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鹤 北宋 · 郏亶
五言律诗 押灰韵
久锁冲天鹤,金笼忽自开。
无心恋池沼,有意出尘埃。
鼓翼离幽砌,凌云上紫台。
应陪鸾凤侣,仙岛任徘徊(同上书卷四 《中吴纪闻》:正夫童时作。)。
呈王荆公 北宋 · 郏亶
七言律诗 押寒韵
十里松阴蒋子山,暮烟收尽梵宫宽。
夜深更向紫微宿,坐久始知凡骨寒。
一派石泉流沆瀣,数庭霜竹颤琅玕。
大鹏汎有抟风便,还许鹪鹩附羽翰(宋龚明之《中吴纪闻》卷三 《中吴纪闻》:郏亶住金陵,遣其子侨就学于王荆公,尝有贽见诗云云,荆公一见奇之。)。
太仓隆福寺创观音院以诗百韵寄妙观大师且呈乡中诸亲旧 北宋 · 郏亶
珍重妙观师,书来再三读。
不蒙促归计,乃忧旷笺牍。
疑师未相知,待我尚尘俗。
窃闻构新殿,东畔建廊屋。
圣像已完布,舍利应祈祝。
其馀虽未备,想亦渐周足。
凡事在臻牢,慎勿尚遄速。
堂基不厌高,磉窠须剩筑。
閒架莫求大,却须择良木。
椽桷贵稠直,楣栱要恒笃。
但得规摹成,不忧无人续。
五年纵未就,十年亦未蹙。
今生不能了,后世亦修复。
中庭要宽广,从舍须团簇。
堂前种杉桧,方丈植慈竹。
冬青绕周遭,夏初香馥郁。
松篁又次之,潇洒快胸腹。
园中开数径,晚步散蜷跼。
沿阶种药苗,乘閒采盈掬。
川芎并地黄,幽兰间甘菊。
泡水须麦门,熬汤要莺粟。
蘘莪并狗杞,可以备蔬蔌。
葵藿及鸡冠,可以悦心目。
橘柚耀金苞,鎗旗资茗粥。
四时皆要用,一奴长灌沃。
地形或褊隘,后墙可展扑。
东荣有园池,幽小类棋局。
长(自注:去。)土可裁削,凡材宜斩斸。
使之稍清旷,可以蠲烦溽。
秋至芙蕖红,春来鸭头渌。
拨剌有鲂鲤,优游栖雁鹜。
菱芡交加生,藻荇参差畜。
采嚼齿牙香,牵挽襟裾绿。
可以娱宾朋,可以施水陆。
穿渠绕吾院,高下相联属。
畎引发新声,潺湲若山谷。
细事宜先治,大道在勤督。
晨经劝群庶,夜讲诲幽独。
午间略行道,睡魔可降伏。
智灯照昏迷,慧刀破贪欲。
若夫润泽事,在师更崇肃。
为山贵覆篑,弹冠重初沐。
荤膻勿放入,酒会当远逐。
诸宅或相混,此诗可约束。
庶令百里人,外悦更心服。
从善若转圜,慕义如凑辐。
悟者味醍醐,昧者隔纱縠。
病者解颠倒,强者销忿毒。
昆虫与草芥,一一沾慧福。
顾此区区心,提孩已怀蓄。
十三听先训,观音为眷属。
二十学于寺,有意重盖覆。
诵书小松下,夜惊老僧宿。
老僧睡不稳,冥心生毁讟。
梦一白衣人,戒言勿轻触。
淩晨来谢我,道此颇惭恧。
因知此大缘,圣心已潜属。
故余昔欲仕,先此治轩塾。
无端赴辟书,万里走炎燠。
因缘论时事,乍荣复深辱。
连延未能归,非敢恋方谷。
上欲荣二亲,次欲芘诸族。
妻封子可任,行将谢微禄。
屯邅累见迫,神灵若相促。
前日除永宁,君恩殊委曲。
风物似京华,民醇无犴狱。
月给五十千,岁租三百斛。
兹事为未了,力辞求倅睦。
尚念虽近乡,官身甚羁拲。
黾勉终此任,庶几堪退缩。
驱驰六十年,今朝方自赎。
可为林下游,放旷比麋鹿。
幽园创书馆,诸子弄黄轴。
静室爇名香,与师评梵竺。
寺僧必钦向,师应勤训育。
童蒙傥来叩,我亦当善告。
四季饭乡人,三冬办民浴。
老姑与老姊,就可报恩鞠。
季弟与群侄,日可讲驩穆。
人生能几何,此乐难尽录。
惟师本英豪,少小已良淑。
传经建精蓝,饭众迈高躅。
飘然西北来,声华满京毂。
名山及钜院,诸公意勤缛。
师皆力辞避,许我归林麓。
兹惟吾二人,密约有昔夙。
然能蹈此语,沙金石中玉。
吾身方困踬,师誉正彪襮。
吾归不为艰,师退良难卜。
飞云谩出山,至宝欣还椟。
素志幸已酬,忘言目相瞩。
幽显若相佑,成就在忽倏。
内外期两立,缁素更纯熟。
惟吾二人者,可以共藏六。
松江多波涛,西山鸣橡桷。
台岭誇石梁,庐阜诧飞瀑。
与师结真赏,轻举效鸿鹄。
相将老此身,啸歌随寝餗。
数终或归去,任缘顺所欲。
却观今日事,犹如梦中烛(宋龚昱《昆山杂咏》卷上)。
乞酬奖兴修水利之人奏(熙宁五年十一月) 北宋 · 郏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四○
臣已申司农,乞将向日凡言两浙水利文字,付臣看详,或召言者询问,如实利便及其人可任使,乞令分头主管官员,依部役官举人,依曹孝立例请给受。候兴修,随功利大小等第酬奖之。
上苏州水利书 北宋 · 郏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二、《娄水文徵》卷一、《吴都文粹》卷五、《吴郡文编》卷二三、《姑苏志》卷一一、《吴郡志》卷一九、《三吴水考》卷八、《吴中水利通志》卷八、道光《昆新两县志》卷三五、《江南通志》卷六三、《江苏省通志稿》都水九、光绪《嘉定县志》卷七、光绪《苏州府志》卷九、民国《吴县志》卷四二
天下之利莫大于水,水田之美无过苏州。然自唐以来,经营至今而终未见其利者,其失有六。今当去六失而行六得。所谓六失者:一曰苏东枕海,北接江。说者谓东开昆山之张浦、茜泾、七丫三塘而导诸海,北开常熟之许浦、白茆二浦而导诸江似矣。不知此五处者,去水远则百里,近亦三四十里,地形高者至七八尺。方水盛时,决之或入江海,水稍退,则向之东导者反西流,欲北者反南下。故自景祐以来,屡开无效也。二曰苏之厌水,以无堤防也。故昆山、常熟、吴江皆峻其堤岸,设官置兵巡治之。不知塘虽设而水行于堤之两旁,何益乎治田?故徒有通往来,禦风涛之小功,而无卫民田、去水害之大效。三曰昆山之下驾、新洋、小虞、大虞、朱塘、新渎、平东、戴墟等十馀浦,或欲决之使入松江。不知诸浦虽决,未能使必泄于江也。何则?水方汗漫,与江俱平,虽大决之,而堤防不立,适足通潮势冲急耳。四曰古者设望亭堰以禦常州之水,使入太湖,不为苏害,是望亭堰不可废也。不知苏聚数郡之水,而常居其一。常之水数路,望亭居其一。岂一水能为苏患耶?故堰废则常利而苏未有害,堰存则苏未利而常先害矣。是治苏州之水不在乎望亭堰之废否也。五曰苏水所以不泄者,以松江盘曲而决水迟也。古之曲其江者,所以激之使深也。激之既然久,其曲愈甚。故漕使叶内翰开盘龙𣿬,沈谏议开顾浦,谓松江之曲若今槎浦及金灶子等浦皆可决也。是说仅为得之,但未知苏之水与江平,决江之曲足以使江水趋海,未能使田之水必趋于江也。六曰议者谓苏本江海陂湖之地,自当容数郡水,不当尽为田。故国初税才十七八万石,今乃至三十四五万石,是障陂湖而为田之过也。不知国初逃民未复,今尽为编户,税所以昔少今多也。借使变湖为田,增十七八万为三十四五万,乃国之利,何过之有!且今苏州除太湖外,止有四湖。常熟有昆、尚二湖,昆山有阳城湖,长州有沙湖。是四湖者,阔不过十馀里,其馀若昆山之斜塘、大泗、黄渎、夷亭、高墟、巴城、雉城、武城、夔家、江家、柏家、鳗鯏等瀼,常熟之市宅、碧宅、五衢、练塘等村,长洲之长荡、黄天荡之类,皆积水不耕之田也。其水深不过五尺,浅者可一二尺。其问尚有古岸隐见水中,民家阶甃遗址在焉,故其地或以城宅为名。尝求其契券以验,皆全税田也,是本古之良田而今废之耳。已上六说者,皆偏论也。必欲治之,当去其六失,行其六得:一曰辨地形高下之殊。苏州五县号为水田,其实昆山之东接于海之冈垄,东西仅百里,南北仅二百里,其地东高西下,向所谓东导而水反西流者也。常熟之北,接于江之涨沙,南北七八十里,东西仅二百里。其地皆北高南下,向所谓欲北导而水反南下者也。是二处皆为高田,而昆山冈身之西抵于常州之境,仅一百五十里。常熟之南抵于湖秀之境,仅二百里。其地下皆为水田,高田常欲水,今水乃流而不蓄,故常患旱也,水田常患水。今西南既有太湖数州之水,东北又有昆山、常熟二县冈身之流,故常患水也。但水田近于城郭,为人所见,而税复重;高田远于城郭,人所不见,而税复轻,故议者惟知治水也。二曰求古人蓄泄之迹。今昆山之东,地名太仓,俗号冈身。冈身之东有一塘焉,南彻松江,北过常熟,谓之横沥。又有小塘,或二里三里,贯横沥而东西流者,多谓之门,若所谓钱门、张冈门、沙堰门及斗门之类是也。夫南北其塘,则为横沥。东西其塘,则为冈门、堰门、斗门者。是古者堰水于冈身之东,灌溉高田,而又为冈门者,恐水之或壅则决之,而横沥所以分其流也。故冈身之东,其田尚有丘亩沟洫之迹在焉。是皆古之良田,因冈门坏不能蓄水,而为旱田耳,此治高田之遗迹也。若夫水田遗迹,即今昆山之南所谓下驾、小虞等浦者,皆决于松江之道也。其浦之旧迹,阔者二十馀丈,狭者十馀丈,又有横塘以贯其中而棋布之。是古者既为纵浦以通于江,又为横塘以分其势,使水行于外,田成于内,有圩田之象焉。故水虽大而不为田害,必归于江海而后已。以是推之,则一州之田可知矣。古苏州五门,旧皆有堰以堤防,则水无所潴,故设堰以防其入于城也。至和二年,吕侍郎开昆山塘,得古闸于夷亭侧,是水不乱行之明验也。及夫堤防既坏,水行田间,有所潴容,故苏州得以废其堰,而夷亭亦无所用其闸也。民间利其浦之阔,攘其旁以为田,又利其行舟之便,决其堤以为泾。今昆山诸浦,间或为小泾,名某家泾、某家浜者,皆破古堤而为之也。浦日坏,故水道日湮;泾日多,故田堤日坏,而荡然遂为陂湖矣。今秀州滨海之地,皆有堰蓄水。而海盐一县,有堰近百馀所,此其遗法也,独苏州坏之耳。三曰治田有先后之宜。地势既如彼,古迹又如此,今惟先取昆山、常熟向所谓高田者,一切设堰潴水以灌溉之。又浚其沟洫,使水周流以浸润之。立冈门以防其壅,则高田常无旱患,而水田亦减数百里流注之势。然后取今所谓水田者,除四湖外一切罢去,某家泾某家浜之类,循古人遗迹,或五里七里而为一纵浦,又七里或十里而为一横塘。因横塘之土以为堤岸,使塘浦阔深而堤防高厚。塘浦阔深则水流通而不能为田害也,堤岸高厚则田自固而水可壅而必趋于江也。然后择江之曲者,若所谓槎浦、金灶子浦而决之,使水必趋于海。又究五堰遗址而复之,使水不入城。是虽有大水,不能为苏患也。如此则高低皆利,而无水旱之忧。然后仿钱氏遗法,收图围之利,养撩浅之卒,更休迭役以浚其高田之沟洫,与水田之塘浦,则百世之利也。四曰兴役任贫富之便。苏州五县之民,自五等以上至一等不下十五万户,可约古制而户借七日,则岁约百万夫矣。又自三等以上至一等不下五千户,可量其财而取之,则足以供万夫之食与其费矣。夫借七日之力,故不劳。量取财于富者,故不虐。以不劳不虐之役,五年而治之,何田之不可兴也?五曰取浩博之大利。苏州之地,四至馀三百里,若以开方之法而约之,尚可方二百馀里。为田六同有畸,三分去一,以为沟池城郭陂湖山林,其馀不下四同之地,为三十六万夫之田。又以上中下一易再易而去其半,当有十八万夫之田,常出租税也。国初之法,一夫之田为四十亩,出米四石。则十八万夫之田可出米七十二万石矣。今苏州止有三十四五万石,借使全熟,则常失三十四万石之租。又况因水旱而蠲除者,岁常不下十馀万石,而甚者或至蠲除三十馀万石,是则遗利不少矣。今诚得高低皆利而水旱无忧,则三四十万之税必可增也。公家之利如此,则民间从可知也。六曰舍姑息之小惠。是议之兴,难者必曰:「向者苏州或治一浦,或调一县,而役一月,则民劳且怨矣。今欲尽一州之境,役五县之民,五年而治之,其工力盖百倍于向时。是役未兴,而数千百万之民已呶呶矣,非养民之道也」。曰:向者之兴役也,多兴于大水方盛之际。是时公私匮乏,疾疠间作,故民劳且怨也。今议于平岁无事之时,借力以成利,何劳怨之有?传曰:「使民以时」。又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又曰:「悦以使民,民忘其劳」。是虽至治之世,未尝不役民以使之也。惟近世不求所以养之之道,使跻于庶富。但务其姑息之末,使至于饥饿而不能相生,然后又从而赒之,故上乏而下益困。有可以除数百年未去之患,兴数百里无穷之利,使公私皆获其利,岂可区区计国家五岁之劳,惜百姓七日之力耶?
上治田书 北宋 · 郏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二、《娄水文徵》卷一、光绪《苏州府志》卷九、光绪《嘉定县志》卷七
治田利害,大槩有七。一、论古人治低田高田之法。昔禹之时,震泽为患,东有冈阜,以隔截其流。禹乃凿断冈阜,流为三江,东入于海而震泽底定。震泽虽定,环湖之地尚有数百馀里可为田。而地皆卑,犹在江水下,与江湖相连。民既不能耕殖,而水面又平阔,足以容受震泽下流,使水势散漫,而三江不能疾趋于海。其沿海之地,亦有数百里可为田,而地高仰,反在江水上,与江湖相远。民既不能取水以灌溉,而地势又多西流,不能蓄聚春夏之雨泽。是以环湖常有水患,而沿海常有旱灾。古人遂因其地势之高下,并之为田。其环湖卑下之地,则于江之南北为纵浦,以通于江。又于浦之东西为横塘,以分其势,而棋布之,有圩田之象焉。其塘浦阔者三十馀丈,狭者不下二十馀丈。深者二三丈,浅者不下一丈,古人所以使塘浦深阔若此者,盖欲取土以为堤岸,堤岸高厚足以禦其湍流耳,非专为决积水也。故古者堤岸高者,须及二丈,低者亦不下一丈。借令大水之年,江湖之水高于民田五七尺,而堤岸尚出于塘浦之外三五尺至一丈,虽大水不能入民田也。民田既不容水,则塘浦之水自高于江,而江之水亦高于海,不须决泄而水自疾趋矣。故三江常浚,水田常熟。其冈阜之地,亦因江水稍高,得畎引以灌溉。此古人浚三江治低田之法也。所有沿海高仰之地,近于江者,既因江流以畎引,近于海者,又有早晚两潮可灌溉,故亦于沿海之地及江之南北,或五里七里而为一纵浦,又五里七里而为一横塘。港之阔狭与低田同,而其深往往过之。且高阜之地高于积水之处四五尺至七八尺,绕于积水之处四五十里至百馀里,固非决水之道也。然古人为塘浦阔深若此者,盖欲畎引江海之水,周流于冈阜之地,虽遇大旱,亦可车畎以溉田,而大水之岁,积水或从此而泄耳,非专以决低田积水也。至于地势西流之处,又设冈门、斗门以潴蓄之,是虽大旱,冈阜地皆可耕。此古人治高田蓄雨泽之法也。故低田常无水患,高田常无旱灾,而数百里之地常获丰熟矣。二、论后世废高田低田之法者。古人治田,高下既皆有法,是时田各成圩,圩必有长。每一年或二年,率逐圩之人修筑堤防,浚治浦港,故低田之堤防常固,旱田之浦港常通也。至钱氏有国,而尚有撩浅指挥之名,此其遗法也。洎乎年远法坏,其水田之堤防,或因田户行舟之便而破其圩,或因人户侵射下脚而废其堤,或因官中开淘减少丈尺(曾见小虞浦及至和塘,并阔三二十丈,屡经开淘之后,今小虞浦阔十馀丈,至和塘阔五六七丈矣。),或因田主只收租课而不修堤岸,或因租户利于易田而故要淹没(吴人以一易再易之田,谓之白涂田,所收倍于常稔之田,所纳租米亦依旧数,故租户乐于间年淹没也。),或因边圩之人不肯出田与众做岸,或因一圩虽完旁圩无力而迁延隳坏,故堤防尽坏,而低田漫然复在江水之下也。每春夏之交,天雨未盈尺,湖水未涨二三尺,而苏州低田一抹尽为白水。其间虽有堤岸,亦皆狭小,沈在水底,不能固田。惟大旱之岁,常、润、杭、秀之田及苏州冈阜之地,并皆枯旱,其堤岸方始露见,而苏州低田幸得一熟耳,盖由无堤防为禦水也。低田既容水,故水与江平,江与海平,而海潮直至苏州之东一二十里之地,反与江湖民田之水相接,故水不能湍流而三江不浚。今二江已塞,而一江又浅,倘不完复堤岸,驱低田之水尽入于松江,而使江流湍急,恐数十年之后,松江愈塞,震泽之患不止于苏州而已,此低田不治之由也。其高田之废,始由田法隳坏,民不相率以治港浦,港浦既浅,地势既高,沿于海者海潮不应,沿于江者又因水田堤防隳坏水得潴聚田间,而江水渐低,故高田复在江水之上。至于西流之处,又因人户利于行舟之便,坏其冈门而不能蓄水,故高田一望尽为旱地。每至四五月间,春水未退,低田尚未能施工,而冈阜之田已乾坼矣。惟大水之岁,湖秀二州与苏之低田淹没净尽,则冈阜之田幸得一大熟耳。此盖不浚浦港以畎引江海之水,不复冈门以蓄聚春夏之雨泽也,此高田之废之由也,故苏州不有旱灾即有水患。三、论自来议者只知决水,不知治田。盖治田者本也,本当在先;决水者末也,末当在后。今乃不治其本而但决其末,故自景祐以来,谋议三四十年而苏州之水百未治一二也。惟嘉祐中,两浙转运使王纯臣建议,谓苏州民田一槩白水,至深处不过三尺以上,当复修作田位,使位位相接,以禦风涛,自无水患。若不修作塍岸,纵决尽河水,亦无所济。此说最为切当。又缘建议之时,正值两浙连年治水,不知大段擘画,令官中逐年调发夫力,更互修治,又不曾立定逐县治田年额,以办不办为赏罚之格,而止令逐县令佐槩例劝导,逐位植利,人户一二十家自作塍岸,各高五尺,而民间所鸠工力不多,不能齐整,借令多出工力,所收之利不偿所费之本,兼当时都水监立下官员赏典不重,故上下因循,未曾并聚公私之力,大段修治。臣今欲检会王安石所陈利害,却将臣下项擘画修筑堤防以固民田,则苏州水灾可计日而取效也。议者或谓曩年吴及知华亭县,常率逐段人户各自治田,亦不会烦费官司,而人获其利。今可举行其法以治苏州水田,不须重烦官司也。曰:苏州水田与华亭不同。华亭之田,地连冈阜,无暴怒之流,浚河不过一二尺,修岸不过三五尺,而田已大稔矣。然不踰三五年间,尚有湮塞。今苏州远接江湖,水常暴怒,故昆山、常熟、吴江三县堤岸高者七八尺,低者不下五六尺,或用石甃,或用桩筱,或三年一治,或年年修葺,而风涛洗荡,动有隳坏。今若以华亭之法治之,或水退之后一二年间暂获丰稔,盖不可知,求其久远之效则不可得也。且以华亭之法,而治苏州之高田则可矣,若治苏州水田,譬之以一家之法而治一国,其规模法度则近之,至于措置设施则大小不可同也。臣今穷究古人治田之本,委可施行。若令臣先往两浙相度,不过订之于诸县官吏,考之于诸乡父老而已。夫诸县官吏乍来倏去,固不若臣之生道乡里,世为农人而备知利害也。父老之智,未必过于范仲淹、叶清臣。即仲淹、清臣尚不能窥见古人治田之迹,父老安得而知?伏望令臣到司农寺陈白,委不至有误朝廷。四、论治田之法。总而论之,则瀚漫难行。析而论之,则简约易治。何也?今苏州水田,最合行修治处,如前项所陈,南北不过一百二十馀里,东西不过一百里。今若于水田之内,循古人遗迹,五里一纵浦,七里一横塘,不过为纵浦二十馀条,每条长一百二十馀里。横塘十七条,每条长一百馀里。共计四千馀里,每里用夫五千人,约用二千馀万夫。故曰总而言之,则瀚漫难行也。今且以二千万夫开河四千里而言之,分为五年,每年用夫四百万,开河八百里。苏、秀、常、湖四州之民,不下四十万。三分去一,以待高田之民自治高田外,尚有二十七万夫。每夫一年,借雇半月,计得四百馀万夫,可开河八百里。却以上项四百馀万夫,分为十县,逐县每年当夫四十万,开河八十里。以四十万夫分为六个月,逐县每月计役六万六千馀夫,开河十三里有零,以六万六千夫分为三十日,则逐县每日役夫二千二百人,开河一百三十二步。将二千二百人又为两头项,只役一千一百人,开河六十六步。虽县有大小,田有广狭,夫有众寡,大率治田多者头项多,治田少者头项少,虽千百项可以一头项尽也。故曰析而论之,则简约易治也。如此而治之,五年之内,苏州与邻境之水田殆亦尽矣。塘浦既浚,堤防既成,则田之水必高于江,江之水必高于海。然后择江之曲者决之,及或开庐沥浦皆有功也。何则?江水疾趋故也。故曰治田者先也,决水者后也。江流既高,又究五堰遗址而复之,使水不入城,是虽有大水不能为苏患也。此治水田之大略也。其旱田则乞用上项一分之夫,浚治塘浦以畎引江海之水,又设冈门以潴春夏之雨泽,则高低皆治,而水旱无虞矣。五、论乞循古遗迹治田者。臣昨来所乞苏州水田一节,罢去其某家泾、某家浜之类,五里七里而为一纵浦,七里十里而为一横塘。因塘浦之土以为堤岸,使塘浦阔深而堤岸高厚,则水流通而不能为田害,田自固而水必趋于江。今具苏州、秀州及松江沿海水田旱田,见存塘浦港沥冈门之数,凡臣所能记者总七项,共二百六十五条。并臣擘画将来治田大约各附逐项之下,谨具下项:一、具水田塘浦之迹,凡四项共一百三十二条。一、吴松江南岸自北平浦,北岸自徐公浦,西至吴江口,皆是水田,约一百二十馀里。南岸有大浦二十七条,北岸有大浦二十八条,是古者五里而为一纵浦之迹也。其横浦在松江之南者不能记其名,在松江之北六七里间曰浪市横塘,又下北六七里而为至和塘,是七里而为一横塘之迹也。松江塘浦二十七条,并当松江之上流,只因久不修治,每遇大水,沈在水底,不能固田。议者不知此塘浦原有大岸以固田,乃谓古人浚此大浦只欲泄水,此不知治田之本也。臣今擘画,并当浚治其浦,修成堤岸,以禦水灾,不须远治他处塘浦求决积水,而田自成矣。一、至和塘自昆山西至苏州,计六十馀里,今其南北两岸各有大浦十二条,是五里而为一纵浦之迹也,其横浦南六七里而有浪市塘是也。其北皆为风涛洗刷,不见其迹,臣前所谓至和塘徒有通往来禦风涛之小功,而无卫民田去水患之大利者,谓至和塘南北纵浦、横塘皆废故也。今乞择其浦之大者,阔开其塘,高筑其岸,南修起浪市横塘,北则或五里十里为一横塘以固田,自近以及远,则良田渐多,白水渐狭,风涛渐小矣。一、常熟塘自苏州齐门北至常熟县一百馀里,东岸有泾二十一条,西岸有泾十二条,是亦七里十里而为一横塘之迹也。但目今并皆狭小,非大段塘浦。盖古人之横塘隳坏,而百姓侵占也。今乞择其大者,深开其塘,高修其岸,除西岸自擘画为圩外,其东岸合与至和塘北及常熟县南新修纵浦,交加棋布以为圩,自近以及远,则良田渐多,白水渐狭,风涛渐小矣。一、昆山之东至太仓、冈身凡三十五里,两岸各有塘七八条,是五里而为一纵浦之迹也。其横塘在塘之南六七里,而为朱沥塘、张湖塘、郭石塘、黄姑塘,在塘之北为风涛洗刷,与诸湖相连,不见其迹,今并乞开浚以固田。一、松江南岸自小来浦,北岸自北陈浦,东至海口,并是旱田,约长一百馀里,南有大浦一十八条,北有大浦二十条,是五里而为一纵浦之迹也。其横浦之在江南者,臣不记其名,在江北者七八里,而为鸡鸣塘、练祁塘,是七里而为一横塘之迹也。各是畎引江水以灌溉高田,只因久不浚治,浦底既高而江水又低,故常患旱。议者乃谓于此诸浦,决泄苏州、昆山、长洲及秀州之积水,是未知古人设浦之意也。今当令高田之民治之,以备旱灾,则高田获其利。一、太仓、冈身之东至茜泾约四五十里,凡有南北塘八条,其横塘南自练祁塘北至许浦,共一百二十馀里,有冈门及塘浜约五十馀条,今皆浅淤不能引水灌田。计在南北者,各长一百馀里,接连大浦,并当浚治,以灌溉高田。在东西者,横贯三重冈身之田,西连诸湖,若深浚之,大者则置闸㪷门,或置堰,而下为水函,遇大旱则可车畎诸湖之水以灌田。大水则通放湖水以泄田,而分减低田之水势。平时则潴聚春夏之雨泽,使冈身之水常高于低田,不须车畎而民田足用。一、沿海之地,至松江下口南连秀州界,约一百馀里,有大浦二十条,自松江下口北绕昆山常熟之境,接江阴界约三百馀里,有港浦六十馀条,是五里而为一纵浦之迹也。各是古人东取海潮,北取扬子江水灌田,各开冈阜之地,七里十里或十五里间作横塘一条,通灌诸浦,使水周流于高阜之地,以浸润高田,非专欲决积水也。其间虽有大浦五七条,自积水之处,直可通海。然各远三五十里至一百馀里,地高四五尺至七八尺,积水既被低田,堤岸隳坏,一时漫流潴聚于低下平阔之地,虽开大浦,其积水终不行远,从高处而流入于海。惟大水之年决之,则暂或东流耳。今大小浦并皆浅淤,自当开浚,东引海潮,北引江水以灌田。臣所擘画治苏州田至易晓也,水田则做岸防水以固田,高田则浚塘引水以灌田,此众人所共知也。但自来治水者,舍常而求异,忽近而求远,反谓做岸固田浚塘引水之说为浅近,而不肯留意,遂因循至此。今欲知苏州水田旱田不治之由,观此篇可见大略。古人因地治田之法,低田则阔其塘浦、高其堤岸以固田,高田则深浚港浦、畎引江海以灌田。后人不知古人固田灌田之意,乃谓低田高田之所以阔深其塘浦者,皆欲决泄积水也。更不计量其远近,相视其高下,一例择其塘浦之尤大者十数条以决水,其馀差小者更不浚治。及兴工役,动费国家三五十万贯石,而大塘浦终不能泄水。其塘浦之差小者,更不会开浚也。而议者犹谓此小塘小浦亦可泄水,以致朝廷愈不见信,而大小塘浦更不浚治。积岁累年而水田之堤防尽坏,使二三百里肥腴之地,槩为白水,高田之港浦皆塞,而使数百里衍沃潮田,尽为不毛之地,深可痛惜!臣窃思之,塘浦非天生,非地出,皆人力所为也。然自国朝统御以来百馀年间,大者间或浚治,其馀塘浦,官中则不会浚治。今当不问高低,不拘大小,亦不问可以决水与不可以决水,但系古人遗迹而非私浜者,一切并合公私之力,更休迭役,旋次修治。系低田则高作堤岸以防水,系高田则深浚沟浦以灌田,其冈身西流之处,又设斗门或冈门或堰闸以潴水。如此则高低皆治,而水旱无忧矣。
广州修东城记 北宋 · 郏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二、《娄水文徵》卷一
今天子即位之三年春二月乙巳,广州新城成。其谋之于龙图直学士吕公居简之为经略,而考之于太原王公靖之为转运使也。吕公之治广,常患旧城不足以容民,而议为西城者,皆以地处卑薄、毁民居者众,而不可为者。久之,因得郡治之东古城之遗址,将以益城为请。会移荥阳,朝京师,遂上其事,天子可其奏。诏以王公经始而责成焉。命下之日,公即约古制,调广民而借其力得七十万,售材于属县得八万,为甓于北山得五百万,皆因民之愿为浮图者,请于上,得钱五千万,以给其费。始于二年之十月庚子朔,而成于是。凡为日一百二十有六,为城袤四里,为濠以环其外,为楼橹五十有一,为门二,实旧濠之两端,合子城而为一。初役之兴,议者皆谓籍列郡之材,积数年之功而后可成。及是,不资于公,不取于民。工虽踰时,而民之出力远者不过十日。故广之民见役之兴,而不知其力之劳;列郡之民见城之成,而不知其役之兴。议者始服以信。呜呼!何始虑之精而收功之易耶!宋兴,天下威德及远,四夷万里之贡,不绝于道。广虽限在岭徼,百年之内无鸡鸣犬吠之警。近者十五六年,諰諰然日忧屠僇之惨,燔灭之暴。兹城之成,稚老相庆,固已按堵而无虞矣。夫兴大役而不扰于上下,及其已成,一州之民得以去危厉之忧,而获安全之幸,其为利固岂小哉!亶既乐闻朝廷悯仁元元,思有以豫防其患,而又服公敏于有为,故其用力少而成功多,宜有以诏于后,敢记其岁月云。时熙宁三年四月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