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侯德裕登邠州凌峰阁 宋 · 吕颐浩
押词韵第七部
招提挂层峰,朱槛倚天半。
冷风阁底回,暑昼消清汗。
危跻出䆗窱,俯视群峰乱。
吾人家东州,官学各羁绊。
兹游岂易得,勿讶金樽满。
终期汗漫游,醉卧云峦畔。
宗学寓宿贻谢任宿 宋 · 吕颐浩
押微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煌煌文德门,绛殿高巍巍。
朔望奉朝谒,自觉身光辉。
吾家济水南,旧隐掩双扉。
三径虽就荒,松菊犹依依。
归欤怀魏阙,倦宦念东归。
游子行未已,江湖雁南飞。
去就两无策,踌躇送残晖。
扈从至西城道中作 宋 · 吕颐浩
押庚韵
霜风捲雾散,天日增光明。
警跸转前路,百鸟相和鸣。
边尘暗长淮,今岁幸西城。
野店翠华过,纵观满檐楹。
丰年高廪多,薄饭犹香粳。
衰钝犹何者,厚颜羞大烹。
盐梅乏滋味,终恐伤和羹。
干戈几时休,忧国心如酲。
归欤魏阙念,老矣沧洲情。
勉力谓诸将,为时请长缨。
次韵刘省元希范题孙伯温舫斋 宋 · 吕颐浩
昔年曾伴江湖客,泛宅浮家烟水阔(《永乐大典》卷二五四○引作国)。
兰旌桂棹去夷犹,醉吟烂赏湖山色。
即今别来四五年,渔蓑烟艇想依然。
驱车终岁走尘土,梦魂犹在苕霅间。
主人好事谁能敌,凿藓诛茅开一室。
宛如画舫到江南,左列图书右经籍。
嗟予踪迹若飞蓬,笑谈偃息幸相从。
有时睡觉惊四顾,恍然身在船窗中。
经营雅协沧洲趣,祇欠云涛破烟雾。
萧萧风雨夜深时,忆著扁舟横野渡。
羡君腹大饱诗书,笔端摛藻飞琼琚。
行看乘槎犯牛斗,吾知此舍真蘧庐。
水调歌头 紫微观石牛 宋 · 吕颐浩
押词韵第一部
一片苍崖璞,孕秀自天钟。
浑如暖烟堆里,乍放力犹慵。
疑是犀眠海畔,贪玩烂银光彩,精魄入蟾宫。
泼墨阴云妒,蟾影淡朦胧。
沩山颂,戴生笔,写难穷。
些儿造化,凭谁细与问元工。
那用牧童鞭索,不入千群万队,扣角起雷同。
莫怪作诗手,偷入锦囊中。
句 宋 · 吕颐浩
押陌韵
草履便将为幸舄(宋庄绰《鸡肋编》卷上 《鸡肋编》:高宗南幸,舟方在海中,每泊近岸,执政必登舟朝谒,则蹑芒鞋。吕元直时为宰相,顾同列戏曰云云。参政范觉民曰:“稻秸聊以当沙堤。”)。
上边事备禦十策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准尚书吏部牒,备坐尚书省劄子,臣僚上言,边事乞大询众庶。奉圣旨,行在职事官以上,各具所闻,实封闻奏,仍限五日者。伏惟陛下即位以来,仁民爱物之心孚于四海,忧勤恭俭之德格于上天,是宜边境安宁,万邦蒙福。然而乘兵政败坏之后,敌人以百战之师投隙而南,所向无前。适丁斯时,实劳措画。传曰:「天下多事,圣哲驰骛而不足」。兹诚多事之际,而圣哲驰骛不足之时,仰蒙大询备禦之策。臣本以儒学进身,然尝任西北沿边差遣,敌人情伪与夫战阵之略,粗闻一二。犬马之齿,今已六十。筋力不能胜甲胄,衰迈不能从军旅。顾有愚见,不敢缄默,辄陈今日备禦十策,一曰收民心,二曰定庙算,三曰料彼己,四曰选将材,五曰明斥堠,六曰训彊弩,七曰分器甲,八曰备水战,九曰控浮桥,十曰审形势。谨条具如后。
上边事备禦十策 其一 收民心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闻治天下之道,莫先于得民心。昔汉高祖入关中,约法三章,除去秦之暴政,民大悦服,虽有项氏之强而终为所擒。唐德宗被围奉天,内婴孤城,外迫彊寇,所恃者人心未去,故卒能诛彊暴而复社稷。陛下清心省事,约己便民,慨然愿治,可谓勤矣。然金人因破灭契丹之势,乘中原弛备之时,北破河朔、河东诸郡,西陷京西、陕右诸州。近复引兵渡河,驻兵于开封、大名府、濮州境内,环地数千里被其荼毒,可胜叹哉!今敌骑渐迫京东州郡,若民心畏祸,一有动摇,窃恐京东州县及淮南宿、亳等州县望风而下,则不可支吾矣。伏望陛下发至诚之心,下哀痛之诏,远法商周之罪己,近考奉天之诏书,曲赦河北、京东两路,蠲免夏秋二税,除放积年欠负。凡破陷州军及乡村人户避兵而南来者,令州县优加存恤及防护家小,勿令贼盗杀害。凡此号令,断在必行。播告远近,使之周知。所有逐州军军粮,却令转运司条具措置以闻。况京东州县累经大兵残破之后,民失耕业,不曾种植。虽不放免,无可输纳矣。尝考自古外国不善攻城,惟金人剽勇坚悍,轻生不畏死,长于攻城。诸路州郡缘大兵纵横之后,乡村有力人户尽挈其家属、牛畜、资产入州城居止。金人既破一城,缘此所得倍广。伏望圣慈诏三省、密院详议利害。如京东、淮南诸路城壁坚壮,守禦足备,粮储不乏去处,责令死守。如或不然,缓急之际,纵官吏与民避兵。或入山林,或入陂泽,庶免全郡生灵皆为鱼肉,为此一路之民开此生路。昔李光弼与史思明相拒,知洛阳不可守,沮韦陟之虚诞,纵民避贼,退保河阳,卒获大捷。臣所愿收民心者此也。
其二 定庙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契勘金人驻兵于澶、魏之郊,祈请之使屡行,而彼未有讲和之报。范琼、韩世忠统兵北去,而未有决战之期。致圣虑焦劳,大询群策,乃主忧臣辱之时,而大将主兵官多言彊弱不敌,不敢交战。百官之心,皆愿銮舆渡江。夫渡江一事,不得已必为之,但迎敌拒战之计,岂可少缓哉?昔魏武帝以中原之盛,引兵南征,周瑜决策以舟师挫之;苻坚举百万之众,欲投马箠渡江伐晋,谢安遣兵以败之。况主上躬有天命,祖宗德泽在人,而金人坚忍果悍,恃彊殄物,安知我之弱不为彊,彼之彊不遂弱耶?昔韩信论项氏,谓其彊易弱,与此相类。伏望圣慈明诏大臣,议定庙算,阴为过江之备,而大为拒战之资。申敕主将,修武备,讲阵法,训彊弩,料彼己,明斥堠,以俟夹淮一战。此不易之策也。昔范蔚宗论光武之略,以为淮阴论项王审料成败,则知高祖之庙胜;耿弇决策河北,定计南阳,则知光武之业成。夫廷论决策不可二三蹉跌,臣愿定庙算者此也。
其三 料彼己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闻用兵之道,在知彼己。知彼而不知己,必败;知己而不知彼,亦败。自金人入边以来,百战百败。非止百战百败,往往望风奔溃,不暇交锋者,以将帅不知彼己,亦未尝讲究彼己之长短也。臣顷在鄜延、环庆路,见我师与夏人接战,每迭胜迭负,未有败衄如今日之甚者。盖鄜延、环庆皆山险之地,骑兵非所利故也。金人起燕、蓟,历赵、魏,绝大河,至汴、宋,皆平原广野,骑兵驰突,四通八达,步人不能抗,此所以多败也。夫彼之所长在骑兵,我之所恃惟步人。以步人抗骑兵,则平原广野决不能立。惟阻险用奇可以掩击,为将者不可不知也。金人用兵在秋冬之后。每年四月放马入泊逐水草,号曰入淀(原注:山西州军及燕、蓟诸处,契丹有国时,择美水草之地数千顷,禁人耕凿,留以养马,谓之马入淀。)。入淀之后,马不喂料,止食青草。七八月间,马乃出淀之际,敌人畏大暑之时,出其不意而攻之,庶可胜也。翰林学士孙洙制策论契丹,其略曰:「以一月之粮兴六月之师,破之必矣」。岂虚言哉?臣宣和四年任河北转运使,五月下旬随种师道与契丹相持于白沟。是年大暑,契丹以酷热不可忍,不顾性命跃入白沟河,以水浸其躯,其畏热可知矣。自用兵以来,每于春冬交战,正彼之所利,我之不利,此又所以多败也。臣尝观晁错议兵事曰:「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山林积石,经川邱阜,草木所在,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土山邱陵,平原旷野,车骑之地也,步兵十不当一」。有深意存焉。历考自古论兵能知彼知己,未有出晁错之右者。愿诏诸将用我所长,击彼所短,讲求其说,以保万全。臣所谓知彼知己者此也。
其四 选将材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闻之孙武曰:「兵者,国之大事;将者,材之至难」。传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兵」。又曰:「将者,人之司命」。审如是,将帅之材要当遴选委任,若非其人,则祸败不可胜计。然人材难知,功业寓于智识。就其智识观之,则人材或可得矣。苏辙有言曰:「道艺文章勉彊积习而可至,惟有知人之明不可勉彊。譬如萧何之知韩信,此岂有法可以授人者」?辙之言虽可信,然孔子所谓「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庄周之论九證,岂虚语哉?今彊敌在境,天下多事,将材为急。臣愿陛下诏行在从官及统制官、三衙臣僚,各举材堪将佐之人各二人,监察御史以上职事官各举一人,委官问其谋虑,试其材武。如或可用,从而擢试,庶几将材自此涂出。昔范蔚宗有言曰:「事苦则矜全之情薄,生厚故安存之虑深」。夫以中人易流之性,享厚禄膏粱之奉,安存之虑既深,则临敌用命者鲜矣。尝观太祖、太宗皇帝驾驭将帅,尝令有歉然不满之意。如曹彬下江南,王全斌下蜀,未尝过与官爵;郭进守山西,李汉超守关南,亦未尝妄进官资。以其饥则著人,饱则飏去故也。以近事验之,巨师古未知名之人,能佐赵哲平建寇。此类既众,将材出矣。臣愿陛下选将材者此也。
其五 明斥堠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契勘金人用兵无斥堠,军无行伍。止是选择强壮有材力之人,乘上等壮马,四五人为一队,赍弓箭及手刀,不带衣甲,前去探事,号曰硬探。其探事精审,日驰二百馀里。而中国诸军自来斥堠不明。万一金人南来,须拣选有材武心力使臣将校百人,分为二十队,给弓箭手刀及选择壮马乘骑,前去分头探报。遇有警急,令奔驰前来。逐人给金字牌与之。所至村民官私验认牌子,给与饮食草料。盖敌骑之行若飘风骤雨,邮传步人探报不及,近年之弊往往缘此。臣宣和七年陷于金人,次年正月在金人寨中,亲见金人引兵到上德桥,而京师犹不知。是年十一月,金人已渡河破郑州,执知州宋伯友,纵之使归京师。伯友诣都堂陈述,而大臣以谓破郑州者河北彊寇,非金人。夫斥堠乖谬如此之甚,诚可怪骇。又如累年以来敌骑渡河,缘北岸无探报,不知戎马所聚。令治舟楫,绞箄筏,致南岸无由掩击。臣愿陛下明斥堠者此也。
其六 训彊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尝考近年以来金人入境,我师遇之不暇成列,辄奔溃败走者,以平原旷野,我之步人不能抗彼之骑兵故也。又金人遇中国之兵,往往以铁骑张两翼前来围掩,为将者全不预谋,分两翼而射之,所以不能立。臣尝观史册所载,及以近事验之,边人之长实在骑兵,我之所长莫若彊弩。今欲禦骑兵,舍彊弩将安用哉?晁错曰:「上下山坂,出入溪涧,且驰且射,此匈奴之长技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此中国之长技也」。其理亦明矣。苏秦合从,说韩曰:「溪子、少府时力、距来,皆射六百步之外。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远者括臂洞胁,近者镝弇心」。又曰:「以韩之卒被坚甲,蹠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道也」。夫史册所载,兹可验矣。以近事言之,崇宁年环庆路筑大砦泉,种师中将前军,羌帅比精者(原注:号磨贰比精,一时雄杰之首领。),铁骑万馀人前来奔冲。师中下马号令,以彊弩射之,乃退,虽相持数日不败。吾军中必有老将见此事者。宣和四年冬,契丹大帅四军太师引精锐来寇霸州,大战于永清县北。郭药师用河北第六、第八、第十五将马黄弩、神臂弓,药师本将人马分队相间,摆布对列,以马黄弩、神臂弓射之。敌骑少却,我师乘之,遂大败。今淮东提刑薛彦国时为第十五将,可召而问也。近日用兵,多系孤军独进。为将者不知彊弩之利,遂致中原之长技无由施设。且如万人为军,千人操弩,敌人骑兵骤至奔突,使三百步内彊弩并发,人人只发两箭,则敌人必却。敌人既却,我师乃可立。我师立定,然后可以语战。近时之败,以我师每为骑兵冲突,措足不定,所以败也。神臂弓箭在军器中虽最能及远,然其艺难精,自来逐将能射神臂弓者不过三四百人。兼临阵对敌,缓急之际,施放不快,不若彊弩之轻捷。臣愿训彊弩者此也。
其七 分器甲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尝观金人之军,兵器便利,衣甲坚密,所以多胜。中国之军,兵器不便利,衣甲不坚密,所以多败。何以言之?金人之军皆是民兵,平时赋敛至薄,而缓急以丁点军(原注:谓如两丁点一丁之类。),器甲鞍马无非自办。平时家居日逐擐甲胄而习弓矢,所以器甲各适用。中国之军,莫非黥卒。器甲从官给,身躯短小者或得长甲,修长者或得短甲。力能挽七斗弓者或授以一石弓,力能胜两石弩者或付之以三石弩,致弓弩不适用,反与短兵同。寒饿之卒,无力自办器甲,可胜叹哉!昔马燧制衣甲,必分三等,盖有深意。晁错曰:「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射不能及远,与短兵同」。夫驱人于行阵之间,以肌肉冒锋刃,而甲不坚密,器不适用,良可哀也!又北兵遇敌,步人骑兵皆全装,所以心固而敢战。汉兵遇敌,马军全装,步人则衣甲不具,所以心怯而畏战(原注:步人戴笠子,不能禦箭,有弇心则无披膊之类是也。)。非特此也。金人军行有车乘牛畜(原注:多系三五十人共一车。)搬载器甲,所以步人可以全装。我师之行无搬载器甲之具,步人全装,则困于负担矣。此又为将者当讲议措画也。臣愿诏五军统制官,使之讲论其事,今日合如何措置,条具以闻,庶使士卒之心坚固敢战。臣所谓分器甲者此也。
其八 备水战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契勘金人既残破京东州郡,而京西路州军去年残破外,止存金州与顺昌府。金人志在劫掠,向北州军既无所有,则秋冬之交睥睨淮南必矣。江淮水战之具,在今日岂可不讲?然防淮难,防江易,是防淮不若防江也。臣已条具夹淮一战之计矣。防江之事,莫若备水战。今朝廷虽于镇江府摆泊海船以备禦敌,而上流州军自荆南府抵真州,凡可以济渡处,并未闻措置,岂可不预为之计哉?昔魏武帝既得荆州,引兵窥吴,周瑜策曰:「曹操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观曹操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又预备走舸,大破曹公于赤壁。所谓蒙冲斗舰,当讲求其法,制造于长江;所谓走舸者,亦不可忽也。又观王浚伐吴,造大船连舫,方百二十步,受二千馀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所谓大船连舫,今亦可作也。又造大筏数十,方百馀步。今若可用,亦不可废也。今古之战舰,或曰楼船,或曰海鹘,或曰游艇。臣又尝于雄、霸州见备战轻舟,或曰刀鱼,或曰云梯,皆不可阙也。伏望圣慈专置使二员,一员自荆南府至池州,一员自池州至镇江府,专切提举制造战船,教习水军,及询访古今备战舟船设施利害。申明措置,不可省缓。臣所谓备水战者此也。
其九 控浮桥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
臣契勘泗州、寿春府各有浮桥,除寿春府浮桥因大水漂坏,未曾修治外,朝廷已差兵防守泗州浮桥矣。窃恐斥堠不明,探报不的,万一贼兵或驰至,缓急无以措手,不可不防也。靖康元年正月间,金人到磁州邯郸县。先遣郭药师提骑兵三千,夜驰三百里,比明至浚州,夺浮桥。是时内侍梁方平虽领精锐人兵在黄河北岸,以失于探报,不意贼骑遽至,人兵仓卒奔溃。幸南岸守桥人望见敌中旗帜,急以猛火焚断缆索,遂不得济。金人既不得济,乃沿河上下寻觅舟船,编排巨筏,又四五日乃得济。欲望圣慈详酌,委官密窥,前去措置。若可解拆,即权暂解拆,其浮桥、脚船并大缆物料并摆泊于南岸,却以舟船济渡过往之人。如未可解拆,即南岸措置猛火油,准备缓急焚爇缆索,比之仓卒荒扰,事不侔矣。臣所谓控浮桥者此也。
其十 审形势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忠穆集》卷一、《吕忠穆公奏议》卷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九○
臣仰惟陛下圣德龙飞,前年五月即位于睢阳,圣心虑远,究观损益,谓汴都之境距大河止百里,过大河乃金人界也,诚未可以还阙。乃时巡淮甸,驻跸维扬,逮今踰岁矣。兹者金人攻破河北、京东州郡,尚未退师。若骎骎南来,则大驾必须渡江,此势之必然,人情之所共知也。夫金人过大河,已不能控扼,我乃渡淮。既渡淮矣,又不能控扼,则我必渡江。若渡江之后,又不能控扼,则敌骑亦须逼江,此实忠臣义士杀身徇国、决死一战之秋。臣已于前篇条具夹淮一战之计矣,又请大习水战为备江之计矣。臣愿陛下明诏大臣及统制大将,讲论一战之计,可以图万全之策。夫以金人善用兵,善料敌,彼知圣驾驻跸维扬、楚、泗之间必有禦备,则必遣重兵由寿春府或光、濠州境内渡淮南来,及以轻兵由宿、泗前来牵制我师。兼光、濠州界淮河浅狭,几可徒涉,此尤不可不防者。要当分擘两军,以一军屯泗州盱眙县,以一军屯寿春府花压镇,以备冲突。臣契勘自金人入边以来,我师遇之望风奔溃,不暇接战。是以边尘所向,大将胆落,士卒心惊,亦未尝布为一阵,使人自为战。若非据淮阻险,以决一战,必至于糜烂不振,又至于不可支持也。金人用兵虽号骁勇,然而无纪律,无阵法。若遇节制之兵,一败之后必至于颠沛。但令我师仿古阵法,遵用节制,人人不退走,迎敌角胜负,则可以语一战矣。常山蛇势虽茫昧不传,而兵法具存,则有阵图可考。昔汉高祖望黥布置阵如项羽,甚心恶之。且黥布一卒能置阵如此,今之大将岂不厚颜耶?臣前所论金人所向尽用骑兵,平原旷野,我之步兵决不能抗。若非阻险用奇,决不能胜。则夹淮一战,伏愿疾速处画。拣阅人兵,布列行阵,如何据险,如何进止,以俟一举。臣又闻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兵。今大将人人畏怯,各陈引避之说,可谓无必胜之将矣,又安得必胜之兵哉?加以近年以来,朝廷驾驭将帅赏罚未明,人不孚信。败军失律之将,未尝明正典刑,致令统兵者畏死不畏法,何以示天下耶?昔孟氏之败,责其将士曰:「吾父子以温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临敌,不能为吾东向放一只箭」。今日大将谁肯率众北向放一箭哉?昔唐太宗征王世充,阵于洛阳之西。窦建德举山东之众号三十万以助世充,诸将怯惧。太宗奋独见之明,引兵趋洛阳,阵于贼间,不忧世充袭其后,一战而擒建德。夫唐太宗敢阵于两贼间,而夹淮之战在吾境内,有粮草,有地利,我为主,彼为客,诸将尚踌躇而不敢进,国之爪牙将安用哉?昔周世宗征河东,刘旻率众犯阵。兵始交,大将何徽、樊爱能退走,其骑军乱。世宗躬督战,将士皆奋,遂败旻军。世宗休军潞州,斩何徽、樊爱能以徇,军威大振。近时用兵未尝行此诛责,然则孰肯用命哉?臣究观金人之势,若二三月间不趋淮甸,则秋冬之间南牧必矣。备禦之策,不过如此。臣所愿审形势者此也。
上边事善后十策(绍兴七年正月)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
臣今月十七日准入内内侍省递到金字牌,降付臣诏书一道,臣已望阙祗受外,臣仰惟陛下圣德日跻,睿谟天纵。方逆臣作乱,唱导敌人侵陵淮甸之初,奋发独断,亲御六飞,巡幸近边,号令诸将。上下用命,屡奏奇功。遂使彊敌退兵,生灵按堵。凡所谓善后之策,固不能逃于圣算矣。尚且发德音,下明诏,俯询旧弼,问以方略。仰见陛下盛德谦冲,将屈群策以图中兴之大业也。臣虽老且病,然荷陛下非常之眷,怀天地莫报之恩,辄以所见,析为十事。凡今攻战之利,守备之宜,措置之方,绥怀之略,具在十事内。虽智识蹇浅,无所取材,然臣生长西北两边,出入行阵踰二纪,耳闻目见,粗为习熟,谨缮写进呈。所冀萤烛末光,增辉日月。冒渎天聪,臣无任兢惶战惧激切之至。
上边事善后十策 其一 论用兵之策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
臣契勘臣在河北、塞上守官岁久,目睹金人与契丹相持二十年,今岁战,次年和,次年复战。而契丹主天祚不悟其诈,卒致颠覆。仰惟陛下天性圣孝,痛北狩之未还,悼生灵之荼毒,屡遣信使,卑辞屈己,祈请讲和,以纾父兄之阨,以救生民之命。而敌性贪婪,吞噬不已。自王伦之回,迄四年矣,岁岁举兵侵掠川口。去年虽不曾出兵,而移师南来,大入淮甸。又与刘豫同恶相济,其志岂小哉?今幸金人已退,若不用兵,则五月间必传箭于国中(原注:金人五月间传箭于国中,令乡民备战,八月点集。),秋冬间复举兵至淮甸。在我支吾赋歛,终至财力困竭,此不可不用兵也。况不用兵,则二圣必不得还,中原之地必不可复,伪齐资粮必不可焚。或曰:如此遂废讲和一事耶?臣对曰:不然。古者兵交,使在其间。既不可因战而废和,又不可因和而忘战。间遣使命再贻书以骄之,复示弱以绐之。而我急为备,出其不意,乘时北伐(原注:乘时一事,开具在后。)。此用兵之利也。
其二 论彼此形势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
臣契勘金人本契丹附庸之国,契丹主天祚侵陵其民,诛求无厌,以致愤怨,举兵交战,遂灭耶律氏。政和年间,内侍童贯奉使大辽,得赵良嗣于芦沟河,听其狂计,遣使由海道至女真国通好(原注:女真于宣和四年方建国号大金。)。女真既灭耶律氏,兵益众,势益张,知中国太平日久,都无战备,必可图也,遂陷中原,势愈肆横。二十年间主张国事者,国相尼玛哈也。为之谋臣者,刘彦宗、固新贝勒、萧三太师、高庆裔、王芮、张愿恭之徒是也。为之将帅者,斡喇布、扎木、伊都、洛索贝勒、达赉三子、四太子、达赉郎君之徒是也。谋无不成,战无不克。横行天下,又近十年(原注:天会三年,金人方盛大。),彼之势可谓强矣。然尼玛哈之性好杀而喜战,用兵不已,昧于不戢自焚之祸。部曲离心已久,将士厌苦从军,皆讴吟思其乡土。势必溃散,有将亡之兆(原注:臣于宣和七年十一月陷于金,次年二月得归朝廷。在敌中时,其众每夜嗟叹,皆云与契丹交兵,十年不得归,今又向南去,不知何时到家乡。)。又其性嗜杀,将兵所至,族其强壮老弱,掠其妇女财宝,悖天道,结民怨,穷极已甚,此亦将亡之兆。刘彦宗、斡喇布、伊都、扎木、国王洛索贝勒皆已死,所存者才气皆在数人下。其将士所有,子女玉帛充牣于室,志骄意满,此亦将亡之兆。凡此,皆彼之形势也。我之形势,比之数年前则不同,何以言之?数年以前,金人所向,我之战兵未及交锋,悉已遁走。近年以来,陛下留神军政,拣择精锐,汰去孱弱,今二三大将下兵已精矣(原注:臣窃料刘光世、韩世忠、张俊、杨沂中、王𤫉下兵数约二十万人,除辎重火头外,战士不下十五万人。)。陛下圣性,精于器械,制作工巧。数年以来,卑宫室,菲饮食,而辍那财用,修造器甲,今器械略备矣(原注:外域之兵,自来以全装衣甲禦敌。中国甲士,自来止有前后弇心副膊,有皮笠子而无兜鍪,故怯战。臣在河北,尝观太宗皇帝于北京武库排垛下河北十七将军器并无全装,今日皆不堪用。祁沟之败,恐由军器不全。)。兵既精,器械又备,将士之心曾经战阵,胆气不怯,勇于赴敌。故顷者韩世忠扼金于镇江,张俊获捷于明州,陈思恭邀击于长桥。去年金人初到淮南,世忠首挫其锋,诸将屡得胜捷。至于吴玠累次大捷于川口,此我之形势也。夫太祖、太宗皇帝有兵十四万而平定诸国,遂取天下。况今有兵十五万,察贼之势如彼,度我之势如此。若不用兵恢复中原,则必有后时之悔,岂可少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