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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州乙酉家乘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二七、《豫章先生遗文》卷一二
四年春正月庚午朔。元明自永州与唐次公俱来,居四日矣。是日,州司理管及时当来谒元明,饮屠苏。
二日辛未,小雨。遣永州脚夫四人回寄糟蟹、虾朐、梨、蠓子、大烛、草豆蔻、蜡,作未酉亥腪肫。元明、次公会食罢,步出小南门,西过龙水县,道遇崇宁道人文庆。
三日壬申,阴,微寒。食罢,元明、次公对棋,予独步至安化门,得黄雀数十。
四日癸酉,微阴。区叔时与元明、次公同饭,为元明作花吉贝背子。与叔时棋,叔时再胜而三败。
五日甲戌,晴。郡守而下,来谒元明,得柘姑。
六日乙亥。四山起云而朝见日,大热,才裌衣。始迁书药入新居。
七日丙子,阴。辰巳,大雨。入新居,大寒。
八日丁丑,晴。发张载熙兄弟、冯当时、周惟深书。得大含笑一枝。叔时来棋,人胜一筹,叔时三胜而四败。
九日戊寅,晴。从元明步至管时当莫疏亭。
十日己卯,晴。步至三角市。食罢,从元明步自小南门,绕城观四面皆山,而无林木。历西门、北门、东门、正南门,复由旧路而还。得曹醇老书,寄二酒、乾笋菌、生熟栗、黄甘、山蓣。
十一日庚辰,阴。从元明步出小南门,西入慈恩寺,又西入香社寺,乃折而东,入植福寺,略龙水乡而归。
十二日辛巳。朝雨霢霂,巳、午晴。
十三日壬午,立春,晴又阴。从元明步出小南门,访崇宁道人文庆,卧于庆公之室。紫堂山人王渐、僧惠宗实同行。
十四日癸未,晴又阴。夜从元明步出东门,上高寺,入天庆观,乃至崇宁寺。僧崇广自融州回。
十五日甲申,晴。得嗣文书,送五缣,报嗣深自光山罢归,得先民辟通行交子司勾当。兄弟仕同郡而不阂法,可庆也。报知命长女与其婿张钧及其姑之乳媪来留半月。
十六日乙酉,晴。夜从元明步至崇宁寺。
十七日丙戌,晴。从元明浴于小南门石桥上民家浴室。与叔时棋,叔时三北。太医朱激馈双鹅。
十八日丁亥,晴。大热,不可裌衣。
十九日戊子,又阴,小冷,可重裌衣。得华阴细辛于王紫堂,初见楝实,与□产不异。
二十日己丑,阴。大寒,可重茧。得永州平安书,并得南丰无恙书,知李倩、女睦家音问,云欲遣人至宜。元明得李磁州及女姻书。相书报张子发出自讼斋,会蒋子人、邹得久、棁于高山寺。借马从元明游南山及沙子岭,要叔时同行。入集真洞,蛇行一里馀,秉烛上下,处处钟乳蟠结,皆成物象。时有润壑,行步差危耳。出洞顷之,得张贵州书,传致范德孺、晁无咎书。夜中急雨,寒甚。
二十一日庚寅,阴。夜从元明过王紫堂。中夜大雨达旦。
二十二日辛卯,雨不已。
二十三日壬辰,晓雨乃晴。遣武阳寨书、象州书、贵州书。入夜小雨彻明。
二十四日癸巳,雨不已。得曹醇老书,以元明至宜,予暂开肉,故寄一羊及子鱼、虾朐、蛤蜊酱、蟹螯、腊蟹酱、金橘三百,并为督到王溉逋钱九十千。
二十五日甲午,晴。袁安国对棋,且胜且败,而安国负七局。
二十六日乙未,晴,不见日。崇宁道人来速元明及予同饭。
二十七日丙申,阴不雨。
二十八日丁酉,晴。从元明游北山,由下洞升上洞,洞中嵌空,多结成物状。又有泉水清彻,胜南山也。
二十九日戊戌,晴。
三十日己亥,阴不雨,气候差温。叔时来棋,且胜且败,而叔时负三局。为元明作平气丸成。乐善寨黄远送雪菌䐳。酉后冻雨,夜雨达旦。
二月庚子朔,雨不已,小寒。带溪文颀刲羊见馈,继以建溪北果又以万钱为寿,是张子发之媦婿也。
二日辛丑,雨甚,可复近火。
三日壬寅,要秦禹锡、区叔时同酌,元明与叔时棋,叔时负三局。
四日癸卯,雨。
五日甲辰,晴又雨。诸人置酒饯元明于崇宁,并召予,予亦宿崇宁寺。
六日乙巳,晴,天极温,才可裌衣。与诸人饮饯元明于十八里津。
七日丙午,晴,似都下四月气候也。象州人回,得才叔书,报松柏市之縡已达。得李仲牖书,寄建溪叶刚四十銙、婆娄香四两、蜀笺四轴、鲎桶赤鱼鳔五十。并得少伊书。
八日丁未,晓寒甚,已而小雨,又晴。
九日戊申,阴寒不雨。步到崇宁采荠作羹。叔时来对棋。
十日己酉,雨,不甚寒。得元明丙午柳城书,报周通叟作象州教授,要来苏舟,为邹至虚乞正书两纸。唐次公自柳州来,送菖蒲酒四器。是日午后雨止。
十一日庚戌,晴。唐次公来,共蔬饭。
十二日辛亥,雨,又霁,夜中冻雨。
十三日壬子,雨。作素包子,召次公不至。得元明书。
十四日癸丑,晴,又雨。柳州僧禅进送才叔上元日书。遣高德修书。
十五日甲寅,雨。发元明甲子书。下重酝酒。
十六日乙卯,晴。答禅进书。夜中月明。
十七日丙辰,晴。叶筠元礼来约相见。
十八日丁巳,晴又阴,而不雨,天小寒。唐叟元老寄书,并送崖香八两。
十九日戊午,阴不雨。得元明十二日师塘铺书。
二十日己未,雨。崇宁道人同宗广二僧、王紫堂来啖素包子。累日苦心悸,合定志小丸成。
二十一日庚申,晴初见日。发元明乙丑寄书。午雨,晚晴,夜雨。
二十二日辛酉,雨不已。崇宁庆公来,遂率至寺中食包子。僧崇广之全州。
二十三日壬戌,雨。
二十四日癸亥,雨止,气微温。小许送鸤鸠六,王沙监送溪鱼十五,皆班诸邻。得鞭笋二十馀,甚美。
二十五日甲子,晴,不可挟纩。蒋侃送蛮布坐荐四,絮以苇花、金铃子、雪菌,皆一篰。三鼓,马军营外火,焚十家。
二十六日乙丑,晴。得元明二月十四日丁卯书,寄书一篇、《青玉案》一篇、滑石压纸五枝。得相、棁正月二十八日平安书。得李德素洎李郎三十日、本月十七日书。蒋侃送山药(佳。),莫泂送雪菌。得天民正月书,报乡中事种种(新知县陈夬宣德二月上。)。得戴坤父正月五日书。
二十七日丙寅,晴。发元明丙寅书。
二十八日丁卯,微雨不寒。发相、棁书。
二十九日戊辰,社雨。得宾州王元道书,送丙椰子及来阳火箸。昼晴骤温,可单衣。
闰二月己巳朔,晴,中夜冻雨。
初二日庚午,晓晴,终日夜雨达旦。
初三日辛未,雨。王佺来求白鹇,得雌雄一双与之,此《尔雅》所谓雗雉也。
初四日壬申。过管时当西斋。
初五日癸酉。过西斋。终日夜大雷雨。
初六日甲戌。数日皆夜雨昼晴,是夕星月粲然。
初七日乙亥,晴。
初八日丙子,晴,夜雨达旦。
初九日丁丑,雨止。得元明戊辰书。冯孝叔寄书,并送所买药一篰。
初十日戊寅,雨。蒋侃、莫泂寄买崇宁倚卓钱四千,莫并寄橄榄百枚、笋数十头。德谨砦秦靖寄笋橛、山药。食罢,过管时当西斋。
十一日己卯,雨。
十二日庚辰,雨。
十三日辛巳,不雨。
十四日壬午,晴。德谨寨秦靖馈笋、山药、炭四笼。钻竹改火。
十五日癸未,晴。
十六日甲申,雨。
十七日乙酉,晴。
十八日丙戌,阴,辰、巳晴。崇宁道人出诸岩作佛事。
十九日丁亥,晴。沐浴于石桥之湢室。
二十日戊子,阴不雨。自南门步向东城,过望仙楼,复至小南门而归。
二十一日己丑,晴。与僧惠宗、了观浴于石桥。叔时来对棋,予败四局。
二十二日庚寅,晴,大热,不可裌衣。叔时来对棋,叔时再胜而三败。
二十三日辛卯,晴。观书于南楼。
二十四日壬辰,晴。卧于南楼终日。叔时来棋,三胜而再败。
二十五日癸巳,晴。天气似京师五月。
二十六日甲午,晴。接癸巳,夜涷雨,晨凉,辰巳间阴曀小冷。
二十七日乙未,晴,寒。
二十八日丙申,晴。发永州书。思立寨孙彦升子渐崇班送石菖蒲二桶、小菜桶四枚。
二十九日丁酉晦,晴,寒,时作数点雨,不沾湿。发元明丁卯书至长沙。
三月初一日戊戌朔,晴。
初二日己亥。丁酉、戊戌中夜皆澍雨。德谨寨寄大簟一床,又寄大苦笋数十头,甚珍,与蜀中苦笋相似,江南所无也。
初三日庚子,大雷雨。
初四日辛丑,晴。
初五日壬寅,晴。入夜星月粲然。
初六日癸卯,晴。郭戎送枇杷,甘甚(又送面两石。)。
初七日甲辰,晴。党君送含笑花两枝。
初八日乙巳,晴。党君送含笑花三枝。
初九日丙午,晴。党君送含笑花两枝。
初十日丁未,晴。党君送含笑花两枝。作顺气丸成。
十一日戊申,晴。暑气欲不可堪。得元明闰月十四日己巳书,并得相、棁书。
十二日己酉,晴。
十三日庚戌,晴。普义邵革送山药二篰。
十四日辛亥,晴。夜中大雷雨。
十五日壬子,晴。成都范寥来相访,好学之士也。得相、棁书。
十六日癸丑,晴。长沙僧去。发元明戊辰书。
十七日甲寅,晴。
十八日乙卯,大雷雨,沟浍皆盈。得张八十外甥须城正月书。
十九日丙辰,晴。武阳莫彦照送粟米。
二十日丁巳,大雷雨,溪水溢入城濠,井泉皆达。王紫堂将诸雏入桂林。
二十一日戊午,雨。何浚、范寥同饭。
二十二日己未。得高德脩书。
二十三日庚申,晴。思立孙子渐送人参、芎。
二十四日辛酉,晴。普义邵革侍禁来。
二十五日壬戌,晴。普义送粟米二㪷。
二十六日癸亥,晴。
二十七日甲子,大雷雨。郡守杀鹅于城南之龙泓,于是三日矣。
二十八日乙丑,又雨,农夫以为庆。
二十九日丙寅,晴,又雨。
三十日丁卯,晴。
四月初一日戊辰,晴。城西南再火。
初二日己巳,晴。
初三日庚午,晴。冯孝叔送元明己巳书及相、棁书,寄纸药鞋袜及公衮书,送纸六轴,人参十两。朱彦明、徐靖国皆有书。邹德久及棁各寄诗来,皆可观。夜雨,震电。
初四日辛未,阴,欲雨。是日煨笋作藕菹、姜菹、茄菹。
初五日壬申,昼晴夜雨。
初六日癸酉,晴。崇宁僧法旻置饭,与范信中同之。
初七日甲戌,晴。与时当、信中剥粽子。
初八日乙亥,午风,未冻雨,少顷又晴。
初九日丙子,晴。
初十日丁丑,晴。
十一日戊寅,晴。
十二日己卯,晴。
十三日庚辰,晴。
十四日辛巳,晴。
十五日壬午,晴。予病暴下,不能兴。
十六日癸未,晴。
十七日甲申,晴。
十八日乙酉,晴。
十九日丙戌,晴。普义寨寄粟米、山蓣。
二十日丁亥,晴。沙监王稷寄朱砂及猿皮。
二十一日戊子,晴。思立寨寄竹床。
二十二日己丑,晴。德谨寨寄竹簟。
二十三日庚寅,晴。自丙子至庚寅,昼夜或急雨,檐溜沟水,行辄霁,问民间,未可以立苗也。食新莲实。
二十四日辛卯,晴。大腑始和,沐浴于城南民家。
二十五日壬辰,晴。崇宁道人来同粥。
二十六日癸巳,晴。
二十七日甲午,晴。市人始卖木等多改切子,皮殷红,肉甘酸,生者微涩,核猥大而肉少。余旧闻岭南木等子即药中山茱萸也。沙监王稷寄渠酒、历来,自去年十二月未请。
二十八日乙未,晴。
二十九日丙申。四鼓欲竟,大雷雨,至寅卯少止,农民遂有西成之庆。乙酉之夜,郡守斋宿,请雨于上帝。郭全甫置酒于南楼,与者四人,予及刘君赐、管时当、范信中。思立孙子渐寄糟姜、簟、凉床,秦禹锡送鲊。
五月初一日丁酉,雨。普义邵彦明寄木瓜及蜜,郭子仁送荷苞鲊。
初二日戊戌,雨。夏至。郭全甫、管时当、李元朴、范信中会于南楼。
初三日己亥,雨。得元明长沙三月书,南丰三月书,转附到睦三月书。
初四日庚子,雨,晚晴,夜见星月。
初五日辛丑,晴。郡中以令为安化蛮置酒。
初六日壬寅,雨。
初七日癸卯,雨。自此宿南楼,范信中同之。
初八日甲辰,雨。陶君送牛脯、雀鲊、蜜梅。
初九日乙巳,雨,夜中大雨。
初十日丙午,晴。邵彦明寄木瓜二十。
十一日丁未,晴。
十二日戊申,雨。
十三日己酉,雨。
十四日庚戌,雨。
十五日辛亥,晴。欧阳襄自柳州来。邵彦明来。
十六日壬子,雨。李元朴置酒郭全甫之东轩,与者向日华、邵革、管及、王彦臣、贾琪、刘焕、高权、范寥、欧阳襄,其一客则予也。彦明送粟五㪷。
十七日癸丑,晴。陶君送鲂鱼䱹十包。
十八日甲寅,晴。同范信中、欧阳佃夫浴于崇宁。与崇宁道人过徐常,步至石泉,泉甚清壮甘寒,但不渫不甃耳。邵普义送荷䱹。
十九日乙卯,晴。佃夫弄琴,作《清江引》、《贺若》、《风入松》□□米七㪷。
/(中缺)二十五日庚寅,雨。
二十六日辛卯,雨。
二十七日壬辰,雨。
二十八日癸巳,雨。
二十九日甲午,晴。
三十日乙未,雨。沐浴于崇宁。
七月初一日丙申,晴。郭全甫、幸子宜晚过南楼。
初二日丁酉,晴。步出城西。袁安国送梨,亦可啖。
初三日戊戌,晴。郭全甫携酒来,与李元朴、范信中、欧阳佃夫同饮。
初四日己亥,晴。甘祖奭来访,问得岩西寿圣院是计监院,又云其叔父表民第十三在岩西居。未申间,大雨。医黄宝全送安石榴。
初五日庚子,雨。冯才叔送八桂两壶。
初六日辛丑。同信中、佃夫浴于崇宁。
初七日壬寅,晴。
初八日癸卯,晴。吴彦成送焦子石栗。
初九日甲辰,晴。全甫送麦五石。
初十日乙巳,晴。佃夫闻其母夫人疾作,不俟晨饭而行。
十一日丙午,晴。与信中浴于崇宁。高允中来,卧南楼。
十二日丁未,晴。昌天河寄木瓜及瓷瓯十枚(昌惟贤字任之。)。全甫、元朴、允中、信中来会,酌于南楼下月明中。
十三日戊申,晴。将官许子温见过,弹《履霜》数章,又作《霜钟晓角》而去。陶君送面十斗,区君送梨及蕉子、紫水茄。全甫、允中、信中来,小酌月明中。
十四日己酉,晴。幸子宜家庄客还南丰,附元明己巳书。
十五日庚戌,晴。子温来,弄琴数曲。秦禹锡惠牂柯酒,殊可饮。全甫、允中、信中月下饮牂柯酒,尽一壶。
十六日辛亥,晴。三人者又同饮牂柯酒。
十七日壬子,晴。同信中浴于崇宁。
十八日癸丑,晴。得牂柯酒一尊于刘君。同信中步至秦禹锡家。明日,刘君又送牂柯酒二壶。
十九日甲寅,晴。自壬子至今,有风,甚凉。
二十日乙卯,晴。得任德公书(黄丕微仲携来。)。
二十一日丙辰,晴。同允中、信中浴于崇宁。
二十二日丁巳,晴。同允中、信中就全甫小饮。
二十三日戊午,晴。带溪文仪甫来送二簟、黄粱、鱼腊。前日黄微仲送沉香数块,殊佳,从以乌樠、花梨木界方、粉腊。天河昌任之送蜜。
二十四日己未,晴。闻郡官请雨。崇宁道人来,受粥而不受饮。
二十五日庚申,晴。同黄微仲、范信中浴于崇宁,崇宁道人置饮。
二十六日辛酉,晴。全甫、允中来饮解酲酒。
二十七日壬戌,晓雨,又大晴。黄积微、文仪甫来,共蔬饭。同范信中过李元朴问疾。
二十八日癸亥。晓,大风而雨。
二十九日甲子,晴。同积微、信中浴于崇宁。
八月乙丑朔,晴。
初二日丙寅,晴。
初三日丁卯,晴。宜守党明远是日下世。
初四日戊辰,晴。
初五日己巳,晴。
初六日庚午,晴。
初七日辛未,晴。
初八日壬申,晴。
初九日癸酉,晴。
初十日甲戌,晴。宋子正送八桂十二壶。
十一日乙亥,晴。德谨寨送香橼子、芭蕉。
十二日丙子,晴。允中置饭于南楼,全甫不至,与积微、允中、信中同饭。
十三日丁丑,晴。
十四日戊寅,晴。
十五日己卯,晴。
十六日庚辰,晴。
十七日辛巳,晴。
十八日壬午,晴。
十九日癸未,晴。
二十日甲申,晴。
二十一日乙酉,晴。
二十二日丙戌,晴。
二十三日丁亥,晴。
二十四日戊子,晴。
二十五日己丑,晴。
二十六日庚寅,晴。小雨甚急,不能久。
二十七日辛卯,小雨,不能歛尘。
二十八日壬辰,小雨,颇清润。晚,大雨。积微致糯三担、八桂四壶。
二十九日癸巳,晴。
田孺人墓志铭(政和三年闰四月)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五、《西台集》卷一四
元丰五年九月,故宣徽南院使郭公仲通之子忠谏战殁于永乐,其室田氏孺人年二十七,既终其夫之丧,父母欲夺而嫁之,孺人守义不许,事其舅姑。及宣徽公薨,卫国太夫人寡居而老,以严闻,孺人事之弗懈。鸡初鸣则起,昧爽而至卫国之所问安以侍,不敢退。食饮非孺人所调视不举,衣服非孺人所纫制不服,起居上下非孺人扶承不适。及夜,振床布席,起衾箧枕几,以告卫国卧,孺人俛而覆之乃退。至鸡初鸣复起,以为常。卫国曰:「是善事我」。乃使孺人主其内事。方孺人之寡也,其子体仁数月,以父战殁得官。及长,调监南京楚丘县酒税。卫国命随其子之官,孺人辞不可,乃使体仁自之官,孺人但往视之,三月而归,曰:「我去卫国之傍,三月如三岁也」。卫国益老,孺人事之益尽,不复归其室,夜分而寝,不离卫国之侧。张半床席,不帷。孺人既白首,卫国尚无恙。孺人起恭起孝,犹如初为妇时。及卫国薨,孺人哭泣思慕,二十一日而得疾,七月而卒,年五十八。故洛城之人识与不识,皆曰:「田氏之子,郭氏之妇,其孝可称也」。孺人之望出雁门,自元魏至唐,家于京兆,今为京兆人。故文思使、银青光禄大夫讳守度之女也,年十六归郭氏,生二男子、四女子而寡。未寡时长男已卒,未名。次即体仁也,今为从事郎、泽州司户曹事。既寡而老,始嫁始娶妇。长女适朝散郎、尚书户部侍郎王革,幼女适从事郎、河中府荣河县丞吕辅修,而其中二女未嫁卒。有四孙,曰申义、好义、与义、和义。孺人之卒在政和三年二月二十四日,其葬在闰四月二十二日,其葬之地则河南府洛阳县金谷乡郭氏世墓之次,祔其夫之兆,实南化张里之原也。孺人之初病也,犹经理家事。及病日侵,乃手自疏家事之曲折以告后人,且曰:「我为嫠妇三十年,事卫国四十二年,卫国之抚我厚,故我不敢不尽曲折以告」。已而曰:「我嫠妇之薄于命者也,一子四孙是所有也,他无以累后人。人悯我,欲为一堂以居我,可姑止。我安于庑下久矣,奚以堂为」?遂以孺人手疏从事云。铭曰:
柔令婉昵,洵穆且那,有厥家兮。警戒静专,誓而弗渝,夭厥夫兮。左右后先,靡宁靡居,燕厥姑兮。姑之燕矣,嫠之愉矣。姑之逝矣,嫠之痛矣。何痛不已?嫠之尽矣。维其尽矣,是以铭矣。
刑部侍郎杜公墓志铭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四五、《鸡肋集》卷六七、《经义考》卷二二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
公杜氏,讳纮,字君章,京兆万年人,后徙濮州鄄城。曾祖尚书司封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赠刑部侍郎讳尧臣,妣永安县太君马氏,继万年县太君马氏。祖尚书吏部郎中、直史馆、赠吏部尚书讳曾,妣彭城县太君刘氏。考尚书虞部郎中、赠特进讳彭寿,妣太宁郡夫人朱氏。公少颖迈,知自彊于学问,一上中进士第,调深州司法参军。丁朱夫人忧,服除,为永年县令。岁饥,民将徙,公悉召父老语曰:「令不能使汝必无行,若留,能使汝无饥」。民喜曰:「如令言,尚何行」?乃悉与印券,使贷于兼并家,约岁丰偿;即不贷,若偿不如约,令能治之。于是民咸得食,无徙者。会明年稔,民德公,皆先期偿,时熙宁二年也。神宗方侧席异才,即召为大理寺详断官,兼删定编敕,改大理丞,权枢密院宣旨库检用官。未几,擢权判尚书刑部。丁特进忧,服除,迁太子中允、检详枢密院刑房文字,兼修《武经要略》,详定将官敕,又提举晋、汾州义勇保甲。尝从容对上曰:「陛下寓兵于农,臣愚不足以知,然臣有不能默者」。因条十馀事上。初未俞,后卒知公。兼判尚书兵部,兼提举枢密院宣旨库,迁太常丞,复以职事对。翊日上语宰相曰:「杜纮论事明白,朕甚嘉之」。然未果用也。乡人前贵溪丞马随来调京师,病逆旅,且死,公闻往视,即载与归,召医冀全之。随病卒,公哭之哀,为治丧第中,或以为嫌,不恤也。擢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提举中书制敕库、兼修群牧司骐骥院敕,复权判刑部。奏事,面赐服银绯。每议狱,必傅经以决。先是,民间女幼,许嫁未行,而养诸婿氏者,曰「养妇」,会有杀养妇以诬人者,吏议如婚法。公曰:「礼,妇三月而庙见,未庙见而死,归葬于女氏之党,示未成妇也。故律谓『定婚,夫犯同凡人』。养妇虽非礼律,其未成妇则礼律之所有也」。议乃定。又论:「天下囚应死,吏懦不行法,辄以疑谳。且非杀人则可,杀人而以疑谳,是纵民为杀之道也。昔羊舌职曰:『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荀卿陈王道之本,亦曰:『民无幸生』。夫为政而下数幸,欲盗之奔秦,难矣。请治妄谳者」。不从。差接送伴北朝正旦使,改奉议郎,除刑部郎中。乘舆幸省,迁承议郎。哲宗即位,迁朝奉郎,又迁朝散郎,为夏国母梁氏祭奠使。时戎初修贡,入其国,礼犹倨,迓者衣毛裘,邀王人以朝服觌,设王人座,蒙以黪,且不跪受诏。公持不可,戎犹自若。公曰:「天王以国母丧,遣赴甚厚,今不可以不如礼」。戎惧,悉从公言,差详定元丰敕令格式,又差按成都等路茶事,以修书不行。会夏国以汎使来请复土疆,又差公押伴。而使者欲入见,自有所陈,公遽止之。使者语颇不逊,公念初不之制,且生事,即谓曰:「国主奏乞,具在表章,回诏必自有旨挥。况此大事也,朝廷岂因使人口语便为可否乎」?随语随折之,意小屈,毕见不复敢言。擢右司郎中,俄迁大理卿。又论元祐德音:「赦文斗杀情轻减等,今寺议,一切以减等法从事,虽朝廷不以为然,吏犹守此。古者,大司寇以狱之成告于王,王三宥之,然后制刑焉,德在上也。今使朝廷持杀,有司主德,君臣之职于是乎紊」。疏上不报。时边臣袭鬼章青宜结,生致阙下,诏公鞫问。公习知戎情,虽黠不能隐,故其国中诡计悉得。上甚说,迁朝请郎。丐外官,除直秘阁、知齐州。治尚宽厚,不设钩距町畦,崇善良,别材能,人亲附之。然遇事浚发,故小人亦严惮。凡讼者必呼使前,为一二别白。欺者辄按牒语之曰:「汝情若是,吾知之矣。不愿竟者亟去,太守恕亦不汝穷也」。欺者即以手加颡,拜而走,人以为神。徙知邓州,兼京西南路安抚司公事,治如齐,人尤爱之。复召为大理卿,因言:「唐、邓土旷,可积谷。陕西常窘兵食,若养兵唐、邓间,以备西戎,径商于距边,略与陕西内州军道里等,平土易运,用以飞挽,利甚博」。事下本道,议者不达,遂寝。擢权刑部侍郎,赐服金紫。复丐外官,除集贤殿修撰、充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先是,岁转东南粟给京师盖七百万石。吏习于无事,弊日积。公尽条上之,事颇施行。又言:「京东、河北饥,即转淮南米赈之。清河岁涸,输常后,不惟名惠实费,又并受其弊。可别为浅脚船,隶京东转运司,而俾发运司岁以诸路上供钱和籴,无问丰歉,以浅脚纲输京东沿流仓积之,并待河北缓急之须,丰则使两路偿如直」。不行。改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司公事。汶号难治,系囚至三百人,或岁馀未决者,公下车旬日,剖判立尽。属令趋府,持其县之疑事请,即书尾曰「如是如是」,情法皆当。一岁中,狱常空者四五,吏伏听命,取充员而已。再召为刑部侍郎。或言公守齐时,尝坐有司失入人死罪,命遽寝,复知郓州。一夕,有揭帜城隅、著妖言其上、且为变者,城中大恐。俄而草场白昼火,帜中一事也,众益汹。或请大索。公笑曰:「贼计正在此,冀因吾汹乃发尔,奈何堕其计中?诸公第默,吾知其无能为也」。久之,获盗杀防送卒者,验之,奸民马安上等为此遂伏诛。因急治境中盗,尽得其囊橐姓名榜购之。盗不得容,皆遁去。复徙知邓州,老稚扶携迎于道,相语曰:「我旧使君也,请为公立生祠」。不行。改差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公事。感疾,卒,元符元年八月十二日也。以二年四月二十二日葬于开封府祥符县临黄村之原。前夫人耿氏,永年县君。后夫人朱氏,长安县君。子钦益,前襄邑县主簿。钦晏尚幼。女长适前澶州司理参军韩琏,次适新单州录事参军王槛,次适承事郎、知韩城县事张秩。秩妻蚤卒。公性至孝,亲丧,毁瘠过礼,与伯兄修撰公俱知名,谓之二杜。闺门主恩而严,事修撰公加于人数等。修撰公讣至,时在汶上,哭曰:「兄教我成我,今亡不得临,死不瞑矣」!会以贰卿召,而其孤开适奉柩归葬祥符,迎于国门,哀动路人。既事之明日,会复还汶,人或以为善兄弟所感云。开奉寡嫂寄颍昌,公悉俸钱给之,三当任子,再以与其兄之子钦舜,及兄之孙君溥,而君溥者钦舜之孤也。或谓公自有子若孙,奈何?公曰:「君恩当以长幼为序」。故逮公没,而次子一孙俱未命焉。公为人清慎而中旷达,不寘纤毫,与人倾倒无不可,而至发于事,则毅然不可干以私。好酒,不能剧饮,而客至,欣然与同醉醒。喜山水,为州有胜处,必造。行遇蟠木巨石,必下,取酒使客自酌,悠然遐想,无复轩冕意。好读书,虽老不倦,尤长于《礼》经,好《檀弓》文,常仿其语法。顾喜论兵,而未尝试也。诗辞赡丽,尚气格,至表章述事与书记,尤翩翩也。有文集二十卷,奏议十卷,《易说》数十篇。既屡修敕令,尝言配隶与编管太密,祥符中,其科四十有六,后稍益至三百四十有馀科,人得自新者寡,因悉裁其法,盖省四百二十有馀科。初,公请治谳减者,论有司主德非是,人皆以为深,至是,人更以为恕云。铭曰:
于昭神考,文王之文亦不己。思皇熙宁,秉文之德此多士。如川之增,则不可既遗其嗣。展也杜侯,奋熙宁初为已试。宜卿常伯,时周士贵惟其似。下犹于、张,龚、黄爱人汉循吏。其身不竞,以笃斯祉其在世。
游城南记(元祐元年闰二月) 宋 · 张礼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七、雍正《陕西通志》卷九一、《游城南记》(宝颜堂秘笈本)
元祐改元季春戊申,明微、茂中同出京兆之东南门,历兴道、务本二坊,由务本西门入圣容院,观荐福寺塔。南行至永乐坊,东南至慈恩寺,少迟登塔,观唐人留题。倚塔下瞰曲江宫殿、乐游燕喜之地,皆为野草,不觉有黍离麦秀之感。出寺,涉黄渠,上杏园,望芙蓉园。西行过杜祁公家庙,出启夏门,览南郊百神、灵星三坛。次杜光村,东南历仇家庄,过高望,西南行,至萧、灌墓,读碑。由赵村访章敬寺基,经拨川王论弓仁墓,下勋荫坡,入牛头寺,登长老文公禅堂。夜宿寺之南轩。己酉,谒龙堂,循清明渠而西,至皇子陂,徘徊久之。览韩、郑郊居,至韦曲,扣尧夫门,上逍遥公读书台,寻所谓何将军山林,而不可见。因思唐人之居城南者,往往旧迹湮没,无所考求,岂胜遗恨哉!晚抵申店李氏园亭,夜宿祁子虚书舍。庚戌,子虚邀饮韦氏会景堂,及门,主人出迓。明微以为不足,子虚道其景,且诵其诗,明微闻之,始入其奥。复相率济潏水,陟神禾原,西望香积寺塔。原下有樊川御宿之水交流,谓之交水,西合于丰,北入于渭。下原,访刘希古。过瓜洲村,复涉潏水,游范公五居。东上朱坡,憩华岩寺,下瞰终南之胜。雾岩玉案,圭峰紫阁,粲在目前,不待足履而尽也。已而,子虚、希古开樽三门寺,僧子齐出诗凡数百篇,皆咏寺焉。予赏苏子美诗,明微吟唐僧子兰诗「疏钟摇雨脚,积雨浸云容」之句,及读相国陈公「悔把吾庐寄杜城」之言,则又知华岩之为胜也。酒阑,过东阁,阁以华岩有所蔽,而登览胜之。真如塔在焉,谓之东阁,以西有华岩寺故也,今为草堂别院。下阁,至澄襟院,院引北岩泉水,架竹落庭,注石盆中,莹彻可挹,使人不觉顿忘俗意。时子虚、希古先归。院之东,元医之居也,予与明微宿焉。辛亥,历废延兴寺,过夏侯村王、白二庄林泉,东次杜曲,前瞻杜固,盘桓移时。越姜堡,至兴教寺,上玉峰轩,南望龙池废寺。过塔院,抵韦赵,览牛相公樊乡郊居。乃登少陵原,西过司马村,穿三像院,寻旧路,暮归孙君中复之庐。壬子,渡潏水而南,上原观乾湫,憩涂山寺,望翠微百塔。子虚约游五台,而与仆夫负行李者相失,遂饮于御宿川之王渠,醉还申店,几半夜矣。癸丑,诣张思道,循原而东,诣莲花洞,经裴相旧居,越幽州庄,上道安洞,抵炭谷。既行,小雨而还。复寻会景堂,清谈终日。甲寅,北归,及内家桥,子虚别焉。予与明微自翠台庄,由天门街上毕原,西望三会寺、定昆池。迤逦入明德门,历延祚、光行、道德、永达四坊之地,至崇业坊,览玄都观之遗基,过冈,论唐昌观故事。既而北行数里,入含光门而归焉,实闰月十六也。
论陆师闵疏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一、道乡集·补遗、《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一二
伏闻陆师闵除宝文阁待制、知河南府。契勘师闵于今年三月十九日罢户部侍郎,差知蕲州,四月二十二日改差知怀州,盖缘任秦凤路经略使日钟传虚奏功赏,保明不实,情涉欺罔,及承受朝旨,许妄冒人自陈免罪,不即出榜,事属稽慢。夫欺罔、稽慢,乃臣子之大罪,而师闵坐此黜谪,甫及百日,遽然复职,俾司留钥,不惟骇动群听,实无以惩示四方,殆非至公之朝谨用赏罚之道。伏望圣慈深赐省察,特降指挥,追寝师闵今来新命,以允公议。
〔贴黄〕契勘师闵初被黜谪,不即祗赴,辄求善地,公议固已罪之矣。今到怀州席未及暖,反亟褒复,则是黜谪之命但行于小官而不行于贵近,何以示惩戒于天下?兼闻师闵在秦凤日,其亲属亦有妄冒功赏者。身为帅臣而欺蔽至此,尤典刑之所难贷也。伏望睿慈省察施行。
再论陆师闵疏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一、道乡集·补遗、《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一二
伏见所除师闵告词有「急于得人之际,遂遽起用」之语,乃知朝廷非不知师闵黜谪未当牵复,特以乏人任使,故有是命。然而赏罚之行,所以劝惩天下,惟其功罪而已,不为时方多事,故有功者不进,但有罚而无赏;不为时方乏人,故有罪者不退,但有赏而无罚。又况师闵之罪已经推治,迹状甚明,无可疑者。其差知蕲州,系是三月十九日,至今月初二日牵复,只得一百三日。其改知怀州,系是四月二十二日,至今月初二日牵复,只得七十日。其怀州到任,系是六月十一日,至今月初二日牵复,只得二十一日。黜谪未久,天下所知。若以乏人便当骤用,不惟无以正师闵之罪,兼此例一开,自今以后凡有罪者无问谁何,皆可以缘乏人而纵释之矣,尚何恃以肃官吏而振纪纲乎?所系不小,不可不察。
更生阁记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九四、《跨鳌集》卷一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一五
政和丁酉正月辛亥,静涂诸羌叛,火折博市,杀居民千,掠妇数百,屠汶山,聚落殆尽。羌媪竞掠财货,辇负而归。适民有春酿,贼纵饮,至漏泽园昭惠祠,朋醉莫能兴。时郡阙守,司户曹杜掌摄事,乳臭不知兵,民号求救争趋城闉,掌急阖扉,婴城以守,城中尚有戍兵百,土丁三千人。皆扣头愿袭战,掌不许,趣收城钥。土丁健者十辈,至夜请缒城而下。掌曰:「城禁严重,贼已醉,杀之不武」。士皆切齿,傥纵之往,如刘菅茅耳,儿曹不识机会,以吾民饵敌,曾不之恤也。癸丑,复引生羌来攻城,矢石如雨,人负板以行,决绝新谷三溪水道,赡军池涸,人无樵苏,撤屋以爨。援兵至,贼始解去。朝廷命成都帅周寿节制军事,钤辖张永铎统制军马,廉访使者丁弼监其军。三月庚子,至相公岭,羌贼六百迎战。士气锐甚,左右马军翼卷夷贼,居中东兵千、蜀兵三千馀,欲接战。永铎一麾兵,贼无遗类矣。乃下令仆旗鼓,问贼何来。答云:「来取尔曹首级」。日昃,贼稍依山长啸而去。王师入城,永铎闇愔无谋。四月己未,旺烈空碉囤率其族六十七人降。监军丁弼以为诈,因命囚之,取旨不报。是时数其罪而戮之,则诸羌胆落,不即受而降之,遂可班师。优柔不断,酝养边患,以遗后人。五月癸丑,西将丘永寿及张永铎议宵攻静州堡,而夷贼先刻知,漏下二鼓、师行扣贼垒。贼鸣角相应,王师皆陷,凡偏裨将十一人不战而死,无一骑一卒逃者。时丘永寿为大将,当行,日晏矣,永寿犹卧营中,不知师败。比闻报,乃行至故州基,导以胡部乐,谓之奏凯而还。士皆窃笑,永铎居帐中,股慄不能言。大槩静涂羌种类不满二百,其胜兵者才七八十人耳,掩捕殄灭,一巡尉之职。而帅司张鼓其事,至烦枢府发虎符兵,他路铨将,飞挽馈运,一方震骚,凡费国用四百万缗,两蜀由是困矣。上遣中官何伯通究其役,条具五事以闻。焘左迁,张永铎、丘永寿,丁弼窜岭表,复命孙羲叟节制绵茂军,种友直将中军,以施黔义军为先锋。首破赤土山,深入板舍源部族。凡射伤贼,贼视其疮沸,谓箭有神,如耿恭时。夷人奔遁,搜山抉谷,至湿山背,去茂无两舍,静涂诸羌,吻草牵牛,抱茂州将贾宗范足,投哀丐命,愿平夷碉囤、远徙幽阴,以田授宋,世世不敢犯边。会孙羲叟传令,抽大军回,是时军若达茂,则诸羌束手就死矣。贾宗范即受旺烈等降,反慰安之。奏诸朝,赐守领官月给茶䌽。绵茂分屯后,静涂羌益骄,时时跳梁,谓法非我制,数出为寇。予昔以书记从戎,目击其事,数进议,不合。每从傍观,同列咋舌,以杖扣地,曰:「何乖缪若此!一切诞谩,公肆欺天,是当有阴责。且外夷盛衰各有时,然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是役也,三月丁未,强嶂十二族投降,次水西,三日不肯济。庚戌,声言愿得二郎中来盟乃可济。永铎属成都仪曹赵滂副某,入不测之地,乘桴至中流,浪激桴,桴覆,同行八人而七人溺死,独某脱蛟涎,免葬鱼腹中。是所谓更生者此也。四月己卯,永铎又迫某与犍为丞陈益臣环视兵夫,病给药剂。翌日,疠毒作,某、益臣皆仆床,死数日不知人是,所谓再更生者也。其溺也,屈原居汨罗;其病也,童子在膏肓。岂念见今天日?已矣,谁堪追咎者?宣和癸卯八月,误恩贰郡,恍惚疑若经行梦中,不知是觉,予之更生,止是而已乎?嗟嗟茂才三里之城,如方砥,如棋楸,士民勃蹊,半庐野外。羌人动辄十五为群,日夜舞持弓刀,躏我市肆,夺我糇粮,剽伤其孳畜。前守王彦卿病之,慨然召将佐父老告之曰:「城无以保汝,汝不可无城为汝保也」。旦起具畚筑,百堵兴矣。大帅庞徽猷恶其专,彦卿饮恨以罢役,后二年,有静涂之祸。且折柳樊圃何足禦狂,丸泥封关未能拒敌,然为之犹贤乎已!蚁为垤,蜂为户,兔三其穴,狗两其窦,鹿环角以戒害,猿为域以全生,巢高窒深,埘鸡槛畜,各欲知所畏避。若等不幸,生长荒服,安于下贱,且无城以保聚,故熙宁、政和,再罹西羌兵火。嗟嗟燐光夜晶,游魂亡招,往者已远,来者未知。仁人有言,其利必溥。阁在杨灵祠下,非燕乐地也。因以书事,待野史之询采,某年月日记。
甘夫人墓志铭(大观三年十月) 北宋 · 谢逸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八、《溪堂集》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
甘夫人,苏邴母也。邴三尺童子,匐匍而哭其父,退然如不胜苏氏之老忧焉。既而承夫人之训,奉以周旋。罔敢失坠,刻苦攻书,遂为南州望士。贤母之有益于其子如此哉!夫人其先润州丹阳人,祖利涉避五季乱,徙居豫章之剑池。豫章生遂,是为夫人之考。年十有八归苏氏,为居士讳某之妻。又十八年而居士卒,又三十有二年而夫人卒,盖大观二年四月二十有二日也,享年六十有八。明年十月丙戌,葬于折桂乡荷塘里先茔之侧。四男:邴、仪、邵、侁,邴举乡贡进士。一女,嫁任天授。初,夫人归苏氏时,姑有病母,贫无所依,迎致于家,朝夕奉之甚力。夫人曰:「姑娶妇以佚老,而反劬,岂人之情也哉」?凡姑之所以奉其母者,夫人皆助之,姑叹曰:「吾妇纯孝人也,爱其姑,施及吾母。他日能亢苏氏宗乎」!居士既蚤世,而衣食益窘,诸子稚弱,不堪家事,夫人躬行俭约,训育诸子。及壮有室,则以家事委诸妇,间或焚香趺坐,诵竺乾之书,以洗心洁念。平生尤勤妇职,蚕缫织纴,虽老不懈。儿曹或谏止之,夫人曰:「此吾职也,不蚕而衣,孰不愧于心乎」?呜呼!古者上自王后,下至大夫士妻,未有不亲蚕缫之事。近世妇人往往以吹竹弹丝、歌舞蒱博为事,而以蚕缫为耻,以至机杼生芝菌,而柔桑之径鞠为茂草者多矣。故余志夫人之贤,尤详于此者,将以著近世妇人之戒。铭曰:
有郁者桑,可丝尔身。妇怠厥职,樵斧其薪。甘有贤女,来嫁于苏。勉彼蚕缫,训我诸孤。訚訚和悦,不宕以嬉。邴也好学,乡闾之师。茆檐之下,一瓢一箪,诵诗读书,以奉母欢。人谁无母,母孰不寿?子为特操,是为不朽。
进建炎中兴日历表(绍兴四年四月) 宋 · 汪伯彦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六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五
臣伯彦言:今年三月十二日,准尚书省劄子节文,备奉绍兴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圣旨,命臣以大元帅府事迹首尾省记编录,进御前呈乙夜之览,付之史官,纂成一代之典,传信后世。有王者起,必先受命之符;为天下君,宜首表年之事。盖《春秋》之作,探一元之意;而黄帝以来,纪五德之传。振古如斯,于今稽若。臣伯彦诚惶诚恐顿首。窃以艺祖创艰难之业,列圣守盈成之文,万邦惟怀,四方来贺。垂令闻之不已,昭伟绩之无前。缘朝奸变乱于旧章,而王政沦废乎小雅。属大运百六之厄会,加小游泰一之临方。二帝蒙北燕之尘,一张僭南楚之号。赖二百年庞洪之泽,得亿兆人向往之心。戴宋厥惟旧哉,归启孰能禦也。恭惟皇帝陛下天地合德,孝悌通神。奉使渠酋,而汉天子以尊;建府朔方,而晋元帅称伯。黄河合冻,发光武滹沱之祥;红气流光,呈周室赤乌之瑞。休嘉应有十数,讴歌来于万方。就日望云,北面劝进者,乃至五六;反袂拭目,西向退让者,不止再三。末如之何,迫不得已。建议定策,二三子何力之有焉;应天顺人,大一统自今以始矣。必有不刊之典,庶为罔极之传。臣识昧几先,学唯荒落,鞭弭尽周旋之力,帷幄无裨补之功。攀六龙之御天,首四蛇之入宇。受恩莫大,负罪良多。流落江湖,莫收魂魄;俯仰宇宙,回想风云。会逢明诏之颁,俾纪当时之实。舐笔和墨,难摹日月之明;拭目扬眉,莫睹乾坤之大。惟是云为,德业与夫日月;时年毕索,始终粗悉首尾。唐虞二典,垂成盛代之书;游夏一辞,或补阙文之史。虽惭润色,弗近污诬。祖述宪章,俟圣人之笔削;铺张扬厉,唯国史之发挥。臣编类成书,名曰《建炎中兴日历》,谨自缮写,分为五卷,随奏上进以闻。臣伯彦诚惶诚恐、顿首谨言。绍兴四年四月二十二日,观文殿学士、左正议大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臣汪伯彦上表。
建炎中兴日历序(绍兴四年四月) 宋 · 汪伯彦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九
臣恭被圣旨,省记大元师府事迹,至陛下即宝位本末,编为成书进御,以尘乙览,将付之史馆。臣精白以承休德,不知鼓舞。仰惟皇帝陛下盛德之举,岂徒纪事而已哉,圣意殆有所在。臣闻伊尹申告太甲曰:「今王嗣有令绪而戒之,以慎终于始」。盖保位莫如慎始也。始之不慎,其克终者鲜矣。慎终莫慎乎始,故君子大正始焉。陛下以天锡智勇之英姿,当阳九非常之厄运,再造王室,起于艰难。思厥艰难,大正厥始,以图允终,纪事之意,有在乎是,天下幸甚。臣仰遵圣训,谨以陛下自康邸奉渊圣皇帝诏出使虏廷,改命建府,以兵马大元帅起义河朔,由相及魏、及郓、及济,忧劳百为。遭神器中移,以天下之推戴,续已断之大统,即祚于应天。臣往者首尾待罪,今得以奉诏毕虑省记,参以断编,而以事系之日,以日系之月,以月系之时,以时系之年,起自靖康元年冬十有一月十五日,至于建炎元年夏五月十日,采事摭实,编次成书,分为五卷,名曰《建炎中兴日历》,或庶几仰副陛下大正始之意焉尔。绍兴四年四月二十二日,观文殿学士、左正议大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臣汪伯彦谨上。
游山录 北宋 · 赵鼎臣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三、《竹隐集》卷二○
政和甲午夏四月,余与犹子奕祖德将诣奉高。辛亥,发韦城,仲兄美之,暨里中亲友饯别于罗固村之酒家。饮至日昳,乃就道,夕次卫南县。壬子,次开德府。癸丑,次永平镇。甲寅,次濮州。祖德马忽惊逸数百步,得行人执之乃免。晚宿范县。乙卯,次麟台铺,谒宣圣祠,读李文叔所撰碑,因憩僧舍,酤酒于市,颇美。晚宿寿张县。囊辄告匮,以金缯鬻于市,皆不售。丙辰,窘甚,仆马皆告病。次郓州,乃仆马遂饱而前。丁巳,发郓州,夕宿新镇。戊午,次翔鸾镇,去奉符二十里许,大风且雷,俄雨不沾衣。止夕至奉符县,馆于西寺。己未,复谒岳帝祠下,周览庙貌久之。至炳灵公祠,因游玉女池,池水尽竭,出败楮钱如山。邂逅县尉曹馀庆者,语余曰:「岁至四月八日,则四方之来者益希,因决水取池中所投物,籍而归之观中。县吏察焉,仆为是来也」。余问以今岁所得,曰「凡得黄金二百铢有奇,白金数倍其重,缣缯衣服,下至袜履,亦数百」云。晚与祖德游会真馆,登瑞云亭,且观章圣皇帝金字所刻碑,而羽衣之徒无可与语者,遂归。于是,余将登山,假舆徒于邑中,辄不具,怠而欲止。会奉符有姜子华居实者,余故人子方之子也,闻之,造门曰:「子欲登山耶?胡不告我?舆徒细事耳」。即径出,俄顷复至曰:「舆徒谨具,请从子游,迟速唯命」。遂与居实、祖德三人者,步至岱岳观而饮。饭已,穿西北支径而上,读唐显庆所刻碑。过大小水帘,次回马岭,遂登黄岘。舁者惫,与居实弃车而徒至御帐,大中祥符所临幸也。道傍巨石,往往窍穿尚存,盖幄坐所系维云。自是山愈奇,路益险,深岩邃壑,应答不暇。至龙口,泉水出石缝间,其寒凝冰,其甘天成,非世俗饴蜜所可比方也。余素惮饮寒,至是亦满腹。俄登十八盘,遂至绝顶,小憩于玉女殿之旁舍。居实约曰:「日且暮矣,请与二子薄游而亟归,归当饮吾酒于此」。因戒守舍儿具饭甚急。既而相与至日观峰,则月已出矣。是夕望也,自山俯视,见太阴如盘,亭亭于霄汉之表,意象甚奇。余大叫呼姜曰:「君酒安在?可亟饮我」!姜立命僮奴挈三榼以至,髹外而木中,形方如椟,不类酒尊。余大喜,遂席地而饮。俄闻悉窣有人行声,余忽心动曰:「山中暮夜,安得此声耶」?左右告曰:「去此数百步有庵,居之道人,非怪也」。亟遣人连呼之,皆不应。则又传声谕之曰:「是间有酒,请与道人饮之」。语未绝,左右大呼笑曰:「应矣」。有顷,即至,遂延于坐,问之,则密州道人张景岩也。年五十馀,居太山七八年矣。须鬓皆黑漆,语言纯直,无方士虚诞之气。饮数行,探怀出茯苓、松花数种荐酒,茯苓出地未久,齧之如粉而甘,松华渍以盐,皆辛芳可爱,众益喜。俄而倚风歌道家曲数阕,飘飘有出世间意,盖傍若无人者。酒尽,穿东岭而登道中,月明可数毛发。遍至秦、汉、唐以来封禅坛,观李斯所刻石,摩挲始皇巨碑久之。碑高数丈,石莹然如玉,而表里通洞,无文字铭识,俗号没字碑。古者丰碑以系牲,初无铭识,皆出于后世之弥文,秦犹近古意,其此类也欤。稍降至山侧,则唐显庆、开元、本朝大中祥符磨崖所刻碑在焉。既而归卧,月已亭午矣。辛酉夜未艾,率二子夙兴,揽衣寒甚,挟纩被毳而出。方行数十步,则道人者已候于中路矣,遂复至日观峰上。山间莽苍,晓色未分。俄有赤光发于极望之东,道人曰:「未也,是阳辉之先至者尔」。须臾,霞采四出,炫晃腾射,众皆注目视之。少顷,金规一缕,隐起于青冥杳霭之间,道人呼曰:「日将旦矣」。既而大明赫然涌出云端,恍如车轮,万里直上,光耀所烛,东极沧海,波涛动摇,远接天际。是时,山下荫翳,尚未辨色。道人以手加额曰:「贫道居山七八年,昨宵之月色与今旦之日光,天宇清明,洞彻太虚,殆未曾有也」。因邀至所居庵,具盥沐,设汤剂,礼意勤甚。环庵之内,皆素所储药,余偶谓曰:「松根、茯苓,与夫黄精、紫参,皆君所厌饫矣,颇常得异草、灵芝,不死之药乎」?道人色变,徐曰:「吾以昨日之旦,登明月嶂之绝壁,获紫芝一本,虽吾弟子不知也,子何自知之」?因取以遗余曰:「请以为子寿」。且曰:「吾庵虽陋,方将改筑,而增大之,以待四方之至者。今幸遇子,子其为我名之」。余辞,不可,则请以「采芝」命庵。道人喜,自于岩间取方石,滑平如纸,曰:「子并为我书之,吾将刻诸此」。余虽不解书,然亦不能逆其意。复自东岭取道而还。将命驾,道人携酒来别。余爱其直率,因不复辞。饮已,厚相郑重,乃去。下山益险,不可以车,余与居实挟以二黔,杖策而步。于是道中游人,尚班班往来,有陟者,有降者,有跣而进者,有负而趋者。流泉玲珑,飞鸟间关,耳目所接,无不可意。余行疲甚,往往掬水以饮,枕石而眠。延缘溪谷中,撷幽花,探怪石,欣然不自知其足力之劳也。次黄岘,小休,饮于道旁之酒家。过水帘,登其颠,水中发巨石,得伏蟹十数,其小如钱,居实贮于瓶以归。既而复抵岱岳观,假寐,至暮乃还县。壬戌,发奉符,将宿迎鸾镇;既而不及,遂宿于吕店之逆旅。癸亥,次郓州,浴马于州之七里涧而后入。甲子,次石虎铺。乙丑,过寿张,次麟台,复饮于向之僧舍,醉而就枕,醒乃起行。历范县,不宿,夕次王村铺。丙寅,次濮州,祖德先趋开德,余为故人盛公远所留,遂宿于驿。丁卯,公远置酒;日暮,次永平镇。戊辰,次开德府。乙巳,祖德留开德,余夜半先发,由北城绕故河至南城,阍者守关严甚,拒仆久之,方听客去。晡时,次卫南县;薄暮,次罗固村。闻郡从尝来逆予,以日晏不至而复。酒家者揽余马请饮,余辞以夜,不果饮。二鼓,呼门入城,遂还舍。盖自往而复,凡十有八日也。
故赠昭化军节度使杨应询神道碑 宋 · 王安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六一、《初寮集》卷八
政和六年,某同修国史,考外戚世序,维章惠皇后辅真宗,拥翼仁庙,躬襁褓调护之劳,景祐中创立皇嗣,援纳英宗,有大功于两朝。大观元年,上幸兴德院,顾怀祖考,录定策之臣,宠逮子孙。深惟景祐之议,灼见天心,卒然初谋,入继大统,繄后一言,基命万世,宜褒赏外家,显示天下。今其侄孙某方守雄州,治有异绩,乃超授泰州防禦使。永桥之役,以洋州观察使为大名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诏屯兵河上,命下属疾,犹自力戒行,已而告薨。讣闻,上深轸悼,特赠昭化军节度使,谥曰「康理」。既葬,其子请辞刻墓隧之碑,某曰:「先后社稷之勋,具在史册,而公尽瘁于国,有太常之谥,幽堂之铭,可信不疑,法宜书以垂后」。公讳应询,字仲谋,其先益州郫人,章惠之贵,移籍开封。公,赠太师、中书令知信、宿国太夫人盖氏之曾孙,建宁节度观察留后、赠太尉景宗、安定郡夫人吕氏、清河郡夫人张氏之孙,皇城使、赠右金吾卫上将军永节、咸宁郡夫人王氏、永嘉郡夫人陈氏之子。生数月,祖荫以官,长而开敏俶傥,慨然有志于功名。初监威胜军西汤驿,应群牧使韩缜之辟,与契丹画境代北。河决孙村,修河司选为僚,事必俾公禀于政府,条析明辨,大臣咸以为材。久由河北副将擢知顺安军。年志盛壮,勇于有为,而动皆中理,治誉翕然。边人驰射为俗,公兴学迎师,执经讲问,儒冠四集,户有弦诵。民救父,殴搏仇致毙,公闵无兼侍,杀且非意,吏固当以绞,公固请谳,诏果贷死。时金吾为保州,壤接化均,两邦歌之。移守信安,未行,改保定。坐姻家左迁,历京西、京东二将。遭外艰去职。终丧,从熙帅筑金城关,遂领京东兵。今皇帝即位,再守顺安,召见,语当上意。契丹使贺天宁节,留副接送伴。移知岢岚军,未赴,易霸州。岁大饥,倾廥赈之。募民开陂泽,官助其费,使食其利,所活万计。塘泺迫城,渐加积潦,至浮户以行,公增堤为长衢,浚傍地以泄水,自是人不病涉。穷边无医,公请立法,颁太医方书于州,辇所用药于帅府,市揭名价、取薄息,以供僦直,众赖以济。召为崇宁元年贺契丹正旦副使,陛对,漏下八刻,即其日兼閤门通事舍人。公恬于仕进,初命三班奉职,积四十八年而为文思副使,及此膺上亲擢,时论尤以为荣。上付公五事,密刺于契丹。属耶律禧立,庆吊交驰,吉凶礼渎,公崇大体,不问细故,北人惬服。归将至其中京,送者请驰入城,为哲宗忌。又留明日,赴其故主祥祭,众疑改故事,且无朝命,公曰:「中国以礼义为四夷所尊,彼以先帝之故而亟行,因为其主而少留,此善意也,奈何拒之」?遂听其请,后著为令。半道除湖北沿边安抚副使,觐辞皆对,奖遇弥渥。得北国八事,为《别录》奏之。上俾归谕诸帅,申饬武备,如公所陈。会雄守罢,即诏摄守,公入奏事,究言北方利病,上延问甚款。及辰正,公遽趋下,命改日再对,面授西上閤门副使。三年,遂知雄州、兼制置屯田使、河北沿边安抚。既统郡十六,事联四帅,其任既重,而控北国往来之冲,移檄占词,动系机会,守将非通古今,识度宏远,则暴猛失和,轻懦招侮。公世官朔陲,因俗施政,小大悦附。沉谋而善断,威望隐然,名震敌境。契丹以夏人连姻,请所还削地,使不获命。是冬引兵而南,受礼于幽州,上以群疑访公,公谓「契丹盟誓百年,酣嗜惰逸,兵不素厉,矧仰岁赐,恩给诸蕃,讵敢轻绝于我,殆虚诳也。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惟蒐卒峙粮,示以形势。明年,契丹果北走。上善公策,迁引进副使,又迁西上閤门使,且俾再任。五年春,契丹以其相萧保先、牛温舒不时来使,必欲为夏人得地,或曰兵随使入,边州皆警。上重其事,乃以公副枢密直学士梁子美往迓于境。二使初以国相欲贵倨自异,公揣知而逆折之。距国门一舍,上驰使赐公金带,及门,又命近侍问契丹情伪。公对曰:「彼无能为,其夸肆大言,徼幸万一耳。唯坚前议,彼计索矣」。既对,具奏方略,契丹讫去如公谋。御史治永静妖人方暑,诛逮满狱,公徐为上区别,天慈恻然,止坐首恶,贵近知而不敢言者,颇有愧色。上因命公有所论奏,疾置直达,勿关有司。寻兼高阳关路兵马钤辖,所以慰遣甚厚。李勉啸聚亡命匿西山,为盗并、镇。令军攻之,发民转饷,两路骚然。朝廷罪部使者玩寇,责战日急。公言「师老患生,恐甚于勉,愿罢诸军将,裁留逻兵,扼险困之」,勉等遂降。契丹使北还,必以夷乐逆于白沟。前此,尝有私见归信容城令汪慈明自言其名者,乃契丹宠伶,具闻几事,愿得内附,令疑而却之。边臣遽奏其去,密诏委公暨慈明,丁宁必得,且有异赏。公授谍以术,物色敌中,卒与偕来,送于京师,其语不妄,遂命以官。虽彼至亲,终莫之觉,而公避赏,绝口不言。故时谍语不根,眩误耳目,公参伍检核,厚其赏犒,聘使之出,必选谍者,潜以左契,见于敌帐。亟先驰归,动静悉以闻,使还,验皆合。上喜,进东上閤门使。西输之民,困敌贪虐,公戒吏勿扰,用助侦察。旋以觇报精审拜四方馆使,公以褒典再下,因是固辞,推功僚佐。上多公不伐,均赏有差。公明于用间,敌在目中。其所指取如探囊物,而人莫知谋所从出。然事有当秘,不可得而书者,观上之屡赏,则公成效多矣!计司以边食之乏,移粟于沧,公疏擿其谬,以雄一州须十万斛,科车括船三年乃毕,岂惟民劳,而水陆僦费二万一千馀缗。槩之诸州,十倍此数。请均僦钱,增价以籴,诏立罢运。玺书报公,事有未便,无惮条列。已而粟集塞下,乃撤旧仓之隘,宏壮而一新之。大观初,公既以章惠前功,躐迁秦州防禦使,未几天子受八宝,敷大庆,又拜汧州观察使,升本路马步军总管,仍以子泽书沿边司机宜文章。公感殊遇,益罄忠力,奏置本钱二千万,收其赢以养士,士奋于勇。始,公摄雄州,上以归信容城弓手,敌惮其劲,议增倍为千人,众意难之。公独曰:「县必有弓手,本以备盗,岂为邻国增之?敌将为辞。且武技之精,去鞍疾驰射,神臂弓百步命中,增倍为难」。上遣使按实。又擢公子閤门看班祗候。母丧乞解官,不许,敕有司具葬,公乃请入觐,冀陈至情。甫及都城,易定州路副总管,寻改西甫副都总管。既内徙,始听终制。禫除,提举万寿观、副馆伴契丹使。上劳问良久,公自叙感泣,锡御茶、绮锦以助私觌。馆例,赐温州柑,而贡包未达,吏取他以赐。敌不受,且求真者,须小使送之涿州,公让之曰:「本朝唯馈北主,则边臣为小使,使者敢自比邪」?敌皇恐出拜。公密奏柑微物,仍许以贡至仍赐,敌又喜过望。力请捍边。复为定州路副都总管,徙真定,不行。踰年,移大名府路,以病请致仕,翼日,薨于魏,实政和五年正月壬辰,享年六十有三。诏官亲属五人,迁一子閤门祗候,赙赠金帛加等。其年四月辛酉,葬祥符县开封乡毛郎村之原。元配赵氏,继室两张氏,皆赠硕人,祔葬公墓。男泽,忠训郎、閤门祗候;渊,儒林郎;深,保义郎。女:长适修武郎赵景之,次适承节郎阎璟,次适将仕郎郑彭年,一在室。孙植、梠,保义郎;栱、朴,未仕。女孙三人,皆幼。公天资孝友,金吾之没,哀毁骨立。家时尚贫,葬其族十有三丧,聚食者百馀人。及贵,恩义益笃,推荫兄息。没之日,季子犹未仕。轻财仗义,所交皆世名人。士去门下,踵为达官。政简而惠,破奸擿伏,庭无讼,民画像事之。治军不烦,士卒畏爱,所在肃然。胸次落落,坦诚待物,于事若不经意,而机略明悟,当大利害,众方骇惑,谈笑立决。仪干秀伟,博学而好属文,敏于辨论。上每命使,必为选首。方时治安,护塞总戎,折冲樽俎,有古良将之风。以身许国,遇事敢言,上察其诚,眷倚特异,受中诏四十有三,亲洒宸翰者四。观其奏议,炳炳数百篇,可以知其忠矣!系曰:
帝德天覆,威怀北戎。粤有良翰,时维杨公。公才文武,王国之杰。受任朔方,世载劳烈。帝曰汝能,往使于北。遂分将符,镇抚吾圉。敌援夏重,请还削地。使来非时,汹汹群议。公折其骄,彼谋斯沮。狼贪革心,弭耳徐去。治雄六年,兵厉食衍。谋良削盟,功高用间。章惠之勋,褒恩及族。乃如公贤,克荷恩禄。大伾导河,以既属疾。慷慨治行,匪躬之恤。讣闻于朝,宠赠加谥。惟帝念终,哀荣终始。毛原膴膴,繄此佳城。公乎千载,其凛如生。
画一措置赈济历并缴奏状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四、《梁溪集》卷八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契勘本路去岁旱灾尤甚,今正当新陈不接之时,米价翔踊;细民阙食,下户流移,无本耕种。上轸圣虑,屡降德音,督责监司守令广行赈济。今月二十二日被受御笔诏书节文,令帅守监司多方劝诱积米之家,以其食用之馀尽数出粜,庶几济此流殍数月之苦。当日又准尚书省劄子,备奉圣旨指挥节文,停蓄之家尚敢不从劝诱,依前闭粜,量度轻重,一面断遣。除已备录全文印榜晓示外,今具遵依圣训,措置劝诱下项:
一、本路逐州军,使司各置印历一道,差官分诣,委自知、通行下诸县。每县州给印历一道,备录使司指挥,差官分诣,监督令佐分定乡分,躬亲就乡询究的实有米人户,使其自陈。截自指挥到日,见有积米之数,许乞存留若干食用外,其馀尽数依市价量减施行出粜。责令邻保对定着实有米人户,于历上亲书着字。所委官限五日周遍,赴县攒数,令佐就历同书结罪,次日缴纳本州。本州总诸县之数抄上使司。给到文历内除认数不多,或认数多见得己是情愿出粜之人,更不须召赴本州外,将自馀有米数多、责认未定之人,仰县令将带同赴本州,知、通限当日审实,更加劝诱合存合粜数目。如有认粜米数三千石以上,依得二月八日检会到绍兴元年五月十四日该补官资之人,即取县官保状,当官先次给与空头付身,候粜足日赴州书填。其以次数多之人,粜及二千五百石与补进勇副尉,二千石与补守阙进勇副尉,一千五百石与免将来差科三次,一千石与免将来差科二次,五百石与免将来差科一次。如敢吝惜不肯出粜、拒抗官司之人,审究见在着实盛顿米谷去处,盘量见数,具情节申取使司指挥,当议酌情断遣枷项号令。
一、州县已劝诱到上户及有米之家出粜米数,每升依逐处市价减十五文出粜;遇市价减落,再令量减。将城郭乡村之家给历,每口不过一升,分定出粜人户乏食之家,赍历或五日、或十日一次前去籴米。其有米之家收钱粜米,并书历着字为据。不即时出粜,许籴米人赴官申陈。候粜绝日,计数申官司,取历照验,结算都数。如有粜籴不实,诸般欺弊搔扰,并委知、通、县令检察施行。
一、今来劝诱上户及积米之家减价出粜,止是可济有钱籴米之人,其流移饥民与下户无钱籴米之人,官中见行赈济支过米数已多,前去秋成尚远,难以接济。今措置,委自知、通、县令多方劝诱上户及有积米之家,如有情愿纳钱米入官以助赈济者,许以其入纳之数陈乞官告、度牒之类,依价折还。一户所纳价直不足,即许众户结甲同共细计陈情。其入纳数目浩浣之人,当议特行奏请,优与推恩。亦仰愿入纳人户于历上亲书着字为据,其入纳米即于出粜米内除豁施行。仍依绍兴五年十二月十日本路转运司已得劝诱入纳指挥,许候受付身讫,作官户、免身丁等事。
一、今来劝诱止系上户有物力及停蓄积米之家,其中、下户有些小食用米谷,即不得一例前去巡门抄劄,以至搔扰。
一、县官亲诣诸乡询究有米之家,责令邻保对定合存留食用并合出粜之数,务要不扰,取见的确。若有失实,或因缘为奸,稍涉违戾作弊,并从诸司按察,移文本司,备申朝廷,先次差替取勘施行。
一、县官亲诣乡村检察,所带人从不得过十人,每人日支米二升、钱五十文省,不得容纵作过,并差公人、弓手下乡因缘搔扰。使司除已差人密行体探外,委自知、通觉察申举,公吏并行决配。
一、劝诱历到,限十日劝谕了当。其地远户多县分,许量展日限,摺角实封,专差人赍诣使司,听候指挥。其给历粜籴,即仰一面措置施行。
将赴海陵出京治泎觅舟候送客不至遂行 宋 · 吕本中
押曷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子行殊未来,我马已再秣。
略投故人饭,苦厌从者聒。
长河见舟楫,尚恐尘事夺。
风翻蝉急噪,雨漱岸欲脱。
南山已在眼,想望淮水阔。
别离古所重,况在交友末。
翩然欲行际,所寄一短褐。
路长书来稀,何以慰饥渴(自注:四月二十二日出城至子我家,候子之、民师不至。因简商文、壮舆、夷行、伯野、季一、由中诸公。)。
再申大元帅府状 宋 · 李邴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二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九五
右,某等近于四月二十二日专差人赍状申大元帅府,以四月十九日檄书,审知二圣銮舆未回,大王宜稽考前世,摄行国事,迎还二圣,以图尅复。今再陈其愚状,觊少加察焉。方今天下大变,君父劫质,储闱近属,举族皆行,惟大王一人提兵在外。宗庙社稷血食所系,四海郡国号令所禀,亿兆士庶存亡所赖,惟在大王。此为何等时,而欲迟疑回却,以辜天下之望,负二圣之托哉!大王若不早定,窃虑有昧于逆顺之臣,怀向背自全之计,加之以师旅,因之以盗贼,使伪命稍通,非惟宗庙社稷危若缀旒,大王安所容其躯哉!大王必尚疑居摄之事,则某前所谓稽考前世,盖有所本矣。昔成王即政,未堪多难,周公履天下之籍,听天下之断,《戴礼·明堂位》所载与《九罭》之诗是已。成王有成人之德,则复子明辟,此六经之明训也。夫周公承文、武之后,独以成王幼冲,尚且为之;今二圣未回,天下嗷嗷,靡所系命,大王以亲则母弟,以位则真王,以任则元帅,今日之事,责在大王,恐大王不得而辞也。名分既辨,号令既行,则怀忠抱义者知效命之所,拱手观变者销从逆之萌。盗贼盘据,必洗心革面,不复有雄跨割据之意;师徒奔凑,必争先贾勇,以赴功名之会,天下之势定矣。如天步既正,銮舆遂回,归尊复辟,退就藩服,忠孝之道,岂不两全?如金人不知悔祸,迟留车驾,遂欲荡覆我社稷,泯绝我宗祧,则天祐有宋,必将有主,主宋祀者,非王而谁?某等诚以世受国恩,莫知论报,参之往古,验之当今,仰揆天意,俯察人事,至正至顺,无以踰此。惟大王勇断而决行之,天下幸甚。属道涂榛梗,未能趋赴行府,不胜企踵待命惶惧之至。谨状。
西征道里记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
绍兴乙未,上以陕西初复,命签书枢密楼公谕以朝廷安辑混贷之意,某以秘书少监被旨参谋。是役也,审择将帅,屯隶军马,经画用度,询访疾苦,振恤隐孤,表扬忠义,公皆推行如上意。故其本末次序,属吏不敢私录,至于所过道里,则集而记之。虽搜览不能周尽,而耳目所及,亦可以验遗踪而知往古,与夫兵火凋落之后人事兴衰,物情向背,时有可得而窥者。以其年四月二十二日舟出北关,六月二十四日至永兴,七月十三日进至凤翔。越三十七日,府告无事,公率官吏以归,水陆凡六十驿,往来七千二百里(本计七千一百九十里。泛水以未至县十里,河水南侵,自婴子坡移路旁山,回程衍十里。)。右通直郎、尚书户部员外郎李若虚,参议;左朝请大夫、新差知吉州军州事江少虞,左朝请郎、新除陕西转运副使姚焯,机宜;右从事郎、新湖州德清县主簿楼垍,书写机宜文字;左朝奉郎、行大理寺丞王师心,右奉议郎、监行在榷货务阎大钧,右宣教郎、前温州平阳县丞郭子钦,干办;左朝散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李孝恭,提举钱粮;右承直郎、前江西提刑司干办公事穆平,左承直郎、新泉州永春县丞王晞韩,右文林郎、前监潭州南岳庙曹云,右迪功郎、新潭州善化县主簿宋有,右从事郎叶光,准备差遣;右文林郎、前建州建阳县尉李若川,点检医药饭食。凡一十五员。左宣教郎、试秘书少监、充枢密行府参谋郑某序。
行府舟具,欲发前一日,宰执出饯于接待院。二十二日,道铜口、临平镇、长安闸,宿崇德县,二十三日石门、皂林、永乐,由秀州城外,宿杉青闸。二十四日,两界首,宿平望。二十五日,大风阻吴江,不进。二十六日,吴江县,登垂虹亭,宿平江府。二十七日,许市、望亭、宿无锡县。二十八日,潘葑、乐社、横林,宿常州。二十九日,奔牛、吕城闸,宿丹阳县。三十日,新丰、丹徒镇,宿镇江府。五月一日,行府官望拜于府庭。二日,会茶丹阳楼,登连沧观,观人马辎重渡。三日,济渡,至瓜州镇、扬子桥,宿扬州城外。四日,邵伯闸、车乐,宿高邮军,会茶韩世忠园。五日,樊良、丁至、梵水,宿宝应县。六日,黄蒲镇、河桥,宿楚州。七日,磨盘,宿淮阴县。八日,高秋堡、洪泽闸,宿渎头。九日,龟山镇,宿泗州。僧伽有像而未塔,刘麟尝因贼翁诞日祝辞,而钟辄无声,叩之坠地,麟纵火焚寺去。住持云。十日,治陆。十一日,机宜姚焯等三员管押激赏库行。十二日,唐家店、湖口,宿临淮县。十三日,中路,宿青阳驿。十四日,马翁店、通海镇,宿虹县。城因隋渠为壕,潴水深阔,城具楼橹。虹西诸邑往往皆城,虹独坚密,豫贼盖自此为边也。隋自虹以上为陆,木已丛生,县以东水接淮口。淮地卑而县西北隅有湖曰万安,东西百里,北南半之。豫贼引湖拥城,而东南出其流于隋。又淮潮可登三十里,与湖水接,通小舟。若置闸于泗,以时入潮,又略治隘塞,则数十斛之舟可致。宿无疑。或谓引五丈河水入蔡河,上皇奉玉清之所也。由殿后小竹径登景命殿,出前廊福宁殿。福宁是谓至尊寝所,简古不华。殿上有白花石,阔一席地,闻祖宗以来,每旦北面拜殿下,遇雨则南面拜石上。东庑下曰洗面阁,曰司旆阁,馀不能记。由殿后稍北至坤宁殿,殿屏止画墨竹芦雁之类,然无全本矣(他殿画类此。)。自福宁至孝思殿,前一殿即钦先。钦先奉诸帝,孝思奉诸后,帐座供具皆在。由钦先出肃雍门至玉眷堂,规模宏壮,非他位比。后见陕西诸将,自言数对刘豫于此堂。堂左竹径之上曰迎曦轩,石为围炉,对迎曦日月屏。屏有御书铭曰:「嶷然屏石,秀色拔尘。仰止云窦,乃与月邻。安符厚德,静乐深仁。俯鉴沼沚,永固千春」。玉眷之下,镂石为曲水。又至修内司,谓是宝绘堂,两旁轩阁不能悉记。复由延春阁下稍东,今太母之故居,不敢详也。过小门,入锦庄,无雅饰,用罗木作假檀香。堂后有池,左曰挹翠轩,右曰观澜轩,上曰栖鸾阁,寝室之旁曰紫云阁。中有小围炉,可坐三人,炉四柱,承以雕莲。入睿思门,登殿,殿左曰玉峦,右曰清微,后曰宣和,庭下皆修竹。殿后左曰迎真轩,右曰玉虚轩。迎真之上曰妙有阁,玉虚之上曰宣道阁,又一殿忘其名。自此列石为山,分左右斜廊,为复道平台,台上过玉华殿。由玉华下,乃抵后石屏,亦御书。左序有轩,曰稽古、宣和。东庑下五库,以圣、德、超、千、古为号,皆涂金抹绿小牌。库上曰翰林司,曰宝阁。西庑下曰尚书内省,馀不能记。复由宣和西趋曲水,出后苑,至太清楼下,壁间有御书千字文、法帖之类。登瑶津亭,亭在水间,四面楼殿相对,不能遍至。自瑶津趋出,过拱辰门,上马出。后以阅视所置忠锐将,留二日。京师旧城外不复有屋,自保康门外西至太学,道无数家。太学止廊庑败屋中存敦化堂,堂榜犹在,兵卒杂处其上,而牧彘于堂下。国子监令以养太学生,具窗壁略如学校。都亭驿东偏厅事,栋牌尚是伪齐年号,糊窗用举人试卷,见当是试题及举人文字,专用本朝庙讳。琼林苑,北人尝以为营,至今围以小小城。金明池断栋颓壁,望之萧然。四日,八角镇、醋沟,宿中牟。五日,白沙镇、圃田,宿郑州。六日,侯家庄、须水镇,宿荥阳县。荥阳,济水复出之地也。济入江不与江合,横江而出于荥阳,复入地,至陶丘而出。故《禹贡》记济水,谓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往年京师之水,人不知所从,但言郑州积水不决,盖济水也。周德修侍郎云。七日,鸿沟店。道旁隶三大字,曰汉鸿沟。今虽草莽间似有长坎,然必非楚与汉画者。又孟店、汜水县、莺坡子、洛口镇,宿巩县。汜水即行庆关也,过关乃下视大河,与虏营相望,洛河又在大河之南。洛口墙数围,问之即所谓洛口仓者。八日,十八里,朝拜昭厚陵;又七里,过黑石头渡;十里,凤凰台;又拜五里会圣宫,宿偃师县。仁庙永昭陵最与英庙永厚陵近,昭陵因平冈种柏成道,道旁不垣,而周以枳橘。陵四面阙角,楼观虽存,颠毁亦半。随阙角为神门,南向门内列石羊、马、驼、象之类。神台二层,皆植柏,层高二丈许,最下约阔十五丈,作五水道。台前与内门里及大门外,皆二大石人对立。钦慈曹太后陵望之可见。又号下宫者,乃酌献之地,今无屋而遗基历历可问,馀陵规模皆如此。永厚陵下宫为火焚,林木枯立。诸陵洛河在前,少室在左,嵩高在右,山川佳气不改,而室屋荡然,闻皆为窦㻂所毁。守陵兵级云。九日,石桥店、白马寺,宿西京。京号三川者,即黄河、洛河、伊水也。伊阙又名阙塞,山又谓龙门。大内对伊阙,望王屋不百里。宫墙之内,草深不见遗基。旧分水南水北,居水南者什七八,今止水北有三千户,水南墟矣(回程日,知州翟襄谓子城外近添五百馀家。)。白马寺,汉明帝所建,今惟瓦砾。府治后圃有堂,曰昼锦,翟襄所为。襄本西洛人,今为乡郡,故云。十一日,榆林铺、磁涧,宿新安县。未至新安十里许,道旁山石一柱裂,势欲倾危,过者畏仰视。父老与县令皆言:章圣封永定将军,半山有庙,月尝赐钱三十千,然无文识可考。十二日,缺门镇、千秋店,宿沔池县。行十里,过会盟台。沔池、新安之间,溪山人家如东浙,用溪石垒墙。十三日,东西土壕、乾壕,宿石壕镇。杜甫作《石壕》《新安吏》二诗,即其地。是日,陕府安抚吴琦甲马来迎(他郡守迎送不录者,行府专为陕西出也。)。十四日,魏店、横渠,宿陕府。十五日,望拜召公甘棠,木旧在府署西南隅,今亡矣。郡有召公原,原尽处置府县七,而夏县、平陆、汭城今皆隅河。夏距城九十八里,即温公涑水也。敌濒河筑二小城,时一二骑揭小旗值逻,或放牧堤上。马鬃渠在城之东南,敌人破陕所自入。初,陕之围也,郡将李彦仙固守。彦仙遇士卒有恩,方城中食尽,煮豆以啖其下,而自饮其汁;雪寒单露,将校反加以衣,彦仙复持以予寒者。城破,巷战而死,覆其家。郡之妇人女子,犹升屋以瓦擿贼,哭李观察不辍,故陕无噍类。父老谓敌久不得城,无食,欲去,适有人告以马鬃渠可入,城遂破,敌始敢西,而全陕没矣。十六日,新店、曲屋,宿灵宝县。县南五里即函谷。十七日,黑曲、稠桑、静远镇,宿湖城县。十八日,乾伯铺、盘豆、攒节店,宿阌乡县。阌乡、湖城二县,元属虢州,太平兴国三年隶陕府,自府界至虢三十里。是日,虢守窦㻂、父老迎于湖城之东。湖城之南桃林塞,即武王放牛之地。阌乡县治对荆山,一山自秦川起,至阌乡荆山之西,皆为秦岭,退之赴潮阳度此岭也。中条在大河北,与潼关相对,又东则首山也。伯夷居此山南,故谓首山为首阳。十九日,关东店、潼关、关西店、西岳庙,行府官谒于祠下。至华阴县,出南门,朝谒云台观,然后还宿潼关。或谓是古桃林塞。河山之壮,俯视他关,独城内芜废。华州差使臣潘休守关。关门北向,入踰半里,大河汹涌,乃泾、渭、洛三水会处,号三河口。洛水有二:一水自蓝田由商入西京,所谓伊洛者;一水自西夏由韦盐之间出保安、同州,至陕华,与泾、渭合,所谓三水之洛。潼关三,独河口下无屏障,道上人马,河北皆见之。若稍加营治,戍兵其间,未易踰也。关以西渐与河远。是日,知华州、武功大夫庞迪甲士迎于关西店。岳祠草创,门右明皇大碑火后剥裂,有隶数百字,不复连文,约六丈高,盖垒石成之。庭下四石阙,裴度出淮西,题名刻其西偏,副使马总、行军司马韩愈、判官冯宿、李宗闵之徒,不能悉记。云台观屋存无几,独圣祖并章圣皇帝御容所在曰会真殿无恙,壁间御像如新。老道士云,以南极寿星榜其上绐敌,故得不毁。观后希夷祠堂,堂前石刻太宗皇帝御书并诗,诗有「苍生往世弊凋残,今我如同赤子看。大阐无为三教盛,承平方说四夷宽」之句。又一章,有「餐霞成鹤骨,饵药驻童颜。静想神仙事,忙中道路閒」。注谓:「朕万务忙中,亦得悟道之閒也」。又一章:「曾向前朝出白云,后来消息杳无闻。如今若肯随徵诏,总把三峰乞与君」。章圣皇帝《赐道人郑隐》一章,有「酣醴皮裘思晦迹,行高终自有人知」。又一章《赐郑隐归山》:「尽日临流看水色,有时隐几听松声。遍游万壑成嘉遁,偶出千峰玩治平」。仁宗皇帝《赐武元亨》一章:「只向身边有大还,胎神月殿在秋天。三灵密像谁分别,尸质清虚本自然」。诗石皆无毁阙。老道士又指一古槐,谓是无忧木,希夷尝藏书槐腹中。观依华山而立,莲华峰、仙人掌、石月、玉女盆、二十八宿、明星馆、石鼓山,皆在最高处,独莲华峰、仙人掌可望而见。莲峰下有瀑布水帘,仙掌石间隐然有迹,如人对面出右手,上擎偃月。玉女盆,即杜甫所谓「安得仙人九节杖,拄到玉女洗头盆」是也。云台西,即刘禹锡所见道士种桃若霞之处,所谓玄都观者,今亡矣。华山,《书疏》谓华山十字分之,四隅为四州,盖谓东北为冀,东南为豫,西南为梁、雍。又土人言有康通判者,尝与东坡为僚,踰百岁,从弟子四五人往来诸峰间,无定处,然土人不能具道其名。又有道士能言张确之子崇为豫贼守华,尝题诗曰:「群山起伏朝灵岳,恰似千官奉至尊。吴蜀未平宜假手,愿将馀力致乾坤」。二十日,敷水镇、柳子店、将相乡,按石刻乃郭汾阳之里。宿华州。州治对少华;对太华者华阴也。二十一日,赤水镇、东西阳村,宿渭南县。二十二日,零口镇、新丰市,道北一里有马周庙。宿临潼县华清宫之西馆,宫后即骊山。新丰古城,故骊戎国,故山以骊名。山间宫殿基址皆在,连理木在长生殿之上。莲花汤发自山足,为石渠引泉入室,雕白石为莲,开十窍以涌泉,号白莲池,即妃子浴所。次太子泉,次百官泉。虽蒙故号,仆隶今游之,独白莲尚浴士大夫。西馆即当时游幸梨园憩寓之地。明皇自临潼为复道往来长安,按石刻可尽见,今止有玉石像一躯立荒庙中。二十三日,灞水涨,不进。是日,知永兴军、节制诸路军马张中孚渡轻舟来迎。二十四日,灞桥镇、浐水、长乐坡,宿永兴军。军以漕居为府治,后有凉榭,别为一区,堂下张芸叟辈数人题名刻石。东门外兴庆池,乃明皇藩邸;灞桥,汉周勃以下迎文帝之地;常乐坡,唐人饯真卿使希烈之处。鄠县,夏之扈国。府西北一百五十里,即奉天。奉天元隶乾州,熙宁五年废乾,故隶府。二十五日至七月七日,行府并治事永兴军。八日,楮林店、沙坡、偏店,宿咸阳县。县在渭水之东北,未渡渭二里许,有故墟,谓是旧咸阳。自楮林道旁土堠西入十里,即未央宫基。又苍颉制书台、樗里子墓,皆渭河南,不及至也。是日,环庆帅赵彬甲士迎于咸阳桥。九日,魏店、马跑泉、高店,宿兴平县。马跑泉、高店之间,冢土数尺,高拱杂木二三本,曰杨妃冢。十日,东阳台、马嵬坡、东扶风,宿武功县。马嵬旁短墙周围,路人指谓妃子死所。县之报本寺,唐太宗所生之第。殿后一堂中有神尧像,而绘诸帝于壁。报本之东又有大佛阁,寺僧亦谓是李氏故居,实太宗之所生,未能详也。自荥阳以西皆土山,人多穴处,谓土理直,无摧压之患。然见路旁高山多摧拆,存者尚如半掌,则土穴疑有压者,居人当自能择尔。惟武功大佛旁一洞数里远,报本寺僧云:洞置自巢贼时,今人又增穿之,中间避乱,千馀家入其中,贼知而不能取。陕西往往为洞,皆所不及。穿洞之法,初若掘井,深三丈,即旁穿之,自此高低横斜无定势。低处深或四五十丈,高处去平地不远,烟水所不能及。凡洞中土皆自初穿井中出之,土尽洞成,复筑塞其井,却别为入窍。去窍丈许为仰门,陈劲弩,攻者遇箭即毙,如是者数重。时于半里一里馀斜气穿道,谓之哨眼。哨眼或因墙角与夫悬崖积水之旁,人不能知。其下系牛马,置硙磨,积粟凿井,无不可者。土久弥坚如石室,但五年前一洞压死者千馀人,僧云此亦天数。然今陕西遗民,半是土洞中生。今人居者,颇惩覆压之祸,于洞下多立柱布仰板矣。武功今属醴州。是日,知州武功大夫赵立来迎。十一日,杏林店、逻店,宿扶风县。十二日,东新店、龙尾坡、青阳店,宿岐山县。后稷封有邰,岐山即其地。或谓别有邰城,今斄乡是也。又云郿之斄亭,或谓是武功,皆未能详。郿县在府东南百里,有坞,即董卓所筑。是日,泾原帅张中彦、知凤翔府贺景仁来迎。十三日,任官村、横水店,至凤翔府。府古扶风郡,壤地饶沃,四川如掌,长安犹所不逮。岐山之阳,盖周原也,平川尽处,修竹流水,弥望无穷,农家种𢇲尤盛。《生民》之诗曰「维糜维芑」者,盖谓𢇲也,俗今书糜为𢇲。秦州有𢇲穰堡。𢇲米类稷,可面可饼,可为棋子,西人饱食面,非𢇲犹饥。将家云:出战,糗粮乾不可食,嚼𢇲半掬,则津液便生,馀物皆不咽。士卒用小布袋置马上,遇水,取袋渍润之,尤美。边郡刈𢇲则自外而内,刈麦则自内而外,盖𢇲以寒熟,麦以暖熟故也。府置厅事,李希烈所建,无甚雄大,而四面出帘,制度如殿。后圃薜荔堂,东偏中和、燕申二堂,亦旧屋,馀皆近创。东北隅有凌虚台,东坡尝记之。台高才二丈,不见凌虚之势,然水竹幽胜可喜。燕申堂后龟趺大刻,盖《茂正德政碑》,后人磨去,刻《维摩颂》,游师雄后刻《九成宫图》于其阴。九成宫,隋仁寿中所建,去州百里许。按图,大略与骊山相似,以有图,且不亲到,故不详载。师雄记谓文帝遣杨素营之,土木之役困一时,死伤甚众。宫旁夜鬼哭,文帝闻而怒,独孤后为言于帝,乃解。后遂与后每岁避暑,多游乐不归。东有华清,西有九成,访遗迹,则见隋唐之不竞也。宝鸡县,府西南六十五里,本秦武公所都,所谓陈仓者。自是入大散关、河池(河池在汉为故道。),为西蜀之吭。敌之攻蜀也,吴玠既败走之,道迷不能出,粮且尽,垂军待毙。赵立为画归路,乃得脱,其后立又为先驱道之。敌再入,而玠少却。十四日至八月十九日,行府皆治事凤翔,新鄜延路经略使郭浩、熙河路经略使杨政、秦凤路经略使吴璘、四川都转运使陈远猷以下,各禀议分职而退。二十日,行府遵旧路归,次舍道里如故,独至泗州,由平源、天长、大仪出镇江府,然后舟行。陕西兵归者,禁军合计三万四千有奇,虽分隶诸帅,然各有将分,逐将仍存正副,盖祖宗之军政旧法犹在也。泾原禁军仅八千,比诸路为劲,而泾原劲兵尽在山外。陕西弓箭手旧一十六万,今存七万,复以土田不均,兵疲无法,虽七万人,未必可用。夏国主兴州,谓之衙头。衙头至麟府,路近处可九百里,秦凤六百里,环庆三百里,会州界二百五十里。诸路今与西界接壤,惟鄜延最阔。熙河会川城至泾原甘泉堡止百里,以北皆西界也。夏国左厢监军司接麟府沿边地分,管户二万馀;宥州监军司接庆州、保安军、延安府地分,管户四万馀;灵州监军司接泾原、环庆地分,沿边管户一万馀。兹其大略也。某自吴踰淮,道京入洛,至关陕,其所经历,得于闻见者靡不具载。窃观今日天下之势,东南为天子驻跸之区,朝廷台省、监司、守令耳目亲近之地,故治具比他道为修。陕西诸郡虽号新复,然自渠魁元恶用意变易三纲五常之外,自馀军民,无不内怀天日,相与持循检约,未敢有无国家、毁法度之心,故其风俗纲纪,视东南犹整整也。独京西、京畿与夫接淮甸之地,一时陷没于刘豫凶威虐焰之中,郡邑无民,官府无法,田野未耕,荒秽犹在。如久病困瘁之人,头目手足皆有生意,而中焦痞涸,盖未易全复也。朝廷诚能精选长吏,审择牧守,仍于三京量戍士夫,使之抚视凋瘵,修治关塞,于年岁间生养气血,与东西上下脉络流通,则天下平矣(《北山集》卷一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广东经略余公墓志铭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八、《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七
宋故左朝请大夫、直秘阁、权发遣静江军府、充广南西路兵马都钤辖、主管经略安抚司公事致仕余公讳良弼字岩起既葬,其孤以左迪功郎、差潭州南岳庙连君茹状自闽走介邸书庐陵,属某铭其父。某以同年生,必不敢辞,第卒卒未暇,而其介五年凡三返,犹弗克措笔。会公之子婿右从事郎、吉州军事推官林君之文过予里,恳恳然致其孤之意,而不得以未暇为解也,遂叙而铭之。公自从仕郎九迁而至左朝请大夫,乾道二年四月乙未乞休致,复五日己亥以疾终于正寝。娶张氏,先公二十二年卒,赠宜人。子男三人:曰大雅,再与计偕,先公三十三年卒;曰大临,右修职郎、监潭州南岳庙;曰大用,将仕郎。女二人:长适吏部侍郎林公之子,即之文也;次适邵武进士冯继猷。孙男七人:曰孝立,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曰孝扬,以公遗泽当补官,未奏;曰球、曰瑞、曰珹、曰玿、曰琪。孙女五人,长适将仕郎邓何,馀未笄。曾孙二人,曰宜孙、曰宦孙。曾孙女五人,皆幼。铭曰:
力赞十连,乞师于中,诏益公庾,韩公世忠。自温绝海,不三日至,一时供亿,以亿万计。吏莫逞奸,民不病歛,将军驭权,无不意满,疾驰建宁,如山压卵。惟破贼策,虽帅方略,实公出奇,运筹帷幄。先是顺昌,余贿作乱,驱胁数千,宰弃城遁。帅委公招,以祖母解。徐夫人云,乡井墓坟,莽为盗区,亲党囚虏,汝能解纷,是亦吾心。公矍然起,造不测垒。喻以祸福,虏气丧褫,不遗一镞,民以宁敉。时绍兴初,盗报旁午。丁祖夫人,哀动行路。帅乞于朝,超以自助。枕块固辞,请继以死。帅使来言,金革变礼。上方南顾,忧切堂宁。情苟徇私,岂达国体。公以来归,义不忍起。甫毕于塴,奏报以下,帅命鼎来,牢拒不可。公不获已,茹悲领职,捧檄嘘欷,惨形于色。俄有特旨,及瓜再任,闽之三揖,抚掌喜甚。选宰富阳,庙堂才之,改除密属,以亲老辞。奉祠天台,母忧乃解,毁瘠骨立,人为危骇。十有一年,服阕里居,时张公守,出帅上虞。章交公车,召赴都堂。权臣方张,排不附己,密使觇公,知我意指。坐是不合,官处以冗,大宗正司,主管财用。寻倅漳浦,官窘用度。前此有司,阴籍民户,计口受盐,民不堪命。公初下车,访俗利病。乃命佥厅,散给本钱,与埕户纳,输期勿愆。官吏不苛,盐至如山,置埸出鬻,食者不艰,买或寡多,民情所安。爰自漳浦,题舆温陵,南外宗司,奏兼宗丞。文恭曹公,时为参政,荐公才德,遂丞匠监。惟安南道,世守条要,朝廷颁历,付广西漕。其用印章,本朝所赐,故事且在,非一朝夕。是岁辄然,求升国王,凡厥移文,改刻印章。边吏以闻,庙堂变色,择使调护,莫如公克。道除本路,转运判官,即引而南,辞色靡难。刻日与书,毋起边衅,毋失国经,处宜审订。乘传踰岭,宣主德意,传檄安南,诘篆同异。蛮酋情得,遂柅狡计。明年书来,归过于下,一置不问,示以宽假。钦守渎货,继扰互市,远人不平,相挺以起。劾守罢之,遂以无事。广右军政,不修且坏,抗疏于上,历数其害。禁卒厢军,各有名额,请给衣粮,供应差役,并须正身,不许代易。比来诸州,兵卒逃窜,故额虽存,名实相乱。兵官军典,上下叶谋,私纳逋逃,谓之暗投,中分衣粮,号曰鸿沟。名更姓易,不可致诘,一或有过,又窜他刮籍。倘不禁戢,日甚一日。乞因郊霈,申严行下,量力日限,许之改过。后有犯者,必戮无赦。朝论曰然,朝奏夕可。户部抛降,谓之度牒,民病太多,甚以渔劫。奏减其半,万口交悦。遂迁亭刑,规按无私,不颛以苛,昭德塞违。多所平反,如张释之。圣德好生,洽于岛夷。徐闻之寇,厥有凌铁,负固岭海,声摇南粤。纠合两司,一举剪灭。威憺殊俗,盗不敢发。初除靖江,有诏鬻爵,告身绫纸,其数三百,几百万缗,计无所出。奏云西广,地率硗确,人烟素稀,连岁盗贼。名为州郡,户口萧瑟,其实不及,江浙一邑。著手抚摩,犹恐未苏,加以科歛,疲氓其逋,望赐蠲损,仍宽其期。上览奏章,欣然从之。安南遣使,请进驯象,檄令候旨,亟以闻上。且云所进,实费民力,纳象扰民,得不偿失。特返其献,优与回赐,却马还犀,此亦奚愧?彼南丹州,如莫延葚,残民以逞,卒难胜任。公遣僚佐,推莫延廪,袭领其州,民以奠枕。羁縻州洞,密迩边鄙,多掠窭人,贩入交趾。溪酋官典,亦复相诱,鱼贯而行,曰贩生口。老稚壮弱,以金定价,高者金多,下者金寡。交人得之,如牯牛马,髡钳如奴,役无昼夜。官虽约束,终弗能禁,告捕赏轻,人不用命。乞下有司,增告捕赏,比获强盗,三人以上,特与补官,以示酬奖。应巡捕官,躬亲擒获,亦视命官,获强盗法。首领官典,擅行掠卖,及其家奴,知情而败。断罪理赏,以时决遣,追印夺职,补次官典。人既知畏,复贪赏格,积弊虽深,焉得不革。事下都司,宜为定式。隆兴改元,盗作高凉,渠魁王宣,甚锐靡亢。常兵茂名,遂破古藤,公忧见颜,遣将侯宁。会海康兵,亟图进战。时海康守,曰高居弁,节制军马,谓能应变。初获小犍,轻贼弛备,贼潜设伏,掩我不意,突入后军,我师败绩,居弁及宁,束手就执。声摇岭海,势不可遏。邕宜两将,仓卒调发,又为宣融,药箭弩手,复关广东,以兵来赴。公曰二广,兵弱且疲,决不可用,无为贼窥。乃会宪台,给榜与旗,及空名帖,以招谕之。且委高州,善为之辞。复奏乞师,襄阳岳鄂,三百大军,以相犄角。爰遣岳州,御前破敌,将军郝奇,领兵五百,来驻静江,以张师律。且命帅臣,度宜差拨。奇与贼遇,于栲栳山,杀伤相当,交绥而还。官军多疫,弗克留处。高凉所招,亦偶就绪。散遣胁从,宣贼借补。公亟兴牍,乞补以真,且令贼渠,赴司公参。适有诏来,召公赴阙,方以疾辞,轫不及发。续复得旨,盗贼平定,帅臣余某,依旧在任。措置安集,被复州县,某侯终更,召赴行殿。贼宣赴司,行次信宜,值广东将,李宏适来。寇始疑虑,避入山谷,宏也要功,驰骑袭逐。反为所败,宏亦被执。招谕之言,贼不复信,小人乘閒,得遂其谮。谋我公者,复纳短卷,白简亟上,谓我玩寇。遂触闻罢,公亦何疚!贼竟就招,卒如初议。向异论者,面汗怀愧,始知招谕之说,诚非得已。公之入岭,遍历三司,推毂人才,片善不遗。故吏门生,多闻于道,政知大体,教化为急。经昭潭则新道乡邹公之祠,缮桂城以复武溪余公之迹。属意前哲,使人尚德。乃若峻台榭以侈登临,靡厨传以媚过客,皆所不喜为,而小人乃以是致烦言之啧。晚得领祠,徜徉阡陌,枕席图史,膏肓泉石。客至忻迎,觞咏终日。插架数千,亲揭以叙,昭示子孙,勿坠所付。盖笑邺侯之未触,而不减应侯之手疏。平生所为,诗文表启,自甲至辛,卷帙条理,述作之多,无愧魁纪。博学方闻,尤长于经。昭武冯鄂,及从父宁,从授《尚书》,如汉伏生。谔、宁相踵,以经魁选。后进来学,千里重趼。凡经指授,如味得隽。素喜邑南,龙头岩者,来归自广,筑堂其下。揭曰龙山,非慕戏马,有暇时往,志遂其雅。尝语子孙,乐哉斯丘,吾得所归,夫复何忧。终葬是原,盖从其志,蹶蹶陛陛,后克是似。吾为铭诗,以谷无已。
措置四川营田事奏(绍兴二十八年九月) 宋 · 王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八、《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三之一二○(第七册第六○四六页)
乞依绍兴十五年四月二十二日已降指挥,欲自绍兴三十一年为始,每岁候夏秋收成了毕,从两都统开坐诸头项所种营田顷亩、土色高下、元下种子、所收斛斗数目,并主管或提振营田官职位,关报四川安抚制置司并总领所,同共参照,通行比较赏罚。
推恩都茶场官吏等诏(绍兴四年四月十七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八一、《宋会要辑稿》食货五七之二六(第六册第五七六一页)
榷货务都茶场官吏专副、押号簿使臣、诸色祗应人,提领司、左右司、太府寺、交引库官吏,二省户房专呈新法并本房寔该首尾人,并依去年收支及一千万贯推恩体例施行,馀并更不推恩;愿换支赐者,依绍兴二年四月二十二日权减半指挥支给;转官碍止法人于元推恩体例内除去「行」字,止令依条回授。三省该转资人,更不支破所转资请给。
绍兴重修龙堂记 南宋 · 郑漻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九、嘉靖《江阴县志》卷八
龙于万灵中为物最神而殊异。天飞□潜,利泽(缺四十二字)丽而岁不绝。故水则祷晴,旱则请雨,恃以死生,奚翅命重。去江阴军治俭十里,盘纡长阪,突兀而成山,雅号由里俗相邮传,而不知其所谓。巅有龙渊流衍,及麓洼坳,蓄渟清泠,谋自吸焉不竭。除坛在旁,常为水旱请祷地。天圣甲子,太守国博范侯宗古,始庙而绘之,答况施也。语在邑尉陈圭记。后一百十有八载,今太守宗丞富公剖符之明年,遭时亢阳,惴惴闵雨。背秋冬,涉春夏,沟浍无濡,风日有损,舟胶于河,麦萎于陇,耕夫馌妇,野于间而室于泣,如逼水火,缓必焦没。环千里之内,黎庶无人色。公仁著于心目,忧浮于面颜,梵宫神祠,靡不宗举。应虽感诚,犹靳沾足。乃四月壬申,小队破晓出郊,偕其副,往躬蒇事于庙,酌醴置辞,泪迸杯案。瓶渊水以归,旌旗先驱,少吏耆老道释郊迎,置于寿圣院法筵中。日未下昃,阴云四垂,雨毛掠面,通昔郁蒸若。翼日癸酉,霏霏祁祁,日光不漏。入夜,滂濞檐溜,如淙琤落涧。越三日,一求如初。入夜,亦如初。赤地荷润,眢井涌泉,魃虐乌骄,景休迹息,千里忻忻然,起死人而肉白骨。越六日庚辰,遣吏复水。公德之,兴言曰:「龙哉龙哉!为灵亦昭哉」!顾庙貌曼漶,寒陵暑烁,樵伧牧孺戏侮于其间,非所以妥神灵而揭民虔也。乃挥公帑馀钱伍万,属吏一新。阅月庙成,吏告讫工,易绘为像,不侈不啬,轮奂丹雘,遐瞩增明。环山面势,水木知威,繄神其克飨于无穷。是役也,费不伤于公,歛不及于下,动颐咄嗟,而使民永有告病求福之所,则公之为政,可谓敢于急人而悃愊无华矣。漻也掌教泮林,歆艳奇段。虽怪与神孔子所不语,而舞雩祭禜,载在礼经,兹庸可墨墨!爰索本剽,而系以诗,使斯民得岁时合赋,以侑祀焉。其诗曰:龙德蟠际,在虫莫知。实尸雨霖,鞭雷摇帜。蠢蠢生齿,腹饥谋食。四时罔避,力穑艺稷。耕深耰疾,人不胜天。云烝雾滃,赖龙以全。兹山由里名澄江,奫沦崒嵂龙之汪。飞液遇坎堪滥觞、荆扉挹啖逾蔗浆。焦上石裂暍欲僵,捧罂膏流收丰穰。天漏资车翻手强,扫氛駮翳开扶桑。郑公庆馀森圭璋,使君成民神且康。报功新庙益炽昌,龙兮无专白云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