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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山录 北宋 · 赵鼎臣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三、《竹隐集》卷二○
政和甲午夏四月,余与犹子奕祖德将诣奉高
辛亥,发韦城,仲兄美之,暨里中亲友饯别于罗固村之酒家。
饮至日昳,乃就道,夕次卫南县
壬子,次开德府
癸丑,次永平镇
甲寅,次濮州
祖德马忽惊逸数百步,得行人执之乃免。
晚宿范县
乙卯,次麟台铺,谒宣圣祠,读李文叔所撰碑,因憩僧舍,酤酒于市,颇美。
晚宿寿张县
囊辄告匮,以金缯鬻于市,皆不售。
丙辰,窘甚,仆马皆告病
郓州,乃仆马遂饱而前。
丁巳,发郓州,夕宿新镇
戊午,次翔鸾镇,去奉符二十里许,大风且雷,俄雨不沾衣。
止夕至奉符县,馆于西寺
己未,复谒岳帝祠下,周览庙貌久之。
至炳灵公祠,因游玉女池,池水尽竭,出败楮钱如山。
邂逅县尉曹馀庆者,语余曰:「岁至四月八日,则四方之来者益希,因决水取池中所投物,籍而归之观中。
吏察焉,仆为是来也」。
余问以今岁所得,曰「凡得黄金二百铢有奇,白金数倍其重,缣缯衣服,下至袜履,亦数百」云。
晚与祖德游会真馆,登瑞云亭,且观章圣皇帝金字所刻碑,而羽衣之徒无可与语者,归。
于是,余将登山,假舆徒于邑中,辄不具,怠而欲止。
奉符有姜子华居实者,余故人子方之子也,闻之,造门曰:「子欲登山耶?
胡不告我?
舆徒细事耳」。
即径出,俄顷复至曰:「舆徒谨具,请从子游,迟速唯命」。
居实、祖德三人者,步至岱岳观而饮。
饭已,穿西北支径而上,读唐显庆所刻碑。
过大小水帘,次回马岭登黄岘。
舁者惫,与居实弃车而徒至御帐,大中祥符所临幸也。
道傍巨石,往往窍穿尚存,盖幄坐所系维云。
自是山愈奇,路益险,深岩邃壑,应答不暇。
至龙口,泉水出石缝间,其寒凝冰,其甘天成,非世俗饴蜜所可比方也。
余素惮饮寒,至是亦满腹。
俄登十八盘至绝顶,小憩于玉女殿之旁舍。
居实约曰:「日且暮矣,请与二子薄游而亟归,归当饮吾酒于此」。
因戒守舍儿具饭甚急。
既而相与至日观峰,则月已出矣。
是夕望也,自山俯视,见太阴如盘,亭亭于霄汉之表,意象甚奇。
余大叫呼姜曰:「君酒安在?
可亟饮我」!
姜立命僮奴挈三榼以至,髹外而木中,形方如椟,不类酒尊。
余大喜,席地而饮。
俄闻悉窣有人行声,余忽心动曰:「山中暮夜,安得此声耶」?
左右告曰:「去此数百步有庵,居之道人,非怪也」。
亟遣人连呼之,皆不应。
则又传声谕之曰:「是间有酒,请与道人饮之」。
语未绝,左右大呼笑曰:「应矣」。
有顷,即至,延于坐,问之,则密州道人张景岩也。
年五十馀,居太山七八年矣。
须鬓皆黑漆,语言纯直,无方士虚诞之气。
饮数行,探怀出茯苓松花数种荐酒,茯苓出地未久,齧之如粉而甘,松华渍以盐,皆辛芳可爱,众益喜。
俄而倚风歌道家曲数阕,飘飘有出世间意,盖傍若无人者。
酒尽,穿东岭而登道中,月明可数毛发。
遍至秦、汉、唐以来封禅坛,观李斯所刻石,摩挲始皇巨碑久之。
碑高数丈,石莹然如玉,而表里通洞,无文字铭识,俗号没字碑
古者丰碑以系牲,初无铭识,皆出于后世之弥文,秦犹近古意,其此类也欤。
稍降至山侧,则唐显庆、开元、本朝大中祥符磨崖所刻碑在焉。
既而归卧,月已亭午矣。
辛酉夜未艾,率二子夙兴,揽衣寒甚,挟纩被毳而出。
方行数十步,则道人者已候于中路矣,复至日观峰上。
山间莽苍,晓色未分。
俄有赤光发于极望之东,道人曰:「未也,是阳辉之先至者尔」。
须臾,霞采四出,炫晃腾射,众皆注目视之。
少顷,金规一缕,隐起于青冥杳霭之间,道人呼曰:「日将旦矣」。
既而大明赫然涌出云端,恍如车轮,万里直上,光耀所烛,东极沧海,波涛动摇,远接天际。
是时,山下荫翳,尚未辨色。
道人以手加额曰:「贫道居山七八年,昨宵之月色与今旦之日光,天宇清明,洞彻太虚,殆未曾有也」。
因邀至所居庵,具盥沐,设汤剂,礼意勤甚。
环庵之内,皆素所储药,余偶谓曰:「松根、茯苓,与夫黄精、紫参,皆君所厌饫矣,颇常得异草、灵芝不死之药乎」?
道人色变,徐曰:「吾以昨日之旦,登明月嶂之绝壁,获紫芝一本,虽吾弟子不知也,子何自知之」?
因取以遗余曰:「请以为子寿」。
且曰:「吾庵虽陋,方将改筑,而增大之,以待四方之至者。
今幸遇子,子其为我名之」。
余辞,不可,则请以「采芝」命庵。
道人喜,自于岩间取方石,滑平如纸,曰:「子并为我书之,吾将刻诸此」。
余虽不解书,然亦不能逆其意。
复自东岭取道而还。
将命驾,道人携酒来别。
余爱其直率,因不复辞。
饮已,厚相郑重,乃去。
下山益险,不可以车,余与居实挟以二黔,杖策而步。
于是道中游人,尚班班往来,有陟者,有降者,有跣而进者,有负而趋者。
流泉玲珑,飞鸟间关,耳目所接,无不可意。
余行疲甚,往往掬水以饮,枕石而眠。
延缘溪谷中,撷幽花,探怪石,欣然不自知其足力之劳也。
次黄岘,小休,饮于道旁之酒家。
水帘,登其颠,水中发巨石,得伏蟹十数,其小如钱,居实贮于瓶以归。
既而复抵岱岳观,假寐,至暮乃还县。
壬戌,发奉符,将宿迎鸾镇;
既而不及,宿于吕店之逆旅。
癸亥,次郓州,浴马于州之七里涧而后入。
甲子,次石虎铺。
乙丑,过寿张,次麟台,复饮于向之僧舍,醉而就枕,醒乃起行。
范县,不宿,夕次王村铺
丙寅,次濮州,祖德先趋开德,余为故人盛公远所留,宿于驿。
丁卯公远置酒;
日暮,次永平镇
戊辰,次开德府
乙巳,祖德留开德,余夜半先发,由北城绕故河至南城,阍者守关严甚,拒仆久之,方听客去。
晡时,次卫南县
薄暮,次罗固村。
闻郡从尝来逆予,以日晏不至而复。
酒家者揽余马请饮,余辞以夜,不果饮。
二鼓,呼门入城,还舍。
盖自往而复,凡十有八日也。
涪州被召辞免第十六状 宋 · 尹焞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和靖集》卷一
右,五月二十九日尚书省劄子,检会四月二十一日三省同奉圣旨,「依已降指挥催促疾速赴行在所供职」者。
契看四月十八日四月二十七日三具状申尚书省,以疾病浸加,提携重累,乞赐俞允访求医药,得以自便。
至今四十馀日,并未蒙朝廷施行。
切念流离道路,今已十月,自至江州,又已三月有馀。
正此极暑,非惟一身见在枕席,全家老幼尽皆疾病,已见失所。
不免仰于朝廷,乞赐怜恤,检会四月十八日二十七日三状,早赐敷奏,放令自便,免致道路委填沟壑
伏候指挥
题论语解后 宋 · 尹焞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和靖集》卷三、《经义考》卷二一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六五
绍兴七年十一月被召到阙,赐对,押赴经筵,承续讲说《论语·卫灵公》之末一章。
次日有旨,给笔札解《论语》以进。
念以说书为职,不敢以固陋辞。
方以病困,殆蒙赐宽假,病安日解进。
明年二月驾还钱塘以病从百司先行,三月病少愈,力疾日赴经筵
是月十三日诏促成书以进。
时手颤目昏,心思荒错,深惧稽命之久,遂勉强为之,姑塞上命。
四月二十一日进至,而学者祁宽吕稽中、坚中在焉,书成皆三子之助也。
九年春复病丐归,蒙恩授以闲禄,听其自便,遂寓居平江府虎丘寺之西庵,从余居上方。
暇日,见此秩云:「当时潜录,欲终身诵之」。
甚矣,其嗜学也。
相从既久,若是书也,讲亦熟矣,岂不知此一时应诏而成,皆前人成说,虽有一二臆见,坐以老病拙讷,心之精微,词不能达。
今取观之,徒有愧汗。
先圣不云乎:「吾无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于诸公亦然,何用此为。
复请藏之。
因识始末,并戒其勿以示人,幸谅区区之意。
冬至后一日书于三畏斋。
师说序绍兴六年四月1136年4月6日 宋 · 尹焞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和靖集》卷三、《和靖集》卷七《师说》下 创作地点:重庆市市辖区涪陵区
焞年二十始登先生之门,被教诱谆谆,垂二十年。
昔得朱公掞所编《杂说》呈先生,此书可观否。
先生留半月。
一日请曰:「前日所呈《杂说》如何」?
先生曰:「某在,何必观此。
若不得某心,只是记得他意,岂不有差」。
兵火来蜀中,得数本,窃观之,其间或详或略,因所问而答之,盖学者所见有浅深,故所记有工拙,未能无失,不敢改易。
焞虽未尽识其意,以所见无疑者,辄成此书,目为《师说》,览者各自得焉,不能详告也。
绍兴六年四月二十一日,门人尹焞记。
谢知建康府到任表1132年闰4月21日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二、《庄简集》卷一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臣某言:伏奉诰命,除臣端明殿学士左朝奉郎江南东路安抚大使、兼知建康府、充寿春府、滁、濠、庐、和州无为军宣抚使,寻具辞免。
伏蒙降诏不允,臣已于闰月十一日江南东路界首交割安抚使司牌印,二十一日建康府交割本府职事讫。
总华省之三铨,久惭尸素;
抗戎旃于两路,更冒宠荣。
抚己无堪,循涯有愧中谢。)
伏念臣禀生穷苦,涉世阔疏,剽闻前哲之绪言,粗识人臣之大节。
备论思之职,蔑闻献替之能;
操启拟之权,罔著公方之誉。
丛谤谗而销骨,积忧患以薰心。
虽上无投杼之疑,而臣有履冰之惧。
忱辞屡贡,敦谕益勤。
拜君命于大庭,钦承德意;
窥王言于诏绋,祗服恩私。
用勉策其疲驽,庶仰分于忧顾,任隆力小,感激涕零。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天度无私,海涵莫测,务广招贤之路,协成恢复之功。
谓臣朴忠,稍知于勤瘁;
察臣孤立,曲被于使令。
兼抚江淮之封,尽付兵民之寄。
金陵会府江左奥区,承频年兵火之馀,适千里流亡之后。
招携怀远,抚循必以宽恩;
折冲销萌,经画乃其馀事。
臣敢不仰遵睿训,益懋远图,说《礼》敦《诗》,盖尝闻于郤縠
附众威敌,当勉效于穰苴。
庶殚犬马之劳,少答乾坤之造。
臣无任。
林泉高致集后序政和七年四月 北宋 · 许光凝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七二
翰林郭公字淳大,河阳温县人
生有异性,才爽过人。
事亲孝,居家睦,处乡里,立节尚气,重然诺,不妄交游。
喜泉石,安畎亩。
不学而小笔精绝,为朋旧求讨,遂寖有名。
既壮,公卿交召,日不暇给。
迄达神宗天听,召入翰林,受眷被知,评在天下第一。
光凝世居洛,先考与公布衣之旧,故自儿童时已知公名,熟公行。
及前岁被命守蜀,又得从公之子思游。
因获窥公家集,见公所蓄嘉祐治平元丰以来崇公巨儒诗歌赞记,并公平日讲论小笔范式,粲然盈编,厥题曰《郭氏林泉高致》,具载公之潜德懿行,洎神宗奖遇,与所知天下贤公卿士大夫。
因一览,便令人洒然起物外烟霞之想,真可谓林泉之高致矣。
元丰中太学名进士,五年壬戌高等赐第。
博学多才,自结圣知。
读此集,则所以发扬幽懿、摅说履素,亦可谓善论撰先人之德美矣。
其诸孙亦楚楚出头角,有文采,郭氏门户之大未易可量也。
时政和七年四月二十一日中大夫翰林学士、兼脩国史、赐紫金鱼袋河南许光凝书。
按:《林泉高致集》卷末,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宋故武德郎鄜延路兵马钤辖左武卫将军许公墓志铭(并序政和六年 北宋 · 韩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六、《千唐志斋藏志》下册第一三一九页
公讳咸亨,字仲通
其先同州朝邑人,自其大父徙家于开封
公幼习骑射,廷试入异等,授成忠郎
仁宗赵元昊叛,王师讨之。
公出入行阵,屡立奇功,贼众为之畏服,积功至武德郎鄜延路兵马钤辖
未几,以疾卒,享年四十六。
左监门卫大将军原州团练使超、成忠郎继隆,公之曾祖父、祖父、父也。
公娶崔氏,赠孺人
男三人:曰定国武节郎熙河第一副将
曰安国,承信郎、赠左屯卫将军
曰宥,修武郎
女三人:长适从义郎仲立,次适武经郎刘琬,次适忠翊郎伾。
孙男三人:曰亚,武功大夫京东第二将;
曰丙,保义郎
曰噩,未仕。
孙女二人:长适承节郎樊全,次适俊士王俊明
曾孙男八人:曰溥,保义郎
曰渊,承节郎
曰沔,曰深,曰浩,曰浚,曰涓,曰澄。
曾孙女适武翼郎李师中
方公之逝也,诸子幼,不能奉公之柩以归,留厝于延安西山之佛寺。
后六十馀年,孙男亚位于朝,仍克归公之柩于河南府洛阳县宣武村之原,并举公之室崔氏祔,实政和六年四月二十一日也。
铭曰:
堂堂许公,克世家风。
鹰扬于外,屡嘉告功。
材未大施,遽夭厥躬。
知与不知,莫不叹惜。
归彼兆域,至孙乃克。
兹惟永宁,以利其后人!
灵岩寺谢雨记政和五年四月 北宋 · 赵子明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山左金石志》卷一八、《济南金石志》卷四、《泰山志》卷一七
政和乙未,经春不雨,百姓咨嗟。
思欲祷于法定圣像,诚心一启,甘泽随降。
遂涓吉辰,诣灵光致谢。
因览诸泉,经日而还。
子千涓同至。
县令赵子明孟夏廿一日
监寺僧昭戒立石。
张丞相小简 其七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二
某惶恐拜覆。
仲夏极热,恭惟判府文大丞相先生钧候起居万福。
某远窃芘,家食苟生,不敢上烦挂念。
四月二十一日伏被翰,整冠肃容,拜手伏读,仰体至诚相与之意,下情感慰交集。
重蒙诲语,谓念此身今将安之,三复永叹,至于出涕。
诚哉是言!
尝谓匹夫自经于沟渎,与仁人杀身成仁,等死耳,圣人去取不同者,轻重异也,故曰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
奸邪小人怀禄保宠,危而不持,颠而不扶,一旦主忧国蹙,不死敌手,则死乱兵,如杨国忠之徒是也。
此为轻于鸿毛。
志士仁人以身许国,主尔忘身,国尔忘家,有如万一主忧国削,直言极谏,犯颜逆鳞,不死暴君之刑,则死奸斧逆鼎,如孔融陈蕃是也。
此为重于泰山。
丞相当严遣时,欲吐一言,奏一记,畏首畏尾,言一脱口,祸且不测。
于此时,或轻用其身,亦岂泰山之重乎?
今也当方面之托,责重任隆,谓上不吾知;
任既隆,乃知我矣,谓海内不吾信;
望既重,乃信我矣,损一身以宽知我信我者之忧,亦岂鸿毛之轻乎?
今四海之人皆曰,自丞相之幡然而起也,道德之威,隐然如长城之可恃以安且固也,截然如长城之界夷夏也,何忧乎犬羊,何畏乎令色孔壬!
意迫辞鄙,骇汗以之。
近日方同年传钧旨,令撰卞公祠堂记,谨缮写申呈,乞赐改抹。
方同年溘然,极可惜。
仰勤恤其家,何以报德!
未卜趋侍,敢乞上为宵旰,倍保重,即膺大拜,以慰华夏之望。
祭三十五叔文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三二、《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二、《永乐大典》卷一四○五○
维绍兴二十八年岁次戊寅四月庚寅朔二十一日庚戌,侄男某谨遣侄男某、侄孙维宁等,以香茗清酌之奠,祭于近故三十五叔父府君之灵:政和之末,公坐吏议,避地江淮,日月其逝。
宣和癸卯游贤关,公遣仆僮,问某燠寒。
靖康改元,实来帝京,足茧崎岖,访弟兄。
丙午十月,始克至汴。
适归省,不获会面。
建炎二祀,类试维扬,忽焉相遭,执手涕滂。
忝中科,公喜异常。
伯氏世长,时亦在部,客土异方,不期而遇,把酒道旧,感叹世故。
且喜且悲,自旦达暮。
曾不浃日,虏忽南渡,大驾仓皇,千官失措。
奉公以奔,仪真暂寓。
不忍言别,掺袂依依,曰此何时,遂别而归。
公亦适楚,三岁长沙,转侧兵间,乃克还家。
获撰杖屦,从容久之。
山房野庐,蔬蹻追随。
曰奉诲言,曰礼曰诗。
时方抢攘,始丧父,惟公是赖,孰谓何怙?
父行八人,兄十有五,弟侄昆孙,盖以百数。
岁时为寿,轩盖填户。
居亡几何,公复泛江,自江入淮,欲游钱塘
绍兴丙辰始召见,明年首夏,赐对便殿。
时初息马,驻跸金陵,公来自淮,又获趋承。
是冬十月密院,扈驾徙杭,公止淮甸
遂上湘潭,往观岘首,爰自襄阳,徒步西走。
路经人䱹,滟滪瞿塘,蜀道孔艰,险阻备尝。
玄黓阉茂,公始返旆。
时官闽,又重获罪,道江踰岭,适与公会。
公曰新兴号大法场,汝宜慎节,惟学是强。
拜稽首,奉以周旋。
解手违颜,忽十六年。
鳄水蛇山,飓雾蛮烟,万里朱崖,鳄波黏天。
母死不知,兄毙孰怜。
不孝不友,死不塞愆。
强颜忍耻,攻苦尘编,《易》、《礼》、《春秋》,三书是笺。
莫补前恶,庶答往训。
柔兆困敦,恩徙内郡。
于衡之阳,道出江左
上章乞假,营母蓬颗。
因缘拜公,于永和镇,寿考康宁,容若龆龀。
回视向来,父行惟公,兄惟一存,涕泪横胸。
自春涉秋,诲药是亲,曰汝生还,古今几人。
慰劳及孥,薰然慈仁,慨叹欷歔,酸入四邻。
遂合族姻,觞我劬辛,举爵衔杯,子孙振振。
一日不见,忽以病告。
疾走寝门,公强起笑,戟手指喉,疡生于腰。
曰何伤,此固易疗。
谁谓弥留,日引月增,止药谢医,寝不能兴。
迫王事,进退维谷,以父命辞,于义则曲,拜辞床下,悲不敢哭。
敬趋雁峰,将恐将惧,其惧伊何?
惧闻公讣。
忽走书来,一旦千古。
丧不得奔,歛不得视,棺不得凭,谁怜其稚?
远寓奠诚,莫克亲致,呼号于天,罪乃至是。
我闻有命,自便朝夕,庶几匍匐,以助窀穸。
望乡伤怀,痛负何极。
呜呼哀哉,尚飨!
衢州龙游县学田记绍兴十九年四月1149年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一、《范香溪文集》卷六、民国《龙游县志》卷三三
今天子绍开中兴,以至仁神武,戢兵靖民,亿宁区夏,爰建太学
风动万方,文治煟然,覃布遐阔。
雄州郡,壮县下邑,庠校并设,生员营宇,务为崇盛。
守长佐贰,关决学政,一或不虔,为不任职。
然以铜墨效官者,责专而事丛,不与他等,自中材处之,往往促束于文符朱墨,敲朴期会,苴鏬补短,救过不给,其能以养士为念?
信乎必文儒而兼通世务,然后能以化治称也。
括苍吴君彦周龙丘宰,既蠲民瘼,乃行视黉宇,问箸录几人。
吏白廪米不继,士至洁腹诵经,或不煖席,又负笈挈挈而它。
前令熟视,欲议未遑也。
令君曰:「嘻,兹为教本,予后而弗图,是不知务,其何政之能为」?
即日按取官废田,请于州,以为邑之学田,岁制其收,可食数十士。
太守待制张公韪其意,许之。
于是高冠侈袂而抱方策者,相与婆娑乎崇堂邃馆,商古今,引仁义,纵雄辩而极理要,终岁赖安。
令君为诸儒赐,其厚矣哉!
令君以论秀登隽科,为文雅健,意气兼胜。
当官犹嗜学,决事得小间,即取插架书,吟玩自娱。
休暇对客于便坐,即之退然如韦布士,虽剧谈终晷,不出文字间。
世固有沾沾者,朝解褐得名第,暮已气息拂霄汉,视穷巷士如土梗矣。
令君从官二十年,而气习不异书生时,则胸中所存有过人者,宜其注心于学宫,勤如此也。
某客游邑境,见士大夫若市里侨旧,道令君性资刚耿,清操如冰雪。
秩行满矣,而理邑规模,不变如始至,自经赋外,一铢一粟,不忍横索以彫其民。
锄奸剔蠹,吏率惩惧,为胁息股弁,盗敚顽暴,革心扫迹。
君文儒而通世务,知以养士劝学为急,故化行孔易,如高屋之建瓴水也。
邑士徐安节、学职徐振业等,相与具叙田事本末,谒记于某,且曰:「惟我学子,伊昔群萃,糗糒不赡,牵勉肄习,百为勤艰,不克卒业。
逮令君惠我诸生,俾既厥心,惟问学是专,修焉而安,以克力久。
邑人咸曰:『休哉!
我有子弟,令君实饮食教诲之』。
惟父兄人知衔荷,谓不可谖,宜有金石刻,丕扬茂猷,愿为志之,以慰父兄子弟之心」。
某应之曰:君实德,使邑人歌咏,以无忘厥休,其宁可辞?
惟令君养士,士思所以称。
宜观夫自养者,自养正,则令君所养正矣。
孟轲论养心为大体,而贱养口腹。
盖是心之大,覆穹窿而载旁薄,包八荒而函万殊,兼举有无,一物莫之能外,其与天地流通,阴阳冥合者,曾莫见其形埒,是大体也。
自养者善养乎此,而无事于区区之小体,则令君与士子两善而咸宜。
记虽不文,亦得自托于不腐,矧龙丘为信安支邑之剧,雅称多儒,今复渐被于美化,家修人励,将有秀民魁士比肩接迹,震擢于时,以令君之大惠,顾不伟欤?
令君名芑,今为左宣教郎
绍兴十九年夏四月壬申兰溪范浚记。
开启天申节道场两府官作休务假诏绍兴二年闰四月十八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六八、《中兴礼书》卷二○三
今月二十一日三省、枢密院官以下赴天竺寺开启天申节道场,本处并作休务假。
出师襄阳岳飞御札绍兴四年四月二十一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八一、《鄂国金佗稡编》卷一、《忠文王纪事实录》卷一、《汤阴精忠庙志》卷四
岳飞:具省出师奏。
以卿智勇,必遂克敌,更在竭力致身,早见平定。
刘光世乞行措置荆、襄,朕已命卿,岂易前制?
但令光世严整步骑,以为卿援,缓急动息,可行关报也。
亦当令卿将佐等知,庶可益壮军心,鼓勇士气,所向无前,孰能禦哉!
廿一日
御押。
庞氏母墓志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一、《方舟集》卷一七
乾道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双流李府君之配庞氏母卒。
先日母无疾,且浴振衣,洒扫中外,叱避童仆,若将有祭祀宾客之事。
既入阖户,顷之子孙省之,已寂矣。
远迩惊怆涕泪,且叹曰:「异哉!
此母化佛也」。
生平学佛之功,寿不及佛者才四岁,至是效矣。
越五年,其孙简州推官嘉谋以文述事,代父将仕君谒铭,则答曰:石亦闻之,女子之性,自然与佛心会者凡三:恤物爱人、颦頞嗟戚者,佛之慈;
啬用约出、自居菲陋者,佛之俭;
户庭幄帟、出入不妄跬步者,佛之静。
视他女子不习佛说,于三者尚可彷佛,况所得渐次于其学,以證性悟入,如庞氏母乎!
始也,夫为太学生,悉力负荷家责,能使之坚意进取不惰,不复顾虑其私。
终也,夫蚤世二十三年,自以未亡人紃织补缀,辑睦应对,俾儒业有盛不衰。
兹亦三者自然之得。
至于慈而能决,俭而能施,静而能应,有达于佛氏之权者。
非己一毛不肯取予,无辜蚍蜉性命不忍践跞,乃自谓头目髓脑毅然可舍,了了至死不乱,虽烈丈夫不及也。
享年七十七。
一子,将仕郎大年
五女,长适左通直郎致仕费振,次适进士韩绅,次适忠训郎伯诚,次适武翼郎夏永,次适进士张振
内外孙若干人。
乙酉进士榜内外孙四人奏名,拜堂下,母晓之,曰:「先世之积,无以一得自骄而中辍尔学」。
以某年某月合祔李府君讳某之兆。
曾祖某,祖某,父某,世儒。
嘉谋兄弟皆吾泮林旧徒。
铭曰:
居士家,庞佛之派。
来相,诗书未艾。
视他母柔,其毒如虿。
铭窆诸幽,鞶帨之戒。
绍兴重修龙堂记 南宋 · 郑漻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九、嘉靖《江阴县志》卷八
龙于万灵中为物最神而殊异。
天飞□潜,利泽(缺四十二字)丽而岁不绝。
故水则祷晴,旱则请雨,恃以死生,奚翅命重。
江阴军治俭十里,盘纡长阪,突兀而成山,雅号由里俗相邮传,而不知其所谓。
巅有龙渊流衍,及麓洼坳,蓄渟清泠,谋自吸焉不竭。
除坛在旁,常为水旱请祷地。
天圣甲子太守国博侯宗古,始庙而绘之,答况施也。
语在邑尉陈圭记。
后一百十有八载,今太守宗丞富公剖符之明年,遭时亢阳,惴惴闵雨。
背秋冬,涉春夏,沟浍无濡,风日有损,舟胶于河,萎于陇,耕夫馌妇,野于间而室于泣,如逼水火,缓必焦没。
环千里之内,黎庶无人色。
公仁著于心目,忧浮于面颜,梵宫神祠,靡不宗举
应虽感诚,犹靳沾足。
四月壬申小队破晓出郊,偕其副,往躬蒇事于庙,酌醴置辞,泪迸杯案。
瓶渊水以归,旌旗先驱,少吏耆老道释郊迎,置于寿圣院法筵中。
日未下昃,阴云四垂,雨毛掠面,通昔郁蒸若。
翼日癸酉,霏霏祁祁,日光不漏。
入夜,滂濞檐溜,如淙琤落涧。
越三日,一求如初。
入夜,亦如初。
赤地荷润,眢井涌泉,魃虐乌骄,景休迹息,千里忻忻然,起死人而肉白骨。
越六日庚辰,遣吏复水。
公德之,兴言曰:「龙哉龙哉!
为灵亦哉」!
顾庙貌曼漶,寒陵暑烁,樵伧牧孺戏侮于其间,非所以妥神灵而揭民虔也。
乃挥公帑馀钱伍万,属吏一新。
阅月庙成,吏告讫工,易绘为像,不侈不啬,轮奂丹雘,遐瞩增明。
环山面势,水木知威,繄神其克飨于无穷。
是役也,费不伤于公,歛不及于下,动颐咄嗟,而使民永有告病求福之所,则公之为政,可谓敢于急人而悃愊无华矣。
漻也掌教泮林,歆艳奇段。
虽怪与神孔子所不语,而舞雩祭禜,载在礼经,兹庸可墨墨!
爰索本剽,而系以诗,使斯民得岁时合赋,以侑祀焉。
其诗曰:龙德蟠际,在虫莫知。
实尸雨霖,鞭雷摇帜。
蠢蠢生齿,腹饥谋食。
四时罔避,力穑艺稷。
耕深耰疾,人不胜天。
云烝雾滃,赖龙以全。
兹山由里名澄江,奫沦崒嵂龙之汪。
飞液遇坎堪滥觞、荆扉挹啖逾蔗浆。
焦上石裂暍欲僵,捧罂膏流收丰穰。
天漏资车翻手强,扫氛駮翳开扶桑。
郑公庆馀森圭璋,使君成民神且康。
报功新庙益炽昌,龙兮无专白云乡
萨氏夫人墓志乾兴元年十二月 宋 · 郑敏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
夫人三从令望,四德名彰,贤并择邻,义逾截发。
萨郡守之后,敷浅原所居也。
翁讳讨,父讳超,夫讳鹏。
己巳年检利二十四岁上,出事陈留蔡君三郎,此为真良夫也。
数年夫妇礼,旦夕和从。
陈留公乙亥年奉李王敕,补充本州武备军都头,在五百人之上。
此时孝爱临家,尽忠为国。
丙子年孟夏二十一日失利江城,奄终天寿,岂不伤哉乎!
乃夫人二十九岁上,与孤幼男女,守于寡室,可馀数纪,其贞妇也。
产二男䨥女。
长男昌县,婚氏,诞男女孙五人。
长男孙继孟,婚刘氏,未娶。
长女孙三十五娘,事潘宅,未适;
三十六娘、真三、真四,并已年幼。
小男昌永,作贾异乡,已先辞世。
长女大娘事董谷,已适,其夫僻修儒业,常秉士风,亦先亡殁。
小女七娘事郑敏,已适,不幸亦丧;
其夫善药饵,精医流世。
乃人于大宋乾兴元年壬戌岁仲秋月初,偶萦疾恙,遍问良医,□□难痊,针之莫应。
于当月十九日终世,年七十八岁。
今检取□□年季冬月二十五庚申日,卜葬于长乐乡兴德北社阴功□□□李亮地安厝。
一旦孝子及门,捧行状泣请为志。
辞之靡□,□□纪实。
铭曰:
□蔼淑风,内循孝行。
岂为斯人,而有斯病。
殒芳,青松失操。
比伊之德,有谁不悼。
按:江西德安县博物馆藏志。
宋少傅右丞相枢密使进封吉国公特旨复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新安郡开国公食邑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三百户赠少师谥文清程公家传 宋 · 程述祖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八、《明良庆会录》卷四、《新安文献志》卷七五
曾祖讳大圭,赠太师魏国公
妣谢氏,赠魏国夫人
祖讳正,赠太师齐国公
妣方氏,赠齐国夫人
考讳放,赠太师鲁国公
妣吴氏,赠鲁国夫人
先公讳元凤字申甫姓程氏,系出重黎氏后。
伯休父为周宣王大司马,魏有昱,吴有普,皆以勋劳闻。
至晋,讳元谭者守郡,有功德于民,诏赐田宅于歙,因家焉。
梁有讳灵洗者,积官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
子孙蕃衍,散处四方,独先公一派留旧乡,故世为歙人。
高、曾皆潜德不耀,齐公轻财乐施,以行义著乡闾。
鲁公博学强记,工词赋,游场屋不偶,谢去,因自号拙庵居士
吴夫人临蓐,里人梦所居屋上烟云叆叇,严怪异常所见,或语鲁公曰:「君世脩积,必生异人」。
先公天资颖悟,甫脱襁褓,端重如老成人
弱冠,毕通六经。
绍定初元,以毛郑《诗》亚于乡书。
明年上春官,时传天庠士夜梦登天者,见天门划开,上书「龙凤文采」四字。
暨省闱揭晓,程松龙居第一,先公居第二,袁文煜第三,赵采第四。
时人歆羡,谓造化之降任有在。
五月,赐对集英,时理考践祚一再岁,养晦执谦,未亲听断。
先公对策,援古證今,忠爱之意溢于言外,主司惮其直,抑置三等,授江陵文学掾
至官未几,寻捧檄衡文鄂渚,居上客次,甫离位迎同僚,而上客次屋遽仆,阃帅大参别公闻之,曰:「即此可知他日远到」。
秩满,以边赏循文林郎
端平初元八月,差充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中捧台檄,主文清江。
当归道,丁母鲁国夫人忧,水浆不入口者累日,哀毁骨立。
淳祐初元,服阕,除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
次夏谒告归省,恋恋膝下,拟终养焉,鲁公曰:「汝尚未报名宠,移孝于忠可也」。
遂行。
十月,除太学正,以祖讳辞,改国子录
宣教郎
丁鲁国公忧,哀毁加于鲁国夫人在柩时。
五年二月服阕,七月,除太学博士八月,除宗学博士
以《诗》、《礼》二经迭讲授荣王府,王倾心敬待,每侍上必称其贤。
以讲二经彻章,转二阶。
十一月,轮对,以天运人事剥复往来之机辩论甚悉,略曰:「臣闻天之剥而复,以阳足胜阴也。
治之复而剥,以阴足干阳也。
刚决阳也,柔懦阴也;
明阳也,壅蔽阴也;
忠直阳也,回邪阴也;
端人正士阳也,宦官女子阴也。
陛下能扶其所谓阳,抑其所谓阴,则一云为、一举措,必以法天为心,而天下之治自剥而复,自复而泰矣。
臣请详言。
所谓法天者,主器之位不可虚也,辅弼之职不可缺也,君子小人之辨不可不严也,内脩外攘之策不可不谨也。
凡此皆天道也,皆君所当法者也,陛下岂不知此为当今之急务哉?
然天下引领而望,犹未有以副其颙颙之思,而反忧世运之日趋于剥,何也?
或者得以妄议,陛下容受有馀而施行未力,高明虽不可及,而刚决或有未至。
秉阳之德不能不累于阴也」。
忠爱之意盖拳拳焉,理考览之,曰:「言尽而旨远,有古遗直风」。
由是锐意向用。
六年冬,除秘书丞、兼权刑部郎官
七年春,兼权右司郎官,暂兼礼部郎官
身佩数印,峨冠东阁,弥纶参决,备极其劳。
丁丑,除著作郎,仍权右司郎官,复当轮对,岁适苦旱,遂先期积忱,以天心君心奏疏,指陈时病尤激切恳至。
理考嘉其忠荩,皆和颜受之,然于时不无少忤。
累章乞外,七月,差知饶州,暂兼冶事。
访民疾苦,为政平实,如脩毁堞以植侯邦之蕃屏,置义阡以易习俗之火葬者,当时名公钜卿纪之,皆班班犹可考。
九年三月,除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公事
冶司岁有冬夏帐银,盖以备使者供帐之需,先公不受,悉举以补郡积年诸色课名之欠。
芝生冶所,香气袭人,众以为治行所致。
五月,以年劳转朝请郎,除右曹官。
首拜二疏,其一条陈实学、实政、国本、人才、吏治、民生、财计、兵威六事,次言版籍不明、税赋失陷诸事。
疏奏,理考改容曰:「久不闻卿议论,今得此奏,愈觉精神」。
由是进用意益坚。
八月,差充殿试覆考官,悉心选抡,方逢辰黄大任皆出衡鉴下。
再兼右司郎官
十一月乙酉,除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一再辞,不允。
丞相郑清之久不任事,时兴「池边蹲不去」之讥,前台官潘凯吴燧合章论列,郑不悦,迁二人,二人不拜命,即拂袖去。
先公上疏极论之,略云:「公论,国之元气也,元气流畅则四体康强,元气壅底则百骸受病。
陛下圣度天宽,超越千古,危言激论,靡不包涵。
一二台臣倏入骤出,或者疑焉。
万一果因言事之失实,遂与美迁而斥去,臣窃为陛下惜之。
草茅激烈,犹赖优容,台臣尽言,亦其职分,以言逐人,非盛世所宜有。
臣愿陛下思元气之所系,当使之流畅,毋使之壅底。
宗社幸甚」。
上意犹未遽回,复上疏申之,言「人主以一身立于群臣庶民之上,以有纪纲维之也。
一日无是,则灭亡继之。
由古迄今,未有舍纪纲而能治者。
迩日以来,一二台臣不得其言而去,陛下未尝罪之,远近观望,良可骇怪。
白简霜凝,罪状暴著,纵有回护,人谁不知,自宜羞见吏民,襆被宵遁。
今乃顽然无知,舒徐候代,反揭榜以禁台章之传,纪纲安在乎?
职司耳目,事许风闻,掩耳盗钟,焉能欺众?
自宜退省内思,痛改厥愆。
今乃公然强辩,巧肆诋讦,欲以此为钳制台谏之术,纪纲安在乎?
纪纲陵迟,何所不至?
臣窃观乾道八年御史萧之敏因言事及大臣,除直秘阁,司臬江东,告词有曰:『造膝之词,有犯无隐。
正人去国,岂朕所欲哉』!
孝宗皇帝爱惜正人,褒宠其去如此。
此陛下家法,臣愿陛下以孝宗之待之敏者待二臣,则言路之气脉不壅,国家之纪纲获振。
其于治体,关系非轻。
如是而顽然无知、公然强辩者尚得以肆无忌惮,臣当不避仇怨,弹击以闻」。
由是二人皆获收召,疏传四方,人士击节称叹,曰:「此所谓朝阳鸣凤,无愧古人矣」。
十一年,今上初临资善,首上疏乞选端方纯谨之士,增辅导翊赞之员,用重厚笃实之人供给事使令之役,庶几出入起居无有不正,动静语默无有不著,不徒曰讲读充员,句读勤习而已。
二月磨勘朝请郎
四月,进讲《周易》终篇,转朝奉大夫
继以进高孝两朝《日历》、《会要》,转两阶。
时理考穆卜季秋蒇事明堂,先公即祈天以实不以文,上疏曰:「臣闻礼有本有文,无本不立,无文不行。
何谓本?
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以至治国平天下是也。
何谓文?
典章、制度、钟鼓笾豆,以至登降俯伏之节是也。
二者要不可以偏废。
然与其本不足而文有馀,不若文不足而本有馀。
臣请言其本。
上帝临汝,毋贰尔心,人主一念之微,无往而非天也。
纵肆之念或萌于燕私之时,敬畏之心或间于逸乐之际,则嗜欲得以干其防,便嬖得以投其隙,而意未诚,心未正,事天之本有愧矣。
陟降厥士,日监在兹,人主一言为之间,无往而非天也。
好恶之端或不察于颦笑之末,内外之辨或不谨于防闲之严,则号令易屑于细微,请谒难窒于蹊隧,而身未脩、家未齐,事天之本有愧矣。
推而至于治国、平天下,无非承天意以从事,而非人主之所私也。
招徕三聘,未能回考槃之歌,斥去一鸣,适以阻干旄之告,吁俊尊帝,岂其然乎?
椎肌剥髓,州县肆无艺之征;
刊木运材,畿甸兴无益之役,惠民奉天,岂其然乎?
剖符名郡,率多恩泽之侯,振武清班,联升姻娅之仕,天命有德,岂其然乎?
丹书屡挂,猥叨麾节之荣,弹墨未乾,寻赋祠庭之禄,天讨有罪,岂其然乎?
一纪纲之未振,一政事之未醇,一设施之未当,皆非所以尽治国、平天下之道,而事天之本有愧矣。
臣愿陛下穆然而思,惕然而省,汲汲然而反求,戒惧于不睹不闻之地,敬畏于立政立事之时,不以私而害公,不以欲而胜理。
方其静也,中心无为以守至正,及其动也,发号施令罔有不臧,则礼之大本于是乎在,岂专在乎文哉」!
又上疏言边备疏略,当思患预防,申儆军实,以起积玩之势。
继又上疏言刑狱汎滥,鞠讯惨酷,囚禁淹延、报应稽滞四弊。
十月,理考亲洒奎章,以「清忠昭光儒硕」六大字下赐,缙绅荣之。
十二年正月,除右正言,兼侍讲,吁免,且乞避祖讳,旨不允。
权以右补阙系衔。
先公感理考知遇,思血忱以报,首疏帝王格心之学;
次论革士大夫之风俗,当革士大夫之心术;
至于论文弊,论边储,论人材,论民心,论储将帅、救灾异,皆莫不空臆尽言。
余晦以从父天锡恃理考旧邸恩,攀援以进,越次守京畿,凭怙上恩,任意妄作。
三学扣阍上书言状,捲堂而去,司业蔡杭袖劄白堂请罢,清议沸腾。
先公亟章奏,数罪劾之,奏上,除大理少卿蔡宗正少卿
先公率全台拜疏,乞留蔡而黜,以安士心。
寻奉旨,蔡仍司业与郡,三学诸生始还。
十月,除殿中侍御史侍讲,辞不允。
时虏中二雏争立,朝野皆有敌去而舞之心,而台谏自吴、潘之去,莫敢明目张胆,皆依阿取容。
先公因进讲《孟子》「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国非其国」之语,即草疏以进,谓今之法家拂士不可谓之有,今之敌国外患不可谓之无,而通国上下皆不知有畏心。
人心之所畏者理,愿坚圣心之畏,以警动内外之畏。
未几京城灾,复上疏力陈致灾之原数事,乞辍土木无益之役,以济暴露野处之民,移缁流泛滥之恩,以给颠沛憔悴之众;
务行宽大之政,固结亿兆之心,则转危为安,易祸为福,天下亦尚可为也。
理考御制《仁厚论》赐儒臣,复上疏愿因必世后仁之时,力行司马光范祖禹二臣之所谓仁,以取法仁祖由必世之仁,以至于丰芑数世之仁,则普天率土咸被仁厚之泽,而残暴丑虏乍起骤仆,且终归于无敌之仁矣。
复以风俗、刑狱、边备等事历历陈之。
宝祐初元,进讲《孟子》彻章,转朝议大夫,寻差护试礼闱
六月,四疏乞辞,不允。
八月,累疏乞外,不允。
先公复拜疏,直叙久居言责,无补涓埃,恐防贤路,理考再三勉留,而当揆复将旨副次劄云:「上眷甚至,幸望少留」。
九月,升兼侍读
甲午,除侍御史,兼职依旧,累辞不允。
首上疏乞取法孝宗八事,末谓人君之学非知之艰,行之惟难。
又言荐贤报国,前辈盛心,久蕴此志,犹惧以为近名,载念此而不言,无时而可,遂历取当时才望政绩彰著者陈昉饶虎臣李昴英章大醇方岳、谢干强、曹孝庆吴革吕重庚等二十馀人,力荐于榻前,后皆卓卓能植立,为时名人。
先公莅职言路,首尾凡四载,先后凡百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皆足以扶是非之公,严正邪之限,纯实明畅,的中时病。
不立异取名,不雠私快己,故所弹击,人皆心服而无怨言。
侍讲告词谓「言议不激而不阿,植立甚伟而甚度」,侍御告词谓「肃门庭如冰雪之清,严限界于泾渭之辨」,皆纪实也。
其在经帷,色温气和,尤善开导。
讲《孟子》、《礼记》、《春秋》三书,据经以析理,因事以辅治,言约义明,尤有功于缉熙之学。
二年四月乙丑,除尚书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脩撰,侍读
亟草辞奏,出阙俟命,降诏不允,宰执面奉玉音,差官宣谕入门供职。
朝臣将旨至,先公复草辞奏,乞照前请畀祠廪,诏不允,不得再有陈请。
将旨者荐至,具言理考委重之意,始勉就职。
尝进读罢,因奏外间日来汹汹,言宫禁备卫甚严,上曰:「宫庭比有异见」。
奏曰:「陛下目击之乎」?
上曰:「朕不见,宫人辈见之」。
奏曰:「妖由人兴,虎豹九关,何自而入?
愿陛下镇之以静」。
上曰:「朕素不信,彼既见人形,不得不为他防」。
奏曰:「宫庭当肃,出入当严,不必张皇。
宫禁系天下听闻,一语之出,百语皆讹,可不审诸」?
上曰:「极是」。
六月,以磨勘中奉大夫
九月,有事明堂,充执绥官,肃侍天颜,屡承请问,音吐鸿畅,应答如响。
上问:「禋礼仪文,中兴后视祖宗时何如」?
先公奏曰:「祖宗时承平日久,仪文大备,大驾卤簿凡一万六千人,法驾减三之一,小驾减其半,可见仪文之盛。
中兴之初,草创未皇。
绍兴十二年始造玉辂,明年又造金、象、革、木四辂,卤簿仅一万一千二百二十二人,仪文差略。
然祖宗敬天之实,则有在于仪文之外者」。
上首肯之。
西太乙宫钱唐门二里而近,实据湖山之会,佞臣久启车驾游幸而无名,因明禋恭谢,倏颁旨涓日款谒,先公亟草疏以奏曰:「陛下临御踰三十年,不事游幸,天下所共知也。
虽以恭谢为说,然羽卫莅湖山之胜,貔貅严郊坰之屯,传播四方,但见游幸之疑似,安知款谒之本心?
是陛下三十馀年之诚心实德,一旦无以取信于天下,所失岂小小哉!
以内地言之,年谷幸登而枵腹未饱,近寇甫息而疮痍未瘳。
以边陲言之,蜀之竹隘虽复而忿兵未退,淮之合肥虽捷而哨骑尚留,加以窥襄闯广,传闻不一,虏多狡谋,巧于觇伺,万一行幸之语一传,宁不启戎心而谓中国无谏臣乎?
舆论籍籍,咸谓陛下因比者总章祼享,转雨而晴,喜动圣心,遂有是命。
夫天道难谌,祸福倚伏,倘喜心一动而肆心乘之,则一时降格之可嘉,安知无大可畏者继之」?
寻奉旨寝其行。
十一月,三奏乞祠,诏不允,复面申前请,理考曰:「卿留一日则有一日论思之益,何屡以去言?
朕所未喻」。
三年春,除权工部尚书,辞不允,继于经筵造膝力奏,乞放还山林,理考曰:「未可,见方赖卿毗赞,何可言去」?
理考察先公求去之志坚决,御劄与台长云:「程某议论笃实,心事纯明,独立无朋,不阿不激,朕察之熟矣。
抗疏再三,力求引去,比于经幄,荐控忱辞。
朕念班行寥落,人物渺然,已勉留之,卿宜转谕同列,俾知朕意」。
先公虽感激上眷,而去志未释,未几,复五上疏奏帖,申归田之请。
六月丙子,依前中奉大夫,特授端明殿学士同佥枢密院事
先公以祈退得进,非其素心,一再恳辞愈力,批荅不允。
时蜀气孔炽,夷祸复萌,义难固辞,谢表所谓「矧边气之未靖,正军实之当严,必户牖缪绸而为阴雨之防,必维楫备具而图大川之涉」,道其实也。
,蜀境与沅靖交急,朝廷欲择重臣开督,上疏乞用徐敏子为蜀帅,用向士璧镇抚,移吕文德上沅靖,庶能成犄角之势,悉从其言。
史嵩之得罪公议,忽进职名与致仕,先公虑人疑朝廷将再收用,不肯书黄,谓宜因其辞免,特从其请,庶可以释天下之疑。
中条陈财计五事,量剂曲当,尤为理考叹赏。
八月乙丑,依前端明殿学士,除佥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三上免牍,批荅不允。
于时矩堂董公槐以人望当国,先公悉心协赞,中外无异论。
四年,三奏乞祠,或与补外,不允。
四月,除政事,吁免不允。
先公感上知遇深厚,谓归美报上,莫急于丰培根本,故仁厚为第一义。
七月,拜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新安郡开国公提举国史实录院监脩国史、日历,提举编脩国朝会要,提举编脩玉牒,提举编修敕令,提举编脩《经武要略》,三上表恳辞,不允,至形天笔勉谕:「朕亲政以来,命相凡几,居多弗绩,岂但害于其国,抑亦累于其身。
虽悔何追,往事可鉴。
清忠素著,洁白无瑕,当言责非仁义不陈,处政地于辅相有补,爰置诸左右,以济多艰,雅宜开诚布公,相与脩内攘外,痛蠹弊,仪图骏功」。
先公虽感激上知,然犹惧不胜任,且拜且辞,周曲累日而后治事。
首摘时政之最急八事,条陈以奏,一曰正心,二曰待臣,三曰进贤,四曰爱民,五曰备边,六曰守法,七曰谨微,八曰审令,略云:「臣闻人主天下之主,人主一心,又人主之主也。
所主不正则外邪交攻,治乱安危于此乎判。
古之圣人知其然也,故中心无为以守至正,惟恐斯须不正,投隙而来者纷如也。
臣愿陛下持心以敬畏,处心以安静,养心以寡欲,则清明在躬,志气如神。
上而延洪天命,下而固结人心,近而示法子孙,远而垂则万世,皆陛下一心基之矣。
《书》曰『任贤勿贰』,《中庸》曰『敬大臣,体群臣』,此帝王待臣之要道也。
后世则不然,决择不审,任用不专,如医方察脉而杂然投剂,肘欲画圆而掣之以为方,蓄缩畏谨则议其无所长,展布设施则疑其有所为。
卒之终日救过不暇,而天下事亦无一可人意者。
此固其庸庸碌碌无以启人主之信心,而人主亦何便于此哉?
臣愿陛下思元首股肱之一体,接之以礼,待之以诚。
如其非才,以礼退之,勿强其所不能。
如其果贤,以心委之,勿间之以疑贰,勿外厚而内薄,勿阴夺而阳予,如此则君臣相与之义尽矣。
自古未有不信仁贤而能治国者。
今也班行寥落,殆若晨星,临事需才,动忧乏使,岂人才独啬于此时哉!
拔十得五,实为确论。
臣愿陛下旁搜博采,兼蓄并用。
长于心计者使治赋,优于韬略者使筹边,德履温纯者不疑其迟钝,议论慷慨者不恶其矫激。
取其长,略其短,录其功,忘其过,寸长片善,咸得展布,则意气招徕,精神翕聚,势之弱者可使强,权之轻者可使重矣。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未有民生憔悴而国势奠安者。
今边鄙之民流离奔迸,虽尝蠲租,武夫憸人反肆苛征之毒。
内地之民愁恨叹息,当加抚摩。
贪官虐吏岂念饥寒之苦?
臣愿陛下严饬制阃监司,择其贪黩无状者条列奏闻,痛与镌斥。
去稂莠所以长禾稼,驱狐狸所以蓄鸡鹜,仁政之行,莫此为急。
国家之财耗于兵者十常七八,然伍符尺籍,虚额尚多,老弱疲癃,未闻改刺,以器甲则朽钝,以武艺则卤莽,以训习则文具。
将帅者又从而掊尅科敛之无艺,平时且不聊生,缓急安能效死?
是真可凛凛也。
臣愿陛下严饬诸阃,覈实军籍,招收强壮,精其器械,程其技能,而又痛惩贪将之诛求,庶乎士能用命,可以禦敌。
祖宗之法,昭如日星,废法用例,为弊滋甚。
而废法之大者,莫如贵戚之临民。
然分符之初,贪庸弗绩者犹不逃于吏议,今非惟人莫敢议之,而反欲议人矣。
愿陛下遵祖宗之法,凡贵戚之贪暴者、痛谬者,悉赋以禄廪,使之坐享富贵;
其有才而温良、有德而通畅者,间虽遴畀以郡符,必使内外台臣得以公廉察之权。
庶几知有所惮,而不至倚势作威,戕贼根本。
古者侍御仆从罔非正人,盖无微而不谨也。
汉唐以来,徒知亵近之可亲,不知操柄之旁落,不谨其微,流祸斯惨。
陛下英明果断,御之有法,然道路之传,犹谓蹊径未能尽窒,攀缘钻刺之习未能尽无。
微之不谨,著将奈何!
臣愿陛下警之以祸福之几,训之以保全之道,谨微自守,勿与外交,无罅可投,趋者自止,非特国家之福,亦近习之福也。
君之号令不可不谨,陛下一劄十行,无非军国大务。
至于小小武职,亦勤内批,或谓已失之亵,而小吏省劄、缁黄敕牒,亦勤宣谕取索。
陛下之用宰臣,将责之以经纶之务乎,抑使之为是琐琐者乎?
臣愿陛下示天威之尊严,绝小人之玩亵,其于事体,大有关系」。
奉御笔云:「朕之命相,正欲仰成,既得其人,何所不可。
览奏旨哉,乃言惟服,尚期励翼,其克有勋」。
先公在揆席,每事皆存大体,不务纷更以骇观听,不事矫激以求誇耀,惟欲上下相安于无事。
时虏久蕴窥伺之志,前董相当国,尝自请身督蜀师,暨次年秋蜀报转亟,荆阃以之警告,桂阃以诸蛮之警告,理考宵旰焦劳,怛焉不宁。
先公自念身任大寄,岂当以贼虏遗君父忧?
退而讨论险要,设施方略,调兵择将,峙粮筑堡,或面对详陈,或手奏潜告,莫不纤悉毕举,处置得宜。
故荆有荆门之捷,蜀有苦竹之捷、嘉定之捷、襄汉之捷,馀琐碎不胜纪。
乃若修复沿边城筑,虽由一时分阃得人,然忧边思职,未尝顷刻置念。
虏首狡焉,启封疆之志已非一日,幸赖庙谟深远,臣谋毕献,足以挫其气折其萌。
迨夫还政未再岁,而生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矣。
史院脩高、孝、、宁四朝国史,久未就,先公奏乞专任尤煜领其事。
五年春,书成上进,转金紫光禄大夫
六月,五奏乞祠,诏不允,断来章。
九月,明堂升侑高宗礼成,进诗三章称贺,理考亲沾洒宸翰,赓韵以赐。
初,先公守番,丁大全浮梁,小有才,为当路所称,然为人憸黠剥刻,先公心薄之,而素性宽涵,未尝辄形于言。
既登政路,大全时在柏台,上疏力诋董相,罢之,至移台牒速其行,意欲借是以相撼摇,赖理考眷爱深厚,且爰立之初,不敢遽动。
未几,大全由谏坡登宥府,势位相轧,自怙其以术得君,志溢气骄,好凌驾人,至与同列争事,交臂于中书堂,观听为骇。
先公观其所为益强悖,知难与共政,而其议论间朵颐鼎席之意累露。
理考虽密察其机狡,然小人易进难退,先公惟思亟去以避之。
十月,五疏拜丐祠,理考亲洒奎画勉留,有云:「荐省来章,足觇雅志。
一身之计绰有馀矣,万机之务谁与共之?
决当留行,勿复有请」。
先公志意虽久决,然感理考眷留,终始不渝,未敢遽然舍去,复强勉就列。
六年春,又五疏丐祠,理考复颁宸章,谕留益至,有云:「诿之以疾,则卿气体方刚,酬酢有馀裕。
虑其不善后,则卿表里纯一,何瑕可指?
决不容于勇退,宜悉付于忘言,为朕勉留,深所望也」。
四月,逾月不雨,力以燮调失职,引咎上疏,力乞解机政,上诏留数四,复有云:「朕以十三相而得卿,卿不二年而舍朕,岂人情哉」?
自是不敢疏辞,但引先朝宰臣赵雄奏曰:「顷岁宰相罕有善罢,大者窜,小者逐,愿及宸眷未衰,畀以藩服,使天下知宰辅中亦有保全者。
孝宗皇帝感其言而从之。
之才力虽不逮,陛下圣明视孝宗若合符节,是用荐沥愚衷,频渎天听。
癯羸多疾,不敢如求畀藩服,但得解罢而去,从事药裹,实拜君父保全之赐」。
由是天听为动,知先公意已决,不可强留,除观文殿大学士、判福建安抚使内帑出金器精缣、薰茗酒核,以宠其归。
盖理考自端平以来寘相凡十三,进退纯全者,自范、游后,仅先公一人而已。
得政才两年,三辰平,百度举,朝无异议,民无疾呼,门无私谒。
虽外视之精采若不快人意,譬如服参苓之剂,丰培滋养,其于元气所益多矣。
四上奏归闽越,上亦闵劳先公。
七月,依前职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恁便居住。
退居两年,惟以书史自娱,世间嗜玩无足以动其心,幅巾藜杖,逍遥田野间,行道见之,初不知其为宰辅。
居第简朴,门外田数亩,躬课家僮自耘耔,示子孙以穑事之艰。
每遇旧交故属踵门,从容延款,或谈论竟日,一语及时事异同,必嗟咨审问,忧见颜色。
盖身虽江湖,而心实宗社也。
理考念公笃,凡生旦宣赐银币,未尝少替,始终眷遇如此。
讵意大全柄国,蔽天聪明,任私灭公,丑正党邪,酿成鄂渚偷渡之警,内阻外讧,上心怛焉不宁,首颁天诏问计策。
先公既手疏收人心、重赏罚及团结民兵数事以奏,理考洒奎画一再褒嘉,最后云:「览卿所条边计,备见忠恳,助朕忧勤,便当参酌施行,良用衔戢。
嗣有所见,陆续以闻」。
次年八月壬寅,诏依旧职判平江府,兼淮浙发运大使,四上免章不允。
凡三颁奎劄勉谕,至谓:「某以八十馀老犹为朕出抚七闽,卿六十乃以老病言,过矣。
幸无遐心,以副延伫」。
先公知上意坚确,不容牢辞,遂勉一出。
至郡,访求民瘼,稽较餫事,首务行宽大,少苏疲瘵。
手疏乞增籴减数,前牧希求望外恩赏,取六邑籍版纷更之,号修明局,岁增解农寺米五万石,以无为有,猎取美名,暨农寺索偿,则移补塞责。
先公恻然,虑后来者长此不已,不堪命,拜疏乞豁除之,奎笔亟可其奏。
六月,上以霪雨弥旬,近畿之田皆巨浸,独吴门幸免,御劄褒奖,谓皆卿精意祷祈、仁政感通之验。
先公以籴事既已数足,而郡政皆粗脩,累疏丐归,诏不允。
十月,拜特进,依前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叠腾免椟,天使驰奎劄谕旨,复上疏恳辞,旨特给假两月。
三年六月,诏疾速赴阙,复三拜疏控辞,旨特依所乞,免兼侍读,宸翰褒谕云:「卿奥学重德,简在帝心。
延伫肯来,庶资启沃。
累诏趣发,辞则如初。
陈情既真,高节难挽。
勉遂雅志,俾奉外祠,少须康强,嗣有光宠」。
景定五年五月,再任醴泉观使
咸淳初元,以今上登极恩,进少保
三年,拜少傅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吉国公
辞椟方上,而台臣论列之章下矣,旨依旧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
六月,四拜奏乞致仕,不许。
四年四月,罢醴泉观使
逾年骤感寒疾,遂致其事,旨依所乞,守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时五年三月也。
同签枢密院事以后,除拜极恩,加食邑至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二百户,阶官回授者五。
丙申,薨于正寝,距生庆元六年十二月甲申,享年七十。
遗奏闻,上震悼,辍朝两日。
公朝诹故实,特赠少师谥曰文清
前妣吴氏,先公二十七年卒,赠周国夫人
继妣汪氏,先公八年卒,赠汉国夫人
男三人:象祖,故朝奉郎、直秘阁,两易知处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事,先公七年卒。
述祖,承奉郎,待铨;
崇祖承奉郎,待铨,并与江东漕选。
女一人,适奉议郎通判隆兴军府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事罗鼐。
孙男二人:樟,承奉郎,待铨,与两浙漕选;
,尚幼。
孙女二人:长适将仕郎吴克绍,次未行。
述祖等将以咸淳七年十月忍死奉柩葬于歙西古城关,去所居十里而近,遵治命也。
公朝特差脩职郎汪仪凤护葬事,如旧典礼。
先公气见冲粹,襟度宽夷,不为町畦峭堑,待人遇物,春风蔼如,然胸中泾渭甚严,短长轻重,寸量铢较,犹黑白凿凿乎不可乱。
平居退然一儒者,言若不出诸口,及临决大事,虽千条万目纷错于前,审义之得,毅然自任,如山之不可移,既底则了无矜伐色。
其于兵也,非所素练,当边疆绎骚,审计熟虑,动中事机,虽老将宿校所不及。
中保任一二将帅,尤吻合众心。
其于财也,率裁以义,遇调度繁兴,纾匮支乏,,刘之所缩手,而处宽裕如也。
引援天下贤俊,虽奇拔萃,惟恐遗才,而人不知所从来,至有终身不识面者。
尤爱惜公朝名器,故姻𡠽交友,无一人敢萌意外希求者,门虽无我,而限界肃然。
一恩旧子未学制,干谒求贰令,先公谢之曰:「除授须由资格」。
其人再三请不置,且以先世为言,曰:「先大夫畴昔以某粗知恬退,故相荐,今所求似躐次,岂先大夫意哉?
矧以国家官爵报私恩,某所不敢也」。
其人虽不满意而去,然未尝不心服其公。
前任言责,所尝论列,后居政地,见其可用,未尝忘荐拔,每曰:「前日之弹劾,成其才也;
今日之擢用,尽其才也」。
以故多致通显。
郡守旧名在白简,废锢累年,一日至阙自陈,以先公辅政,瑟缩不敢进,朝行语其故,且教其来谒。
一见即问其出处,守方起谢,先公曰:「吾岂敢以一眚而弃人,幸无疑」。
守感不能言,泫然出涕,寻得郡去,守亦知自新焉。
其胸中洞达,不滞于物如此。
重惟早岁奋迹布韦,无尺寸援,蒙理考不世之知,任言责,历禁途,至登庸鼎揆,三十馀年,眷遇委任,弥久而弥笃,朝野曾无间言。
中值一畏拈朝,翩然如冥鸿之举,虽于报国之忠未克殚竭,然于见机之智亦可谓无遗矣。
恭遇先皇更化,圣上嗣政,天下清明,一旦不幸,物论倏兴,几至求全之毁,向非天朝立扶公道,察其心迹无他,则未必得为太平幸民全而归之也。
初薨之日,堂奠之文曰:「幸而邪正之不相掩,亦不幸而出处之适相值」。
当时指为名言云。
自号讷斋居士,有《讷斋文集》、经筵讲义、奏藁、制文诗记,凡若干卷。
呜呼痛哉,尚忍言之哉!
重念述祖等不肖不学,智不足以扬前光,文不足以发潜德,谨沥血以序始终大略行事如前。
百拜乞言于当世之大君子,尚惟仁慈兴恻,哀其忱恳,诠次而赐之状,俾得藉手告于太史氏,岂非不肖孤之幸愿。
傥九原有知,必与增荣感焉。
咸淳七年月日,孤子述祖等泣血百拜谨书。
跋原隶1193年4月21日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七、《渭南文集》卷二八、《放翁题跋》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吏部郎宇文卷臣所著。
卷臣为郎数月,坐口语,亟去。
晚守临邛广汉,有能名,然亦以谤绌,遂卒于家,可哀也。
绍熙癸丑四月二十一日,老学庵书。
再跋皇甫先生文集后1207年4月21日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九、《渭南文集》卷三○、《放翁题跋》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司空表圣论诗有曰:「愚尝览韩吏部诗,其驱驾气势,掀雷决电,撑抉于天地之垠,物状其变,不得鼓舞而徇其呼吸也。
其次,皇甫祠部文集外所作,亦为遒逸,非无意于深密,盖或未遑尔」。
据此,则持正自有诗集孤行,故文集中无诗,非不作也。
正如张文昌集无一篇文,李习之集无一篇诗,皆是诗文各为集耳。
表圣直以持正诗配退之,可谓知之。
然犹云未遑深密,非笃论也。
予读之,盖累叹云。
开禧丁卯四月二十一日,某再书。
赐笏铭 南宋 · 吴儆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九、《竹洲集》卷一五
绍兴二十七年四月二十一日,皇帝御集英殿,赐臣王十朋等二十一人及第。
臣某蒙恩在选中,仍赐袍笏释褐。
臣某谨拜手稽首,铭而藏之。
铭曰:
正尔所思,谨尔所执。
无忽无怠,天威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