充前件差遣,于绍兴三十年四月二十二日到任,交割职事管干,合至隆兴元年□□二十一日任满。
已行关升,于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承邸报,拟差充宣州旌德县窠阙□□有替官,已准省符差下右从政郎高世选,见在越州寄居。
欲乞台旨下案移文,催促本官前来之任,须至申者。
右谨具申使府,伏乞台旨施行,谨状。
隆兴元年正月日,右文林郎舒州司理参军张㳬
高邮知军芍药一枝五花三绝 其三 南宋 · 周孚
七言绝句 押微韵
泾川游女汉宫妃,压倒渠侬金带围。
吾府只今虚席在,栈羊酾酒送公归(自注:五月同州牡丹一枝三花,夏文庄公集云。今岁四月二十一日芒种。金带围,芍药名,事见《后山谈丛》。)
李氏易传跋乾道二年四月 南宋 · 鲜于侃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七、《皕宋楼藏书志》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七、《周易集解》附(毛氏汲古阁刻津逮秘书本)
李鼎祚以《易》学显名于唐,方其进《平胡论》,预察胡人叛亡日时,无毫釐差,象数精深盖如此。
而所注《周易》全经,世罕传焉。
鼎祚,资人也。
为其州,因斥学粮之馀,镂板藏之学官,俾后之士因以知前贤通经学古,其用力盖非苟而已。
学录贡进士谢诲、学正新郪县尉侯天麟校雠,教授眉山史似董其事。
乾道二年四月甲午郡守唐安鲜于侃书。
东莱公家传乾道间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四、《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四
吕氏系出神农,受氏虞、夏之间,更商、周、秦、汉、魏、晋,下逮隋、唐,或封或绝。
五代之际,始号其族为三院
河南者,本后唐户部侍郎梦奇;
幽州者,本兵部侍郎琦;
汲郡者,本周户部侍郎咸休。
其昭穆疏戚,世远轶其谱,而河南者祖为最盛。
河南之吕,入国朝有为起居郎泗州者曰龟图,生蒙正,相太宗、真宗谥文穆
起居之弟曰龟祥,尝为殿中丞、知寿州
寿州蒙亨,终大理寺丞
寺丞生夷简,三相仁宗,与文穆仍以公开号于许,册拜太尉就第,薨,谥文靖,配享仁宗廷。
文靖公有子五,而二至相辅。
公弼,事英宗神宗,为枢密使谥惠穆
公著,事神宗、哲宗,历枢密副使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司空、平章军国事申国公谥正献
盖其自献公而上,勋德行治皆在太史氏。
正献公三子,伯曰希哲,以经入侍哲宗崇政殿,封荥阳子,是实生公,用公贵,赠太子太保
公讳好问,字舜徒荥阳公之冢子也。
生数年,以门功守将作监主簿
委己于学,髫嬉童习,不屏而绝。
范蜀公镇与正献公兄弟交,公幼拜蜀公于堂,唯诺进趋无违礼,蜀公慰纳甚备,待之如成人。
吴侍讲安诗至伉简,少许可,每见公辄自失,叹曰:「吕氏有子矣」。
稍长,学益成,行益修,诸公长者皆折辈行从公游。
初监在京杂卖场正献公当国,在事者以公亲宰相孙,阔其条约,不以簿领累公。
公愈益自厉,日夜治文书,若有程督之者。
哲宗皇帝宣仁圣烈皇后听政,以朴素先天下,四方贡献一归之有司斥卖,以佐经费。
吏或下其估以自私,公独漠然如不见,终秩未尝售一物。
正献公薨,天子加恩诸孙,将擢公寺监丞,公固辞,推以与从父兄。
徙监金耀门文书库,职閒无事,公所也,始得大肆力于经术,忘晦明寒暑之变。
当是时,正献公宾客半朝廷,争欲致公。
稍自降屈,出一语则跻台躐省唯自择。
公深自晦匿,日与硕师鸿生讲道穷巷中,未尝挂谒刺于权门之籍,时论归其靖退。
真州春料船场。
党事起,荥阳公谪和州,公自免归。
徽宗皇帝即位,号召耆艾皆集阙下,荥阳公入为秘书少监,公以便亲监在京绫锦院
崇宁初,权臣修元祐之怨,治党锢甚急,群谴辈黜,廷中为空。
于是荥阳公废居宿州,公亦以元祐子弟例不得至京师,两监东岳庙,客于宿者七年。
正献公,悉廪赐以振宗族,无留赀,其后再更党祸,家愈窭,或日旰灶薪不属。
公上奉二亲,下任数百指之责,从容养志,奏甘毳,虞颜色,米盐之问,不至寝门,而家人亦化公德,怡怡然忘其贫。
复调真州春料船场,司扬州仪曹事。
扬据南北冲,贤士大夫,舟车上下,必过公而拜荥阳公于堂。
杨侍郎时中立、陈右司瓘莹中,每过扬与公语,连日夜不厌,所言皆经世大略。
扬帅蔡卞自知不为公论所右,欲扳善类自解,待公特异,拜疏荐公于朝。
公以礼自持,终不得而亲。
久之,自扬得政,同府掾属拔擢略尽,独公滞于故官。
遣其党榜公以利,曰:「子少答我公,即坐阶显列矣」。
公笑不应。
遭内外艰,终制,无复仕进意,客颍昌阳翟者又十二年。
卷道环堵,閟光韬华,嗒焉与世忘,然誉望日尊,贤临一时。
宣和之季,故老踵相蹑下世,独公与杨公中立无恙。
诸儒为之语曰:「南有杨中立,北有吕舜徒」。
盖天下倚以任此道者唯二公云。
未几,女真犯边,徽祖传位皇太子,是为钦宗皇帝
靖康元年正月,虏骑薄都城,乞盟而归。
天子锐欲更置天下事,寤寐畯良,近臣交口荐公。
钦宗闻公名,趣召公,驿书道相及,未至,除左司谏谏议大夫,赐进士出身
间两月,擢御史中丞
徽宗前内禅之二日,下哀痛诏,解散党禁,削除新法,尽复祖宗之故。
郡国宣布诏书,听者至感泣。
蔡京持权馀二十年,党戚根据内外,皆害其事莫肯行。
钦宗虽屡敕有司亟如诏,阳应而阴不随,毛举一二事以塞责,名更张而大抵犹蔡氏之旧。
公首为上言:「太上皇之诏,之利害,政之阙失,无不备载,纵使直言之士伸纸执笔,得尽其言,亦无以过于此矣。
今陛下虽有奉诏之名,而未有行诏之实,愿陛下书太上皇之诏置于几间,一一行之,所以安宗、定中国、却夷狄之策,在此而已」。
又言:「陛下宵衣旰食,有求治之意,发号施令,有求治之言,逮今半年,所谓意者终未能行,所谓言者终未能副,盖左右前后之人不能推广盛德,而陛下失于容养,不能成之以刚也。
臣将见陛下淳厚之德,变为颓靡之风矣」。
又言:「陛下自即位以来,欲复祖宗之法,然左右前后率多阴谋沮格,必欲不行。
名为罢蔡京之法度,而今所行者实蔡京之法度也。
名为去童贯之军政,而今所用者实童贯之军政也。
何以言之?
祖宗之法既未复,而所改所罢者何事?
斯民何以至今不被陛下之德泽也?
陛下若不革等所为,销等所引,恐无由可致太平」。
钦宗甚乡纳。
公新从下土来,以孤身遍犯众怨,深探用事者包藏蒙蔽顾望之情,披抉囊橐,为上索言之。
小人自知情得,皆异目视公。
勇不自恤,奋笔益力。
累疏蔡京之恶,投之海外;
且请摘朋附之尤者,黜以厉其馀;
建白收王安石王爵,以定名分;
神宗配享,以判忠邪;
褒表江公望张庭坚任伯雨龚夬,以开谏争;
刊青苗敛散之令,以纾民力;
湔元符上书之谴,以起士气。
章前后数十上,钦宗数对辅臣称公论事有体。
尝奏事,直尚食进膳,时公请退,钦宗固留公毕其说,漏下数刻乃罢。
其命公为中执法,谕曰:「朕夜阅班簿,廷臣无出卿右者,且以卿元祐子孙,使天下知朕好恶」。
眷瞩日隆,恩意礼秩,群臣莫敢望,媢忌者寖多。
女真释都城之围也,大臣意其不能再举,武备益弛,军书边遽,犹袭承平故态,旬稽月留,不得决语。
公拜言职之六日,即言:「昨虏在阙,要盟劫质,志满气盈而归,益有轻中国心。
秋冬之间,草枯马肥,能保其不倾国再来乎?
然则禦敌之备,在今三数月之间而已。
日月如此之迫,寇敌如此之大,当速讲求,以备不虞」。
又言:「边事经画,晷刻可办者,率皆旬月不见设施,臣僚奏请皆不行下。
今胡虏复有深入之意,而区处未有大异于前日,此臣之所深惧也」。
,虏骑骎骎南下,大臣不知所出,遣使讲解,冠盖属路不绝。
虏外相应答,而攻城略地自如,告急者日三四至。
诸将以和议,皆闭壁不敢前。
进言:「所谓讲和不进兵者,彼当顿兵境上,不敢相侵,然后朝廷亦勿进兵可也。
彼既欲和而攻我不已,今日破一城,明日破一县,朝廷犹执议和之说,不谋进兵遣将,臣恐比至得和,河北诸城遍被其害矣。
今日之计,和与不和,皆当为备,有备无患」。
守禦之策甚悉。
如论防河,非选将练卒,仓猝必不可倚;
厚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
列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城
皆见抑厌不省。
居无何,虏陷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大臣狐疑,相杖以议和为解,不为出师。
公率台属请对争之,劾大臣巽懦误国,词指痛切。
大臣怒,请出公知袁州
上内嘉公忠而不得已于大臣,下迁公吏部侍郎
既而虏骑临河,并河诸屯,鼓声鸟兽散,无北向发一矢者。
虏径渡,遂垒都城下。
钦宗悔不用公言,进公兵部尚书
闰十一月丙辰都城失守,钦宗召公入禁中,公昼夜不去上侧。
军民数万欢噪,斧左掖门求见上,从上御楼谕遣,乃散。
卫士长蒋宣帅其徒数百,露刃升祥曦殿,邀乘舆犯围西出,左右奔窜,独公与孙公傅梅公执礼侍上。
蒋宣大声曰:「前日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致国家如此」!
孙公诃止之,宣以语侵孙公。
公徐晓之曰:「汝数百人忘家族,冒重围,卫上以出,可谓忠义。
然乘舆将驾,当相与物道途,载糗粻,具屝屦,无阙而后动」。
宣诎服曰:「尚书真知军情」。
麾其徒退。
卫士桀骜怙乱,至坎宫垣,盗禁帑珠玉无所忌。
公议以禁卫单寡为名,召陕西将渠造以西兵五百补其阙。
造以兵入,卫士皆迎自戢,潜弃珠玉沟渎,或瘗墙阴,殿中复肃。
辛酉钦宗幸虏营,公实从。
十二月癸亥钦宗至自虏营。
靖康二年正月庚子钦宗再幸虏营,复从。
既驻跸,命公还都城拊。
既旬日,北狩之议,公悲愤废寝食,移有司请老。
孙公及签书枢密院张公叔夜交止曰:「此尚书求退耶?
傅辈与闻大政,国家至此,义当前死,公阖门不出,兴复之责将谁属」?
语未卒,公泣数行下曰:「某家世辅相,非爱死而后国家,恐能薄,祗取辱耳。
二公命我以义,我敢不听?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二月丁卯徽宗皇帝幸虏营。
壬申,张公、孙公将之虏营,与公诀别南薰门,恸哭握手,相勉以忠义,哀动行路,观者莫能仰视。
是时二圣既幸虏营,太子诸王皆扈从无留者,独太上皇帝大元帅康王总戎朔方,内外隔绝,莫知元帅府所向,人心危惧。
公遣客蔡安中、省吏思聪潜求康邸姻戚,得韦渊、蒋帅愈,又得给使郭贵于民间,潜询行府次舍以俟虏间。
元祐皇后崇宁中复降居瑶华宫,谏省,具道本根所以诬罔状,请还位号。
钦宗竦然曰:「当即出制耶」!
曰:「钦圣后临朝,既命位号,以姑复妇,名正体顺。
崇宁诏书非道君雅意,徒迫于蔡京辈耳。
陛下视元祐皇后,伯母也。
今欲尊崇,不当下制,举钦圣已行之命足矣」。
钦宗然之。
初,还自虏营,意虏且退,急召近臣豫定赦文,公请首以复元祐皇后载于赦文。
属藁未布而虏情中变,钦宗再幸虏营矣。
后虽不克复,然久处外宫,名号不闻于虏,以是获安。
公深惟宗社之寄,独太上皇元祐皇后在日,图推奉之策。
虏既得志,其众皆思归,太宰张邦昌前使虏,为所质,挟与俱来,大酋粘罕辈欲捐河以南委之邦昌而去。
公素不与邦昌接,之忧甚,造邦昌所善吕勤,访其为人。
曰:「公毋庸忧,邦昌龊龊畏谨,懦人耳」。
阴自喜曰:「吾事其济乎」!
三月辛卯朔邦昌入居都省说之曰:「相公之入,为真欲立乎,抑姑塞虏意而徐改图乎」?
邦昌惊曰:「是何言也?
在朝士大夫,皆道君与上所擢,若邦昌果有此意,谁复见容」?
曰:「相公及此言,非唯宗庙社稷之福,亦相公家族之福也」。
因从容道虏中事。
邦昌曰:「邦昌粘罕军,谁何严急,环床皆甲卒,夜卧辗转,辄升床检校」。
公以言动之曰:「此虏情也,相公知中国人情所向乎?
今日人情,畏女真兵威耳,女真既去,复保人情如今日乎」?
邦昌变色曰:「然」。
曰:「女真言语不通,本不敢有意中国,特以契丹遗民雠夹攻之役,而燕人之被遣者,怨我纳之死地,合二憾以求逞于我,故纵臾女真以至于此。
大元帅在外,人心有系,元祐皇后在内,虏复不知,殆天力也。
相公虽勉塞虏意以纾难,盍亟定还政复宗庙社稷之计,则可转祸为福」。
邦昌曰:「此邦昌之心也」。
曰:「某所以不顾家族,首建此议者,以三世辅相,当以复赵氏为己任,愿相公毋与好利者谋,以乱视听」。
邦昌曰:「谨受教」。
公退而倾橐中装募勇士李进,持帛书走大元帅府
缒城径重围,为候者所遮,以善解说得免。
它日公复见邦昌曰:「相公权以济事,虽迫于彊虏,当微示人以意」。
邦昌曰:「奈何」?
曰:「省中非人臣所宜处,盍寓直殿卢。
晨出,毋令卫士侠陛。
虏所遗袍带,非戎人在傍,弛勿服。
车驾既未还,所下文书不当尚称圣旨」。
邦昌皆如公言。
邦昌又谓公曰:「舜徒贤德,众所推与,今日欲安宗社稷,非得公共事何以济」?
因请公摄门下省
公始不肯当,邦昌曰:「政府虚位,虏中遣腹心来据之,将奈何」?
公念肘腋间参以虏人,且败大事,遂不复辞。
亲党或谂公宜阖门勿出,曰:「某身为世臣,敢洁其身而忘国家大计乎」?
公虽摄门下省,止书兵部尚书衔,日治兵部事自如。
同列诮之,曰:「受命于上,不可改也」。
却奉禄不内,以兵部印封其券,至饘粥不继。
邻僧哀公之穷,丐米遗公,赖以少济。
徐秉哲亟请邦昌改年,曰不则虏酋必大见猜,公固争得已,然台省文移,畏虏不敢以靖康冠岁月,公不能禁。
兵部符檄,仍称靖康二年,诸公闻之,颇有效者。
吴幵莫俦邦昌见虏使于紫宸垂拱殿曰:「二殿乃正衙,其可耶」?
曰:「既权宜摄政,权宜御此殿,亦何伤」?
曰:「相公左右皆宫省久吏,骤见御正衙,必愤骇以为即真,变且不测」。
邦昌矍然而止。
王时雍议肆赦,公争之数日不能得。
曰:「赦书日行五百里,今号令不出一城,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将谁赦」?
邦昌笑曰:「俚语谓钱氏肆赦五百里外,恐入李王世界」。
曰:「钱氏犹有数州地,五代之际,非素有君臣之分,岂今比耶」?
邦昌悟,遽追其赦。
公乘间语邦昌曰:「天命人心皆归大元帅相公若先群议之未启,遣人推戴,则功无在相公右者。
若抚机不发,则他人将有其功,声大义而来讨,悔可追耶」?
邦昌曰:「非敢缓也,兵戈蔽道,将何涂之从」?
曰:「第预遣人,俾军民闻之,虽未克行,异时按遣人日月,犹可自明。
不然,岂惟相公不可自保,某辈家族亦岂可保耶」?
于是遣谢克家奉传国宝往大元帅行府
须虏退发,女真还师有期,邦昌将出别虏酋。
曰:「虏酋或留兵防卫,何以处之」?
邦昌曰:「恐不至此」。
曰:「不可不为之备,若留兵则动息为所胁制,释位还政之谋,皆不得展,社稷危矣,相公当以死争,逆顺之分,政在今日,相公其勉之」。
邦昌之虏营,粘罕果欲为邦昌置卫,邦昌力辞。
翌日,虏又遣高庆裔、王汭来道留兵事,公谓庆裔曰:「南北异宜,恐北兵不习风土,或不遵南方要束,必不相安」。
庆裔曰:「留一勃堇统之可也」。
曰:「时向热,勃堇贵人,假如万分一致疾,则南方负罪益深」。
庆裔曰:「诺。
吾军近在河北,有变驰一骑见报,则下铁骑相援矣」。
遂不复留兵。
四月庚辰朔,女真中军行;
辛酉,女真后军行;
壬戌,女真扫地军行。
公谓邦昌曰:「大事其可缓乎」?
或曰:「虏去未久,请俟踰年」。
公怒曰:「踰一日已惧其迟,倘城外推尊册立,则城中奈何」?
邦昌曰:「彭宠之事,安保其无?
舜徒所谓爱人以德者也」。
或曰:「虏若兵,公能禦之乎」?
曰:「女真纠合诸番,啖以中国之利,故为虏用。
今子女玉帛既厌其欲,各思反其巢穴,岂能劫而复南?
政使回戈,则死于宗社,处死有名。
茍犹豫不亟决,军民有变,吾属必为所鱼肉,遗臭万世矣」。
邦昌从公策,遣使诣大元帅府劝进,请元祐太后垂帘听政。
议已定,邦昌下书,乃尊后为宋太后
曰:「此事发端于予,若云宋太后,则人心疑惧矣,吾不可预其祸」。
亟在告卧家。
邦昌密使后侄孟忠厚持所上太后奏视曰:「前日未敢正名,出于畏偪,非敢中变也」。
起见邦昌,竟如初议。
甲子,元祐太后居延福宫。
乙丑,群臣见太后于延福宫。
太后泣,群臣亦泣。
太后曰:「岂意国家遂至于此,祖宗积德甚厚,康王仁孝刚勇,又何虑耶」?
戊辰,公趣邦昌归政太后邦昌欲俟明日
曰:「时不可失」。
遂以日晡集百官将校,谕以太后垂帘,迎大元帅入纂大统
己巳邦昌易服归太宰班,出次资善堂。
庚午,元祐太后自延福宫入拱宸门,御小殿垂帘听政。
公始议迎后,或以为无益。
之将就舆,都人初闻跸声,喜极,皆呜咽流涕。
涂经太庙,父老童稚,引首望庙垣,驩呼鼓舞,涛翻雷动,阗衢溢陌,异议者大诎服。
建炎元年五月庚寅朔大元帅康王皇帝位南京,大赦改元,太后降手书,以是日撤帘,命公奉手书诣行在所庆登宝位。
癸巳南都乙未赐对,上劳曰:「宗庙获全,皆卿之力也」。
尚书右丞,兼散秩中大夫封掖县男
公感慨知遇,为上深陈致乱之原,讲求故典,期以岁月,尽还祖宗之旧,录节义,拔滞淹,饬边备,大略粗举。
李丞相纲夙敬公,同在庙堂,相得甚驩。
士大夫之在围城者,李丞相概欲以叛逆罪之,曰:「王业艰难,政含垢纳污之,遽绳以峻法,惧者众矣。
围中士大夫责以不能死则可,若直谓之叛逆,彼岂无辞乎」?
李丞相意不厌,数遣其客胡珵要说公,区围城人为三等,以差行戮。
且曰:「必如是方可表公忠谊之节」。
公谓曰:「与君俱处城中,众以为可罪者才十许人耳,馀人本末,吾辈所共悉,宁可以叛逆加之耶」?
由是李丞相始不快公矣。
台谏多李丞相所厚,因论围城事,并以中公。
太上皇出手札付尚书曰:「吕某昨邦昌僭号之初,即募人赍帛书,具道京城内外之事。
金人南退,又遣人劝进。
考其心迹,与馀人不同,言官所不知,仰尚书省行下」。
公上章谢,且力求去,曰:「臣世受国恩,异于众人,亲受贤者之责,所以不避虏人灭族之祸,遣人冒围赍书于陛下,画谋奉迎。
向若虏人网罗得臣所遣之书,而臣之谋画万一泄露,臣之一身当如何,臣之家族当如何?
然则臣果爱死耶?
果不敢爱死耶?
臣之心迹,显然明白,臣今求退,乃其也,乃初心也。
臣犹自以为当去,况它人乎?
况言者乎」?
章连上至七八,太上皇虽重惜公去,而知公归志确不可夺,除资政殿学士宣州七月己酉也。
八月辛未,公入辞,赐茶便殿,敦谕温渥。
公下车之十日,剧贼张遇聚徒数万陷繁昌,势张甚,动摇江东
公治城壁,联保甲,远斥候,扼险隘,贼望风震詟,犬牙不入宣境。
明年,三拜疏请祠,诏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建炎三年冬祀,进封东莱郡侯
虏骑比岁大入,江湖间群盗蜂起,公避地转徙于筠、于连、于郴、于全、于,靡有定止。
绍兴元年七月丁酉,以疾薨于桂州,享年六十有八。
讣闻,诏赠五官,恤礼视常典有加。
八月壬申,藁葬于桂州城南之龙泉
子男五人:长本中,尝任中书舍人直学士院,终于左朝奉郎提举江州太平观
次揆中,终于郊社斋郎
次弸中,尝任驾部员外郎,终于右朝请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次用中,尝任兵部员外郎,终于右朝奉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
次忱中,尝任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终于右朝奉郎、知饶州
女一人,适右朝奉郎蔡兴宗
孙九人,曰大器、大伦、大猷、大凤、大阳大同麟、大虬、大兴。
曾孙十六人,曰祖谦祖仁俭、祖恕、祖重、宽、祖悫、平、祖新、祖节、祖宪、祖永、志、祖慈、义、祖忞。
而大凤、大阳、大同、大兴,皆蚤夭。
公体气高亮,音吐洪畅,衣冠甚严,顾盼煇如也。
平生经籍之外,无它嗜。
阳翟,年六十馀矣,犹自课诵五经,日终一帙。
晨起,环庭除讽咏,声琅然,虽少年有所不逮。
荥阳公道学为世宗,公蚤得其传,乐天知命,阨困湮郁,排抑诋挫,无入而不自得。
晚归朝廷,大变,两陷虏营,出入白刃间,左右喘汗无人色,公裕然如平时。
诸酋争前,问公康王驻军何地,曰:「名王贵人,在国门外犹且不知,况围城中耶」?
一酋怒目曰:「尚书祗为赵氏乎」?
曰:「家世辅相,实为赵氏」。
声泪俱堕。
梅尚书执礼陈侍郎知质程侍郎振给事扶,以括责金帛不惬虏意,骈首就僇,中书高舍人伯振微服匿里舍,为虏所族。
公正色抗对不少下,旁立者代公缩颈。
故事,诞节前期一月,即浮屠、老子祈祥。
会乾龙节,有司胁于虏,废不讲,公独往景德寺之宝胜、永庆院行礼。
是日虏使在馆,公不顾。
其在桂林,疾既革,资政刘公珏访公卧内,公与剧谈,慷慨忧国,言不及私。
迨至属纩,神闲气定,谈笑而终。
公于死生祸福之际盖如此。
靖康之难,含垢忍耻,以就大计,晚后出,不知前辈本末,或以病公,给事中胡公安国每为公辩,且录其语曰:「河间刘长历,丞相莘老之孙也,来见曰:『诸人事邦昌者,固不足论,独吕舜徒可惜』。
余曰:『舜徒固自不同,在围城中遣人以蜡弹致元帅,盖累朝辅相,身为世臣,同国休戚,必欲复赵氏社稷。
故偷生忍死伪楚之朝,斡正大事,诱导邦昌,使之归宰相班,劝进元帅,皆其力也。
微斯人,则邦昌外倚金贼为重,内有范琼之兵,王时雍冯澥李回等已为之用,师人不知世间有三纲,但云得邦昌救其死命,莫不德之。
占据都城,呼吸群小,亦大索处置。
使舜徒死节,第洁一身耳。
以此易彼,故宁受污辱以救大事』」。
四方士大夫闻公之薨,以文致奠纪公忠节者甚众。
御史中丞常公同则曰:「京师之祸,庙社倾隳。
公以一身,扶颠持危。
安刘之业,难之」。
丞相吕公颐浩、丞相秦公则曰:「二圣未归,公不敢死。
竭力戴上,以为天子」。
胡公世大儒,常公以风节,其言皆世所取信。
吕、秦二相亦身在兵间,熟当时事者也。
绍兴八年,公长子舍人以台劾罢,语犹及公。
第四子兵部疏其诬辨于朝,诏录送史馆,于是公之大节始明于世。
公之薨也,寇难未平,葬故有阙。
后二十四年,乃克改葬公于婺州武义县之明招山,实绍兴二十四年闰十二月己酉也。
惟公薨距今踰三纪,言论风旨浸不传于世,谨叙次终始藏于家,使子孙有考焉。
北行日录(下)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四、《攻愧集》卷一一二
乾道六年庚寅正月一日壬子,晴。
使副率三节官从望拜两宫,交贺礼毕,上马与馆伴同入贺。
由应天东门步入东廊幕次,中大安殿门九间,两傍行廊三间,为日华、月华门各三间,又行廊七间,两厢各三十间。
中起左右翔龙门,皆垂红缘帘。
庭中小井亭二,幕次与高丽使相邻,西夏使相对。
客省酒罢,巳初锦衣卫士又益以青锦袍五十馀人,列立大安门庭下,百官排班朝日。
太子为班首,四拜,约近三百馀人。
既罢,客省引使副由月华门随百官班入贺。
太子锦褥四,镇以银猊,出众班中立。
宰执亲王,次有十馀人,皆金带紫袍。
使副立西偏,肃与子澄亦在此列,意是以馆伴之故,不然郎官卿监不应如是之少也。
其后又有二百馀人。
预宴者,除亲王宰执四十馀人,馀皆贺毕先退。
讫事凡五十七拜,五次舞蹈,二十五拜。
初入班并三次上御酒,各再拜上寿罢,喝「与卿等同庆」。
又四拜。
劝寿酒两次,共四拜。
初登殿就坐致语。
宴罢,各两拜。
酒七行,第一行宣劝在坐,两拜。
第二第四第六行独劝使副,各两拜。
每宣劝必先离位而立,󲦤笏,受盏赴坐。
宴罢谢恩,拜于殿上,又拜舞于丹墀而退。
进御酒时却不起立,馀皆如本朝之仪。
卫士甲卒如入见时,殿下砌䃈两道,鎗子郎君紫衫幞头,执柱斧,佩弓矢刀剑,面殿分立,凡五十人。
闻柱斧中藏鎗刃,皆军官子弟也。
大安殿十一间,朵殿各五间,行廊各四间,东西廊各六十间。
中起二楼,各五间,左曰「广祐」,后对东宫门,右曰「弘福」。
后有数殿,以黄琉璃瓦结盖,号为金殿
闻是中宫,殿上铺大花毡,中一间又加以佛狸毯。
主座并茶床皆七宝为之,卓帏以珍珠结网,或云皆本朝故物。
卓前设青玉花六朵,看果用金垒子,高叠七层,皆瓜之属。
其次皆低钉细果,傍设玉壶以贮馀酒。
未至时,覆以真红绣衣。
既坐,八人皆公裳舁以前,分两翼却行以退。
榻前服玉带者八人,太子许王对坐,次二丞相,馀不知何人。
其后各金带者六人,使副与左右丞相对,在玉带之南,稍后。
自金带以下,皆用银器。
榻后照屏画龙如本朝,顶为大金龙盘其上,馀十间皆结罳,顶小拱,三层,皆以金为小龙,间置其中,曲折皆钉以绣额壁柱衣。
绣帏中各有龙,又有金香猊、金龙山各二。
露台三层,两傍各为曲水,石级十四,最上层中间又为涩道,亦覆以毡。
上寿酒时,太子独至涩道下,捧杯以进者三。
山棚起十一峰,号仁寿山,山下栽松,并装桃李各十馀株,大狮象各一,背负七宝,又以䌽索系棚之前,为小狮子二以蔽其杙。
弘福、广祐之前,又各为䌽楼三间,三节人宴东廊下,高丽使次之,西夏使与对。
二国三节人虽预宴,不拜于庭。
其馀廊屋皆垂黄沿帘,伏甲其下。
殿前都副点检完颜仲、乌古伦元忠二人各执柱斧,率其徒十人立御榻两傍,东西向。
榻后近侍八人,各执其物,终席不见宦者
每上国主酒,系宣徽使敬嗣晖等互进,以金托玳瑁碗贮食,却只覆以金扣红木浅子,令承应人率尔持进,其礼文不伦如此。
乐人大率学本朝,惟杖鼓色皆幞头,红锦帕首,鹅黄衣,紫裳,装束甚异。
乐声焦急,歌曲几如哀挽,应和者尤可怪笑。
宴罢归馆。
二日癸丑,晴。
张铉赐分食,徒单通赐酒果。
分食二盘,一盛大肉山,以生饰之,其中藏一羊头。
一盛食、糖糯粥、粟饭、仁饭,皆以布其上。
晚大风作。
三日甲寅,晴。
风益甚。
赴花宴于大安殿,大率如元日
加酒二行,五行后四䟆,国主先起,百官出就。
簪花剪䌽为之,惟栾枝甚异,或四或二,长二尺许,花为杂色,状如锦带,翘起幞头四角,后垂四枝。
是日风既暴狂,几不可行,花叶飘坠者往往有之
少顷六䟆,国主复坐。
又四行而罢。
是早见黄土罢道中,由左翔龙门应天中门,折而车向,知国主元日谒原庙云。
四日乙卯,晴,射弓宴。
张倬赐生饩,高赐宴,完颜高赐酒果,完颜仲雄押宴。
仲雄于进趋酬应一无所能,手有雕青细字,盖以射选借官而来。
射虽不能命中,而善于发矢,人多服之。
酒七行,各分位换窄衫束带,将出射,宰执右司张汝弼传语,问俘掳人事。
既退,使副及馆伴射弩,仲雄射弓。
射垛设庭下,上画火珠,夹以小飞鹤二,下画一䌽架,以承射帖,夹以大立鹤二。
绿竹数竿,帖上初为银碗五,每头二矢,少顷加四花二矢。
押宴、馆伴、国信使副、知閤五人以次执一矢,起揖以射,皆坐胡床
庭下分列锦衣金帽卫士五十人,乐人立其左,又卫士一人为押宴执弓矢,二人为馆伴过弩,一人端箭,二人立垛侧喝箭。
射每中,则面厅伛立,撒手报覆。
乐使喝打著,即乐作,否则以抬捺后手见晓。
初中时,先望阙拜赐,卫士以元矢穿所中银楪,引赐物过其前就坐,共饮。
胜者酬酢必遍,然后复射。
楪子重三两,中角花者随所中而得,中的者举九楪得之,以其一与喝箭者,初中亦如之。
使副拜赐之后,但欲成礼即已。
伴使志在于得,抵暮不肯休,屡谢止之,方已。
两厅过弩者各以二楪酬其劳,易衣就座,又二行而罢。
倬口宣云:「远将庆币,来会春朝。
方休徒御之劳,宜有饩牵之」。
云:「长途远届,使事告成。
将观射御之容,宜示宴私之宠」。
高云:「已成使事,将向归途。
宜有珍颁,以彰宠遇」。
五日丙辰,晴,入辞仁政殿。
客省茶酒既罢,引使副欲入,而閤副云:「合自下入辞」。
遂复回幕次,乃引三节人拜赐宣明门外,次引高丽西夏二使及使副至隔门外。
夏使已出,丽使方辞。
少俟,至丹墀下,面西立,俟通班面殿方拜,喝有敕,两拜,又喝衣带鞍马疋段等。
叉手左跪受,以赐目纳怀中,就一拜舞蹈,五拜,再喝酒食,又五拜,升露台。
少立,舍人两行,各三人,齐揖以入栏子内。
副使躬身,使少前拜,跪受书。
却行,与副使齐立,躬身俟传示讫,复退行三步,左下丹墀,再面殿立,躬身听喝好去。
由右而出,茶酒五行于馆,韩钢押伴。
六日丁巳,晴。
先发粗车行,使副率三节人同馆伴出至燕宾馆,赐宴。
完颜元酒果,完颜宗安押宴,仍差安德德裕送伴。
尽借回程,私觌泛送从之。
车马欲行,安德方呼其家人以细车般所得还家,如木绵之类,复载至汴京,滞留至晚方行。
燕山召公所封,秦灭燕,以为上谷郡
武王封尧后于蓟,即蓟县也。
二世时,韩广自立为燕王
项氏封臧荼高帝卢绾,皆都此。
太行、燕山大防山绵亘千里,隐然一都会。
金又以宫室侈大之,古所未有也。
又改曰「大兴府」,其守为尹。
车行六十里,更尽,宿良乡县
七日戊午,晴。
五更,车行八十里,涿州早食。
又六十里,宿定兴县
八日己未,晴。
五更,车行六十里,安肃军早食。
又四十里,宿保州
九日庚申,晴。
阴风,有雪意。
四更,车行七十里,望都县早食。
又行五十里。
道中看大龙、小龙,宿中山府
十日辛酉,晴。
四更,车行五十里,新乐县早食。
又行七十里,宿真定府
道傍老妪三四辈指曰:「此我大宋人也,我辈只见得这一次,在死也甘心」。
因相与泣下。
十一日壬戌,晴。
赐宴,张汝说口宣云:「复将使指,少憩中途。
宜示宴慈,以光行色」。
又云:「使命改辕,价藩弭节。
宜颁宠赐,增重皇华」。
同知真定尹田钟吉押宴。
十二日癸亥,晴。
三更,车行六十里,栾城易驴马。
三十里,饭赵州城角。
树上有芦席裹一人,云是强寇李住儿,自炀王时作梗,劫人妇女,以要财物。
至是以弓弦断,为弓手所捕。
挑脊筋挂树上,死矣。
直候支到赏给,方取下埋殡。
又六十里宿柏乡县,与去伪以马前行,再读光武碑。
十三日甲子四更,车行六十里,饭内丘县
天明雪作,至晚方止。
又四十五里,宿邢州,北门曰「拱德」。
十四日乙丑,霿子下,天明开霁。
四更,车行二十五里,至沙河县易驴马。
又三十五里,饭临洺镇。
食后,与去伪马行四十里,宿邯郸县
雪后尘清,尽见太行山色。
邑中沿街作灯洞,颇可观。
十五日丙寅,晴。
车行七十里,磁州早食,灯火尤盛。
出门粗车有折轴者,随使副乘马过漳河登车。
六十里至相州,使副复上马入城。
灯洞不如磁州之多,而工巧过之。
秦楼街尤繁华,自北门至南门,约七八里所,士女多靓妆拥观。
有食店挂一灯,上为胡羊,中横一瓠,下为经一卷。
河朔人语音以羹为经也。
宿城外安阳驿,把车人言去年十二月方差使一番,为年时被蒙子国炒。
旧时南畔用兵,尽般军器南京,今却般向北边去。
三月中般用牛三千头,般未尽间,被黄河水涨后且休。
问驴马价,云:「驴上等有直四十千者,马更高贵。
旧时家家有马,炀王南征尽刷去,不知几万万匹。
后来都是行归,而今又殃我等贵价买」。
问绢帛价,云:「好绢每疋二贯五百文,丝每两百五十文(并六十陌。)」。
又有云越王不平,其弟为储国主,曾以女小底十人赐之,逊谢不受,云:「他日生出孩儿来,亦无用处。
蒙古国作梗,太子自去边头议和,半年不决,又且归。
今又遣莫都统提兵去」。
子云:「我辈三四口,种少麻豆,足了得吃。
旧时见说厮杀都欢喜,而今只怕签起去,彼此休厮杀也好」。
又有云:「我见父母说生计人口都被他坏了,我辈只唤他做贼。
河南北钱物都般向里去,更存活不得」。
十六日丁卯,晴。
四更,车行三十六里,饭汤阴县
又七十五里,宿浚州
安德暮夜叩门送私觌。
十七日戊辰,晴,风。
三更,车行二十五里,三角路上换驴马,一路可入滑州
又四十五里,武城镇早饭。
马行至黄河,去程所行李固渡口以冰泮水深,柴路不可行。
又稍上三四里,先横过中潬上,入水牵挽数里,抛过南岸,待车船至方行。
循河至浮桥边扫岸,又行荒草陂泽中四十五里,宿胙城县
十八日己巳,晴。
三更,行四十五里,饭封丘
短墙为城,人烟牢落,便远不及河北
日未午,又行四十五里,抵东京
北郊青城侧亭子换马具衣冠。
所过柔远馆,但有断垣败屋。
顺常玄武二门,二门之间过五丈河菜市桥
门山巷口百王宫,乃炀王毬场,亲从第一指挥,旧日御龙直也。
由竹竿巷口斜街入第二门,土市,马行街,皇建院巷,德胜桥。
转太庙巷口东行,相国寺
出御街,历廊屋三十间,过榷货务
又廊屋七十间,中有小门,是国子监
前后御廊尚多,不知其数。
投西穿门,由旧路入驿。
十九日庚午,晴。
收银绢十疋两,赴宴。
完颜元赐宴酒果,南京路都运梁銶押宴。
宴罢,行四十五里,宿陈留县
二十日辛未,晴。
车行六十里,至雍丘县早饭。
临川驿又六十里,渐行汴河中,宿拱州襄陵驿。
城外客旅往来,人家颇多。
入城旧有桥,河流既断,筑堤以行。
子城内旧是州衙,今以屯军。
有三个千户,约有千二百人。
二十一日壬申,晴。
四更,车行六十里,饭宁陵县永宁驿。
又六十里,宿南京
甲士数十,甲马百夹道而陈。
城门去驿稍远,马如来时之数,而行甚疏,意屯军亦不甚多也。
是日日有四背气,又白虹贯日,日在壬癸,荆生言其应在北。
二十二日癸酉,晴。
四更,车行四十里,饭谷熟县
又三十五里,沙冈换驴。
又四十五里,宿下邑县会亭镇
二十三日甲戌,晴。
四更,车行七十里,饭亳州永城县
又六十里,宿柳子镇
闻有天使往山东签兵,人不肯从执,天使杀之。
二十四日乙亥,晴。
车行四十五里,饭宿州临涣县蕲泽镇早顿。
又四十五里宿宿州
汴河底多种麦
二十五日丙子,阴晴。
车行六十里,饭蕲县静安镇。
又六十里,宿灵壁
夜微雨,作即止。
二十六日丁丑,阴晴。
三更,车行八十里,饭虹县
又八十里,宿青阳镇驿。
二十七日戊寅,晴。
四更,车行八十里,饭临淮县
县即龟山塔及淮山,一行已不胜喜跃矣。
又六十里,宿泗州
临淮,即依淮西行。
二十八日己卯,晴。
先发递担粗车,即上马出城,使副入草馆。
同去伪先乘马至河岸,舟至,首见季舅、洪子度、唐季润及吕张吉来,收家问,喜极涕下。
顷之,俟行李装船了,却具衣冠入草馆,俟使副茶酒毕,辞送伴即行。
是日大风拍岸,良久方到盱眙
谒胡漕、龚守不值,见王御干,取所买物。
谯提辖、司马尚书伋、姜叔永、司马季闻、张伯淳皆往来交谒,后纲官属也。
宿淮岸。
二十九日庚辰,微雪。
早离盱眙,过龟山,以新制行淮。
大风不可进,宿淮岸,约去龟山数里。
三十日辛巳,微雪。
天明欲舟行,风又大作,力行而前。
过渎头数里,风正北,驾浪益急,又止宿。
二月一日壬午午后风力稍平,众舟齐行。
迫暮,仅能入洪泽,舟人交口相贺。
昔蒋鲁公运河六十里以避长淮之险,所活不知几人。
中间欧家渡最浅,使人往还,非借潮于神不可行。
官司惮开河剥载之扰,创议行淮,使舟才四往返,无不惊虞。
此行至三宿淮上,波涛舂撞,有鱼腹之忧。
鲁公,今丞相曾祖,为发运使,将入奏计,自洪泽龟山,率一二里辄凿一井,以测地之土石。
既得请,遂开运河
前辈用心至矣,可轻改乎?
二日癸未,晴。
淮阴
夜过楚州
三日甲申,晴。
宝应
四日乙酉,晴。
高邮
五日丙戌,雨。
以沿路水涩,寸进甚艰,夜宿木铺坝里。
季润过仪真,俞县茂先相见甚款。
六日丁亥,雨,晚晴。
昨晚以礼物船与前船舳舻相触,毙一篙人,至召伯埭,使副捐金使瘗之。
晚过扬州是夜礼物船为暗桩所败,漏发而人不觉,同行杨、刘、罗三人蒙被登岸,舟已沈矣。
抵瓜洲宿。
七日戊子,晴。
扬子,宿丹阳馆下
侍季舅同去伪见陈待制及魏子智
其内子展参贺,执礼甚恭。
金山印老相见渡船中。
八日己丑,晴。
城中水涩,良久方出门。
夜过丹阳县,及吕城闸。
九日庚寅,晴。
天明过奔牛闸
午后毗陵
十日辛卯,晴。
天明抵无锡
使副谒蒋丞相罢,即行。
喻郎中访及。
任富来,知诸舅来迓,夜宿枫桥
十一日壬辰,晴。
平江城外。
午后吴江
久苦浅涩,至是大风驾太湖水入港,张帆而行。
陈表兄、张子家、丁表兄、胡子渊相见。
十二日癸巳,晴。
天未明,到秀州
同去伪寻见王江阴
值送女陈宅未归,见直甫于卧内。
郑景元判官同年,不遇。
已闻仲兄见次,到廨宇一观。
出门,李同主簿相见于邮亭,王表弟泽同行数里而归。
江阴奏状,无不击节称叹。
夜过崇德,抵长河闸。
十三日甲午,晴。
天明,起见诸亲。
午后临平赤岸,晚泊闸头。
使副入仁和馆,受传宣,赐银合茶药,因出所撰还醮青词。
宿税务下,发家书附递。
十四日乙未,晴。
使副上马赴朝参,船入北关,以小舟般载归舅家。
一见至亲,喜气自倍,而归兴益勇矣。
是夜与诸亲剧饮,醉甚。
仲舅有词,走笔次韵二阕。
十五日丙申,晴。
侍季舅同去伪谢曾知閤不遇,又谒范丈,甚款。
十六日丁酉,晴。
士颖弟摄萧山,别去。
胡春自婺女来。
景山兄书。
饭后出谒吴太博胡给事陆寺丞陈大谏薛国正、芮司业张少卿林编修尤宗丞,始闻铜坑之议。
十七日戊戌,晴。
谒闾丘监丞,欲问坑冶之详,不值。
同去伪、智叟侍叔舅、陈表兄以小舟见陆子山,留饭而归。
景孟舅晚饭,被酒先归。
十八日己亥,晴。
饭罢,赴梁参政呼召。
客次遇蜀士郭倅(甲、)冯太丞/(仲夷。)十九日庚子,晴。
吴太博卢监簿连日招饭,皆力辞之。
治叠行李。
雨作,买船。
二十日辛丑,小雨即晴。
诸亲作醵,泛湖五十馀分,以水浅不可傍岸。
盘旋湖中,抵暮醉归。
二十一日壬寅,雨。
赴范丈晚饭。
二十二日癸卯,雨。
侍仲舅往延祥观醮筵。
同上中节两焚香致敬。
斋罢,各散。
与去伪小舟自涌金门归。
先遣承局吴盖行,发家书。
二十三日甲辰,雨。
先发行李下船,两返方毕。
使吕张吉宿舟中,期以来早启行。
以舅家挽留,又展一日。
二十四日乙巳,晴。
去伪生朝,仲舅与诸亲同作庆,偷閒谒李恩州,授般运法。
是夜大醉中拜辞诸亲。
二十五日丙午,晴。
早作襆被,辞舅家。
轿行七十里,出暗门,由赤山六和塔下,至庙山登舟,宿富阳
雨作。
二十六日丁未,晴。
雨作复止。
风逆,寸进。
三江口
东风微动,方理帆,忽西风再起,甚劲。
力挽至桐庐,凡行九十里,过青溪。
二十七日戊申,晴。
东风,张帆过鸬鹚原、钓台,下伴伯原
风止,过乌石、大浪滩,十五郎滩。
大浪最可畏,虽以水涨不见滩碛,而岐头水怒,良久方上。
居民以小舟来助剌船,什伍为群,以舟轻止用一人。
方当湍流,忽随篙坠水,观者胆落,而少年善泅,如履平地,复登舟助力,犒以百钱而去。
宿东馆,凡行九十里,去严州二里。
二十八日己酉,雨大作,午间加以西风,水又盛长。
舟人疲于牵挽,屡止复行。
晚,雨止风静,行至乌岐滩下,宿小港中,才行三十馀里。
二十九日庚戌,晴,风亦止。
但以水涨寸进,遇一岐,辄移时方能冒险以进。
悬崖飞瀑,所在见之。
虽快览胜处,至凌犯怒涛,亦可骇也。
所过白雁二岐尤暴怒,又过横流数处。
夜同众舟宿桑林间,隔岸望乡头,终日惊险劳动,止行三十馀里。
夜水益长至五更方少退。
三十日辛亥,晴。
舟子早起候望,前路黄泥岐,不可上。
复回数里,寻路避之。
溯流行乱林间,半日方出大溪。
晚至兰溪,先以劄子与李尉(由)恳雇五夫。
李以庚辰登科,其子遂夫又癸未同年,便访逆旅,继往见之,宿客舍。
三月一日壬子,风雨。
早起束装,饭后李尉来访,即行。
又饭竹马馆
晚到婺州,首见赵金华子涛不值。
径入郡学直舍,省景山兄,周教授汝能、)无锡希稷相访。
周与景山兄同官,雍同舍也。
借周直舍安泊,少选侍景山兄过周之五柳堂。
堂本萧侍御振所建,诗牌尚多,尽得双溪之胜。
王察推亦来访,同饮剧谈,至二鼓方归。
二日癸丑,雨。
景山兄见李使君(衡,)留来日一饭。
客次遇解节推(延运。)是日,景山兄、周、赵、雍、王醵就五柳相招,早饭,又坐养原堂,无尽藏。
台人陈文学(愿,)周之故人也,同坐。
解推又约晚饭,六人径自五柳赴之。
李知录张义乌同集于酉退轩,琴棋投壶,坐客皆醉。
李纠又约来日早饭。
三日甲寅,雨。
景山兄同周教授李使君
客次遇唐正字仲友,)遂复还无尽藏。
同出梅花门,过浮桥数里,迓苏仓峤,归见唐正字
归学,发五担付张吉先归。
景山兄赴李纠饭,坐清远楼,景物尤胜。
同会七人,解、张、雍、王
酒三行,李守速客,即往赴之。
刘判院(藻、)陈子厚同集。
小候,自公堂坐半政堂,劝酒移忠堂。
酒罢,刘先归,余四人复过五柳手谈清饮,夜分乃散。
四日乙卯,阴晴。
微雨间作。
早别景山兄,即行三十五里,饭摩诃样。
又行数里,遇丽水林丞良过婺鞫狱,相见逆旅。
宿杨公桥,永康界首,行八十里。
五日丙辰,晴,过永康数里,饭。
李溪,遇承局持家书来接,晚过黄壁。
六日丁巳,雨。
缙云,邑官相迓,皆谢之。
独见李同年,又送过大溪而别。
县得四夫,又荆山寺四夫,轮番舁轿。
冒雨登冯公岭,至天宁寺已昏黑。
仲兄、器之、仁甫、不愚、元声、淳、张子质相接。
先行还家,拜二亲灯下。
上下无恙,欢声相闻,喜可知也。
虑囚诏绍熙五年四月二十一日 南宋 · 宋光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二二、《宋会要辑稿》刑法五之四四(第七册第六六九一页)
江东西、两淮提刑躬亲即时前去,将见禁罪人检察决遣。
内杖罪以下并干系等人,并日下疏放。
如路远去处,分委通判
仍将已断放过名件逐一开具闻奏,应申奏案督责疾速依条施行,毋致违戾。
大理正袁州罗公墓志铭1212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二、《水心文集》卷二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罗公名克开字达父,家吉州龙泉县。
乾道八年进士赣县西尉,父丧免。
肇庆府司法,浙西提刑司检法官,知广昌县监进奏院国子监主簿军器监丞大理正,知郴州袁州
嘉定二年七月晦卒,年六十九。
五年四月丁酉,葬万安县屯山。
宜人梁氏。
子曰晟,郴州司理
婿曰钟如阜、孙铚、李燔、胡焞、周约礼。
未嫁者一女。
孙曰似,将士郎
曰仍。
初,公五世祖而下,及其群祖,官相接至州倅县宰,旁房比院,策名数十,号一州闻姓
而曾祖衡、祖革、父袭,虽有文学,不预于仕,公每痛慨,任为己责。
他日,主司标其文壁间,夸同列曰:「此当一经首,必如是者乃为次」,则公之兄浚也。
既上省,复当一经首,士由此屈罗氏。
岭外荒貊,吏用法忽恣,有私假他印文得赇者,守欲以伪造符印坐之,公争曰:「此于法欺骗尔,入重奈何」?
守大怒,戒通引官:「即司法至,谒勿入」。
公径抵案前,执愈坚。
守气夺,竟从公议。
广昌,察而有恩,民空县遮监司乞留。
问:「知县何所长」?
民杂应曰:「不要钱,不信公人,不苦百姓,此知县三长也」。
监司爱其语朴,叹息而去。
公详重孤耿,立朝不倚援力。
论事笃而坚,多人广席,疑难所聚,声怡色温,必伸其说而后止。
执政惮其楚楚,不敢狎,而亦不能亲也。
然公常无久住意。
会巨豪竞沙田数百顷计,累讼至大理
丞评将没入之为贵人德,公持不可,遂迁于郴。
入辞,劝上事亲匪懈而已。
郴山阻水涸,㪷米尺绢,皆自赍诣郡,公怜之,为代输直数万。
永丰银坑,还社仓于民。
其在袁州兵役猝起,方取常平啖边军,广和籴以续馈挽。
公出郡钱移于邻境,常平独完。
又上言「袁无藏,俵户停炊,汹汹无告」,和籴亦免。
约岁用赢缩,立准备库,军之百须具焉,袁人不知也。
两州善政,为一时冠。
民绘事以祠,公止之曰:「口成碑足矣,龛贮像奚为」!
又尝自咏曰:「抚摩二字圭三复,公直一心衡不欺」。
呜呼!
若斯言者,可以验其志矣。
始余游吴,为宪属,检法偶无官,诸生息荫空廨中。
街卒俄报「新检法官乌鹊桥矣」,亟起迎之。
舟才胜二十斛,青衫手板外无馀装,余固叹其质易不作官人体。
然余旦旦挟书坐曹,帖牒漫不省,胥史顾失笑;
而公齐比款證,覆虑明审,无不畏服也。
暇则从余评论往反,余摘其文句尤惊丽者。
吴士交诵,公日益有名。
后八九年,公掌国子,余适来为僚。
又五六年,奉使湖外,值公居郴。
二十年出处大略,必相与佐佑其间,有隆无降也。
今老至而休,四方友朋,零落几尽,而公之逝久矣。
嗟夫!
振三世之幽绪,跨一宗之显爵,好仁恶佞,善士倾与,而余又特厚之,不幸前死,铭余职也,况晟请之勤耶!
铭曰:
以身为旌,以宗为成;
以法为平,以民为生。
进非所重,退非所轻;
要其终归,有伦有经。
念昔吴下,暮春坚冰;
姑苏之高,天池之清。
旧游雨散,新垄云横。
孰怜我衰,尚力斯铭。
乞批勘阵亡官兵请给奏淳熙六年四月二十一日 南宋 · 郭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宋会要辑稿》兵二○之三一(第八册第七一一七页)
收捕陈峒等贼阵亡官兵,乞令湖广总领所批勘全分请给一年。
庚寅四月廿一日讲义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克斋集》卷八、康熙《广信府志》卷三七、道光《上饶县志》卷三一、同治《上饶县志》卷二三
《商书·说命》之篇曰:「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
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敩学半。
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
大抵为学必先逊志,逊志则卑谦以求益,降心以玩理,既无自高之志,且无自足之心。
一或反是,则不肯下气以资益于人,亦将轻视道理,而不肯潜玩细索,深入其中,所见率皆肤浅矣。
既能逊志,又须时敏。
时敏者,及时而勇于进功,则无悠悠之患。
为学大忌悠悠,悠悠害道之最者,故逊志必济之以时敏。
二者相须,若首尾然,不可缺一。
兼是二者,「厥脩乃来」,言德业自至也。
允怀于兹:允,信也;
怀,常在念也;
兹,指逊敏二者而言。
信能念此二者,则「道积于厥躬」,盖所得愈多,不止「厥脩乃来」而已。
惟敩学半:敩者,教也;
学者,非特成己,又将成物。
为学之时,读书穷理,探微索隐,固有所得;
教人之日,因其问难辨析,磨砻切磋,有温故知新之益,又有所得。
虽曰教人,亦半是学,所谓教学相长」者是矣。
然则学也,教也,无非学焉。
终始尝于学,而无须臾之离,则「德脩罔觉」,盖不知不觉而入于圣贤之域。
「罔觉」云者,初无计效课得之心,功深力到,不期至而自至耳。
愚尝因是说而推之,终始典学,非惟学者为然,仕者亦然。
学有馀用,则将以仕;
仕有馀力,不可不学。
盖学而仕则学为有用,而非溺于记诵词章之末;
仕而学则见理益明,而临政不至于面墙,故曰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
圣贤之训,厥有深旨。
「学」之一字,从前未有人分明说破,傅说始初拈出,而示人精切乃如此,虽为高宗言之,实万世为学之通法。
有志于当世者,不可以不讲也。
孟夏廿一东作秩然 南宋 · 程珌
七言绝句 押先韵
不见东耕四十年,兹晨蓑笠去翩翩。
从今数过三朔,史笔当年大有篇。
辞免除直宝谟阁宫观仍令吏部理未陈乞磨勘年月日依条转官给告第二状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漫塘集》卷五
某伏睹镇江府递到省劄,以某辞免新除直宝谟阁等恩命,四月二十一日三省同奉圣旨不允。
某以蝼蚁之微,辱乾坤之造,控辞不获,其敢荐有申陈,自速罪戾!
而某区区愚心,有不容自默者。
窃惟先朝以来,臣子有不由实历而躐升秩序者,非其学问过人,必其节行超俗。
某蚤岁涉猎时文,窃取科第,一行作吏,即又弃置,汩没吏尘,初无学问可言。
中年得疾,医药不效,从所属保明去官,疾势绵延,以迄于今。
盖欲仕不能,非能仕不欲,初无节行可述。
向沐误恩,改官畀职,辞不获命,黾勉祗拜,已深愧惧,今安敢复冒殊私?
伏望怜其赋予之薄,察其祈叩之诚,特与敷奏,收还直宝谟阁等恩命,使某且得偷生闾里,与田夫渔父咏歌太平,实受隆天厚地之恩。
伏乞照会申闻事理,伏候指挥
栖真洞神光记绍定五年 南宋 · 王思明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洞霄图志》卷六
绍定辛卯孟夏郎官杨公彦瞻游九锁山,幽岩邃谷,无所不历。
二十有一日,至栖真洞,登东西两台洞绝顶,故有若华盖者。
方举火烛之,忽神光发东台上,圆如满月,青白相半,升华盖而止。
火为夺明,良久乃散。
观者惊异,公顾问偕行羽众;
「是何祥邪」?
思明对曰:「嘻,二百二十馀年矣。
祥符閒,国家崇尚元教,浙漕使陈文惠公官属有祷于大涤洞,维时洞中出现是光,照耀林麓。
文惠公表奏朝廷,诏旨褒嘉,始改洞霄宫额,而扁亭「祥光」,为一代盛典。
方今元教之盛,不异祥符
公以勋旧子孙,历官郎署,名位德望,岂出文惠公下?
两洞神光,皆有为而发,非偶然者」。
公怃然曰:「予何人,敢望文惠公哉!
休徵之来,偶相符契,然不敢上负洞天之灵」。
乃捐金买田若干,以助斋庖,以答神贶。
呜呼!
洞天自汉元封,彰神显异,何代无之,谨以身所亲见感动当世者,刻著于石,使来者有考,且无忘杨公之德。
公名伯岩彦瞻其字,和武恭王孙,好善忘势,不异儒家子。
时有「东台仙子许参元,满月光明现大千」句,留题山中。
绍定五年夏至日,当山道士元素大师王思明记。
同知宫事胡道枢,知宫事王大年冲妙大师、住持都监、兼通明殿焚修龚大明立石。
跋范唐鉴藁嘉熙二年闰四月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五、《竹坡类稿》卷三
太史范公手定《唐鉴》藁本第三卷也。
行整字楷,首尾如式唯谨,其事上之敬、临事之惧,皆可想见。
卷凡十有三,中尝逸去,公四世孙今两浙运干太原一旦全而归之,是可尚已。
嘉熙二年闰四月二十一日新安吕午拜手书于礼部贡院
杜公国珍圹志 南宋 · 丁蒧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九
公杜姓讳国珍君宝其字也。
系族著声,历世不绝,其后徙居江南,游宦槜李,而因家华亭
曾祖永、祖显,潜德不耀;
父祥,迪功郎
公初授承信郎,累仕戎司属官。
少嗜学而不务进取,卜筑江皋,雅有园池之乐,以功名付后嗣。
辟家塾二区,曰「学古」,曰「桂芳」,诜诜有声场屋。
建置教刹,锡名普光,日给缁徒常二千指。
寺之西偏榜庵曰「敬」,为燕申参请之所。
以至市田以代乡人之雇役,立冢以敛死者之无归,创建祠山行宇,以便居民之祈向,造梁穿井,为之不靳。
享年八十有二,可谓称德矣。
嘉定八年四月二十一日,卒于正寝。
即其冬十二月十三日,葬于县新江乡之原。
母王氏,娶沈氏,俱封儒人。
男五人:文彧将仕郎,娶陆氏;
崇之,保义郎,娶钱氏;
垕之,成忠郎,娶姚氏;
文修不仕,娶钱氏;
申之,承节郎,娶董氏,继室钱氏。
四子先公卒,惟崇之领诸孙以奉襄事。
女二人:长适承信郎舜卿,次适修武郎丁蒧
孙男八人,孙女五人,孙婿二人,曾孙男五人,孙女二人。
其详则见于宣教郎太学博士陈公伯震之行状,朝请大夫、试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任公希夷之墓志。
吁!
公平生趋向表表,于名流之称述,始终可考而无愧。
婿丁蒧书而纳诸圹。
按:光绪《青浦县志》卷一二,光绪五年刻本。
赈恤流民诏嘉熙三年四月二十一日 南宋 · 宋理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七○、《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三三
流民艰食,令逐路漕司常平司下州县多方存恤。
其经战阵处有遗骸能掩藏者,量与给赐,仍覈其实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