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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为卑罗语 魏晋 · 无名氏
四言诗 押沃韵
高僧传曰:卑摩罗义。罽宾人。以伪秦弘始八年达自关中。及罗什弃世。南适江陵。于新寺夏坐。开讲十诵。道阳慧观。深括宗旨。记其所制内禁轻重。撰为二卷。送闻京师。僧尼披习。竞相传写。时闻者谚曰云云。今犹行主世。为后生法矣。
卑罗鄙语,慧观才录。
都人缮写,纸贵如玉(○高僧传二卑摩罗义传。)。
成实论记 魏晋 · 释氏
出处:全晋文
大秦弘始十三年岁次豕韦九月八日,尚书令姚显请出此论,至来年九月十五日讫,外国法师拘摩罗耆婆,手执梵本,口自传译,昙晷笔受(《释藏》百一。)。
菩萨波罗提木叉后记 其一 魏晋 · 释氏
出处:全晋文
夫穷像于玄原之无始,万行始于戒信之玄兆,是故天竺鸠摩罗什法师心首持诵,什言此戒出梵网经中。而什法师少习大方,齐异学于迦夷,淳风东扇。故弘始三年,秦王道契百王之业,奉心大法,于逍遥观中,三千学士,与什参定大小乘经五十馀部,唯菩萨十戒四十八轻最后诵。此时融影三百人等,一时受行修菩萨道,岂唯当时之益,乃有累劫之津也。故慧融书三千部,流通于后代,持诵相授,属诸后学好道之君子,愿末劫不绝,共见千佛龙华同坐(同上。)。
报罗什偈一首 东晋 · 释惠远
押霁韵 出处:古今图书集成
本端竟何从,起灭有无际。
一微涉动境,成此颓山势。
惑相更相乘,触理自生滞。
因缘虽无主,开途非一世。
时无悟宗匠,谁谓握元契。
末问尚悠悠,相与期暮岁。
按:整理自《古今图书集成》释教部
遣书通好鸠摩罗什 东晋 · 释慧远
出处:全晋文
释慧远顿首。去岁得姚左军书,具承德问。仁者曩绝殊域,越自外境,于时音译未交,闻风而悦,但江湖难寘,以形乖为叹耳。须知承否通之会,怀宝来游。至止有问,则一日九驰,徒情欣雅味,而无由造尽,寓目望途,固以增其劳伫。每欣大法宣流,三方同遇,虽运钟其末,而趣均在昔,诚未能扣律妙门,感彻遗灵。至于虚襟遣契,亦无日不怀。夫旃檀移植,则异物同熏;摩尼吐曜,则众珍自积,是惟教合之道,犹虚往实归,况宗一无像,而应不以情者乎?是故负荷大法者,必以无执为心;会友以仁者,使功不自己。□若令法输不停轸于八正之路,三宝不辍音于将尽之期,则满愿不专美于绝代,龙树岂独善于前踪?今往比量衣裁,愿登高坐为著之,并天漉之器,此既法物,聊以示怀(《高僧传》六。)。
重与鸠摩罗什书 东晋 · 释慧远
出处:全晋文
日有凉气,比复何如。去月法识道人至,闻君欲还本国,情以怅然。先闻君方当大出诸经,故未欲便相咨求。若此传不虚,众恨可言。今辄略问数十条事,冀有余暇,一一为释,此虽非经中之大难,要欲取决于君耳。并报偈一章曰:本端竟何从?起灭有无际。一微涉动境,成此山势。惑相更何乘,触理自生滞。因缘虽无主,开途非一世。时无悟宗匠,谁将握玄契。末问尚悠悠,相与期暮岁(《高僧传》六。)。
遣书通好昙摩流支 东晋 · 释慧远
出处:全晋文
佛教之兴,九行上国,自分流已来,四百余年。至于沙门律戒,所阙尤多。顷有西域道士弗若多罗,是罽宾人,其讽十诵梵本。有罗什法师,通才博见,为之传译,十诵之中,文始过半。多罗早丧,中途而寝,不得究竟大业,慨恨良深。传闻仁者斋此经自随,甚欣所遇,冥运之来,岂人事而已邪?想弘道为物,感时而动,叩之有人,必情无所吝。若能为律学之徒,毕此经本,开示梵行,洗其耳目,使始涉之流,不失无上之津,澡怀胜业者,日月弥朗,此则惠深德厚,人神同感矣。幸愿垂怀,不乖往意,一二悉诸道人所具(《高僧传》二。)。
大智论钞序 东晋 · 释慧远
出处:全晋文
夫宗极无为以设位,而圣人成其能;昏明代谢以开运,而盛衰合其变。是故知险易相推,理有行藏,屈伸相感,数有往复。由之以观,虽冥枢潜应,圆景无穷,不能均四象之推移,一其会通,况时命纷谬,世道交沦,而不深根固蒂,宁极以待哉!若达开塞之有运,时来非由遇,则正觉之道,不虚凝于物表,弘教之情,亦渐可识矣。有大乘高士,厥号龙树,生于天竺,出自梵种,精诚曩代,契心在兹。接九百之运,抚颓薄之会,悲蒙俗之茫昧,蹈险迹而弗吝。于是卷阴衡门,云翔赤泽,慨文明之未发,思或跃而勿用。乃喟然叹曰:重夜方昏,非萤烛之能照,虽白日寝光,犹可继以朗月。遂自誓落簪,表容玄服,隐居林泽,守闲行禅,靖虑研微,思通过半。因而悟曰:闻之于前论,大方无垠,或有出乎其外者。俄而回步雪山,启神明以诉志,将历古仙之所游。忽遇沙门于岩下,请质所疑,始知有方等之学。及至龙宫,要藏秘典,靡不管综,滞根既拔,则名冠道位,德备三忍。然后开九津于重渊,朋鳞族而俱游,学徒如林,英彦必集,由是外道高其风,名士服其致,大乘之业,于兹复隆矣。其人以《般若经》为灵府妙门宗一之道,三乘十二部由之而出,故尤重焉。然斯经幽奥,厥趣难明,自非达学,鲜得其归。故叙夫体统,辩其深致。若意在文外,而理蕴于辞,辄寄之宾主,假自疑以起对,名曰问论。其为要也,发轸中衢,启惑智门,以无当为实,无照为宗。无当则神凝于所趣,无照则智寂于所行。寂以行智,则群邪革虑,是非息焉;神以凝趣,则二谛同轨,玄辙一焉。非夫正觉之灵,抚法轮而再转,孰能振大业于将颓,纽遗网之落绪,令微言绝而复嗣,玄音辍而复咏哉!虽弗获与若人并世,叩津问道,至于研味之际,未尝不一章三复,欣于有遇。其中可以开蒙朗照,水镜万法,固非常智之所辩,请略而言。生涂兆于无始之境,变化构于倚伏之场。咸生于未有而有,灭于既有而无。推而尽之,则知有无回谢于一法,相待而非原;生灭两行于一化,映空而无主。于是乃即之以成观,反鉴以求宗。鉴明则尘累不止,而仪像可睹;观深则悟彻入微,而名实俱玄。将寻其要,必先于此,然后非有非无之谈,方可得而言。尝试论之,有而在有者,有于有者也;无而在无者,无于无者也。有有则非有,无无则非无。何以知其然?无性之性,谓之法性;法性无性,因缘以之生。生缘无自相,虽有而常无,常无非绝有,犹火传而不息。夫然,则法无异趣,始末沦虚,毕竟同争,有无交归矣。故游其奥者,心不待虑,智无所缘,不灭相而寂,不修定而闲,非神遇以期通,焉识空空之为玄?斯其至也!斯其极也!过此以往,莫之或知。又论之为体,位始无方,而不可诘;触类多变,而不可穷。或开远理以发兴,或导近习以入深,或阖殊涂于一法而弗杂,或辟百虑于同相而不分。此以绝夫垒瓦之谈,而无敌于天下者也。尔乃博引众经,以赡其辞,畅发义音,以弘其美。美尽则智无不周,辞博则广大悉备,是故登其涯而无津,挹其流而弗竭,汪汪焉莫测其量,洋洋焉莫比其盛,虽百川灌河,未足语其辨矣;虽涉海求源,未足穷其邃矣。若然者,非夫渊识旷度,孰能与之潜跃?非夫越名反数,孰能与之澹漠?非夫洞幽入冥,孰能与之冲泊哉?有高座沙门,字曰童寿,宏才博见,智周群籍,习服斯论,佩之弥久,虽神悟发中,必待感而应。于时秦主姚王,敬乐大法,招集名学,以隆三宝,德洽殊浴,化流西域,是使其人,闻风而至,既达关右,即劝令宣译。童寿以此论难卒精究,因方言易省,故约本以为百卷,计所遗落,殆过参倍,而文藻之士,犹以为繁,咸累于博,罕既其实,譬大羹不和,虽味非珍;神珠内映,虽宝非用,信言不美,固有自来矣。若遂令正典隐于荣华,玄朴亏于小成,则百家竞辩,九流争川,方将幽沦长夜,背日月而昏逝,不亦悲乎!于是静寻所由,以求其本,则知圣人依方设训,文质殊体,故以文应质,则疑者众;以质应文,则悦者寡,是以化行天竺,辞朴而义微;言近而旨远。义微则隐昧无象,旨远则幽绪莫寻,故令习常训者,牵于近习;事名教者,惑于未闻。若开易进之路,则阶藉有由;晓渐悟之方,则始涉有津。远于是简繁理秽,以详其中,令质文有体,义无所越,辄依经立本,系以问论,正其位分,使类各有属,谨与同止诸僧,共别撰以为集要,凡二十卷,虽不足增晖圣典,庶无大谬。如其未允,请俟来哲(《释藏迹》十。)。
又答姚兴书 晋 · 释道契
出处:全晋文
盖闻太上以道养民,而物自足。其须有德而治天下。是以古之明主,审违性之难御,悟任物之易因。故尧放许由于箕山,陵让放杖于魏国,高祖纵四皓于终南,叔度辞蒲轮于汉世,晋国戴逵被褐于剡县,谢敷散发于若邪,盖以适贤之性为得贤也。故上有明君,下有韦带,逸民之风,垂训于今矣。今恒标等德非圆达,分在守节,且少习玄化,伏膺佛道,一性之诚,心志匪席。至于敷演妙典,研究幽微,足以启悟童稚,助化功德,使物识罪福,则有济苦之益。苟佛不虚言,恒等有弘昆邪之训矣。窃闻近日猥蒙优诏,使释法服,将擢翠翅于寒条之上,曜扶渠于重冰之下,斯诚陛下仁爱恺悌,不世之恩。然契等眷眷,窃有愚心,以陛下振道德之网,以维六合;恢九德之网,以罗四海,使玄风扇于千载之前,仁义陶于万世之后。宇宙之外,感纯德以化宽;九域之内,肆玄津以逍遥。匹夫无沟壑之怨,嫠妇无停纬之叹,此实所以垂化,海内所以仰赖。愚谓恒标虽区区一分,守所见为小异,然在罗网之内,即是陛下道化之一臣。昔孛佐治十二年,未闻释夺法衣,形服世仪,苟于时有补,袈裟之中,亦有弘益,何足复夺道与俗,违其适性?昔巢由抗节,尧许俱高;四皓匪降,上下同美,斯乃古今之一揆,百代之同风。且德非管仲,不足华轩堂阜;智非孔明,岂足三顾草庐;愿陛下放既往之恩,从其微志,使上不失惠,下不失分,则皇唐之化,于斯而在,箕颖之宾,复见今日矣。契等庸近,献愚直言,惧触天威,追用悚息(《十六国春秋》六十二,僧契等答姚兴书。又略见《高僧传》六《释道恒传》,作鸠摩罗什僧契等答。)。
答慧远书 十六国 · 鸠摩罗什
出处:全晋文
鸠摩罗什和南,既未言面,又文辞殊隔,导心之路不通,得意之缘圯绝。传驿来贶,粗承风德,比知何如。备闻一途可以蔽百,经言末后东方当有护法菩萨,勖哉仁者,善弘其事。夫财有五备:福戒博闻,辩才深智。兼之者道隆,未具者疑滞。仁者备之矣,所以寄心通好,因译传意,岂其能尽?粗酬来意耳。损所致比量衣裁,欲令登法座时著,当如来意,但人不称物,以为愧耳。今往常所用鍮石双口澡罐,可备法物之数也。并遗偈一章曰:既已舍染乐,心得善摄不?若得不驰散,深入实相不?毕竟空相中,其心无所乐。若悦禅智慧,是法性无照。虚诳等无实,亦非停心处。仁者所得法,幸愿示其要(《高僧传》六,《释慧远》。)。
大品经序 十六国 · 释僧睿
出处:全晋文
摩诃般若波罗蜜者,出八地之由路,登十阶之龙津也。夫渊府不足以尽其深美,故寄大以目之;水镜未可以喻其澄朗,故假慧以称之;造尽不足以得其涯极,故借度以明之。然则功讫有无,度名所以立;照本静末,慧日以之生;旷兼无外,大称由以起。斯三名者,虽义涉有流,而诣得非心;迹寄有用,而功实非待。非心故以不住为宗,非待故以无照为本。本以无照,则凝知于化始;宗以非心,则忘功于行地。故启章玄门,以不住为始;妙归三慧,以无待为终。假号照其真,应行显其明,无生冲其用,功德旌其深。大明要终以验始,沤和即始以悟终,荡荡焉!真可谓大业者之通涂,毕佛乘者之要轨也。夫宝重故防深,功高故校广,嘱累之所以殷勤,功德之所以屡增,良有以也。而经来兹土,乃以秦言译之,典谟乖于殊制,名实丧于不谨,致使求之弥至,而失之弥远,顿辔重关,而穷路转广,不遇渊匠,殆将坠矣。亡师安和尚,凿荒涂以开辙,标玄指于性空,落乖踪而直达,殆不以谬文为阂也。亹亹之功,思过其半,迈之远矣。鸠摩罗什法师,慧心夙悟,超拔特诣,天魔干而不能回,渊识难而不能屈,扇龙树之遗风,震慧响于此世。秦王感其来仪,时运开其凝滞,以弘始三年岁次星纪冬十二月二十日至长安。秦王扣其虚关,匠伯陶其渊致。虚关既开,乃正此文言;渊致既宣,而出其释论。渭滨流祇洹之化,西明启如来之心,逍遥集德义之僧,京城溢道咏之音,末法中兴,将始于此乎!予既知命,遇此真化,敢竭微诚,属当译任,执笔之际,三惟亡师五失及三不易之诲,则忧惧交怀,惕焉若厉,虽复履薄临深,未足喻也。幸冀宗匠通鉴,文虽左右,而旨不违中,遂谨受案译,敢当此任。以弘始五年岁在癸卯四月二十三日于京城之北逍遥园中出此经。法师手执梵本,口宣秦言,两释异音,交辩文旨,秦王躬览旧经,验其得失,咨其通途,坦其宗致,与诸宿旧义业沙门释慧恭、僧契、僧迁、宝度、慧精、法钦、道流、僧睿、道恢、道标、道恒、道悰等五百余人,详其义旨,审其文中,然后书之。以其年十二月十五日出尽,校正检括,明年四月二十三日乃讫。文虽粗定,以释论检之,犹多不尽,是以随出其论,随而正之。释论既讫,尔乃文定,定之未己,已有写而传者,又有以意增损,私以般若波罗蜜为题者,致使文言舛错,前后不同,良由后生虚己怀薄,信我情笃故也。梵本唯《序品》、《阿鞞跋致品》、《魔事品》有名,余者直第其品数而已。法师以名非佛制,唯存《序品》,略其二目,其事数之名,与旧不同者,皆是法师以义正之者也。如阴入持等,名与义乖,故随义改之,阴为众,入为处,持为性,解脱为皆舍,降入为胜处,间止为念处,意断为正勤,觉意为菩提,直行为圣道,诸如此比,改之甚众。梵音失者,正之以天竺,秦言谬者,定之以字义;不可变者,即而书之,是以异名斌然,梵音殆半,斯实匠者之公谨,笔受之重慎也,幸冀遵实崇本之贤,推而体之,不以文朴见咎,烦异见情也(《释藏迹》八。)。
思益经序 十六国 · 释僧睿
出处:全晋文
此经天竺正音名毗陀沙真谛,是他方梵天殊特妙意菩萨之号也。详听什公传译其名,翻覆展转,意似未尽,良由未备秦言,名实之变故也。察其语意,会其名旨,当是持意,非思益也。直以未喻持义,遂用益耳。其言益者,超绝殊异,妙拔之称也。思者进业高胜,自强不息之名也。旧名持心,最得其实。又其义旨旧名等御诸法,梵天坦其津涂,世尊照其所明,普华奖其非心,文殊泯以无生,落落焉真可谓法轮再转于阎浮,法鼓重声于宇内,甘露流津于季末,灵液沾润于遐裔者矣。而恭明前译,颇丽其辞,仍迷其旨,是使宏标乖于谬文,至味淡于华艳,虽复研寻弥稔,而幽旨莫启。幸遇鸠摩罗什法师于关右,既得更译梵音,正文言于竹帛,又蒙披释玄旨,晓大归于句下。于时咨悟之僧,二千余人,大斋法集之众,欣豫难遭之庆,近是讲肄之来,未有其比。于时余与道恒,谬当传写之任,辄复疏其言,记其事,以诒后来之贤,岂期必胜其辞,必尽其意邪?庶以所录之言,粗可仿佛其心耳。不同时事之贤,傥欲全见其高座所说之旨,故具载于文,不自加其意也(《释藏迹》八。)。
毗摩罗诘提经义疏序 十六国 · 释僧睿
出处:全晋文
此经以毗摩罗诘所说为名者,尊其人,重其法也。五百应真之所称述,一切菩萨之所叹伏,文殊师利对扬之所明答,普现色身之要言,皆其说也。借座于灯王,致饭于香积,接大众于右掌,内妙乐于忍界,阿难之所绝尘,皆其不可思议也。高格迈于十地,故弥勒屈之而虚己;崇墉超于学境,故文殊己还,并未有窥其庭者。法言恢廓,指玄门以忘期;观品夷照,总化本以冥想。落落焉声法鼓于维邪,而十方世界无不悟其希音;恢恢焉感诸佛于一室,而恒沙正觉无不应其虚求。予始发心,启蒙于此,讽咏研求,以为喉襟,禀玄指于先匠,亦复未识其绝往之通塞也。既蒙鸠摩罗什法师正玄文,摘幽指,始悟前译之伤本,谬文之乖趣耳。至如以不来相为辱来,不见相为相见,未缘法为始神,缘合法为止心,诸如此比,无品不有,无章不尔,然后知边情险诐,难可以参契真言,厕怀玄悟矣。自慧风东扇,法言流咏已来,虽日讲肄,格义迂而乖本,六家偏而不即。性空之宗,以今验之,最得其实。然炉冶之功,微恨不尽,当是无法可寻,非寻之不得也。何以知之?此土先出诸经,于识神性空,明言处少,存神之文,其处甚多,中百二论,文未及此,又无通鉴,谁与正之?先匠所以辍章于遐慨,思决言于弥勒者,良在此也。自提婆已前,天竺义学之僧,并无来者,于今始闻宏宗高唱,敢预希味之流,无不竭其聪而注其心。然领受之用易存,忆识之功难掌,自非般若朗其闻慧,总持铭其思府,焉能使机过而不遗,神会而不昧者哉?故因纸墨以记其文外之言,借众听以集其成事之说。烦而不简者,贵其事也;质而不丽者,重其意也。其指微而婉,其辞博而晦,自非笔受,胡可胜哉?是以即于讲次,疏以为记,冀通方之贤,不咎其烦而不要也(《释藏迹》八。)。
致书鸠摩罗什僧契 后秦 · 姚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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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已数旬,每有倾想,渐暖。比日何如?小虏远举,更无处分,正有愦然耳。顷万事之殷,须才以理之,近诏道恒道标二人,令释罗汉之服。寻大士之踪,想当盘桓耳。然道无不在,法师等勖以论之。苟废其寻道之心,亦何必须尔也?致意迁上人,别来何似,不审契统复何如?多事不能一一为书。恒等亦可令诸上人劝其令造菩萨之行也(《弘明集》十一,《高僧传》六,又《十六国春秋》六十二。)。
通三世论咨鸠摩罗什 后秦 · 姚兴
出处:全晋文
曾问诸法师,明三世或有或无,莫适所定,此亦是大法中一段处所。而有无不判,情每慨之。是以忽疏野怀,聊复孟浪言之。诚知孟浪之言,不足以会理。然胸襟之中,欲有少许意,了不能默己。辄疏条相呈,匠者可为折衷。余以为三世一统,循环为用,过去虽灭,其理常在,所以在者,非如《阿毗昙》注言五阴块然喻。若足之履地,真足虽往,厥迹犹存常来;如火之在木,木中欲言有火邪,视之不可见,欲言无火邪?火缘木而出。经又云:“圣人见三世,若其无也,圣无所见,若言有邪?则犯常嫌,过去未来,虽无眼对,理恒相因,苟因理不绝,圣见三世,无所疑矣(《广弘明集》二十一,又《十六国春秋》六十二。)。
鸠摩罗什法师诔 十六国 · 释僧肇
四言诗 出处:全晋文
夫道不自弘,弘必由人;俗不自觉,觉必待匠。待匠故世有高悟之期,由人故道有小成之运。运在小成,则灵津辍流;期在高悟,则玄锋可诣。然能仁旷世,期将千载,时师邪心,是非竟起,故使灵规潜逝,徽绪殆乱。爰有什法师者,盖先觉之遗嗣也。凝思大方,驰怀高观,审释道之陵迟,悼苍生之穹蔼,故乃奋迅神仪,寓形季俗,继承洪绪,为时城堑。世之安寝,则觉以大音;时将昼昏,乃朗以慧日。思结颓网于道消,缉落绪于运。故乘时以会,错枉以正,一扣则时无互乡,再击则嵔嵏垒归仁。于斯时也,羊鹿之驾摧轮,六师之车覆辙,二想之玄既明,一乘之奥亦显。是以端坐岭东,响驰八极,恬愉弘训,而九流思顺。故大秦符、姚二大王,师旅以延之,斯仁王也。心游大觉之门,形镇万化之上,外扬羲和之风,内盛弘法之术,道契神交,屈为形授。公以宗匠不重,则其道不尊,故蕴怀神宾,感而后动。自公形应秦川,若烛龙之曜神光;恢廓大宗,若曦和之出𣞒桑。融冶常道,尽重玄之妙;开邪悟俗,穷名教之美。言既适时,理有圆会,故辩不徒兴,道不虚唱,斯乃法鼓重震于阎浮,梵轮再转于天北矣。自非位超修成,体精百练,行藏应时,其孰契于兹乎?以要言之,其为弘也,隆于春阳;其除患也,厉于秋霜,故巍巍乎荡荡乎,无边之高韵。然隘运幽兴,若人云暮,癸丑之年,年七十,四月十三日薨乎大寺。呜呼哀哉!道匠西倾,神轴东摧。朝曦落曜,宝岳崩颓。六合昼,迷驾九迥。神关重闭,三途竟开。夜光可惜,盲子可哀。罔极之感,人百其怀。乃为诔曰:
先觉登霞,灵风缅邈。
通仙潜凝,应真冲漠。
丛丛九流,是非竞作。
悠悠盲子,神根沈溺。
时无指南,谁识冥度?
大人远觉,幽怀独悟。
恬冲静默,抱此玄素。
应斯乘运,翔翼天路。
既曰应运,宜当时望。
受生乘利,形标奇相。
襁褓逡远,髫𫍧逸量。
思不再经,悟不待匠。
投足八道,游神三向,玄根挺秀,宏音远唱。
又以抗节,忽弃荣俗,从容道门,尊尚素朴。
有典斯寻,有妙斯录,弘无自替,宗无疑族。
霜结如冰,神安如岳,外迹弥高,内朗弥足;
恢恢高韵,可模可因,愔愔冲怀,惟妙惟真。
静以通元,动以应人,言为世宝,默为时珍。
华风既立,二教亦宾,谁为道消?
玄化方新。
自公之觉,道无不弘,灵风遐扇,逸响高腾。
廓兹大方,然斯慧灯,道音始唱,俗网以崩。
痴根弥拔,上善弥增。
人之寓俗,其途无方。
统斯群有,纽兹颓网。
顺以四恩,降以慧霜,如彼维摩,迹参城坊。
形虽圆应,神冲帝乡,来教虽妙,何足以臧?
伟哉大人!
振隆圆德,标此名相,显彼冲默。
通以众妙,约以玄则。
方隆般若,以应天北,如何运邅,幽里冥克?
天路谁通?
三途永塞。
呜呼哀哉!
至人无为,而无不为,拥网遐笼,长罗远羁。
纯恩下钓,客旅上摛。
恂恂善诱,肃肃风驰,道能易俗,化能移时。
奈何昊天,摧此灵规,至真既往,一道莫施。
天人哀泣,悲恸灵祗。
呜呼哀哉!
公之云亡,时唯百六。
道匠韬斥,梵轮摧轴。
朝阳颓景,琼岳颠覆,宇宙昼昏,时丧道目。
哀哀苍生,谁抚谁育?
普天悲感,我增摧衄。
呜呼哀哉!
昔吾一时,曾游仁川,遵其馀波,纂成虚玄,用之无穷,钻之弥坚。
跃日绝尘,思加数年,微情未叙,已随化迁。
如可赎兮,留之以千!
时无可待,命无可延,惟身惟人,靡凭靡缘。
驰怀罔极,情悲昊天。
呜呼哀哉(《广弘明集》二十六,又见《十六国春秋》六十二。)!
答刘遗民书 十六国 · 释僧肇
出处:全晋文
不面在昔,伫想用劳。慧明道人至,得去年十二月疏并问,披寻返覆,欣若暂对。凉风届节,顷常如何!贫道劳疾,多不佳耳,信南返不悉。八月十五日释僧肇疏答,服像虽殊,妙斯不二。江山虽𥾝,理契即邻,所以望途致想,虚襟有寄。君既遂嘉遁之志,标越俗之美,独恬事外,叹足方寸,每一言集,何尝不远喻林下之雅咏,高致悠然。清散未期,厚自保爱。每因行李,数有承问,愿彼山僧无恙,道俗通佳。承远法师之胜,常以为欣慰,虽未清承,然服膺高轨,企伫之勤,为日久矣。公以过顺之年,湛气弥厉,养徒幽岩,抱一冲谷,遐迩仰咏,何美如之!每亦翘想一隅,悬庇霄岸,无由写敬,致慨良深。君清对终日,快有悟心之欢也。即此大众寻什法师如宜。秦王道性自然,天机迈俗,城渐三宝,弘道是务。由是异典胜僧,自远而至,灵鹫之风,萃于兹士,领公远举,乃千载之津梁也。于西域还,得方等新经二百馀部,请大乘禅师一人、三藏法师一人,毗婆沙法师二人。什法师于大石寺出新至诸经,法藏渊旷,日有异闻。禅师于瓦宫寺教习禅道,门徒数百,夙夜匪懈,邕邕肃肃,致可欣乐。三藏法师于中寺出《律藏》,本末精悉,若睹初制。毗婆沙法师于石羊寺出《舍利弗阿毗昙》。胡本虽未及译,时问中事,发言奇新。贫道一生,猥参嘉运,遇兹盛化,自恨不睹释迦祗洹之集,馀复何恨,而慨不得与清胜君子同斯法集耳。生上人顷在此,同止数年。至于言话之际,常相称咏。中途还南,君得与相见,未更近问,惘悒何言。威道人至,得君《念佛三昧咏》,并得远法师三昧咏及序,此作兴寄既高,辞致清婉,能文之士,率称其美,可谓游涉圣门,扣玄关之唱也。君与法师,当数有文集,因来何少?什法师以午年出《维摩经》。贫道时预德次,参承之暇,辄复条记成言,以为注解。辞虽不文,然义承有本。今因信持一本往南,君间详试可取看。来问婉切,难为郢人。贫道思不关微,兼拙于笔语,且至趣无言,言必乖趣,云云不已,竟何所辩?聊以狂言,示训来旨耳。疏云称圣心冥寂,理极同无,虽处有名之中,而远与无名同,斯理之玄,固常所弥昧者,以此为怀,自可忘言内得,取定方寸,复何足以人情之所异,而求圣心之异乎?疏曰谈者谓究灵极数,妙尽冥符,则寂照之名,故是定慧之体耳。若心体自然,灵怕独感,则群数之应,固以几乎息矣。意谓妙尽冥符,不可以定慧为名;灵怕独感,不可称群数以息。两言虽殊,妙用常一。迹我而乖,在圣不殊也。何者?夫圣人玄心默照,理极同无,既曰为同,同无不极,何有同无之极,而有定慧之名?定慧之名,非同外之称也。若称生同内,有称非同。若称生同外,称非我也。又圣心虚微,妙绝常境,感无不应,亦何为而息邪?且夫心之有也,以其有有,有不自有,故圣心不有有。不有有,故有无有。有无有故,则无无。无无故,圣心不有不无。不有不无,其神乃虚。何者?夫有也无也,心之影响也;言也象也,影响之所攀缘也。有无既废,则心无影响;影响既沦,则言象莫测;言象莫测,则道绝群方;道绝群方,故能穷灵极数;穷灵极数,乃曰妙尽,妙尽之道,本乎无寄。夫无寄在乎冥寂,冥寂故虚以通之。妙尽存乎极数,极数故数以应之。数以应之,故动与事会;虚以通之,故道超名外。道超名外,因谓之无;动与事会,因谓之有。因谓之有者,应夫真有,强谓之然耳,彼何然哉?故经云圣智无知而无所不知,无为而无所不为。此无言无相,寂灭之道,岂曰有而为有,无而为无,动而乖静,静而废用邪?而今谈者,多即言以定旨,寻大方而征隅,怀前识以标玄,存所存之必当。是以闻圣有知,谓之有心;闻圣无知,谓等太虚。有无之境,边见所存,岂是处中莫二之道乎?何者?万物虽殊,然性本常一,不可而物,然非不物。可物于物。则名相异陈;不物于物,则物而即真。是以圣人不物于物。不非物于物,不物于物,物非有也;不非物于物,物非无也。非有所以不取,非无所以不舍。不舍故妙存即真,不取故名相靡因。名相靡因,非有知也;妙存即真,非无知也。故经云:“般若于诸法,无取无舍,无知无不知”。此攀缘之外,绝心之域,而欲以有无诘者,不亦远乎?请诘夫陈有无者。夫智之生也,极于相内。法本无相,圣智何知?世称无知者,谓等木石太虚无情之流,灵鉴幽烛,形于未兆,道无隐机,曰无知。且无知生于无知,无无知也。无有知也。无有知也,谓之非有;无无知也,谓之非无。所以虚不失照,照不失虚,泊然永寂,靡执靡拘,孰能动之令有,静之使无邪?若经云“真般若”者,非有非无,无起无灭,不可说示于人。何则?言其非有者,言其非是有,非谓是非有;言其非无者,言其非是无,非谓是非无。非有非非有,非无非非无,是以须菩提终日说般若,而云无所说,此绝言之道,知何以传?庶参玄君子,有以会之耳。又云宜先定圣心,所以应会之道,为当唯照无相邪?为当咸睹其变也。谈者似谓无相与变,其旨不一。睹变则异乎无相,照无相则失于抚会。然则即真之义,惑有滞也。经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若如来旨,观色空时,应一心见色,一心见空。若一心见色,则唯色非空;若一心见空,则唯空非色。然则空色两陈,莫定其本也。是以经云:“非色者,诚以非色于色,不非色于非色”。若非色于非色,太虚则非色,非色何所明?若以非色于色,即非色不异色。非色不异色,色即为非色,故知变即无相,无相即变,群情不同,故教迹有异耳。考之玄籍,本之圣意,岂复真伪殊心,空有异照邪?是以照无相,不失抚会之功;睹变动,不乖无相之旨。造有不异无,造无不异有。未尝不有,未尝不无。故曰不动等觉,而建立诸法。以此而推,寂用何妨?如之何谓睹变之知,异无相之照乎?恐谈者脱谓空有两心,静躁殊用,故言睹变之知,不可谓之不有耳。若能舍己心于封内,寻玄机于事外,齐万有于一虚。晓至虚之非无者,当言至人终日应会,与物推移,乘运抚化,未始为有也。圣心若此,何有可取?而曰未释不取之理,又云无是乃所以为真,是无当乃所以为至当,亦可如来言耳。若能无心于为是,而是于无是;无心于为当,而当于无当者,则终日是不乖于无是,终日当不乖于无当,但恐有是于无是,有当于无当,所以为患耳。何者?若真是可是,至当可当,则名相以形,美恶是生,生生奔竞,孰与止之?是以圣人空洞其怀,无识无知。然居动用之域,而止无为之境,处有名之内,而宅绝言之乡,寂寥虚旷,莫可以形名得,若斯而已矣。乃曰真是可是,至当可当,未喻雅旨也。恐是当之生,物谓之然,彼自不然,何足以然耳?夫言迹之兴,异途之所由生也。而言有所不言,迹有所不迹。是以善言言者,求言所不能言;善迹迹者,寻迹所不能迹。至理虚玄,拟心已差,况乃有言,恐所示转远,庶通心君子,有以相期于文外耳(□□□□□□□□《高僧传》六,出《三藏记集》三。)。
般若无知论(假致疑难,以导深旨。) 十六国 · 释僧肇
出处:全晋文
夫般若虚玄者,盖是三乘之宗极也,诚真一之无差。然异端之论,纷然久矣。有天竺沙门鸠摩罗什者,少践大方,研几斯趣,独拔于言象之表,妙契于希夷之境。齐异学于迦夷,扬淳风于东扇。将爰烛殊方,而匿耀凉土,所以道不虚应,应必有由矣。弘始三年岁次星纪,秦乘入国之谋,举师以来之意也。北天之运,数其然矣。大秦天王者,道契百王之端,德洽千载之下,游刃万机,弘道终日,信季俗苍生之所天,释迦遗法之所仗也。时乃集义学沙门五百馀人于逍遥观,躬执秦文,与什公参定方等。其所开拓者,岂唯当时之益,乃累劫之津梁矣。余以短乏,曾侧嘉会,以为上闻异要,始于时也。然则圣智幽微,深隐难测,无相无名,乃非言象之所得为试,惘象其怀,寄之狂言耳。岂曰圣心而可辨哉?试论之曰:《放光》云:“般若无所有相,无生灭相”。《道行》云:“般若无所知,无所见”。此辨智照之用,而曰无相无知者何邪?果有无相之知,不知之照明矣。何者?夫有所知,则有所不知。以圣心无知,故无所不知。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故《经》云:“圣心无所知,无所不知”。信矣。是以圣人虚其心而实其照,终日知而未尝知也。故能默耀韬光,虚心玄鉴,闭智塞聪,而独觉冥冥者矣。然则智有穷幽之鉴,而无知焉;神有应会之用,而无虑焉。神无虑,故能独王于世表;智无知,故能玄照于事外。智虽事外,未始无事。神虽世表,终日域中,所以俯仰顺化,应接无穷,无幽不察而无照功,斯则无知之所知,圣神之所会也。然其为物也,实而不有,虚而不无。存而不可论者,其唯圣智乎!何者?欲言其有,无状无名;欲言其无,圣以之灵。圣以之灵,故虚不失照。无状无名,故照不失虚。照不失虚,故混而不渝。虚不失照,故动以接粗。是以圣智之用,未始暂废,求之形相,未暂可得。故《宝积》曰:“以无心意而现行”。《放光》云:“不动等觉而建立诸法”。所以圣迹万端,其致一而已矣。是以般若可虚而照,真谛可亡而知,万动可即而静,圣应可无而为,斯则不知而自知,不为而自为矣,复何知哉!复何为哉!
难曰:夫圣人真心独朗,物物斯照,应接无方,动与事会。物物斯照,故知无所遗;动与事会,故会不失机。会不失机,故必有会于可会;知无所遗,故必有知于可知。必有知于可知,故圣不虚知;必有会于可会,故圣不虚会。既知既会,而曰无知无会者何邪?若夫忘知遗会者,则是圣人无私于知会以成其私耳。斯可谓不自有其知,安得无知哉?答曰:夫圣人功高二仪而不仁,明逾日月而弥昏,岂曰木石瞽其怀,其于无知而已哉?诚以异于人者神明,故不可以事相求之耳。子意欲令圣人不自有其知,而圣人未尝不有知,无乃乖于圣心,失于文旨者乎?《经》云:“真般若者,清净如虚空,无知无见,无作无缘”。斯则知自无知矣,岂待返照然后无知哉!若有知性空而称净者,则不辨于惑智。三毒四倒,皆亦清净,有何独尊净于般若?若以所知美般若,所知非般若,所知自常净,故般若未尝净,亦无缘致净叹于般若。然《经》云般若清净者,将无以般若体性真净,本无惑取之知。本无惑取之知,不可以知名哉?岂唯无知名无知?知自无知矣!是以圣人以无知之般若,照彼无相之真谛,真谛无免马之遗,般若无不穹之鉴,所以会而不差,当而无见,寂泊无知,而无不知者矣。
难曰:夫物无以自通,故立名以通物。物虽非名,果有可名之物,当于此名矣。是以即名求物,物不能隐。而论云圣心无知,又云无所不知。意谓无知未尝知,知未尝无知,斯则名教之所通,立言之本意也。然论者欲一于圣心,异于文旨,寻文求实,未见其当。何者?若知得于圣心,无知无所辨。若无知得于圣心,知亦无所辨。若二都无得,无所复论哉!答曰:《经》云:“般若义者,无名无说,非有非无,非实非虚,虚不失照,照不失虚”。斯则无名之法,故非言所能言也。言虽不能言,然非言无以传,是以圣人终日言而未尝言也。今试为子狂言辨之。夫圣心者,微妙无相,不可为有;用之弥动,不可为无。不可为无,故圣智存焉;不可为有,故名教绝焉。是以言知不为知,欲以通其鉴;不知非不知,欲以辨其相。辨相不为无,通鉴不为有,非有故知而无知,非无故无知而知,是以知即无知,无知即知,无以言异,而异于圣心也。
难曰:夫真谛深玄,非智不测;圣智之能,在兹而显。故《经》云:“不得般若,不见真谛”。真谛则般若之缘也,以缘求智,智则知矣。答曰:以缘求智,智非知也。何者?《放光》云:“不缘色生识,是名不见色”。又云:“五阴清净”。故般若清净,般若即能知也。五阴即所知也,所知即缘也。夫知与所知,相与而有,相与而无。相与而无,故物莫之有;相与而有,故物莫之无。物莫之无。故为缘之所起;物莫之有,故则缘之所不能生。缘所不能生,故照缘而非知为缘之所起,故知缘相因而生,是以知与无知,生于所知矣。何者?夫智以知所知取相,故名知。真谛自无相,真智何由知?所以然者,夫所知非所知,所知生于知。所知既生知,知亦生所知。所知既相生,相生即缘法,缘法故大真,真故非真谛也。故《中观》云:“物从因缘有,故不真;不从因缘有,故即真”。今真谛曰真,真则非缘。真非缘,故无物从缘而生也。故《经》云:“不见有法,无缘而生”。是以真智观真谛,未尝取所知。智不取所知,此智何由知?然智非无知,但真谛非所知故真智亦非知。而子欲以缘求智,故以智为知,缘自非缘,于何而求知哉!
难曰:论云“不取”者为无知,故不取为知,然后不取邪?若无知故不取,圣人则冥若夜游,不辨缁素之异邪?若知然后不取,知则异于不取矣。答曰:非无知故不取,又非知然后不取。知即不取,故能不取而知。
难曰:论云“不取”者,诚以圣心不物于物,故无惑取也。无取则无是,无是则无当,谁当圣心,而云圣心无所不知邪?答曰:然。无是无当者。夫无当则物无不当,无是则物无不是。物无不是,故是而无是;物无不当,故当而无当。故《经》云:“尽见诸法,而无所见者也”。
难曰:圣心非不能是,诚以无是可是。虽无是可是,故当是于无是矣。是以《经》云:“真谛无相”。故般若无知者,诚以般若无有有相之知。若以无相为无相,有何累于真谛也?答曰:圣人无无相也。何者?若以无相为无相,无相即为相,舍有而之无,譬犹逃峰而赴壑,俱不免于患矣。是以至人处有而不有,居无而不无,虽不取于有无,然亦不舍于有无,所以和光尘劳,周旋五趣,寂然而往,泊雨而来,恬淡无为,而无不为。
难曰:圣心虽无知,然其应会之道不差,是以可应者应之,不可应者存之。然则圣心有时而生,有时而灭,可得然乎?答曰:生灭者,生灭心也。圣人无心,生灭焉起?然非无心,但是无心心耳。又非不应,但是不应应耳。是以圣人应会之道,则信若四时之质,直以虚无为体,斯不可得而生,不可得而灭也。
难曰:圣智之无,惑智之无,俱无生灭,何以异之?答曰:圣智之无者无知,惑智之无者知无,其无虽同,所以无者异也。何者?夫圣心虚静,无知可无,可曰无知,非谓知无。惑智有知,故有知可无,可谓知无,非曰无知也。无知即般若之无也,知无即真谛之无也。是以般若之与真谛,言用即同而异,言寂即异而同。同故无心于彼此,异故不失于照功。是以辨同者同于异,辨异者异于同;斯则不可得而异,不可得而同也。何者?内有独鉴之明,外有万法之实。万法虽实,然非照不得内外相与,以成其照功,此则圣所不能同用也。内虽照而无知,外虽实而无相,内外寂然,相与俱无,此则圣所不能异寂也。是以《经》云“诸法不异”者,岂曰续凫截鹤,夷岳盈壑,然后无异哉?诚以不异于异,故虽异而不异也。故《经》云:“甚奇世尊,于无异法中,而说诸法异”。又云:“般若与诸法,亦不一相,亦不异相”,信矣。
难曰:论云言用则异,言寂则同,未详般若之内,则有用寂之异乎:答曰:用即寂,寂即用,用寂体一,同出而异名,更无无用之寂,而主于用也。是以智弥昧,照逾明,神弥静,应逾动,岂曰明昧动静之异哉?故《成具》云:“不为而过为”。《宝积》曰:“无心无识,无不觉知”。斯则穷神尽智,极象外之谈也。即之明文,圣心可知矣□□□□□□□□。
梵网经序 十六国 · 释僧肇
出处:全晋文
夫《梵网经》者,盖是万法之玄宗,众经之要旨,大圣开物之真模,行者阶道之正路。是以如来权教虽复无量,所言要趣,莫不以此为指南之说。是以秦主识达寰中,神凝纷表,虽威纶四海,而沾想虚玄;虽风偃八荒,而静虚尘外。故弘始三年,淳风东扇,于是诏天竺法师鸠摩罗什,在长安草堂寺,及义学沙门三千馀僧,手执梵文,口翻解释五十馀部,唯《梵网经》一百二十卷六十一品,其中《菩萨心地品》第十,专明菩萨行地。是时道融道影三百人等,即受菩萨戒,人各诵此品,以为心首,师徒义合,敬写一品八十一部,流通于世,欲使仰希菩提者,追踪以悟理,故冀于后代同闻(《释藏摄》二)。
百论序 十六国 · 释僧肇
出处:全晋文
《百论》者,盖是通圣心之津涂,开真谛之要论也。佛泥洹后八百馀年,有出家大士,厥名提婆,玄心独悟,俊气高朗,道映当时,神超世表,故能辟三藏之重关,坦十二之幽路,檀步迦夷,为法城堑。于时外道纷然,异端竟起,邪辩逼真,殆乱正道,乃仰慨圣教之凌迟,俯悼群迷之纵惑,将远拯沈沦,故作斯论,所以防正闲邪,大明于宗极者矣。是以正化以之而萨,邪道以之而替,非夫领括众妙,孰能若斯?论有百偈,故以百为名。理致渊玄,统群籍之要;文旨婉约,穷制作之美。然至趣幽简,鲜得其门。有婆薮开士者,明慧内融,妙思奇拔,远契玄踪,为之训释,使沈隐之义,彰于徽翰;风味宣流,被于来叶,文藻焕然,宗途易晓。其为论也,言而无党,破而无执,傥然靡据,而事不失真;萧焉无寄,而理自玄会。返本之道,著乎兹矣。有天竺沙门鸠摩罗什,器量渊弘,俊神超邈,钻仰累年,转不可测;常味泳斯论,以为心要。先虽亲译,而方言未融,至令思寻者踌躇于谬文,标位者乖迕于归致。大秦司隶校尉安成侯姚嵩,风韵清舒,冲心简胜,博涉内外,理思兼通,少好大道,长面弥笃,虽复形羁时务,而法言不辍。每抚兹文,所慨良多,以弘始六年岁次寿星,集理味沙门,与什考校正本,陶练覆疏,务存论旨,使质而不野,简而必诣,宗致划尔,无间然矣。论凡二十品,品各有五偈。后十品,其人以为无益此士,故阙而不传,冀明(一作晓)识君子,详而览焉(《释藏守》八,又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