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左奉议郎知太平州芜湖县丞赵君墓表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南涧甲乙稿》卷二二
隆兴改元,予为丞大农。秋九月,有持书自外至,视其题有异,曰孤子赵而廉夫名者。视其词益异,曰不幸死芜湖矣,今奉其丧归,惟君与最厚,愿具舟以行。予大惊,是予友任卿子耶,因哭之失声。遂告任卿所厚善,侍御史周元特而下与朝士之识任卿者,莫不愕立聚叹,以谓任卿而止于此也。明年,其弟益卿既葬任卿于处州严水县孝行乡大曲之原,而来请曰:葬遽不及铭也,愿有以表之。始予官龙泉,与任卿兄弟善,后官建安,又与任卿游加密。平生之交无一二数,固宜为此者。盖任卿赵氏,讳彦堪,任卿其字也。胄出秦悼王。曾祖叔昂,保宁军观察留后,东阳郡公。祖千之,莫州防禦使,文安侯。父公绍,承节郎。任卿与其弟自少来外家,承节君陷于京师,母夫人吴氏继丧,相与力学取应。而任卿对策居第二,授保义郎,法当得任。叹曰:任则废学矣,父母皆不及养,吾何可不自立!约其弟俱奉祠以举进士。凡五监庙南岳,再贡于礼部,始中其科,得出身,改授太平州芜湖县丞,绍兴丁丑岁也。任卿未登第时,尝为建州都作院,郡守部刺史咸以笺奏属之,待以文士。而任卿自课其职益严,曰不可以是而怠也。及在芜湖,岁大水,周行田间,其下无敢秋毫取于民者。会敌犯淮甸,大军道邑日数千人,近乡汹汹,盗且起,令移疾不视事。任卿慨然趋县之堂上,独立指呼,无一不办治。歛居民壮健者为兵,列五戍境上,命土豪主之,鼓声相闻,盗以不发。安抚使始命属县团结民兵,而邑以先具告。户部侍郎刘季高按行江东,才之,委以鹿角寨。任卿曰:「寨固易事,今淮既扰矣,民渡江接武,天寒无食,冻馁死道路,是敌未至而先害之也,愿以常平米赈之两月」。季高是其请,由是所全活甚众。明年边事息,任卿谒于县,冀新县学以起乡闾之秀者,众皆难之。任卿笑曰,县官衔有天子命,以主学事为名,今名存实废,得乎?请无藉民力而以己力,因相与出俸,邑之豪于财者皆来助,而学以成。今参知政事虞公为守,一见喜之,符檄下于邑者不他属也。既虞公制置荆襄,将辟以从,而任卿已疾矣。任卿初以盛夏受民输缣劳甚得疾,而医者误投其药,县民闻之,日踵门问状。逮其亡,皆抵缣于地,号呼相吊,以为自是不可活也。夫以任卿临政无所自私,能钤制吏奸而得民情如此,使其致位寖高,得年且永,则其施设庸可既耶?盖宋兴,号贤宗室不过工文词、察吏事,类能表暴自见。至任卿则衣冠笑貌,退然如寒士,识与不识,莫辨其宗室子也。其为文赡而蔚,诗敏以妙,于书无所不通,而未尝以其所长盖人。遇事裁决精审,优游不迫,亦不肯近为名声。与之居莫见其喜愠,然久而后知其益。又其人方颐而博背,敦敏重厚,可望以功名者,而官仅七品,仕止县佐,年才四十有三,天之祐善非耶?人之骨相抑又何可期耶?吾闻天之道吝于与人之贤,而不吝于与人之寿,无以畀其身,必有以昌其家,则人亦徒为任卿戚戚也。娶吴氏,其母舅归州司理参军钦降之女。男三人,廉夫其长也,次宽夫、立夫。女六人,长前夭,馀尚幼。任卿卒以元年秋七月十九日,葬以其年十一月四日,积官自忠训郎换左宣教郎,后以年劳加覃恩至左奉议郎云。
跋诅楚文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三、《省斋文稿》卷一五、《益公题跋》卷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右《诅楚文》,待制董公守邠日辨證刻石。先公时为州学教授,实为书册。后四十年,得副墨于董公之子弇,今又十年矣。按此文六一先生《集古录》、赵氏《金石录》、方氏《泊宅编》皆为之说,而严陵、延平各有别本。今特以先公手泽在焉,故重刻之,盖为家塾之宝也。淳熙元年甲午七月十九日,嗣子某题。
跋皇祐朝贤送张肃提刑诗卷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五、《省斋文稿》卷一七、《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皇祐庚寅冬,朝贤送张肃赴江东提刑诗一卷,由司马温公、范蜀公而下凡十有四人,温公复追录《岳州送行》一篇。按《仁宗实录》,庆历七年五月,张公自广东运判擢利路提刑,会有指其前在任过市物者,九月贬知岳阳,至是乃得牵复。今读温公新诗有「松不彫寒丝曾断」,直为褒,旧诗有「出群得罪,鹤介鸡憎」之叹,是必以廉直反为同僚谗贼多端者巧中耳。又一联云:「饮水岂容吴刺史,谤书翻似马将军」。前辈用事精确如此。张公虽止祠曹郎中,按刑闽服,然蓄其馀泽,敷遗后裔,子孙禄仕,奕世不绝。绍兴初,曾孙延寿遂为侍御史,天之报施昭昭矣。庚寅距今实百二十七年,侍御之子宣教郎适正来求跋语,偶夜直玉堂,敬附名于卷尾,且以见太史氏因官文书纪事,往往是非失实,秉笔者当致审云。淳熙丙申七月十九日。
閒居录(起隆兴癸未七月庚寅,止乾道丙戌九月己酉。)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六、《杂著述》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隆兴元年,岁在癸未,七月庚寅朔。
甲午,早泛舟入城赴州会。会散,过隆庆寺。通判黄朝散壄相访,给事中廉之孙,尚书叔敖之子,鲁直犹子也。双井茶乃其祖茔所产,岁终收数斤,尝其味绝不类草茶,向来所得皆赝耳。双井在大溪中,即修水也。上井可深四丈,下井深六丈,沙石过而不入。晚,长老了达具蔬食。初,闲禅师造此寺,往乞某家林木,其人不可,妄云:「待树上生葫芦当奉施」。未几,闲扣门曰:「葫芦生矣」。视之果然,削树而迹愈明,遂舍之。今法堂皆遍柱而葫芦形如刻云。
九月己丑朔,游清都观。观兴于南唐保大中,旧号西台,治平改今名。是岁创清都台,下临荷池,远眺诸山,苏翰林为题其榜,仍留诗,见集中。旧有逍遥堂,黄大临元明赋绝句云:「心游魏阙鱼千里,梦觉邯郸黍一炊。蔬食菜羹吾亦饱,逍遥堂下叶辞枝」。或谓鲁直所作。
庚寅,早谒辅顺庙威远侯,俗呼王仙庙。庙有南唐匡甫所撰碑铭,后题显德五年十一月八日,盖是年五月李璟始用正朔,故称显德。其叙立庙大略云:太和县江东有王岭,相传王子乔憩鹤于此。唐贞观间,匡和先生年六十,弃家入山学道,兴台院云云。至天宝中,封山为王,谓子乔也;而封和为匡山王,且立庙焉。后因敕使诣庙祈祷,至瓷窑小吾团若有影响,遂创此以为别庙,瓷窑团即今之镇也。又云:匡氏之祖以晋永嘉二年渡江来江西。其文词甚凡下,不足考信。然士人转匡为王者,岂以避太祖讳故耶?大抵庐陵言王仙事迹甚多,如永兴嘉福之观、值夏之市、大皋之渡皆是也。嘉福观在郡城南三里,俗直以王仙名之。崇宁中,郡人葛敏修圣功作观记云:故老传仙讳子繇,字大皋,东汉乔之弟。晋永嘉中得道,所过皆以其姓目之。山曰王山,村曰王田,庐陵为观亦曰王仙。《太和县图经》乃云王乔尝控鹤此山,其舄堕焉,血食山中。按东汉叶令王乔至晋永嘉盖三百年,不应与子繇为兄弟,疑子繇当晋之乱隐居,得道山中,世俗因以乔事附著之尔。观圣功此记与庙碑殊不合,未知孰是。按梁湘东王《古今同姓名录》凡六王乔:一周太子字开山,一晋庐陵太守,一汉叶令,一古仙人,一河东人,一魏人。而杜光庭《王氏神仙传》亦载王乔有三:一子晋,一叶令,一蜀中食肉芝者。则圣功所谓讹繇为乔尚可疑也。夫事至于千百年固多差谬,况杂以神仙渺茫之说乎?大皋渡去永和七八里,安福永新之水至此入于江,其名略见《南史·陈纪》,而土人妄呼大篙,以为王仙尝掷篙渡此水,尤为荒唐。值夏在永和之上二十里小江中,云王仙至此值盛夏,因以得名。永兴观去永和五六里。
十月戊午朔。
丙寅,游青原山靖居寺,七祖大师行思道场也。自镇渡江行六七里,冈峦环拥,逼山门方见屋瓦,其寺颇迫窄。塔在山之巅,蹑阶上下。塔左有三泉,号锡杖、虎跑、雷泉。唐颜鲁公题名及元丰六年黄鲁直二诗并刻泉侧。鲁直碑,先祖贰郡时尝跋其后。饭罢,南过钓台,面对太山,下临清溪,气象幽深,可以隐居。溪浅而源远,其支流循寺而出。按唐大中五年四月,前刺史段成式等记云:景龙三年为兰若,天宝十载为寺。所载亭台颇多,今皆不可考。甚重颜碑,亦叙三泉,所可见者此尔。成式文务奇涩,或不能句。午后由小径过龙集院,归访彭子从坟庵,逼暮到家。
己巳,早,同子澄、季怀游洞岩,去镇七八里,过白沙渡,又五六里至朱陵观,知观朱守常及识王父云。按南唐徐锴开宝四年所作观记,载旧止名洞岩,隶吉水县。传者云昔天师尝再定天下名山三百六十五以应天度,此居其三百三十六。又云峰有云岚、元秀之名,洞有青帝、西灵之精,又有对扬峰、徊岚亭。又云故老传先天中谢行仙于此学道,贞元中刺史阎寀请立观。其大略具此。饭罢登自雨岩,即东洞也(徐锴所谓青帝洞者。)。四顾川原衍沃,心目开明。泉自岩而下,点滴如檐溜水,积而不溢。道士云下为伏流出庙前,理或然也。东南望赤岭,横亘十馀里,而不甚高,或云其上多高冢,故名大墓岭,或曰败墓岭。盖旧传此地有王气,南唐时白氏居其傍,时以狂僭事觉,名捕,发其祖茔以厌之。故此外大山苍郁,诸峰皆耸秀。其坳一峰剑立者,香城山也。顷之,过西洞(锴所谓西灵之精者。)。季怀祖坟在路傍山上,往观焉。下山日已过午,杖履行谷中,荆棘翳路,命从者刜除以进。小溪曲折,凡十七渡,乃望见山尾相衔,一居中如屏障。水自两山出,是为双涧之源,而山后之泉流为青原水矣。此去水源极近,而樵苏路绝不可往。回至观中少休,命道士取琴弹《清溪操》,曲终上马如值夏。值夏距洞岩七八里,中路过白竹院、前遂渡,入市。民居数百家,闻承平时甚盛,今稍衰矣。游胡氏旧宅,上月台,登南楼,望香城山才十五里,不若远望之苍翠也。步至大霄观,治平间重修,已复破敝。自此登舟,水甚浅荡,而后行过鹿渡石(徐锴碑亦及此。或云卢渡。),十里出白沙江口,乘月放溜而归。
庚午,阴。早同子澄、季怀饭讫,泛舟送子澄于神冈。冈去州十里,突然而起,高数十丈,其形如龟,俯首伸颈而隆背。神祠在项背间,号惠佑庙,封嘉应侯。按重刊咸通中庙碑及熙宁乙卯修庙记,并云神姓刘,名竺,字世泊,陈鸣凤中为庐陵太守,卒官而庙食焉。其傍有西台精舍,可以登览。子澄既别去,予与季怀登山陬访旧庙基,尽见近城诸山,其后巍然而大者龙西也。江流横陈,小江右出,势如磬折,帆樯来往,烟树晻霭。农事既毕,牛马散布于平原旷野之间。若即其地筑台以尽临观之美,当为此邦之绝景。
十一月戊子朔。
乙未,游西峰寺。寺在栅门外,南安岩主得法于此。门外松径萧森。寺后有三秀亭在松林间,旧名秀野,以芝生改今名,黄鲁直作记。
十二月丁巳朔。
戊寅,董参薨,德元字体仁,吉之永丰人。靖康元年乡举第一,后以恩科入官,待道州营道簿缺,石塘刘氏延教诸子。绍兴十七年与之,应转运司试,非其志也。既而复高中,宗族强之赴省比,殿试遂为第一,以有官降第二,特补左承事郎、签书镇南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召为校书郎。二十四年三月除监察御史,六月迁殿中,兼崇政殿说书,与右正言王岷并特升侍讲。明年三月进侍御史,六月擢吏部侍郎,超拜左中大夫、参知政事。十月秦桧薨,而德元以十二月罢为资政殿学士。台官汤鹏举论列不已,遂以本官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家居八年卒,年六十八。德元循谨自守,不事矫饰,此其所长也。为台察时病伤寒甚困,夜梦碧衣童语之曰:「无忧,君上世有阴功,虽数百年其籍故在,且为天官矣」。次夕,又梦至一亭,望耕农满野,前童子亦在,语德元曰:「此皆君所食禄也」。觉而病良愈。岁中典吏铨,自以为应天官之梦,未几至参大政,值乙亥南郊,相位方虚,德元实为大礼使行太宰事者两月。既归,第宅田园日盛,悉与梦合。
隆兴二年,岁在甲申,二月丙辰朔。
辛酉,同七兄鸡鸣登舟,至乾明寺前出,陆行二十五里,饭(元注:奴梗反。)冈铺,又二十里过东界渡,入小路,数里至善生寺。寺本渡头废刹,今主僧宗式买地于此而兴之,盖四十二年矣。内外严好,竹树掩映,为留移时。宗式姓朱氏,东界大族。戊申、己酉间予家避虏于其室,颇遭剽掠,宗式犹记祖母先夫人,其他良贱皆能言之。寺有破藤床,云予家物也。自此多行田间,乃借僧骡以代舆。过上邳市,居民稍多。北行望一山团峦,与众峰不同,土人谓之圣岭,尝有头陀居之,今祷雨辄应。自善生约十里至吉祥山宝岩院。按记(南唐保大十五年,将仕郎、知彭泽县镇薛良撰。),创于萧梁。至唐天宝中,僧利涉居之,日诵观世音号,恳求聪明,果得辨才无碍,有言论,载《传灯录》。尝凿泉于山胁,号聪明泉,泓澄澹足,至今不竭。院初名吉祥,德宗加咸通二字。五季分荡,屋宇迁徙,伪吴顺义中有欧阳郴者募众力新之,今又经改造矣。郴仕南唐为武昌宰,即文忠公曾祖也(郴墓东去院十里,地名桐木官山。)。晚宿上方,其下砌石五级,列植山茶。方盛开,捧槛如红云。登阁四望、翠嶂环密,独缺其西南,七兄云极类南岳之双峰院。去城六十里。
壬戌,早,七兄题壁而行。约十五里,至龙须山法云禅院。昔曹溪六祖大弟子曰法登,吉之安福人,青原思大师兄弟也,遍得六祖之道,唐大历中来隐此山。有地人龙须尽以山林田宅施之,故号龙须山。代宗赐额为长兴寺。德宗时登卒,创塔于院西三百馀步,高二丈四尺。武宗毁浮屠,至其石函,遇风雹雷电,有群虎来卫,不果毁。泰和三年,改为长兴禅院。明年,又改宣化。本朝开宝三年易号妙峰,取登所用锡杖、衲衣入内,未几复归之,赐谥博济禅师,塔名法雨。大中祥符二年改今名。衲、锡皆在,取而观之。院记云:唐大中十二年,贼窃衲衣,取其巾幞,弃衣草中,野火焚山,独衣傍丈馀草木如故,微光发彻,遂求得之。又古碑云:长庆年间登禅师开山,中废。天祐中,道殷禅师姜姓。重葺治之,天圣以前犹曰妙峰。与僧德宗所记异同。寺有伪吴顺义七年所给户帖,用尚书工部之印,其末署右司郎中判押。故人将仕郎李孝基嗣卿自劳村来,遂同长老师古步至法雨塔及巢云庵。饭讫,嗣卿先去,与师古坐览翠阁甚久。寺宇幽邃,老宿所聚,门外绝无居民。旧藏辟支佛顶骨,近为人窃去。申后出山约十馀里,至劳村访嗣卿。其傍有小寺,亦往游焉。
辛巳,阴。早,挈家游青原,招长老以宣饭。去寺百步有山孤立如覆钟,号石军山。王贽侍郎及其子亿职方葬其上,半山有二碑(贽碑张方平撰,亿碑王安国撰。)。
四月乙卯朔。
甲申,雨。陈立夫云:四月、十月雨甲申,其兆为旱。农夫之占如此,亦难据也。
五月乙酉朔。
戊申,夏至。土人是日五更占风,北风为丰年,人皆开仓,南风则闭籴。大槩类甲申占也(在四月。)。
九月癸未朔。
丙申,监镇秉义郎陈士章殂。士章杂流出身,或云东坡遗腹子也,其状亦仿佛,而两子皆登科。
戊申,早,七兄往灵泉寺访尚五夫人坟。予与二兄、季怀泛舟继往,泊梅林渡龙王祠前,登岸二三里至其寺。刘子澄先在,遂共饭。寺倚螺子山,按图经,山在庐陵县东北一十里,周回十八里,高五十丈。昔有渔人至此得五色螺,因以为名,而寺僧又讹而为骡,以为仙人自此乘白骡飞升,总其实皆非也。山无林木,其形盘互如螺蚌形尔。州城以是为主山,故其名特著。下有螺湖,其流浅狭,入于江,故州之别名曰螺川焉。山顶旧有小亭,遗址犹在,往年太守劝农于此。众客颇惮登涉,惟七兄褰裳而上。顷之归,云四望平远,有足观者。问寺僧,灵泉在门外数十步,得小井,无他异也。由别径步过珠林,入护国院。门术幽深,面对黄原、白玉诸山,本与灵泉皆为邦人游赏之地,今转而为北邙矣。子澄自此入螺冈门先归。予与两兄、季怀复行二三里,入北庵招义寺。按庆历间朱处约记文云:祥符中僧守至首创精舍,后三十馀年而成,景物幽寂,近城不易得也。门有水松二株,可爱。自此度云腾岭,观沸塘。塘可半亩,觱沸如鱼沫。傍有小亭,上直云腾庙。云腾盖玉笥山九峰之支岭也。初有吴史君隐居得道,天宝中见梦明皇云:「吾今为金天神」。有诏即宅立庙。土人呼为南祠,水旱祈祷甚验。此其别祠也,故其岭亦号云腾云。谒庙毕,日已晚,绕城问归路至南栅门,暮色苍然,复登舟小酌。是日,舟车所历殆遍四郊,到家将二鼓矣。
十月癸丑朔。土人是日以青箬裹餈饲牛,而取其馀涂牛角,使鸲鹆食之,欲其为牛嘬蚤虱云。
甲子,食罢,同七兄至方广,遂约文山人过凤山。以笋舆登其巅,去平地约五里,眺望甚远,州城塔寺历历可数。江流曲折,远者接天,近者如半沼。山之阴即青原也,惟其左为群山拥蔽,无所观览。是日天气阴寒,既登山而晴和,移时乃去。久闻百步间有界冈庙,亦一访之,神像皆唐装,其来远矣。
戊寅,同子中游庐冈,去镇约四五里,相传陈霸先尝驻师,尚存壁垒,故往访焉。以竹舆周其顶,茅冈中时有疆砾而已。
十一月壬午朔。
癸巳,早入城游太玄观,有泉颇佳,故俗呼三泉。
乾道二年,岁在丙戌,五月癸卯朔。
壬子,闻南山地陷,围数十丈,深倍之,下浊水,四傍之田皆偾裂,水泉涌出,他山亦然。其地在永和南五里。父老云:山侧往有尼寺,号本觉,百馀年陷而为塘,泥中犹存柱石,距今所陷才百丈许,殆潜蛟所为也。或谓镇之本觉亦号南山,即尼寺旧额。按太平兴国四年记文,此寺自号报恩禅院,未知孰是。
七月壬寅朔。
戊午,五鼓约胡季怀蓐食讫,乘月过耸福院,去镇十二三里。下车方辨色,乘凉易山轿又行二里许,登娑罗岭。岭高而路峻,庙在山崦,殊草草。土人率以月日祭赛,遇大旱,州官或来迎请,而不载祀典。前后列四松,远望而见者,此树也。日色已高,而云气崩腾,不容极目,颇以为恨。归饭寺中。
庚申,早过方广,回入落塘源,观欧阳氏阴地。遂上鸡冈,永和之朝山也。窑泥皆仰给于此,遇地脉可凿,蹑阶以入,深至数十丈。初取皆细泥,见风乃凝如白石。一穴尽,即他之山为之突,盖不知几百年,或云随取随生,恐无是理。遍观山顶,其高稍亚金凤而相联属。
九月辛丑朔。
己酉,骨肉过神冈登高,饭于西台。日午复登舟,上东岸行二里许入洞元观小酌。竹轩道士出大中祥符间州牒,本以永兴为名,疑南唐或国初所创,治平中改洞元。今大皋渡之南复有永兴观,当考。酒散,至江边得小寺曰宝仙,明爽颇类浙寺。
泛舟游山录(二 起乾道丁亥七月,止是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八
乾道丁亥七月己亥,早赴县厅。为大行皇后(姓夏氏,袁州人。)六月二十五日上仙,行在进奏院坐省劄牒诸路云:「礼部、太常寺参照显恭皇后故事,皇帝成服七日而除,百官三日而除,诸道州军计诏到日长吏率文武官举哀成服,三日而除。又礼例,诸路监司、州军县长吏以下合服四脚(系幞头,头冠亦布。)、直领襕衫、(上领不盘。)腰绖(以麻。)。又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三日而除,婚嫁除服后不禁。行在自成服日为始,诸州军候指挥到日为始。又边州县军镇并不举哀。又诸路州军并所属县镇候指挥到日下管内寺观修建道场三昼夜,并禁乐三日,及禁屠宰一日」。又《小贴子》:「士庶素服,依礼例系去颜色,止服浅淡里青皂头巾」。又省劄:「检准懿节皇后典礼参酌讨论,外路驻劄诸军去处,依礼例合就所屯军处候报到,自副将而上成服。其馀部队管队使臣并散队使臣升朝官以上,及将副指挥使以上,并常服哭于本营厅事,三日而止。今欲依上件礼例施行,内沿边州军驻劄去处,依例更不举哀」。六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辛丑,晚,临讫释服而归,邂逅新太府寺丞苏岘叔子,东坡曾孙,而过之孙,居颍昌陷虏,尚书符奉侍时挈以归,今为驾部迨之后。昔东坡买田阳羡凡九百斛,三子之裔共享之,故岘居此。尝与武义兄弟同班改官,以钱端礼荐除太常簿,今代太府阙。连日大雨。
壬寅,五更大雨,黎明晴。欲追凉显亲,而新司农簿张朝奉观颐、新广德尉虞迪功松、新上元宰吴景先及数客踵至。观颐,侍郎漴之子。松,尚书策之孙。吴宰,给事中拭之孙。报谒皆不值。至周孝侯庙,遂过显亲。显老相饭,招庄德迈、汪端中共坐,彊中送瓜。术人朱晓偶至,二公欲问命,因试之。逼晚归,以酒饮从者,作七夕。
甲辰,妇家为老妻开荤。
丙午,新丰城李令愿及其堂弟新武宁丞恕、新奉新丞愈、将仕郎悊并相访。
丁未,大赦到邑,其词略曰:「阴雨作难,允赖元良之本;阳淫热疾,适罹无妄之灾」。尾词云:「康乐安平,受祉莫先于长子;渊泉溥博,推恩岂限于彝章」。初,皇太子因赴长秋临而中暑,医误投补药,疾遂亟,寻闻初九日夜薨。
庚戌,早过栖真尼庵,设考妣以次神位,行中元荐享之礼。新监钱清盐场吴迪功守相访,湖州人。
辛亥,雨中访庄德迈,弈棋,烹鳆粥调,剪笋。
壬子,洞灵邵道士送山药荐新。新善权长老道林相访。夜,大风雨达旦。
癸丑,旬日来东南风大作,未尝间断,或以为异。
甲寅,雨稍止。过显亲,邂逅鲍梦符通判,荐相僧正显。
乙卯,武义专人来书,中云江西一月之间再有水患。
丁巳,复热。
庚申,新大庐山禅林禅院长老慧畸相访。
癸亥,早约庄德迈、德政点心罢,同登舟为保安之游。保安,寺名,在县北二十五里,今为周敦义参政功德院。午后到寺,殊不称所闻。长老祖廓晚置酒待二客,遂宿。
甲子,点心罢,肩舆里馀,入胡发运白云庵(大观中造。),有莲池,花面盈尺。又半里入胡参议老寿庵。猫儿竹甚大且成林,有江湖气象,浙中不易得也。此方大抵皆诸胡之产地,多紫薇花,闻如杨柳、芙蕖,可插而成。又数里至李山,游禅寂禅院,未有主者,尤荒凉不振。按至和中寺记云创于梁朝,今佛殿造于祥符间。邑人以为唐殿,非也。门外乃常州官道。自李山南行四里,得周氏衍度庵,甚闳丽。又里馀至虞山福圣寺。寺有弥勒殿,南唐保大中造,甃塼,皆隐起毬路,越二百年坚致如新。唐人龙朔中作才法师碑尚存。地理僧净如居寺之瑞像院,饭于其房。东西二周氏富盖此乡。东周有园,今不治,惟环秀亭在池心,环以荷花。坐赏移时,登舟而归。过溪顺风,晡后至邑场。致远枢密之孙、主簿君邦彦遣使通问,其居号小墟,去金坛八里。
乙丑,吴迪功渊相访。其父寺丞君,不主岳飞狱者。得平江书,汹汹传时巡,盖虏遣兵部尚书乌论三合驻泗州,取索归正人甚众,且聚兵积粮,故苏、秀颇缮葺公宇耳。
闰七月丙寅朔,宜兴宰王奉议际、法藏寺首坐祖印大师道坚相访。
丁卯,庄文太子以是日敕葬宝林寺。
戊辰,安术者孙晋臣论予命有透关之语,窃取之。
庚午,大雷雨。连日秋雨,暑不可当,今日稍凉。
癸酉,安恭后攒修吉寺。
乙亥,新青阳主簿陈朝立纪相访。其兄朝举,同年也,已死。
丙子,邵氏净观庵僧契彬相访。
丁丑,仲宁、仲贤定用香山地,是日斩草。
己卯,携棋具过庄德迈。晚月色清甚,同德政泛舟出溪口。
庚辰,新监杂卖场门范从事华相访,淳夫曾孙、元长之孙、赵元镇外孙。留汪强中午饮。强中谓酒有五品:苦、淡、酸、臭、甜。其贬甜乃在臭之下,今日特以醇厚极甘之酒沃之,甚有难色,聊为一笑。汤朝美邦彦及其堂弟士美国彦自金坛相访。夜月愈佳常年之中秋也,已治具约德政过邵园,因为泛舟之役。临出而其主人辞以家集,独与德政乘小舟入湖渰,风露浩然,亦乐也。
辛巳,早,就显亲具蒲馔待二汤。新句容宰田奉议伟相访。是日再欲过邵园,会风雨不果,移具过庄德政宅,招德迈,而庄德器支使玙适至,遂同集饮。韩无咎所送金陵经武堂酒,客爱其醇美,乃以遗之。夜御夹衾。
壬午,留二汤饭。
癸未,再留二汤饭。邵轸方远相访,德政之妹夫。
甲申,二汤访别,具饭待之,仍和其二诗。
乙酉,早同庄德迈泛舟至其曾祖通议公坟,有庵曰扬名,山势如城而葬其中,盖程惟象所卜。惟象见赵清献公弹陈恭公文,其术甚精。通议公本维扬人,占籍宜兴。既葬而子微登第,官至待制。今子孙甚众,禄仕不绝,亦多富者。其侧乃蒋隶叔坟庵,曰庆裕,规模不为近世之侈(王介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诗》,见集中。)。
丙戌,食后泛舟度长桥至邵园,邀方远小酌天远堂,荷花盛开,其旁即吴师尹宫教之园。初,任昉钓台在水涯,师尹夷之,别筑台于旁。师尹近死,园已荒而古迹湮为茭葑矣。
丁亥,拂旦同仲宁、邵方远过香山观外舅茔地。归,饭厚山庄氏永思庵,主僧觉了。回县,雨作。长道赖宽恩,向来宁都事全释,追念女兄悒悒以没,痛心而已。遣李全归报。
庚寅,汤朝美兄弟遣使送金坛许知观院道士周汝昭眼药,云此观累世传此药矣。
辛卯,新监文思院上界门余迪功汶相访,状元中之曾孙。状元仕止朝奉郎、知兖州云。食后同庄德迈步至通真观,知观李守宁留饭。又步过周孝侯庙,观父子敕告。庙后有大墩,古木森然,号周墓墩,相传孝侯茔也。穿墩过田氏废园,今属庄氏。连日阴雨,御夹衣。今日晴,复挥扇。
壬辰,至栖真庵烧香,为道者坐化也。道者乃张惟济提举之妻,与其女皆为比丘尼。操行坚固,生而体出舍利,临死书偈,有僧家所难者。其子解官持服。
癸巳,夜,吴景先知县家遭劫,凡二十馀人持弓矢刀戟而入,其所居在妇家东百馀步。
甲午,拂旦,同邵方远出南门,过王进修道人家,献石棋一副,张公洞泥所造也。至香山,与仲贤、大悦饭茇舍,遂过湖洑,西行三里至孙仲益坟庵。修竹流水,门径幽深,自其胸次丘壑也。龟潭形如龟,阔不盈丈。有亭曰酌潦,而庵名千息。对祠堂创一龛,华甚,设四几案,为其二室一妾,且留自待也。又西南行二里访玉女潭,虽有茅亭,而路皆榛翳,赖扶栏夹之。潭在四山中,三面皆石崖,有窦上达,水浮墨色可畏,投以物则盘旋而下(单氏《风土志》云深踰百尺。经云在张公洞西南三里,面阔十丈。朱冠卿《续图经》,女在□成道,今潭上深阔皆逾百尺。相传玉女窦穴若穿透然。)。唐权德舆、李幼卿、独孤及皆有诗。自此东行里馀,呼荛儿导至佛窟岩。岩高一丈五尺,阔数倍,水出其左,或云自玉女潭来,流而为涧,石佛数身,皆断躯干。或云像出岩中,土人神之,多求嗣焉,其毁之必以不验也。又西南二三里,由王直中知军家墓道出支径访龙潭(单氏《风土志》:山顶有龙潭,县东南五里,非此也。),伐筱刜棘,望石崖而进。有蒋天成者得其地,樊以竹木,路不可行,易樵叟乃能至。石壁四插,其高十丈,潭在其中,长六丈,阔五之一,真龙湫也。窥观毛发森竦,回顾蒋庵不远。会日仄,归饭千息庵,投宿洞灵。知观邵惟道置酒。秉烛过圣堂,观元丰间刘宜夫谊及元祐辛未五月僧仲殊留题,然后寝。
八月乙未朔,早至前知观应若谷房赏秋香,又访道士李继彭问眼药。观中有仁庙时赐《度人经》一藏,今渐散失。归至香山少休,遂入庄僖简公神道,长松夹路殆五六里。由径过单时中主簿坟庵,访白鹤洞,水自中出。令从者侧入以望,云相去二三丈复有洞口,阔数尺。闻过此则平广,道人辈采石脂于中云。复出旧路行里馀,乃至僖简追远庵,主僧净照来迎。饭罢,留题而出。亭午至横涧,折而东二里许抵川步,访所谓洞山者,则高二十馀丈,周围三里,形如张弓,其上皆丛筱,无他异。洞口流水清澈,觅轻舠匍匐其中,夹以炬火棹而入。岩石色正白,中为裂罅,谓之石脊、石岸,如削玉,如砥平,如刓刻,诡异不一。鹅管钟乳往往可取,石燕遇火惊飞扑人。行数十丈,顶稍高而洞宽。俄值深潭,邵生惧甚,趣归。或云,自此而进可陆行半里,有石桥、石磬之属,唐人刻姓名在焉。此洞惟冬涸可穷览,若积雨,则水与洞平,不可入,今日仅能入也。晡时过长岘岭,入庄刑曹报慈庵赏木犀,遂归。是役也,岩洞在邑南鄙者十得五六,道士辈且不知所在,况游客乎?尚有大成君阳洞,期异日访之。
丙申,郡守钱立道监丞送磨勘文字来,并致书籍及凝露惠泉酒。
丁酉,早,访客不遇,谒果利庙。土人谓之西庙。庙神乃后汉袁令玘,今封嘉应字人侯,庙碑殊可观。正祠本在邑南铜棺山,初曰荆南山。谓荆溪之南。相传袁令将死,天下铜棺,如王乔玉棺然,故曰铜棺,又名君山,亦谓袁也。有林养素者,以失音自号不语先生。有问灾福,但使咒笔书姓氏甲子,即一再嗅之,信笔书偈颂。今日相访,其语颇文,而主于修养,至于灾福则未必验也。
戊戌,社日。微雨连日,蒸渠故也。夜,西邻庄氏遭暴客。
己亥,早,有怀子中,以《周易》筮之,遇《无妄》之《益》。林养素传咒云:「灵宝藏经载汝之名,有五鬼名曰摄精。吾知汝的,速离吾身。太上律令,汝化为尘。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临睡时面北叩齿,念七遍就寝,乃无失」。王仲谟至自昆山。
庚子,早过香山,以酒馔犒匠人及役夫。饭罢,同仲谟自横涧西行四五里访静乐寺。荆溪尊者湛然,此地人,后传天台教,建中三年没(唐翰林学士梁肃撰碑。)。是日冒雨行小径,意寺可宿,而破落不堪其忧,留题而去。常日在邑中望铜棺山甚远,今寺后一峰正倚山脚,非好事不能至也。里馀至庄子上知府庵,欲循旧路复出横涧,会日向晚,问土人得捷径号使岭。既登,峻甚,仲谟窘于跻攀,从者又畏斑寅,予不恤也。一上约二三里乃得平顶,俯视县郭仅成聚落,隔湖及众渰一一可指,眼界廓然。雨后下岭尤险,几不能容足。过西石亭,梅树满林,邑人游赏处也。至山门始出大路,暮夜抵郭内。
辛丑,唐致远、百二姨自平江来。
壬寅,命通真道士为外舅作缘事。
癸卯,王仲告及其侄荣仲枢(邦美季子)。自昆山来。
甲辰,晴,便觉微暑。郁舜举、王仲显、李良佐皆至。新海陵簿尉蒋迪功方庆相访,舜容提刑之子。未后约致远过庄德政同度周桥,访后汉许太尉𢒰墓。道中有翁仲龟趺,披荆莽至其下,大墩相连,渐为邑人斸掘。有碑侧立,字多磨灭,惟其前十馀字粗可读,大略云:夫人会稽山阴人,姓刘氏,盖太尉之妇也。「谈马砺毕王田数七」之碑十年前犹在,今为邵氏取去。邑人张驹考證颇详。是日,仲宁兄弟会予,客三杯后出双缣,谓之表坐,浙俗也。
乙巳,妇家会亲姻,谓之宿集,表坐如初。
丙午,鼓外舅之柩登舟,未时至川步登陆。雨骤作,申后至茔所。
丁未,大雨。大悦开穴,深丈有五尺,积雨泉涓涓。茇舍上漏下泥,不可居,同范至能、鲁子师、李良佐投宿洞灵观,檐溜通夕如滩声。
戊申,昧爽至香山,送葬者毕集,而地已不用矣。雨昼夜不止。
己酉,仲谟从诸人议徙柩暂寓洞灵,既至而晴,遂为佳中秋。至能过溧阳。
庚戌,妇女归邑。观侧百馀步一峰壁立,状若镌刻,绍圣四年有人遁形而入,故号会仙岩。岩下流水可浮杯,今有小亭。午后同致远西南行里馀访白马洞。将至,涧水淙淙有声,其源出洞中。入洞,顶如砥平,鞠躬而进,观沈辽刻字。归访道士朱有中,生于元祐辛未,年七十七矣。夜月蚀。
辛亥,早同致远、道正应德愚若谷肩舆西南行,过黄家桥(此可登舟入邑。),入湖洑,度侍郎桥,再游惠园。其眷眷于此者,以古涧碧流也。又行十馀里,登王总管坟,才二十年,已复荒芜。进游大城洞(俗号蒿猪。),单氏《风土志》谓洞门狭隘,止容一人行,内颇宽旷,有盐米堆,白石高峙如雪山状,洞中有四际水流。今殊不然,入洞才十步,为村民以土窒之。前日遣人辟治,仅高一二尺,以草为茵,鱼跳而进。又行十馀步,大石相倚,中有深谷,寸步滑磴,且视且恐。已而稍宽广,石乳如宝盖垂于其上。旁又有一谷,然不若前谷之险。稍前即大坑阱,乃近岁崩陷者,所谓盐米堆、雪山不可至矣。炬火欲尽,遂出憩,村民吴氏以茶果交相遗。归入饶州太守蒋天祐垂裕庵,半里至君阳洞,陆希声云在君山之阳,故以为名。洞去龙潭甚迩,水自洞出行两崖间,甚清驶可爱。天日下照,不必秉烛,视他洞为胜。惜乎天祐之兄营坟其上,不复为游观之地矣。归过金沙,致远独游,停车以待,同饭洞灵,抵暮还邑。凡宜兴南鄙岩洞搜索殆遍,惟图志中载武陵洞在龙山,去湖洑渚南十里,中若张公洞石乳凝结,有幢幡羽盖之状,又有瀑布逆流,但榛蔓蒙密,人迹罕至,不能一往。而南岳山稠锡禅师道场古迹颇多,且邹志完所乐,去县二十里而近,反未至焉。既迫南归,须俟他年矣。夜,雨复作。
壬子,范至能自溧阳来。
癸丑,以卮酒饯至能,送之北门。
甲寅,装船。
乙卯,仲贤护外舅之柩归昆山卜葬,仲谟、仲告、荣仲偕去,同安人送至溪口。
丙辰,陈尉愉相访,即永和故监镇之子。
丁巳,数日昼夜雨,渰田已十分熟,今遂败之。妇家置酒相饯。
戊午,早发宜兴,才数十步,大风雨不可开,转溪复回。唐致远小舟先去。
己未,风雨不已,溯湖渰甚迟滞,入夜仅行六十馀里,泊杨家舍。
庚申,雨止。早至溧阳县,泊金渊亭(事见《吴越春秋》。)。宰陈朋元、丞赵宣义师旦、簿钱迪功闻诗、尉时迪功作乂、新辰倅秦奉议煜群用相访。秦惠长书及文编,楚材大资政之子也。刘季高侍郎至此方数日,年八十一,近卧病,而精明如故。谒阎德夫、郎彦昭,留致远饭。
辛酉,晴。彭庆携磨勘朝奉郎告身来至县治。登绿净亭,可望湖山,视田畴。刘季高三子右通直郎瀹、右修职郎治、司属官泌相访,求季高作罔极庵额。季高云:靖康间钱益以杂学士为陕西五路制置使调兵勤王,而置司长安。既次陕府,太守不以节制待之。益诘责,则云五路自谓泾原、环庆、秦凤、熙河、鄜延,初不与永兴军路也。益乃具奏,诏改铸陕西五路及永兴军路制置使印,其迂如此。时范致虚左丞守长安,初亦尊王人,用申状,而益用劄子如他路。致虚大怒,奏乞本路自勤王,不隶益,后卒无功。或谓旧有从官使河北,徐处仁亦以前执政尹大名用申状,使者戒吏云:大名府回牒,馀则劄子。人以为两知体焉。顾纲献笔,季高甚赏其艺,数为作诗帖。纲求跋,与之。以思堂春饮群用、致远。
壬戌,早,诸公相别即行。致远送数里,群用追路送集字《周易碑》。县四十里有贞义女庙(女姓史。),李太白作记,题云「濑水上古贞义女碑铭并序,前翰林院内供奉学士陇西李白述」。其末有跋(「濑北四十里,太白斯文,《遗集》阙载,故世以石李为异。昔寘县,县之明府夏侯戬以俸金刊石,移置子胥投金之涘。卑庳翳荟,访阅攸艰。进士董行叙。」旁刻刘谊、毛果、李玙、元宫之。右淳化甲午十一月。当淳化时,白集未备,故有阙载之语,今已见集中。绍兴八年立春后十日,观年,溧阳令周淙重立庙于此,而徙碑还旧,此盖故县也。故陆龟蒙《书李贺小传》云:「东野以贞元中为溧阳尉。溧阳昔为平陵,在句容县南五里。有投金濑,濑南八里许,道有故平陵城,周千馀步。」谓此。)。晚抵黄连步,遣江阴坐船归。
癸亥,蓐食治装,凡九轿五车十担,巳初方能行,前日在溧阳以辎重寄魏聪之舟者犹不与焉。行十五里,饭分界潘氏。午饭官塘,薄暮次溧水。彦平与邑丞朱文林致知、尉郭迪功永华相候。尉厅有后汉校官碑尚完,李野夫、公择兄弟尝读书于此。有亭,今废。投宿中山驿,赴彦平会,夜分归始饮酒。
甲子,雨。昨日若尔,狼狈甚矣。陈德新教授及常熟丞秦焞耀元相访。焞,棣之子。晚赴彦平会,甚勌。
九月乙丑朔,阴。早招陈德新教授饭。晚赴秦耀元会,饮木犀酒。庭下有雁来红,即藿也,丹红可爱。夜雨。
丙寅,早雨止,挈家游茅山。出东门二十里,饭张野坊。又二十里,少休天王院,微见日色。又二十馀里至茅山镇,又里许入崇禧观。句容尉郭彦和、(官告院吏出身。)都道正知观事兼管辖本山诸宫观谢元真、山门道正同知观事吴守卿、山门副道正签书观事卜诚全相候。嘉祐中知句容县陈倩校修《句曲山记》云:观对华姥山(《记》云吴大帝孙女升仙于此,故以名山。),本陶宏景华阳之下馆,唐贞观九年立观,本朝改今名。兵火焚荡,秦会之家复修之。晚置酒三行,山中宫观所入丰厚,游人至,例接待云。按《记》言大茅山在崇寿观北独高处(今崇禧甚近。),中茅在积金峰北独高处,小茅在中茅山北。大茅君讳盈(即《史记》所载。),中茅君讳固,小茅君讳衷。是日行道中,望冈阜西南来,势若连环,既赴三茅,而尾北掷。马上口占云:「千峰溧阳来,势若西南奔。遥拱三茅峰,不敢迫至尊(近三茅无山。)。三茅如轩县,次序俨弟昆。正西辟夷涂,群仙之所门。至今下泊宫,往往弭旗幡」。此山之大槩也,须遍游。
丁卯,夜闻雨声,平明遽止。挈家游山北,五里,入新创白云崇福观。绍兴壬午太上赐额,道士王景温主之。山势环抱,右倚白云峰(自此登中峰。),左带龙山及石培峰(山多石得名。),前对赤山,望之如以巾羃覆冠冕,其内即湖也。又二三里至三茅祠宇宫。按《记》云:在中茅峰西侧,天宝七载立精舍。今之观宇甚平常,颇有宣、政士大夫如李弥大辈题字。知宫黄见正,濮州人。次上升元观,本在山顶,建炎间移此,望大茅峰在东南。次上升元顶,谒白鹤庙。按《记》云:汉永平二年立殿,下有坛,即三茅君飞升处。坛松已半枯。右庑有小轩,望川原甚广。自庙下岭,至大罗源。按《记》云,在中茅峰之西(若自正路来则稍迂二三里。)。此处有清真观,每岁观会,必设御斋,上登极罢之。诸观皆有茅君像,而此观独异,栋宇亦敝陋,惟新创元武殿甚伟。酌丹砂泉(《记》有玉祠宇宫、砂泉,在中茅后,疑即此。),出门踏丛筱访卧龙松,根盘如龙,枝如覆屋,尝有道人庵其下,时睹巨蛇出没,遂去之。又入山一二里,入张椿龄凝神庵。庵坐中峰殿,亦对赤山湖而稍偏,其左即白云峰,隔峰即崇福观(白云峰与中峰相连。),其右即小茅峰也。椿龄字达道,太上数召见,赐御书、衣服、白羽扇。天鹅翎为羽,沉香柄,茶磨,色正紫而底青漆,其外如椰子,刻御制铭云:「截汉玉,琢苍筠。铅运顶,汞成尘」。后有「损斋」二字。今上亦赐御诗扇面。楼阁华焕,酒味清佳。时椿龄伤足不能行,戏作小诗云:「仙师足厌踏京洛,亦复懒控茅峰鹤。遗形聊示德充符,闭目定从陈铁脚(事见《山记》、《朱自英传》。)」。次入黑虎谷访刘蓑衣庵,坐小峰,对中峰。蓑衣,恩州人。与语,正而不夸。太上尝召对赐赉,皆不受。冠履质朴,异乎张君。自此复出官道,归饭崇禧,日已过午,往复约二十里。饭罢,东行过西楚王涧(又有东楚王涧,《记》云楚王立寨得名。),入五云观。《记》云在华阳洞西门,本王钦若置道馆。钦若死,其妻请立观,景祐元年赐额,晏殊撰记。便道至玉柱洞。洞深数丈,中有石柱,篝火一游而出。数十步间即华阳洞(《道书》华阳第八洞天。),张方平诸名人刻石洞门。其穴萦纡,侧身膝行乃可进。才二十步,水自中来,伏流出外为涧。遣从者踏水行百馀步,得受箓人所投竹简而回,其源未易穷也。由小路上元符宫。宫依积金峰(《记》引《真诰》论立名之由。),对大茅峰稍偏,而以五云峰为案(《记》云茅君乘五色云现此峰。)。昔王略、刘混康相继居此。落成于崇宁,凡数百间,地势极高,未至四十里已望见其室宇。兵火无孑遗,杨在中妻赵氏复葺之,视山后阶墄殆未及其半,然壮丽已甲宫观矣。都辖徐知宫贺从道置酒,不暇留,相导西过天圣观。观在积金峰之上,正对大茅峰。《记》云:梁天监初,陶宏景迁龙子于此豢养,本朝祥符三年迎入内,寻归之。池在殿下,深数尺,其水湛然,旱岁辄请祷。予己卯春任教官时,张子公迎至祈雨甚验。今有一二在盆中,以示游人云。复回元符宫,下华阳桥,观陶隐居丹井(,政和初得之。)其下泉流觱沸,是为楚王东涧。度桥陟华阳宫,亦对大茅峰。《记》云在积金峰南,华阳洞西,本陶弘景之上馆,天宝七载立。知观李友文,涧之西冈人,出自唐景皇帝,其族颇盛,谱牒不绝,收唐告尚多。往时搜访江南李氏之后,而州县屡以友文族人应诏,久久不报,岂以知诰妄引李氏谱耶?次入栖真观,《记》名玉霄庵,弘景华阳之中馆,本朝赐今名,弊陋之甚。日已晚,由小径历酆都山,山骨皆石。或云旧有太乙救苦天尊殿,博州人王若宁守之。又数十步至余都正庵,死十馀年,亭馆摧毁,废沼残花而已。此崇禧之便门也。自五云观至栖真相去甚迩,日短道险,故匆匆耳。夜,大雨竟夕。
戊辰,拂旦乘笋舆登大茅峰,凡十八盘乃至其巅。北望中峰,西北望句容,西南望溧水,正东望金坛,惟正西皆平原,予诗所谓群仙之所门也。上有太玄殿,以丫头为外案,方山为内案。殿前有小池,殿后有石坛,嘉祐以来张环诸名士皆刻姓名。云飞气欲雨,匆匆下山。入太玄庵,登八仙殿。殿下池号喜客泉,觱沸殊甚,水流为涧,入崇禧,给烹煮灌溉。归崇禧方辰巳间,乃挈家再过山北。约十里许,路傍有塼堠,刻云「崇玄翊教真人陶隐居瘗剑之地」。其后十馀步,田间有石兽二,即隐居墓,文隐起,铭(云云)。稍前即玉晨观(本许长史沙馆,梁为□馆,唐太宗改为华阳宅中起辰观,元宗再造紫阳观,本朝改今名。),东对雷平山(《真诰》云因雷氏得名。),前有大池(《真诰》云郭四朝所造,今俗谓之郭真人养龙池。中有驼龙,长三四尺而四足,或见之云。),及许长史丹井(徐铉铭并书。)。入门有二坛。其左即长史坛,刻云「贞白先生立」,其右云是隐居埋剑坛也。东廊长史手植桧,其围丈馀,西廊左纽桧围八尺。三清殿后沐发老君像甚古,观后有凤门泉(《华阳颂》云「井列凤门泉」。旧记谓观前丹井正与长安丹凤门水同味。今别号此泉为凤门,恐误。)。近岁士人曾恂重述山记,比陈倩所校旧记颇详。观有其板并古碑十馀,最佳者隐居所帖《长史旧坛馆碑》,隐居撰并自书数十字。又玄静先生碑,柳识文,张从申书,李阳冰篆额,号为三绝。又颜鲁公书。又唐太和七年十月四日禁山敕,署敕使相七人:一曰太傅兼侍中,一曰太保平章事,一曰司徒兼侍中,并不著姓,馀四人刘、段、牛、李也。秉政者三人:右仆射、平章事,不著姓,赴太清宫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门下侍郎、平章事路隋,并书名而不押字。谩记旧制,其无姓名者,唐表可考也。呼匠摹一二碑及三茅君像,偿以千钱。自观西灵宝院(陶隐居所居,或云即昭真台。)有瑞像老君殿,兴于开元,殿前有周真人养龙池。道士王宣言,字子谊,号王自在,年七十,汴人。徽宗屡授道官,不就。壁间挂欧公小草《秋声赋》、《归雁亭诗》。知予居吉,欣然见畀,以茶答之。其徒陈姓者馈眼药。饭罢,东南行二三里,入燕洞宫(《记》云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得道于此,至今女冠居之。)。洞在宫南半里,大石错立,一石横压洞口。窥其两旁,盖深阱也,或云道人有缒而入者。又稍南即钱真人诵经岩。岩在平地,三面如围屏,西南其向,真人诵《黄庭经》于此,石文略类所倚之迹云。知宫吴至道言茅山多盗,亲尝被劫,道人辈有遭屠剥者。尚有抱元观(隐居帖所谓抑沂水、阳谷川也。)、乾元观、(《真诰》:定录言大横山而升元洲,隐居创郁冈斋室。下有泉水,李明合丹即此地。其西又有方隅山洞。)丹砂泓(今有田先生庵,洗出山石甚佳。),远者四五里,近才一二里,而雨大作,从者咨怨,遂回崇禧,独登华姥山,谒孙仙姑庙(《记》谓仙姑名寒华,孙权孙女。按政和戊戌岁王汝民记,云权之从侄孙也。村民祈祀多验。归阅《真诰》,仙姑祖名贲,汝民盖据此。)。是行也,山之东周览无馀,山之北再至而遇雨。山之南自崇禧五里至分阴泉,大茅君洞二里至八卦台,陈待制捅庵在焉。又二里至庆云洞,又二里至泼墨池,复回四里至金牛洞,次一里至南华阳洞及崇寿观,有抚掌泉、九锡碑,次出大路至南华阳观。道士所言如此,既未暇往,不复考證。夜,道正吴守卿置酒雨中,爇黄连香,命卜处中鼓琴。黄连香、青精饭,山中绝品也。
己巳,挈家冒雨发崇禧,饭天王院。晡时复至溧水,别邑官登舟,而天气稍晴。溧水发原东庐峰(约去县十馀里。),迂曲浅狭,冬涸不可行。舟凡八十四盘,至乌拆桥乃深阔,入金陵城,是为秦淮。
庚午,晴。早,周旋方山者几百里,晚距府城二三里止。夜,雨。
辛未,阴。入上水门,泊天津桥。时方务德被召去,史志道未上。谒韩无咎运判、叶梦锡总领、周仲应福通判。拜三十姨,襁褓中相别于九江,四十馀年矣,留饭而归。移舟折柳亭下,徙寓大舫中。
壬申,雨霁。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武功张大夫荣、府倅严承义焕文子、袁奉义惟一、教授何承议作哲、签判鲁通直璆、察推丘文林崇、左司理孙迪功革、右司理林修职宗文、上元宰魏宣教楫、江宁宰陈宣教旵、主簿钱迪功永存、威武军承宣使张渊、军器监丞翁子功、新南城主簿陈大明、府学正夏融、学谕蔡瑀,士人张光祖朱符、钟大声经纬、古安世谠说相候。同家人赴周姨夫饭。饭罢,报谒众客。过戒坛院,上卢舍那阁,其高九丈五尺,中山僧初政所造。次至保宁,上览辉亭,观诸军呈马。晚赴府会。
癸酉,方懋秀才来求捕盐牒于倅厅,庐陵人也。早府会,登高于雨华台(癸未岁,陈阜卿一新之,榜曰总秀。),韩、叶、张侯与予凡四十客。酒阑月出,临台奏军中乐,命妓李素胡舞,坐客皆引满,归而大吐。
甲戌,赴叶总领会。池有双雁、一鹤、一鹅。庄德全约饭,不果赴。郭辅世推官,即明叔内翰孙也,来谒索,以五千乘壶遗之。
乙亥,诸军大阅,辞张侯之会,与翁子功过蒋山,礼宝公,酌八功德水,访定林。在钟山、蒋山之间,有陆务观乙酉七月四日题字,为续其后云:「丁亥九月十一日,务观之友周子充陪翁子功来游」。子功盖往时扶病招务观者,怯雨留塔下,今复为东道主,但恨欠此佳客耳。蒋山长老正恩法嗣杲,恩禅风孤硬,号恩铁脚,有功于葺寺。而向所谓杨善友者,今披剃,名法才,其妻已死,独裒数十万缗再造三门云。饭罢,由山路访草堂,即北山移文者,盖蒋山之尾也。旧有宝成寺、娄约法师讲经台、大井及他遗迹尚多,近为杨存中毁去,别筑其大父宗闵坟,寺额曰隆报,又立庙于寺侧,亦赐敕额。殿宇极侈,营造犹未已,古迹为之一空,太息而归。循履舟山,过行宫养种园,望屋瓦鳞鳞。子功欲同游阁上。游止,遂复入东门。子功有会,不果赴,同周姨夫赴张睎颜太尉晚集。年七十三,尚蓄十姬。有秋香者,府中号雪婆婆,善酒戏。四鼓后归。
丙子,晴。漕司主管文字赵承议不怯,同年也,干办公事范宣义同密之子、主管帐司赵文林师炳、保宁长老行舒、天禧长老智勤及蒋山恩老并相候。两司已供张赏心亭饯别,俄报敕使王官来阅军实,遂散,携家登览而归。人事扰扰,解舟已申时,便帆行夹中,宿板桥。
丁丑,风正,扬帆甚驶。晚泊采石夹中。
戊寅,午时入姑熟。溪水色绀碧,与河流不相杂。泊舟阅武亭下,太守吴明可给事、通判朝奉任大夫望之、教授沈迪功瀛、判官施文林坚、录参赵从政伯弼、司理萧从事利用、司法陈迪功邦度、司户吕从政滨、知当涂县王宣义、权丞任文林三杰、尉杨迪功钺、知繁昌县陈宣义文、宁国军签判王承议杞并往复。沈教授、任丞出北门五里馀登凌歊台。台在黄山上,本不高,而望甚远。西南即青山,却顾采石、天门及溧阳、和州诸山皆在目中。杨次公诗云:「大明七年暮冬月,宋武南巡立双阙。銮舆先幸凌歊台,云中箫鼓奏春雷。六龙一去晚无迹,山花野鸟空相忆。翠羽鸣鞭来不来,景陵芳草年年碧(许浑集亦有诗。)」。台后本有精舍,近岁太守周敦义移于山下,尚有塔存焉。与二君小酌,会日暮下至寺中。其邻即东岳宫,颇严峻,门立元符间石刻。出,还舟,盛秀才旦携诗相访。
己卯,赴州会于凉堂,酒名「宴堂」并「姑熟春」。群妓凡陋,不称欧梅风月也。城上有亭,西南望龙山,去城十馀里,相传孟嘉落帽处。明可云尝访山,无诲客之基,况非江陵乎?又云辛巳采石之战,水军统领盛新最有功而人不知,今死矣。
庚辰,人事扰扰,巳时方能行,未后至大信港,东风作,遂步登东梁山,峻甚。
辛巳,未后过下驿矶,舟人放䉡稍缓,几触石觜,赖永新客舟舣岸,以篙拒之而过,其势甚危,闻溯流最畏此矶(夜来似梦许诵《金刚经》百卷,设陆水一会者。晨起于神佛像前许之,果获祐云。)。晚泊芜湖县吴波亭,宰沈约之相候(戊寅秋尝会于金陵。)。按《图经》,县即《春秋左氏传》楚子伐吴克鸠兹,今谓之皋滋,亦曰皋夹,《舆地志》云县东五十里曰皋兹是也。宋、齐《志》淮南郡有湖县,故通号于湖,去太平州六十里。
壬午,尉赵修职不疚相访,同年不病之弟也。过张大王庙,入西能仁院,破败无足观。又过东能仁院,亦破败。《图经》云本名古城院,即古宜春县城。《晋书》王敦屯兵湖阴,梦日绕城,即此地也(去县十五里,有玩鞭亭。)。寺后有墩,褰裳践荆棘而游焉。饭罢,出土门东北行九里,访赤铸山,高十丈,周回七里,旧经云楚干将铸剑之地。干将被诛后葬古宜春县,即此地,其坟见在(《吴郡图经》将门,门外六里有干将墓,俗讹为匠,与此异同。)。《寰宇记》云复父雠三人,以三人头共葬。今村民指其旁一山号神山,山冢多石,有泓坎,相传为淬剑之所,又有足迹如进步登山者,他无所考。北行过赭山,有舍利塔四级,登其半而归。道游吉祥院及宁渊下观,十五年前皆尝至焉,是时未为观。道士一二人植花木于小轩,榜曰壶春。近岁矶之观不可居,始以此为下观,栋宇日葺而壶春废矣。晚赴沈约之会。闻荆山在县东南十五里,高二十五丈,周围九里。旧经云卞和得玉之所,今出寒水石,隔江而远,不果游。淮南亦有荆山。
癸未,早,沈约之携诗编来别,遂行。晡时过三山矶,亦险。晚泊月子港。连日无风,行甚缓。
甲申,早,北风作。午至繁昌县,陈宰及太平州推官慕容从政邦孚、主簿刘迪功孝称、尉丁迪功辀并相候。登岸报谒,草庐苇舍仅数百家。道游宝山寺,破屋残僧无足观。闻县后有缥眇亭,景物似凌歊,江行望见之,会挂帆不果往。又去县六十里有隐静寺,梁杯渡禅师道场,计三日方可往复,亦不果游(《芜湖图经》:鲁明江水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旧经云晋人鲁仲明立寺,感江神送木,惟闻鸣橹,因以为名。按繁昌县有鲁鸣水,以梁杯渡禅师居于隐静山之上,因此著名。未知孰是。)。乘风过返秦矶,入丁家夹宿,三月十九日尝泊此,正七月矣。再呼谢镐,饮以酒。
乙酉,子后乘月扬帆出夹,过铜陵县不泊。未后抛北岸,避阳山矶,晚复过南岸,日落泊梅根港。前时顺流自此至丁家夹,今者溯流而水程无差,赖风力也(《池阳记》云罗隐初居此,后徙九华。)。是日舟中有三乐:遇顺风、望九华、读《笠泽丛书》。
丙戌,风力稍缓。午入清溪,溪水碧色,泊弄水亭(亭逼城临溪,与杜牧诗不同。)。入门即池州州治,谒太守同年赵朝散彦博富文、提举常平李承议庚子长、通判陈朝散璘,同年汤平甫知县适在此。
丁亥,都统制、宁国军承宣使时四厢俊及其子閤门祗候政、贵池宰赵宣教芹、(芹,清献公之后。癸未夏予过上饶,芹为录参。)司户袁迪功祖严、赵修武公颀并相候。约汤平甫共饭,同度陈公桥、(今曰清溪桥,即唐李景业所谓通远桥。)泄水桥、秀鲜桥,遂至齐山(嘉祐中,太守王晰字微之尝作《齐山记》云:山东西广三里,袤半之。其西直郡之谯门,距城千馀步。上有十馀峰,其高等,故曰齐山。或谓高四十寻,周回殆十里。此山因唐刺史齐映有善政,故名焉。)。山脚插入清溪,石色青苍可画。洞穴半出水中,泛舟扣其户而返。步登延庆院,以旧僧庆先为指南。环寺岩洞可见者:罗汉殿后曰妙空岩,在大石中。次曰丹砂岩,俯偻乃可入,片石斜出,叩之声硿硿然,四旁屈曲,皆奇石也。法堂之下曰蕉笔岩,亦名唐公岩(张环字唐公,嘉祐三年任记注,以蕉为笔书岩旁,故云。),有黄大临诸人题字。山之上曰春流泉,进窥无底。同历武功岩(近岁都统王进名。),遂至观音岩。岩本名上清,两岸对起,三面环抱,有程正辅、蒋颖叔题字。右转登寄隐亭(太守吴中复名。),四面皆翠石,有小岩刻「寄隐岩」三字石上,其前有熙宁甲寅重阳日太守刘斁思甫题名。东北乃紫薇亭故基(谓杜牧之。),面淮南诸山,下临秋浦、清溪,直接大江,眼界豁然。又其旁拔起数峰,奇甚,谓之小九华,盖与上清岩皆齐山最胜处也。崎岖行硖中,仅可通人。稍前曰大石谷,又稍前曰定力窟,深不可测。又其上即翠微亭,是为山巅。杜牧之云「江澄秋影雁初飞」,此地此时也。东望碧峰剑立于远山之坳者,九华也。南望大山横陈者,太婆岭绿峰也。北眺州城,邑屋可数。大槩主山自紫岩蜿蜒西来,其左即贵池口,《舆地志》所谓梁昭明太子食贵池湖鱼而美者。其右即清溪、秋浦,望之全类临安之西湖,而一堤隐然属城,亦类苏公堤,此又登览最胜处也。予赋小诗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蜿蜒正作长虹堕,吸住江河万里流」。又云:「天遣江山助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池阳记》载牧守郡时,妾有娠,出嫁州民杜筠,生杜荀鹤。)」。久之由别径下九顶洞,上有九顶圆如盆覆,中颇平广,有磐石可坐。嘉祐中,因太守王晰易名集仙洞(晰与王介甫唱酬甚多,即撰《齐山记》者,集仙以其所带职耶?)。洞后有穴,侧身可过,一小洞也。窦穴上穿,颇类月岩,而其山上乃唐观郡楼基,王晰易名青霄亭,今亦废。其下曰独秀岩,翠壁横峙可爱。访左史洞,为马军寨所限,出寺行里许乃至焉,实寺之后山也。其深数丈,可达于外。左史谓李方元景业也。杜牧之代景业来守,故为立名,而张祐书之。又有石燕洞,大抵皆石也。游已还寺,再登翠微亭置酒,时赵守致馈,平甫赋二诗,予次韵云:「上清别殿旧通明,仙圣飞腾户不扃。出郭尚疑窗列岫,绝堤始露岳真形(堤尽循水,而观石骨层出,山形在此。)。奇奇怪怪无非洞,下下高高总可亭。但把醺酣酬绝景,天风吹面径须醒。相君早日翼天飞,晚落江湖罪以微。好事一时开翠壁,佳名千古记黄扉(旧记映罢相后尝历江西观察使。池旧隶江西,则此山因以得名不为无据,但不当言刺史耳。)。朝游要及鸦翻树,夕返何妨萤湿衣。更得汤休奇绝句,后来谁忆谢元晖」。访沈辽云巢,人无知者。甲夜归。
戊子,早至郡斋中和堂,登萧丞相楼,复游景德禅寺,访见山堂,为添差路钤王宗所占,排闼造焉,见山而已。次过天庆观,读徐铉碑,李煜紫极观也。巳后赴提举司会,荷池中有秋浦堂,颇幽爽。会散,出北门二里登贵池亭,俗呼望江亭,以其见大江可望淮南也,亦见九华诸峰。亭久废,今方重立。归上南楼,南门城楼也,正对齐山。循城而东有拱翠楼亭,隶邑厅,又稍前即九华楼,三者相望,皆下临清溪,遥见九华,大抵为大婆岭所障,不能尽见诸峰。大婆山极高,而其名不典,图志亦不及之。富文送菊酒,与骨肉小酌于南楼。夜归弄水亭,易提举司坐船至隆兴(《江上录》自金陵至芜湖二百三十里,芜湖至池州三百九十里,池州至湖口六百五十里,湖口至南康军一百里,南康军至隆兴三百二十里。)。
己丑,教授陈文林师正、总领赵承事自量(子书之子。)相访。赴州会,坐中见梅花,赋小词云:「白白江梅,大都玉斲酥凝就。雨肥霜逗,痴了闺房秀。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君知否?却嫌伊瘦,仍怕伊僝僽」。营妓曹眄颇洁白淳静,或病其讷而不颀,戏以况之。乙夜,富文出家姬小琼,舞袖翩翩。往闻范至能云,顷朝士姝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又作小词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处。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都无误。几年一遇,莫讶周郎顾」。富文近再醮,有所竞而设榻于外,时方为两解,故戏之如此。
庚寅,早,欲如九华,而云梦宋宰肱及归州助教张蒙正相候,过午乃能上马。时侯差忠训郎赵良弼等同行,辞之不可。五十里至铁券山,投宿叶荟秀才家,华屋修椽藏四山中。荟有子楠,登进士第,新鄱阳尉。山深,夜甚寒。
辛卯,早,再赴叶君饭,乃行,尉亦并辔。二十馀里至青阳县,令成文林雱、丞熊从政实褒、主簿陈朝立、巡检程大夫(名同先祖。)来迓,馆于驿中。尉廨即宋齐丘宅,其傍对九华(《池阳记》云:尉廨即唐费冠卿旧居,然则齐丘后复居此耳。),而丘之墓在牛心山下,去县东五里。赴陈朝立会,以能仁院为廨(一名罗汉院。),旁有妙音院。同至县学,登经史阁,望九华紫翠千仞,造物融结奇巧,真尤物也。前青阳令、右奉议郎杨元禀者极有吏才,学舍乃其所葺。朝立云:舟泊大通镇,陆至青阳才五十里。又云:县东二十里有潮,其大如卓面,而石穴极深。日三潮,每潮鱼虾辄先出。
壬辰,早同陈簿、叶尉、赵忠训出郭十馀里,登双练亭,两瀑披崖,故以名亭。度西洪岭,入龙安院。自此徐行,历永安塔、虎跑泉,过石龙口、虎跑岭。此两处地势稍高,望双峰、九子甚奇。遂入广修院,去县已二十五里。院宇颇雅洁,寝堂望双峰、(远望如双剑者,此二峰也,闻最高云。)帻峰、真人峰、莲花峰,是为五老峰。步至上雪潭,源高而远,仰视莲花峰,正如所倚之屏,其前即石门水所注也。峭壁削成,悬瀑十丈,怒涛骇浪不减三峡,或潴为深渊,或散为奔湍,雷轰电掣。约二百馀步为下雪潭,其间多大石,水平布者数丈。潭中产石斑鱼,不常流。有璎珞泉,水跳石上如贯珠,尤为奇绝,而土人不贵也。食罢转山而行,终日观山而殊不厌。约十馀里入无相院,有观音阁对峰峦数重,留题而去。又二三里至协济庙,庙神兄弟二人。日方晡,或谓化城远不可到,遂止。陈朝立置酒中坐,帅诸人下九华溪,踏石涉水以为戏。叶尉体肥甚,独堕水中。溪自龙池来,欲访其源,或云去路太远,惟祷雨乃至,今芜秽不治,不果行。终夜溪声如大雨,可听。
癸巳,早,循溪而入,至乱山环合处登化城岭。岭峻窄,时时回望,诸峰层出,殊快心目。少休半霄亭,巳时至化城寺。寺宇甚佳,唐时新罗王子金地藏修行之地。手植松两株,根株亦不甚大,但共结子耳,数年前一株方枯。有王健知县者,文正公旦之后,作普同塔,具誓他日归骨于此,亦笃信释氏者也。饭罢谒金地藏塔,又在寺后突然一山上,常时可望大江,是日适为晴岚所蒙。僧祖瑛独居塔院,献土产茶,味敌北苑。陈朝立以翰先归邑,乃同叶、赵行二里访龙女泉,其旁乃李太白书堂基,今为张氏坟地(或谓书堂在半霄亭旁者非。)。自此下岭,过苦竹坑,俯视群山,左右对列,中有平田,气象极好。稍前即寨头,盖建炎间张遇寇青阳,县官移治于此,真关隘也。行近悬桥,双瀑自石山对泻,未经名人题品,故无闻焉。又行至蜃盘岭,而化城峰尽矣。化城,九华最高处,蒋颖叔尝有悔游之语,俗传十里,殆不止此。赋小诗云:「攀萝度险捷猱猿,石角钩衣屦尽穿。莫迓远寻金地藏,也曾徐步玉阶前」。又数里至龟山,一上复数里,尤为险峻,有崇寿寺、慈民阁,对双剑峰也。又赋诗云:「注坡缘壁化城中,客愠奴嗔我亦慵。及至龟山还一上,为怜高阁对双峰」。寺僧善修年八十六,赠以诗云:「老僧九十视耽耽,二十年来不下山。我得九华充法供,亦能禁足老山间」。日尚早,爱其景物,遂宿焉。
甲午,早,下龟山,行十馀里入圣泉院。泉在院侧石岩下,号无底泉,试之仅二丈,盖游者未尝测其浅深耳。水自岩出,甚清驶,中有五色石。饭罢即行,过慕善镇,回望九华,横侧高低无一同者。又五里至曹溪寺,又五里至觉安寺,五溪合流于此,故又名五溪寺,有王子尚枢密绍兴六年赴湖北帅所题诗。主僧自全善课,令占二兄纲运,约八日有信。又五里入大路,过铁券,叶元质别去。又二十五里投宿马牙酒坊,二三里有常安寺,夜不果往。陈朝立自青阳致馈。是行自西洪岭入山,盖西南也。终日观山面,既至圣泉,盖自西北而出,所谓山之东乃山背。闻有广福等僧院甚佳,而从者猥众,颇不自由,不无遗恨(《杂著述》卷六。)。
隶叔:疑当作「颖叔」,即蒋之奇,之奇正为宜兴人。
福建浙东三番海船内起发一番赴平江府明州教阅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五八、《宋会要辑稿》食货五○之二七(第六册第五六七○页)
福建帅司行下本路州军,浙东帅司行下温、台州,将籍定三番海船内将合起发番次数目起发一番。福建船差官管押前来平江府许浦水军摆泊,听于友教阅;浙东船前来明州沿海制置司,于定海摆泊,听水军教阅。并限八月一日到岸,毋致违滞。应合行事件,并依乾道七月十九日指挥。仍委逐州军守臣覈实,支散钱米起发,通判专一点检。并要已印号元籍定面阔丈尺堪好壮船、及彊壮梢碇水手、随船绳帆、扛具一切足备。如有灭裂,知通当重寘典宪。
起发福建海船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一、《宋会要辑稿》食货五○之三○(第六册第五六七一页)
福建帅司行下本路州军,将籍定三番海舡内将合发番次数目起发一番,差官管押前来平江府许浦水军摆泊,防遇海寇,听本军教阅,限八月一日到岸。其应干合行事件,并依乾道三年七月十九日指挥施行。
奏巡历沿路灾伤事理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七、《朱子奏议》卷七、成化《新昌县志》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具位臣朱熹:今具沿路灾伤事理下项,须至奏闻者:
一、臣七月十六日再到田间看视蝗虫,大者绝少而小者尚多。当处多是早中禾稻,皆已成熟,多被吃损。人户皆称检官未到见分数,不敢收割。臣已牒本府,催促所差下官日下出门,前来检视去讫。又支钱付曹娥监盐官,收买十四、十五都蝗虫,并行埋瘗。续据上虞、馀姚县申到,本县蝗虫颇多,亦已行下,催促支钱收捕埋瘗。今来频得雨泽,远近沾足,窃意其虫必当殄灭,已牒本府一面审实具奏,伏乞圣照。
一、臣十七日经历上虞县界,田皆遭旱,弥望焦赤。间有近水去处,尚有些小可望收成。观其灾伤,委是至重,而本县不受人户投诉,反将投诉人户刷具旧欠,监系门头,及出招子催督税赋,无问贫富大小人户,五日一限,逐限输官之外,人吏定要乞钱一百文省。其不到者,即差公人下乡追捉,搔扰尤甚,乞觅尤多。人户不胜其苦,一日之间,遮臣泣诉者至五七百状。臣已送本府存恤,究治施行去讫。更乞圣慈特赐指挥,庶几州县有所惩戒,免致重困饥民,不胜幸甚。
一、臣十八日到嵊县,其旱势尤甚于上虞。盖绍兴诸县之旱,嵊为最而上虞次之,馀姚又次之。然上虞、馀姚去年犹得薄收,独嵊县一连三年遭此极重之灾,虽其上户中家已觉艰窘,鳏寡细民,则已有掇稗子而食者。臣曾支钱三十文,买到所采稗子一升,今申纳尚书省。欲乞宣索,一赐观览,早降指挥,令绍兴府将此三县新旧税租特与倚阁,俟见秋苗合放分数,断自宸衷,别赐处分,不胜幸甚。
一、臣十九日至新昌县,是日午后连得大雨,几至通夕。本县先来亦苦乾旱,早稻皆已失收,中晚之田亦已龟坼。方自中旬以来,连日得雨,田中遂皆有水,中晚之禾间有可望去处,可胜上虞等县。但诸县大抵旱乾日久,得雨后时,秋序已深,气候寒冷,其间稻苗虽尚青活,而不复能结实者,亦多有之,荒熟之形,尤难分别。臣已遍牒检视官员,切宜子细,不可差误。伏乞圣照。
一、沿路人户已损田段,不堪收割,皆欲及早耕犁,布种荞麦二麦之属,接续吃用。但以检放未定,不敢施工。欲望圣慈特降指挥,催促检放,庶几不妨民间及早耕种。其有阙少种粮之人,更令官司量行应副,尤为厚幸。
一、臣二十一日入台州天台县界,以后事理寻别具奏闻,伏乞圣照。
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按唐仲友第五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九、《朱子奏议》卷九、《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九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
具位臣朱熹:臣猥以疏贱,叨被使令,虽衰病之馀,精力不逮,而驱驰劳瘁,不敢顷刻自安者,诚以陛下知遇之深,而思有以仰报万分也。今者不幸不得其职,臣实有罪,无所逃刑。然有血诚,敢勤天听。臣昨在绍兴府,道间闻得台州守臣唐仲友催税刻急,民多流移,即于七月十九日具状奏闻。至二十三日入本州界,又得其实,再以状奏。至二十七日,又得其贪污淫虐、蓄养亡命事状数件,复具条奏。窃谓圣明威断,必不容贷,雷霆震击,将不旋踵。而侧听两旬,未奉处分。仲友始者自知罪赃应死,亦甚惶恐,此数日来,忽复舒肆,追呼工匠,言语诪张。至以弟子严蕊系狱之故,中怀忿切,公遣吏卒突入司理院门,拖拽推司,乱行捶打。其狂悖无忌惮之气,悻然不衰。及至本州结录引断蕊等罪案,仲友又遣客将张惠传语通判赵善伋,云已得指挥,差浙西提刑前来体究,未可引断。窃详上件事理元系本司奏劾,若有指挥,合是本司被受。本司既无被受,仲友何缘闻知,便敢传布,意欲施行?观此气象,若非有人阴为主张,擿语消息,仲友罪人,何敢遽然如此?是则不惟臣窃惑之,而此州阖境千里,前日欢呼鼓舞之民,莫不人怀疑惧,懔乎如虎兕之将复出于柙也。臣伏见仲友本贯婺州,其亡弟之妻王氏见随仲友同在郡舍,仲友近日又为吏部尚书、侍御史所荐,而其支党共为贪虐之人,又皆台省要官子弟亲戚。况仲友为人阴狡有素,事穷势迫,干求请托,何所不为?窃虑以此之故,党援众多,曲为掩蔽,使臣孤忠无路上达,有以仰累日月之明。兼衢、婺、明州灾伤极重,而处州士民近亦告急,臣欲自此遍走诸州,计度救荒事务,而台州之人以仲友未罢,恐其一旦复出为恶,邀留臣车,不容起发。臣遂不免申尚书省,且住本州,恭俟奏报。窃虑违程日久,按行迟缓,有失数州饥民之望,仰贻陛下宵旰之忧。静言本末,由臣愚闇,见事迟晚,既不能及早按劾,致留天诛;又不能阿徇权豪,共为欺蔽。有此二罪,难以复居官次。顾以本路饥民阽于沟壑,未敢自劾,谨复具此曲折,昧死奏闻。欲乞睿断,先将仲友早赐罢黜,付之典狱,根勘行遣,以谢台州之民。然后申诏攸司,议臣之罪,重寘典宪,以谢仲友之党。臣不胜幸甚!干犯天威,无任恐惧战灼之至。须至奏闻者。
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窃详今来所奏事理,若果如唐仲友所得消息,已降指挥,委官体究,恐亦止是文具。盖其所犯,非得清彊狱官严行根究,无由见得情实。其见禁人若行放出知在,亦恐漏泄已勘狱情,事属不便。伏乞圣照,别赐施行。
约束榜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嘉庆《湖南通志》卷一八五、《南岳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一、契勘诸县民讼人户自合从条次第经陈,其公事各有条限,民户越诉,亦有断罪刑名。往往县道不能结绝,遂至留滞,引惹词诉。兼又有人不候本县照限追会圆备予决,便即先行经州,紊烦官府。今立限约束,自截日为始,应诸县有人户已诉未获,盗贼限一月,斗殴折伤、连保辜通五十日,婚田之类限两月,须管结绝。行下诸县遵从外,如尚有似此民讼,亦照今来日限予决。若县道违期不行结绝,方许人户赴州陈诉。切待先追承行人勘断,再立限驱催。其县道又不了绝,致人户再有词诉,定追押录科断外,今仰民户经由书铺依式书状,仍于状内分明声说的于某年月日经县陈诉,已经几日,本县不结绝,以凭行遣。如不明注经县月日,或不候限满,妄称已过所立日限陈述,致追承行人到州,见得元经月日未及,其人户连书铺并行收坐,仍毁劈书铺名印。若经本州一月未满,状词亦不许再行。
一、官人、进士、僧道、公人(谓诉己事,无以次人听自陈。)听亲书状,自馀民户并各就书铺写状投陈。如书铺不写本情,或非理邀阻,许当厅执覆。
一、状词并直述事情,不得繁词带论二事,仍言词不得过二百字。一名不得听两状,并大字依式真谨书写。如有干照契据并未尽因依,听录白连粘状前。
一、如告论不干己事,写状书铺与民户一等科罪。
一、民户词诉不应为状首人,自不当出名。其应为状首人,并要正身。如实有事故,得用以次人,仍声说因依,年月若干,有无疾荫,妇人有无疾荫娠孕,于前从实开具。或有罪应科决,临时妄行供说,先契勘元写状书铺。
一、书铺如敢违犯本州约束,或与人户写状不用印子,便令经陈,紊烦官司,除科罪外,并追毁所给印子。
一、人户陈状,本州给印子,面付茶食人开雕,并经茶食人保识,方听下状,以备追呼。若人户理涉虚妄,其犯人并书铺茶食人一例科罪。
一、契勘人户多有不问事节紧慢,不候行押词状日分,辄行拦轿下状,或投白纸。今立约束,拦轿状词并不受接。并所投白纸,止是理诉婚田债负,即非紧切利害事件,亦非贫窭、鳏寡孤独无告之人,显无忌惮,紊烦官府。自今后,除贫窭、老病、幼小、寡妇或被劫盗并斗殴杀伤,事干人命,初词许于放词状日投白纸外,自馀理诉婚田债负或一时互争等事,人户须管经由书铺依式书状,听引状日分陈理。如有似此违约束之人,定当重行断罪。
一、引押状词日分,预批历请台判轮委职官一员或两员,就大厅侧畔用朱划号数,监用朱批事因。
一、引押词状,除初经州状外,其有事祖状并各令案吏贴择出案祖,用朱批出紧要情由,元词月日,作如何施行,某处已未结绝事因,请判。
一、本州鼓角楼所有牌二面,内东畔一面系军州官下马牌,西面系人户词讼牌。蒙安抚到任,移西畔词讼牌于东,自新开雕屈牌一面,安在词讼牌之上,差使臣一员监当。并置历一道,付监管官。如有投牌之人,抄上姓名,押赴使府出头,取候台旨施行。其牌黑漆雕字,具说有实负屈、紧急事件之人,仰于此牌下跂立,仰监牌使臣即时收领出头,切待施行。如敢将闲慢事件,不候引状日分,妄作紧急坐牌,定行勘断。
一、有日逐诸杂申并省符公牒文字,并置簿子,划隔眼拘管,遇夜销。逐旬委官点号。
一、照得日逐所受入匣追索人案文字,置外引开牌时刻,责铺兵依限走传。如违限,委官先追押录重断。
一、类状名色:官吏受财枉法,将吏侵尅役使杀人,行劫杀略,奸盗聚众斗打或抵拒官司,豪家大姓侵扰占夺细民田业,奸污妇女,斗打见血,官员、士人、公人、军人、僧道执状,已上当使厅引押。诉婚田地、诉分析、诉债负、斗打不见血、差役陂塘,已上都厅引押。
一、引押:词状元系双日引押,公事元系只日,蒙安抚到任,以只日引押词状,双日引押公事。
一、状式:某县某乡某里姓名;年几岁,有无疾荫,合为状首,堪任杖责,系第几状;所诉某事,合经潭州;即不是代名虚妄,无理越诉,或隐匿前状。如违,甘伏断罪号令。右某(入事明注年月,指涉某人某事尽实,限二百字。)须至具状披陈,伏候判府安抚修撰特赐台旨。
一、照对每月长沙等一十二县合解有无定额月桩等钱,从本司印格目书填钱物,监辖典吏桩办。限次月各分日限申解,赴州交纳。近准安抚修撰侍讲到任措置,逐月轮委佐官坐押。内长沙、善化县轮县丞、主簿、县尉,并外十县轮县丞、主簿、监当官一员,监辖典押、承行人各一名拘桩,并限次月初十日到州。其钱须要所委官同典吏躬亲坐押赴州。如解足,典押免行。到州不足,断讫,典吏就州监催。或钱违限不到,即追本县桩钱典吏及拘押钱官下承行厅子,并行勘断施行。
一、项照应州场日逐受纳绍熙五年夏税钱将入中限,未据人户赍纳,窃恐有误装纲支用。检准令节文,诸税租入中限,听追户头或以次家人科较,品官之家追干人。今晓示人户,及早尽数赴州送纳。如违,定当从条点追,赴州科较,监纳施行。
一、项照应湘潭、衡山、湘乡、浏阳、攸县五县拖欠绍熙四年秋税,遂将钱差官下县受纳。近缘天时亢旱,祈祷未应,恐人户艰于送纳,已自七月初五日帖所委官回州取禀,候小熟日,却去开场受纳去讫。窃虑乡民未能遍知,仍前追扰,合行晓谕。今印小榜下县乡村晓谕人户,各宜安心车水,灌溉田亩,准备合纳税钱。候得雨水熟日,依旧差官到彼开场,即行送纳。各令知委。
一、项照对税务日逐收到牙客人合纳河市税钱,并不尽数拘解。窃虑本务合干人作弊,收钱隐瞒入己,合行约束。使司今置板榜务门,粘贴本务日逐申收到牙客人钱数,晓示通知。如本务收税钱多,申到数少不同,隐瞒官钱入己,许牙客人具状告首。若客人税物多,供申少,亦许同伴人陈首。切待追人送狱根勘,依条断罪,追赏钱五十贯文。各令知委。
一、访闻诸司案及仓场、库务、诸官厅下擅自存留曾经断罢及私名之人在逐处抄写文字,合行约束。今立赏钱一百贯文府衙门,许人指实陈告。切待追究,将犯人重断。每名追赏钱一百贯文。其本处存留人,一例断罪施行。
一、照对诸县弓手、土军系专一教阅,以备弹压捕盗,本州已节次督责巡尉,依时教阅,务要武艺精熟。仍月具所教人数、姓名、升加武艺帐状申州,以凭逐月三分点一,赴州按教。行下诸县并各县巡尉,各仰速便先行声说弓手、土军姓名、年甲、所习武艺文籍供申,仍于籍内便将弓兵分作三番,自今年七月十九日为始,先要第一番所发弓手齐集到州按教。须是向后月十九日以前解发到州,应期诸县合教。
一、契勘诸军武艺最是弓弩可用,近下诸县点唤弓手、土军赴州按教,据各处具到帐籍,多是将不会武艺之人装作鎗牌手名色解发,委是有误缓急使唤。行下诸县巡尉,各日下尽将所管弓手、土军并令专习弓弩,务要捉亲,射射精绝,听候点唤,赴州按教。仍令兼习叉鎗、小牌诸般武艺,不得私役弓兵,妨废教阅。
一、据客人赵坚等状,窃见民间行使砂毛钱、铁钱。朝廷累降指挥,明立法禁,非不严切。今牙铺户不遵约束,依前夹杂砂钱行使,致得客人坠败财本。乞降赏榜于管下浏阳、湘潭、醴陵、衡山并下摄槠州等处约束。使司已立赏钱五十贯文,印给小榜,发下长沙等一十二县下张挂晓示外,仍出榜都市并浏阳、湘潭、醴陵、衡山县及下摄槠州等处,张挂晓谕。如有前项违犯之人,许诸色人告捉赴官,将犯人送狱,从条勘断,追给上件赏钱施行。
一、契勘诸厢收领公事多是在厢经日不行申解,却令两辞和对,更不申官,委是有违条法。遂符行下诸厢兵官,自今后应有公事,即时具状申解,赴府出头,不得隔宿及妄作休和申州。如违,将当行人重断,厢官别有施行。
一、契勘本州累次出榜,立赏钱三十贯文,禁止百姓及军人赌博。仍拆毁匮坊,并告报诸营寨厢官,及遍牒在城诸官厅常切觉察,钤束非不严切。今来尚有不畏公法之人,依前开匮坊,停止军兵百姓,公然赌博,全无忌惮。厢巡容纵,兵官亦不钤束,深属不便。出榜都市晓示,如有前项违犯之人,诸色人告捉,押赴使府出头,切待将犯人断罪,军人次第问当,各追上件赏钱与告人充赏。若诸厢、诸厅、诸营寨合干人依前容纵,定一例追断施行。
一、照应近来委送官员看详审覆公事文字,其间多有引用繁文。除看详公案文状已有状式晓谕外,今再立委官审覆申到公事式样,请只就元状内用小帖子节略事意,看详所断,指定当否,今欲如何施行。大抵直说事理,不须繁文。其状内紧切事理,别用小贴子摽说。
小帖子式:节略状内紧切事理(云云),某官(云云),某今窃详(云云),某官所断,已得允当(或云未得允当。),已开具出榜客位讫。
一、访闻街市逐时有不逞之徒,与军兵欺压善良,毁打百姓,生事作闹。出榜都市,张挂晓示,如有前项违犯之人,断罪监纳,先下拳钱五贯文,每五日一限,纳钱三百文入官。内军兵押下所属,次第问当。
一、今后遍下诸县诸官,用符,签厅请判押,检职官连衔书押行下。专下逐县逐官,用帖,如常式。仍先行下诸县照会。
一、词状当日职官分类呈押(具式呈)。
一、词状、帖、牒下外诸县者,索案除程一日,追人除程两日。五人以上,去县百里以上者,除程三日。案官凿定日限,案吏朱批某月某日限满。申展者,都厅先次类聚呈押。一日者不展,两日者许一展,三日者许再展。再展而不到者,都厅指定帖某巡尉差人追呼,呈押行下。
一、在城差人监追公事,各置印龊。紧限不展,次紧限许一展。再展而不到者,讯承差人。长限日展并签厅批凿,不再呈押。内长限每三展一押(长限如监医之类。)。
一、当限文字并午牌以前到,午后即是违限,不得收接。如违申举。
一、符牌申状到事,有常式事,如盗贼发露当催捕,判回申当催申,抄劄口词、检验尸首当差官,及官员陈乞批书之类,并即时押讫,送所属案分行遣,请判行下。如无施行事,类聚判照有祖,及施行者未到,即签厅拟呈。
一、签厅告报诸县诸官厅,大字书写文状,须如中指面大。即拟贴述大概,却于状内抹出紧要情节,便见曲折。不然,又须书写一过,枉费工夫。
一、三狱直日,开拆司先次呈押,馀案抽牌押文字讫退,不得再上。如有未了文字,都吏次早拣牌入筒,取覆抽押(内户刑案事繁,许次早呈押。)。
一、都签厅申四项奉台判,后三项修入见行约束。
一、照对日逐诸案销生事号簿,蒙约束,遇九日销对,窃虑积压。今乞次日委官点对,逐一批销,书绝,乞候九日呈点。
一、照对人户投白纸,止为有紧切事干人命劫盗等。今来受状,不问事理轻重,有白纸三四十纸。访闻皆是书铺邀求,致令投陈,紊烦官司。今乞告示书铺,如是准前邀阻人户,致使府问得投白纸人曾经书铺,不为写状之人,乞赐唤上断治施行。不应受理,即行择退。
一、准台判索案除程一节,追人除程两日,五人以上,在县百里以上者,除程三日,不到,帖巡尉追人。一日者不展,今欲乞再展一限。两日者许一展,今欲再展一限,通三限。三日者许再展,亦通三限。
一、照应近据诸县申到人户理诉婚田债负,皆称目今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告示候务开日施行。使司契勘人户互诉婚田争地,多是有力上户之家占据他人物业,或是迁延,不肯交钱退赎,或是抗拒,不伏赴官理对,只要拖延,衮入务限,使下户被苦,无能结绝。检准律令,诸婚田入务,若先有文案,交相侵夺者,不在此例。况今本州多是禺田,只有早稻,收成之后,农家便自无事,可以出入理对。在田亦少施工未穫之利,自可退业,以还有理之家。诸县争论田地词诉,可以承行理对,不必须候十月。使司已于六月十八日符长沙等一十二县遵守施行讫。
一、照应本州近于七月十七日准登宝位赦书,内一项应官司房廊白地赁钱并放至绍熙四年终。已出榜都市,晓示去讫。今访闻得街市有赁屋居民,却有妄称合从赦书到日之后纳起,致有争竞。州司契勘前项赦书,即无放至绍熙五年正月以后房钱之文。或有屋主自愿饶润,即从其便。若屋主不愿饶润,即其赁屋人自合遵从大赦指挥印还,不得妄有抵负,扇惑生事。使司已于七月二十六日出榜都市晓示讫。
一、契勘本州州学之外复置岳麓书院/(云云,并同前委教授牒。)一、照对本州所管上丁释奠及祭社稷三献官祭服缘制造年深,各并不如法式。今欲别行制造,初献六旒冕,亚献四旒冕,终献无旒冕,及本等衣裳、大带、中单、绶佩、蔽膝、革带、履袜各一副。窃恐只依印本制造,未必尽合礼制,申行在太常寺关借上祭服,每事一件,付进奏官杨思恭,同本州差去客司杨暹就临安府制造,回州行用。
一、伏睹绍熙五年七月七日赦书,内一项五岳四渎、名山大川,历代帝王、忠臣、烈士载于祀典者,委所在长吏精洁致祭。近祀庙处,并禁樵采。如祠庙损坏,令本州支系省钱修葺。谨按《晋书》,南中郎将、湘州刺史、谯国司马王讳承,当王厚作乱之际,兴兵唱义,为国讨贼,功虽不就,志节可嘉。今数百年,未有庙貌。又按《长沙图志》,故通判州军事、赠直龙图阁孟公(讳彦卿。),通判州事、赠直龙图阁赵公(讳民彦。),将官、赠武节大夫刘公(讳玠。),兵官、赠右监门卫将军赵公(讳津之。)皆以绍兴初年,金虏侵犯,或提兵出战,或率众守城,徇国捐躯,忠节显著。本州从来只于南岳行宫设位祭享,祠象不立,无以慰答忠魂,表劝节义。今准前项赦书,合于城隍庙别置一堂,塑像奉安,永远崇奉。其谯王长史虞理、司马虞望、参军韩阶、主簿周崎、邓骞,并是当时协谋起义之人,亦各合行塑像,配神从食。牒州委官讨论,计度塑造。
一、准绍熙五年七月七日赦书,内一项五岳四渎、名山大川,历代帝王、忠臣烈士载于祀典者,委所在长吏精洁致祭,近祠庙处并禁樵牧。如祠庙损坏,令本州支系省钱修葺。州司契勘东晋王厚之乱,湘州刺史谯闵王承起兵讨贼,不克而死。及绍兴初年,金贼犯顺、潭州,通判孟彦卿、赵民彦,将官刘玠,兵官赵津之,皆以忠节没于王事,从前未有庙貌。州司今来遵奉赦书指挥,见行相度创立祠堂,塑造神像。除晋朝冠服别行讨论外,所有孟、赵两通判系赠直龙图阁,刘将官系赠武节大夫,赵兵官系赠右监门卫将军,未委本品朝服合作是何法制?申行在太常寺,仍已差人前去望塑小样,照详典礼,给降制度,以凭制造施行。
一、照应本州管内南岳衡山系国家火德兴隆之地,崇奉之礼,极于严肃,合行封植,以壮形势。近来官司失于守护,致得诸色等人妄行斫伐,林木摧残,土石破碎,无以保国威灵,停滀云气,慰一方瞻仰归依之望,事属不便。契勘其地并属寺观所管,即与民间无相干涉,理宜措置。今帖合同李修职躬亲前去体究相度,勒本县巡尉责本寺观主首摽识签押,除深山人所不见之处,许令依旧开垦种植外,其山面瞻望所及,即不得似前更行斫伐开垦。向后逐年深冬,即令寺观各随界分,多取小木,连本栽培,以时浇灌,务令青活,庶几数年之后,山势崇深,永为福地。并帖巡尉,仰详前项事理,须管同合同李修职前去体究相度,逐一准此施行。及出榜岳山寺张挂,约束诸色等人不得依前于山内瞻望所及之处斫伐林木,穿毁土石。如有前项违犯之人,许诸色人于所属陈告根究,从条断罪施行。
一、契勘目今久阙雨泽,窃虑陂泽湖塘池泺泺正副长专意放养鱼鲢之类,不肯泄水注荫,致田禾乾槁,深属未便。今晓谕陂塘湖长等人,如合承水之田阙水,即仰日下量分数放水注荫。如占吝不放之人,仰食水人户指实陈论,追犯人重断施行。
书屏山先生文集后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一、《屏山集》卷末、《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一、《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一、《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屏山先生文集》二十卷,先生嗣子玶所编次,已定,可缮写。先生启手足时,玶年甚幼,以故平生遗文多所散逸。后十馀年,始复访求,以补家书之缺,则皆传写失真,同异参错而不可读矣。于是反复雠订,又十馀年,然后此二十卷者始克成书,无大谬。熹以门墙洒扫之旧,幸获与讨论焉。窃以为先生文辞之伟固足以惊一世之耳目,然其精微之学,静退之风形于文墨,有足以发蒙蔽而销鄙吝之萌者,尤览者所宜尽心也。因书其后,以告后之君子云。乾道癸巳七月庚戌,门人朱熹谨书。
建宁府建阳县大阐社仓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招贤里大阐罗汉院之社仓,新候官大夫周君某之所为,而长滩之别贮也。始,秘阁魏君之筑仓于长滩,非择其地而处之也,因其船粟之委于是而藏焉耳。故仓之所在,极里之东北,而距西南之境远或若干里,贷者多不便之。而是时率常数岁乃一往来,则犹未甚以为苦也。淳熙甲辰,周君始以常平使者宋公之檄司其发歛之政,而以岁贷收息之令从事。既为之更定要束、搜剔蠹弊而以时颁焉,民已悦于受赐矣,周君因益问以因革之宜,而有以道里不均之说告者。且曰:「自今以往,一岁而往来者再,则其劳佚之相绝,又非前日比矣」。周君于是白之宋公而更为此仓,以适远近之中,且令西南境之受粟者即而输焉。来岁遂以远近分土,使各集于其所以待命。民既岁得饱食,而又无独远甚劳之患,于是咸德周君,而相率来请文,以记其成。昔予读《周礼》《旅师》、《遗人》之官,观其颁歛之疏数,委积之远迩,所以为之制数者甚详且密,未尝不叹古之圣人既竭心思而继之以不忍人之政,其不可及乃如此。及今而以是仓之役观之,则彼其详且密者,亦安知其不有待于历时之久、得人之多而后乃至于此耶?因为之记其本末,以为后之君子或将有考于斯焉。周君字居晦,好读书,有志当世之务,吏事亦精敏绝人,不但此为可书也。仓凡二间,高若干尺,广若干尺,深若干尺。始作以某年某月某日,越某月某日成,用工若干,钱若干。佐之者,里之人某也。十三年丙午岁七月甲午,新安朱熹记。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九。又见《永乐大典》卷七五一○,《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九九、考工典卷六四。
潘叔度妻朱夫人墓志铭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八、《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
吾同年友潘叔度景宪,有贤配曰桐乡朱氏。始叔度谋继室,习于朱氏者皆称夫人之贤。及归,践妇职过所闻。叔度自律甚严,人少当其意,夫人独事之顺焉。其于子若女,叔度不独咨美其均壹,又每咎其厚于慈也。既没,自尊嫜至于娣姒,哭之过时而哀,中外有连者,皆惋叹失声,或涕泣不能已也。生二十七年而嫁,嫁七年而卒,实淳熙己亥七月十九日。是岁十一月七日,葬于婺州金华县叶山。曾祖廙,赠朝议大夫。祖载上,司农卿,赠徽猷阁待制。父翌,中书舍人,终敷文阁待制。子男二人:自厚、自晦。子女子三人,长适朱塾,馀在室。予与叔度共学久矣,其兢兢于母子昆弟之间,如恐伤之者。盖深知其所存,故其得内助则窃为之喜。迨其悼亡,见其用力之难而私忧其失其相也,虽病且废,忍不铭?铭曰:
匪偏匪颇,匪嘻匪嗃。理从数违,质厚气薄。厚焉培之,薄焉委之。我作斯铭,允无愧辞。
李氏思终亭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一、《攻愧集》卷六○
淳熙八年,岁在辛丑,钥预考南庙试,蜀人李君子思以审计司联事。先是,固已得其《江东十鉴》读之,一见如平生欢。既而出所著《易解》,相与讲明,警发为多。竣事,钥叨丞外府,君代主宗正簿。钥寻丞司宗,方以同僚为幸,而君忽焉亡矣。哭之尽哀,且与诸蜀士经纪其家。君之父年已八十,诸子皆幼,吊者无不伤衋。送其西去,哭以二诗,殆不胜情,今三十有二年矣。间者阔焉,不相闻知。庆元之初,钥既投閒,明年阅《登科记》,见君之子道传在乙科。又一纪而复来,则已闻其召命。同朝五年,寖登馆学。上著庭,摄考功,时时相过,以先友故厚我。其季性传又擢嘉定四年第,来见,独未识长子心传。闻其尝名荐书,一不上第,年未四十,弃举业而著书,朝廷取其《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百卷寘馆中。尝得其副而尽读之,然后知天之报施本无差忒,而子思家学日盛,为不亡矣。子思之论《易》专究心于卦画,其言甚富。如《中孚》豚鱼等说,前未有发明及此者,《十鉴》极陈南北朝战守胜败,如指诸掌。《书》有《小传》,又有诸经解义,皆其节目之大者。吐其所见,论议过人。一宰饶之德兴,治行有循吏之绩,其所抱负,十未见一二,此识与不识所以恨其蚤殁也。五年七月癸亥,考功涕泣而谓钥曰:「先君子之葬,兄弟尚弱,万里亦无由相告。已得后溪刘先生为之铭矣。墓前有亭,取终身慕父母之义,以致深长之思,非敢自言能尽此也」。名以「思终」,并致昆仲之意,俾记之。凡子思文学事业与其家世履历,后溪之志已详,不复书。语之曰:先公有子如此,固已不悼其不幸于土中矣。「终」之义,岂云小哉!近方为金华季氏为《古文孝经详说后序》,因论古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为之言曰:「圣人一经立教之要,专在此数语。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是人之于孝,未有无其始者。夫子作此一经,正欲人之有终也。自天子以至庶人,孝之大小固自不同。于此复言若孝有始而无终,未有不及于祸患者,此则无贵贱之别,上下一体,俱当尽心焉」。末篇云:「孝子之事亲终矣,止为丧祭之终,犹未为孝之终也。夫所谓孝之终与孝无终始之终,盖谓立身行道,死而后已者也。故虽曾子,既启足手,以其能全而归之,自以为知免矣。然而易箦一节,犹在其后。盖大夫之箦,犹非其正也。呜呼!圣言可谓深切,而能有终者亦岂易易乎?钥馀生无几,深知兢惧,得正而毙,所愿加勉,故以告有志之士云」。钥老退学落,加以病馀,辄拾前说以慰孝思之切,惟昆仲勉之。
奏场务亏额状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七、《定斋集》卷三
臣契勘淮西总领所饷军十万,比之他所,供亿最繁,全仰建康务场入纳应副支遣,稍有不敷,即见阙乏。臣到任,将逐年收趁数目比照,得每岁合趁额钱一千二百万贯文省。淳熙八年分亏额最多,计亏钱四百五十二万馀贯。是时总领叶宏两次申奏朝廷,借拨到桩管钱一百七十万贯补助支遣,仅免阙误。臣于七月十八日交割职事,二十日到所,计十年正月初四日至七月十九日终,合趁额钱六百五十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贯三百三十三文,却止收趁到钱四百三十七万五百六十四贯一百九十三文,比额计亏钱二百一十六万二千七百六十九贯一百四十文,见在钱数止可给十日支遣。况目今已是入秋,系自来入纳稀少月分,若将来至岁终,以一全年计之,所亏定不下淳熙八年之数。臣已具奏,乞将行在务场优润客人金会钱数寝罢,或建康务场亦乞量行优润外,臣更窃讲求利病,多方措置,招诱商旅,收趁课额。如是支遣粗足,不致阙误,亦不敢紊烦朝廷。臣私忧过计,窃虑区区措画未见目前之效,而大军支遣不可一日阙。自此向冬,河道浅涩,舟楫不利,商人入纳愈见稀少,不免控告朝廷,乞赐应副。若不预有奏陈,深虑临时难以申诉,万一乏用,臣虽诛责不辞,然有误国事,利害非轻。伏望圣慈特赐详酌施行。所有三年截日比较增亏钱数,粘连在前。
乞依行在场务优润状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七、《定斋集》卷三
臣昨于陛辞之日,尝具奏陈,以建康屯驻大军,支遣万数浩瀚,别无朝廷科降钱物,全藉务场入纳茶盐等钱应副。每岁立定额钱一千二百万贯,较之行在及镇江两务所趁岁额,共止及此数。其客人算请茶盐钞引,自有立定钱银会子分数。独有行在务场申明朝廷,入纳金子每两优润钱一贯文,会子每贯优润钱三十文。商贾惟利是趋,所以尽赴行在务场算请,致使建康入纳稀少,有妨支遣。乞将行在务场见今入纳金会住罢优润,并依已立定钱银会子分数,三务场一体入纳,庶无相倾之患,又免暗失朝廷钱物,委实两便。未蒙施行。臣今到任,照得建康务场自今年正月初四日至七月十九日终,比额已亏下钱二百一十六万二千七百六十九贯一百四十文。臣寻行询究亏额因依,止缘行在务场金会优润数多,客人趋利,多往算请,是致建康务场入纳稀少,亏算课额。臣窃惟国家榷货之入,为养兵之资,初无别于内外。而商贾之往来聚散,相为乘除,锥刀之利,众所必争,而况优饶之多,势必竞往。故臣前者辄陈愚见,乞除罢优润,一体入纳,至今未有处分。窃虑议者以优润之法行之已久,一旦寝罢,却致疑误商贾,于行在务场未便。然而此法不革,则建康入纳之数决然不敷。数年以来,无岁不亏元额,总饷之臣非不知此,但商人为利所诱,既不可禁其往,又无以邀其来,坐视亏耗,日甚一日。况目今已是秋月,自来入纳稀少之际,深恐向去愈见亏额,妨阙支遣,事系重害。臣辄不避烦渎之诛,再干天听,伏望睿慈检会臣前奏,特赐详酌施行。或未可全然住罢,且乞减半优润,庶使客人稍稍较计道路之费,肯就建康入纳。如其不然,即乞容建康务场略仿行在体例,量行优润,招致商贾。其所优润之数,仍乞朝廷许于系省钱内正项销豁。所贵入纳渐敷,不致有误大军支遣。
读书岩题名 南宋 · 王维则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桂林石刻》上
开封王维则拉张信之啜茶岩下,山主华公预焉。淳熙十年岁次癸卯七月十九日。
李知县墓志铭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一、《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五
干少居里中,闻秘阁李公之贤,每朔旦必斋宿往造焉。公不鄙,延之坐,语移日,凡治身处家、事物之应酬、古今治乱得失之故,随所扣,无倦色。其好善如不及,其于穷通荣辱之变泊如也。公于是老矣。后十馀年,友人余元一为邑同安,称其主簿之贤不容口,问其出,则秘阁公之季子也,于是始识君。又十馀年,君以南安丞转为庐陵丞,秩满,调安远令,又以部使者交辟改为龙泉令。干适从宦江西,去君治所率不过数舍,闻君治行为尤详。又数年,君以荐者改秩,为令惠之归善。未几,闻君以疾终官舍,嘉定己卯七月十九日也。君以父任,累官宣教郎。享年五十有四。秘阁之贤,宜有子矣,君又真能世其家者。干游君父子间几四十年,老而归日,求里之贤者与之处,如君者不数人,而君殁矣。明年四月二十有二日,葬于侯官县保安山之原。其孤僩述君行实来请铭,遂叙其事而铭之。君讳大训,字君序。其先金陵人,国初徙合肥,靖康间始入闽,今为福州闽县人。五世祖讳先,以儒起家,擢天圣五年进士第,历官中外,所至有声,孙公觉称其有古循吏风,以太中大夫致仕,赠光禄大夫。先生朝请郎、赠朝议大夫讳庭玉,庭玉生朝奉郎、赠金紫光禄大夫讳彦伦,是为君之曾祖,与豫章黄太史为文字友。彦伦生奉直大夫、赠金紫光禄大夫讳廱,廱生奉直大夫、直秘阁讳士龙。君端重警敏,弱不好弄,居家孝友,秘阁公深器之。少长,笃意学问,闻伊洛之学,忻然好之,得朱文公《大学》、《中庸》,朝夕谛玩。非其类不交,乡邻罕识其面。冲淡寡欲,若无意于世者。至居官,则恪意尽瘁,勇于敢为。簿职卑而冷,例求奉檄入幕府,簿书断绝,吏缘为奸。君洗手据桉,会计纤悉,终日不倦。民产登降,官赋赢乏,无逃者。两丞剧邑。南安踵积弊,奸豪受民赋,与吏相表里,不以入,赋日亏,民苦追逮。君课吏,籍其姓名与所受之数,按籍以索,不扰而办。庐陵岁委官受租,前期请嘱相攘夺,既得,与吏为市,民苦重征,官受恶粟,选可委者,以嘱君。君洗手奉职,尽革前弊,公私便之。岁适大旱,狱囚淹滞,檄君虑之。有以峒寇系者七十馀人,君得其正犯十馀人,皆伏辜,其二十人则为所驱迫,馀皆平民,官军掠之,以示多获。狱具,白之主将,捕盗者力争庭下,君与之辩。明日复以告,争愈力,君正色曰:「将官杀人军前,则狱官不得与;今既付狱,是非曲直,当听有司,君安得辄争乎」?所活五十馀人。有尹四者,或谓贼将,不当释,君辩其非。后数日,果有执尹四将以至者,人大服。方峒寇猖炽,焚烧两邑,峒连湖广,三路骚然,官吏缩手畏遁,君往来兵间无虚日。万安通寇境,摄其事。烽火屡警,君不为动,密调义丁戍兵以备之,贼不得逞而去。郡委官湖南,议夹攻之策,难其人,咸谓无以易君者。潭帅曹彦约得君大喜,偕行讨贼,迄事始归。峒寇新平,龙泉遭焚荡,人心忧疑,负固喜乱者尚跳踉山谷间。君既去官,以辟就职,招集流庸,一意抚摩蹂践之地。朝廷蠲两税,君复请宽年限,又请于州,给钱积谷,以备凶荒。大军撤戍,君谓不可无备,请置陇头寨以捍外寇,留戍兵五百以护县郭。新作县门,示以闲暇,人情始安。青草、明坑二峒素桀骜,或请剿之,以息后患,君曰:「独不可理谕乎」?招其酋长十馀人,或戒以勿往,皆曰:「李知县非欺人者」。既至,为具劳之,谕以祸福。皆泣谢,誓不敢他志。于是籍乡丁、明保伍,使听命隅官,又择其有信义、能帅众者为都隅官以统之,有警则互相防守,不率则更相纠察。众皆欢呼而去,相与勒石于石笋峰颂君德,以明不敢有负。自是邻邑连岁窃发,以此曹不从乱,皆莫敢入县境。君于理烦剸剧如此。至为归善,事简俗醇,治以安静。以民未知礼,斗狠告讦,形于亲族,衣冠丧葬,无复品节,为文戒之,民俗自化。君既简追呼、罢科抑,民亦田里相安,狱讼衰息,可以卧治,而君殁矣。簿书财谷、狱讼甲兵,俗吏誇之以为能,而儒生所不道;礼乐教化,儒生喜谈以为名高,而俗吏见谓迂阔。事不根理,理不该事,而数千年间,天下无善治若君者,倥偬则力事功,闲暇则修礼教,儒而不腐,吏而不俗,此岂常情所能及哉?君所至以廉勤整办称。其在江西,台府交荐,君自处恬然,未尝曲意阿世,故功多而报啬。其于财利,未尝秋毫经意,故其殁也,以田易地,而后能葬。呜呼,是可谓贤者也,是真能世其家者也。君娶陈氏,子三人,僩、价、侹,皆业进士。女三人,长适浙漕进士林梦庚,次适迪功郎、汀州宁化县尉林光谦,次在室。铭曰:
业绍于家,学修于身,行孚于友,利加于民。何辜于天,有志莫伸。聚散倏忽,如空中尘。颜夭蹠寿,孰暴孰仁。不亡者存,视此坚珉。
回勉斋黄先生 其二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一、《复斋集》卷一四
七月晦日,某皇恐拜覆某官。前月十九日急足回,领报汗,三复以还。窃知小愆摄眷,以道驭气,寻必勿药。即欲走一人拜书,多事因循,日寘怀间,如饥者之不忌食也。蜀师连遁,溃卒首乱,罚不时施,闻以爵招之。二胡方退,曹、真二公进用,差强人意。安子文和议必成,岁币恐自蜀取道而去。若山东及襄州所募,比人无及,侧意和岂不可,二者杂处,吾腹心地将何以制之?先生于此时袖手燕闲,岂非天哉!某才识闇浅,谬当郡寄,幸连岁中熟,铢寸所积,籴粟得五千石以备水旱,为缗万有奇,又得钱七千缗为抵当库,专为子城版筑用。幸黄丈为代,可成此事,其它无一毫及民。而今岁水灾,低下田颇损,螟虫为沴,二者幸皆不及十之一二,已委官踏视矣。某七月初再丐祠,恐妨代者之来。得报受代,度十月初抵师席也,至则为旬月留,以遂承教之愿。李丈潭倅恐成见次,既不拜,俟部符趣上,必再辞乃可受。胡堂长留洞中。《礼书》近校正得数册,已刊脩,见不住手,须可毕其事。昨蒙尊喻补《仪礼通解》数门,想已就绪,某未得闻,若得之,亦可桩留镌刻之费,以俟来者。久欲遣人致脩书工匠之费,顿不及事,自讼何言,及今如能致其见两状,蒙恕其僭而留之,幸甚!
佛心禅师塔铭(宝庆元年七月)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平斋集》卷三一
宁宗皇帝在宥三十有一年,玄嘿无为,以心学仁天下。闻主径山如琰得即心非心之秘,赐号佛心禅师,屡命就山为众说法,锡赉甚宠,山川震耀。夫敬直义方,表里两尽,下学上达,显微一贯,此自昔圣贤相传之心法。释氏得之,證其体而灭其用,以成之者性为《圜觉》,以复则不妄为《楞严》,以勿忘勿助长为《金刚》第一义,以不失赤子之心为《华严》最上乘。湛然太虚,本无增减,云行月脱,随有昏明。顶窍灵关,鼻端寂观,一唤觉于意识智得之表,而大光明藏无欠无馀。南渡百年间,大慧杲以是说授佛照光,佛照以授师。师宁海国氏子,母梦神人遗大珠而娠,生有光瑞。能言时,母戏之曰:「人从何来」?曰:「人中来」。闻者异之。十五出家净土院,十八祝发,二十游方,卅一得法于佛照。初束包问津双径,见大慧高弟仁,扣以当时千七百众咨决之要,得狗子无佛性话,默领去。江湖遍参,群疑塞匈,还求决佛照于台之报恩。夜参闻举世尊鞭影语,曰见鞭影而行非良马也,言下有省。旦日入室,问:「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如何是琰上座本来面目」?师云:「佛手遮不得」。曰:「恁地也」?「未梦见在」。久之,从过灵隐,苦研精索,至忘食寝。佛照勇其进,痛施砭劄,师终以未彻愤悱,遂谒證老衲于番昜。闻旁僧商略云门话堕语,云:「那里是这僧话堕处」!豁然洞见佛照从前机用,义谛密融,智辩捷出,九万里风在下矣。还参于育王,佛照迎呼曰:「大事办耶」?寻复从过是山,朝莫激扬,极其造诣。佛照每语人曰:「我握佛柄以来,的契吾机惟琰耳」。其赏属如此。繇育王分座,出主南剑之含清,历越之能仁、明之光孝、建康之蒋山,皆迫而后应。最后天童与是山,宸命也。师见趣高深,提倡直截,所至禅衲川赴。平居简默,似不能言,及筹室勘验学徒,如惊雷忽电,不容凑泊。领众严而奉己约,应物圆而处事定,丛林推敬,谓浙中尊宿独此翁,因共称浙翁。住山八年,春秋七十五矣,以退休请,未获命。一日忽剡遗奏,遣书别素所往来公卿,抵莫问侍者曰:「钟鸣未」?曰:「已鸣」。大书偈,掷笔端逝,宝庆初元秋七月戊寅也。越九日,塔于东𧯑之麓,其徒了阡以师《六会语要》介法戒谒辞图坚。铭曰:
佛果有心,万籁沉沉;佛果无心,万象森森。灵明溥通,彻古彻今。契非其真,杳不可寻。佛照钳椎,云门芥针。是印非印,脱矿铸金。沕万古渊,闭阳辟阴。炮车起云,奋霹雳音。川𩲆泽怪,脑裂气瘖。须臾恬霁,天垂斗参。无去无来,谷高岸深。护窣堵波,龙公夜吟。为蜜说甜,以诏主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