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鱼复捍关铭 南宋 · 李𡌴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全蜀艺文志》卷四四、乾隆《夔州府志》卷八、嘉庆《四川通志》卷二七、《南宋文录录》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七四
古梁州域实兼巴汉庸蜀地,汉孝武改梁曰益,梁州总八郡。
梁之为言强也,益之为言阨也,此昔圣贤察其风俗,按其形势,而为之名也。
故其人则彊毅精敏,嗜义负勇,其地则山屏水堑,险介重阻,沃野丛颠,幅员万里。
北以剑门为限,东以鱼复为守,此二物者,蜀之襟喉扃闑也。
战国交侵,楚肃四年始建捍关,突在鱼复,置江关都尉,以鱼复尉治
东汉省尉,而关如故东汉《志》有捍水、捍关,不言都尉治。)
张仪说楚,谓下水而浮,不十日而拒捍关;
李雄公孙述,谓东守巴郡,拒捍关之口,皆指此。
魏郦道元注《水经》,谓捍关乃廪君所置;
唐章怀注《范史》,谓关故基在夷陵巴山县巴山县唐天宝八年巴山郡界,峡州西南五十里。),二说皆非也。
鱼复之有关尚矣,无事则严封域,察奸轶,有急则扼险要,捍陵暴,有国者所宜致谨也。
虽然,尝考诸古剑门,以汉中武都为屏蔽,失汉中武都,则剑阁不足赖矣。
鱼复秭归夷陵为保障,失秭归夷陵,则鱼复不可恃矣。
考秦以下以迄于今,举兵定蜀者凡十有三,唯秦司马错,汉之来歙,魏之邓艾、钟会,苻秦杨安后魏尉迟迥,隋之梁睿,唐之高崇文后唐郭崇韬,本朝之王全斌,实出剑阁、阴平道
至若吴汉,若岑彭,若诸葛亮,若桓温,若刘敬、朱龄石以及刘光义,皆拥舟师西指,溯江扣关,麾城斩邑,易如拾芥,何者?
皆以先得秭归夷陵也。
汉昭烈袭取刘璋,既北收汉中,即东争夷陵
呜呼!
昭烈者可谓能知保蜀矣,功之不遂,此天也。
然而刘禅继世,犹以苟安者,徒以与孙氏交欢也。
且蜀与吴楚为唇齿之国,两全则固,一失则危。
是以自古欲图江南者必先奄蜀。
何者?
地势便,兵力接也。
秦取楚,晋取吴,隋取陈,耀兵上游,舫船载卒,乘流而东,曾不烦一刃,折一矢,而荆扬之区已望风褫气矣。
苻坚伐晋,亦分军而下,不幸苻融之兵先败于淝水,故不能成功。
以此知英雄图事,后先一揆。
然则,蜀之重也审矣。
自古言蜀人嗜乱喜祸,故所以制御操切之者尤尽其术。
呜呼,何其过也!
观从昔乱蜀者,皆非其国之人,率由奸雄乘隙外至,因窃据焉,而蜀人莫之与抗。
公孙述著祸于卒正扶风人。)刘焉蓄奸于州竟陵人。)钟会兆谋于降将颍川人。)李特奋迹于流人略阳人。),程道养怨激于苛刻枹罕人。)刘季运计成于特夺彭城人。)司马勋出于王族,萧纪兴于帝胄,王谦衅于易代太原人。)刘辟绝乱于留后,王建发踪于椎埋舞阳人。)孟知祥绍难于违愎邢州人。)
东晋谯纵宕渠人,然纵之初起,实出逼胁,观其仓皇赴江以逃,则知纵本庸人,初无异志,劫于群叛,不能自还。
若述、焉以下数子者,则其险诡睥睨,有从来矣。
彼见蜀之险足恃,蜀之富足资,趯然动心,逆节萌起,盖有观剑门之险而追笑刘禅兵甲之盛而思效玄德
之人形格势制,不能不折而从之,其间能截然自固,耻污于伪,如青衣之不宾公孙述、牂牱之不臣于李特者,类有之矣。
呜呼!
一定而不易者地形也,难保而易变者人心也,故地形惟所守,而人心惟所化。
茍知所守,则力约而功倍,圉固而敌畏;
茍知所化,则嚚傲革为勇毅,柔脆易为信顺。
不知所守,则嬴氏家函谷而灭,田宗国东海而亡矣;
不知所化,则暴悍踵起于江汉,奸丑接迹于洙泗矣。
鱼复剑阁埒险角壮,并为西南镇
昔有铭剑阁者,独此缺。
诸江出岷山行二千里,合蜀众流,毕出瞿唐之口,山竦而嵥崒,水激而奔迅,天下瑰伟绝特之观至是殚矣,是宜有铭。
琢刻盘石,以侈寡匹,以厉罔极。
其词曰:
惟梁州域,神禹所别。
有岿其闸,险肇天设。
控引荆襄,枕倚牂越。
岗联岭属,㟏岈巀㠔。
洪流下瞰,澎渗荡潏。
衡潜抗高,华岱媲桀。
上柱天倪,旁扼日辖。
惟所屏障,则恃于峡。
如户斯辟,此为之闑。
寇来是捍,兵势攸接。
镜前考古,棋势辐列。
水陆攻击,岩披谷抉。
玄甲熣烂,白刃鎗䶪。
云舸倏驰,羽纛斯揭。
山奔貙兕,壑濆螭蜺。
水奸脱入,孰睨旋窃。
虐环千里,燉人于钀。
曾不逾时,宗陨祚拔。
四方之人,王化所达。
宁甘嗜乱,实首攸胁。
岂富是怙,忍上之觖。
惟此山川,重阻复叠。
德守者固,兵据者蹶。
惟此黔庶,嶷嶷业业。
力制则离,道怀乃协。
皇帝圣武,恩被䎀狘。
国有至仁,九土臣妾。
勒铭山阿,永彰宋烈
苏秦 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一、《莲峰集》卷七
昔之圣人将立事于天下,必先有以变而通之;
而智者之所以为智,亦贵夫利而行之。
天下之事,惟其能有以变而通之,利而行之,而后无所不济。
嗟夫,苏秦、张仪以小人之资变之之极,而利之之过,以入于倾覆之域,是以君子鄙耻其事而不道。
然其以区区之匹夫,无尺寸凭藉,而能动天下于静,合天下于离,六国皆以万乘之尊,随其指意而不敢有后,之强视之以为轻重之决。
方其用事,天下非无豪杰智略之士,而皆拱手熟视而不能投其隙,此其为智必有过人,而其为谋必有能尽天下之利者。
且齐、楚与赵,皆天下所谓强国也。
苏秦之说必始于燕,张仪之说必始于魏,是二者其故何也?
夫以孑然之身,而欲合天下之众,此诚事之至难,而又谁敢听从?
惟能先得其一以招其馀,而后可以集事于天下。
故夫、秦之说六国,必先得其一国,而后可以合其他。
夫既已得其一,而使人得以撼动之,俾其势易以破,而其隙易以乘,则天下将有所不从,而事必有所不济。
故尝观其纵之所以先于燕,而横之所以先于魏,然后知、秦之斟酌夫天下之势而巧于术也。
纵非秦人之利,横非六国之利,天下所共知也。
纵成则秦人必起而散其纵,横成则六国必起而破其横,是皆必然之势也。
今也欲纵而使秦人得以散之,欲横而使六国得以破之,则二者皆不可得成,是以苏秦之说必始于燕者,以燕为远于
燕若叛,则秦人之攻远,而诸侯之救近。
使燕知纵之利而无其害。
然后决意而惟纵之听,得燕而后纵可合也。
张仪之说必始于魏者,以魏去为甚近。
魏而不事,则秦人之攻近,而诸侯之救远。
魏知之可畏,而诸侯之不足恃,故决意而惟仪之从,魏从而后横可成也。
此皆其至计也。
使秦、仪而或先说赵与齐与楚,彼其皆强大之国,见纵横之无利害于己,则必有所不听。
夫惟始于燕而后纵成,故秦人不敢动;
始于魏故横成,横成而后得以逞。
然则二子之游说,其始终盖亦有理,而岂苟然也哉?
是知天下之事,必使之无衅隙之可动摇,而后可以望其有成。
然世之君子,智不足以及此,故事有所不立,而或至于败。
孟子之所谓居广居行大道者,既已不可得见,而当世之事又多无成,故、秦之事,亦或有取二三策于此也。
北岳题名景德三年 宋 · 李允正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
客省使诚州刺史、镇定等州兵马都钤辖、知定州军州事、兼管内制营田劝农等使李允正景德三年丙午十月己亥八日丁丑,奉诏致祭
宣德郎太常博士通判军州制置营田事、轻车都尉、借绯王利内殿崇班閤门祗候兵马都监化基预三献之礼。
陪位:三班借职、随行指使张仪候,□将仕郎、守曲阳县董日靖。
按:《授堂金石跋》卷八,台湾文丰出版公司石刻史料新编本。
策断(一)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
二虏为中国患,至深远也。
天下谋臣猛将,豪杰之士,欲有所逞于西北者,久矣。
闻之兵法曰:「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向者,臣愚以为西北虽有可胜之形,而中国未有不可胜之备,故尝窃以为可特设一官,使独任其责,而执政之臣,得以专治内事。
茍天下之弊,莫不尽去,纪纲修明,食足而兵强,百姓乐业,知爱其君,卓然有不可胜之备,如此,则臣固将备论而极言之。
夫天下将兴,其积必有源;
天下将亡,其发必有门。
圣人者,唯知其门而塞之。
古之亡天下者四,而天子无道不与焉。
盖有以诸侯强逼而至于亡者,周、唐是也。
有以匹夫横行而至于亡者,秦是也。
有以大臣执权而至于亡者,汉、魏是也。
有以蛮夷内侵而至于亡者,二晋是也(司马氏、石氏。)
使此七代之君,皆能逆知其所由亡之门而塞之,则至于今可以不废。
惟其讳亡而不为之备,或备之而不得其门,故祸发而不救。
夫天子之势,蟠于天下而结于民心者甚厚,故其亡也,必有大隙焉,而日溃之。
其窥之甚难,其取之甚密,旷日持久,然后可得而间,盖非有一日卒然不救之患也。
是故圣人必于其全安甚盛之时,而塞其所由亡之门。
盖臣以为当今之患,外之可畏者,西戎、北狄,而内之可畏者,天子之民也。
西戎、北狄,不足以为中国之大忧,而其动也,有以召内之祸。
内之民实执其存亡之权,而不能独起,其发也必将待外之变。
先之以戎狄,而继之以吾民,臣之所谓可畏者,在此而已。
昔者敌国之患,起于多求而不供。
供者有倦而求者无厌,以有倦待无厌,而能久安于无事,天下未尝有也。
故夫二虏之患,特有远近耳,而要以必至于战。
敢问今之所以战者何也?
其无乃出于仓卒而备于一时乎!
且夫兵不素定,而出于一时,当其危疑扰攘之间,而吾不能自必,则权在敌国。
权在敌国,则吾欲战不能,欲休不可。
进不能战,而退不能休,则其计将出于求和。
求和而自我,则其所以为媾者必重。
军旅之后,而继之以重媾,则国用不足。
国用不足,则加赋于民。
加赋而不已,则凡暴取豪夺之法,不得不施于今之世矣。
天下一动,变生无方,国之大忧,将必在此。
盖尝闻之,用兵有权,权之所在,其国乃胜。
是故国无小大,兵无强弱,有小国弱兵而见畏于天下者,权在焉耳。
千钧之牛,制于三尺之童,弭耳而下之,曾不如狙猿之奋掷于山林,此其故何也?
权在人也。
我欲则战,不欲则守。
战则天下莫能支,守则天下莫能窥。
昔者秦尝用此矣。
开关出兵以攻诸侯,则诸侯莫不愿割地而求和。
诸侯割地而求和于秦,秦人未尝急于割地之利,若不得已而后应。
故诸侯常欲和而秦常欲战。
如此,则权固在秦矣。
秦非能强于天下之诸侯,秦惟能自必,而诸侯不能。
是以天下百变,而卒归于秦。
诸侯之利,固在从也。
朝闻苏秦之说而合为从,暮闻张仪之计而散为横。
则不然。
横人之欲为横,从人之欲为从,皆使其自择而审处之。
诸侯相顾,而终莫能自必,则权之在,不亦宜乎。
向者宝元庆历之间河西之役,可以见矣。
其始也,不得已而后战。
其终也,逆探其意而与之和,又从而厚馈之,惟恐其一日复战也。
如此,则贼常欲战而我常欲和。
能常战也,特持其欲战之形,以乘吾欲和之势,屡用而屡得志,是以中国之大,而权不在焉。
欲天下之安,则莫若使权在中国。
欲权之在中国,则莫若先发而后罢。
示之以不惮,形之以好战,而后天下之权,有所归矣。
今夫庸人之论,则曰勿为祸始。
古之英雄之君,岂其乐祸而好杀。
唐太宗既平天下,而又岁岁出师,以从事于夷狄,盖晚而不倦,暴露于千里之外,亲击高丽者再焉。
凡此者,皆所以争先而处强也。
当时群臣不能深明其意,以为敌国无衅而我则发之。
夫为国者,使人备己,则权在我,而使己备人,则权在人。
太宗之时,四夷狼顾以备中国,故中国之权重。
茍不先之,则彼或以执其权矣,而我又鳃鳃焉恶战而乐罢,使敌国知吾之所忌,而以是取必于吾。
如此,则虽有天下,吾安得而为之。
唐之衰也,惟其厌兵而畏战,一有败衄,则兢兢焉缩首而去之,是故奸臣执其权以要天子。
及至宪宗,奋而不顾,虽小挫而不为之沮。
当此之时,天下之权,在于朝廷。
伐之则足以为威,赦之则足以为恩。
臣故曰:先发而后罢,则权在我矣。
按:《苏文忠公全集》卷九。又见《文编》卷四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九三,《古今图书集成》。边裔典卷一一三。
张仪欺楚1100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四、《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三一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张仪楚王以商于之地六百里。
既而曰:「臣有奉邑六里」。
此与儿戏无异。
天下莫不疾张子之诈,而笑楚王之愚也。
夫六百里岂足道哉。
张子又非楚之臣,为秦谋耳,何足深过。
若后世之臣欺其君者,曰:「行吾言,天下举安,四夷毕服,礼乐兴而刑罚措」。
其君之所欲得者,非特六百里也,而卒无丝毫之获。
岂惟无获,其所丧已不可胜言矣。
则其所以事君者,乃不如张仪之事楚。
因读《晁错传》,书此。
覆舟二首 其一 766年 唐 · 杜甫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创作地点:重庆市重庆直辖县行政区划奉节县西阁
巫峡盘涡晓,黔阳贡物
丹砂同陨石,翠羽共沈舟(《张仪传》:“积羽沈舟。”)
羁使斜影,龙居(一作宫)积流
篙工幸不溺,俄顷逐轻鸥
四谏议和疏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二、《北山文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九
臣累具奏禀讲和事,惟在审处中道,可行。
陛下亦颇采纳其说,谓北使今已在馆,足可商议,臣不胜幸甚。
今者如闻虏书缄藏,未肯分付,意欲陛下实行臣事之礼,拜而奉之,臣实骇惧。
且今日之事,或从或违,各有大害。
惟于从违之间,求得中道,乃可施行,然而不可急也。
臣冒死毕其说,惟陛下留神省察。
臣闻齐、楚交善之国也,秦欲伐楚,先使张仪绐楚,约献商于之地六百里,使之绝齐。
王大悦,群臣毕贺,独陈轸不贺。
楚王曰:「不烦一兵,不伤一人,得地六百里,子独不贺,何也」?
对曰:「臣见商于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矣。
且先出地,后绝齐,秦计必勿为也;
先绝齐,后责地,必受欺于张仪矣」。
楚王不听,使勇士齐王,绝之;
使将军受地于秦。
张仪指谓楚使曰:「从某至某,六里」。
楚之君臣始大悔。
今日讲和之事,臣窃谓类此而又甚焉者。
夫不因谋虑,不劳师旅,而虏欲复故地,还梓宫,归母兄,反宗族,是其所以许我者,何止商于六百里耶?
秦欲使楚绝齐,虏欲使我受诏。
使楚绝齐,不过孤其旁援而已;
使我受诏,是欲伐吾之本根也。
堕其计而孤旁援,为祸犹浅;
堕其计而伐本根,祸无乃深乎!
此不可不察也。
虽然,用陈轸之计,则必使秦先出地,后绝齐,然而秦不肯也;
今使虏复故地、还梓宫、归母兄、反宗族而后奉诏,则虏亦不肯矣。
恐后责地,受张仪之欺,则我岂不忧后求五事,为虏所绐乎?
道理分明如此,则讲和之事,自当绝之。
然而上之百执,下之国人,皆纡回曲折,共为陛下图善后之策,而不欲绝之者,古语有云:「利则行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
今日之事,正以为疑也。
陛下孝友之性动天地而感金石,酿酒奉觞,日欲上长乐之寿。
故臣子亦不敢专言其害,止欲陛下以为疑而少尝之尔。
何则?
虏见吾今日朝廷气力稍强,号令渐一;
以地势言之,则又据长江而壅襄汉,彼与其涉远劳师而容有后害,曷若设谋用计而制其十全?
此其智虑不浅。
然万有一焉者,彼或戎狄相攻,族类内溃,欲有中原而患力之不足,欲平故怨而念恩之无从,则革意回心,事有不可知者,此正疑则少尝之之时也。
少尝之之道当如何?
亦曰推我诚心,领其善意。
汝封一函纸来,吾谨待尔使,钦听尔言,可从则致礼以答之,不则修辞以谢之。
执纪纲,存大体,如是乃可。
今虏使就馆踰数日,必欲屈陛下为自古帝王所不行之礼,此岂谓之讲和哉?
是其心非但欲使楚骂齐而自绝也。
然亦犹痴贾操奇货于,知人欲之,则予价愈多而愈不肯售。
愿陛下少回天意,更赐从容,命大臣于从违两者之间,求一行之道,与北使再三商量,庶几协济讲和之议。
陛下不可专见可从之利而忘其害。
事苟失策,非但楚受六百里之欺,为天下后世笑而已,几微之祸,有不可测者。
仰惟哀怜臣子之心而俯听之,臣不胜恳祈之切。
张仪以商于之地献楚王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三、《竹溪先生文集》卷八
齐助楚攻秦,取曲沃
其后秦欲伐齐,齐楚之交善,惠王患之,谓张仪曰:「吾欲伐齐,齐楚方欢,子为寡人虑之奈何」?
张仪南见楚王,曰:「齐王之罪,其于敝邑之王甚厚。
敝邑欲伐之,而大国与之欢。
大王苟能闭关绝齐,臣请使秦王献商于之地方六百里。
若此,齐必弱,则必为王役矣。
则是北弱齐,西德于秦,而私商于之地以为利也。
则此一计而三利俱至」。
楚王大说。
群臣毕贺,陈轸后见,独不贺,楚王曰:「不谷不烦一兵,不伤一人,而得商于之地六百里。
寡人自以为智矣。
诸士大夫皆贺,子独不贺,何也」?
陈轸对曰:「见商于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也,故不敢妄贺」。
王曰:「何也」?
对曰:「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齐也。
今地未可得而齐先绝,是楚孤也。
秦又何重孤国?
且先出地,后绝齐,秦计必弗为也;
先绝齐,后责地,必受欺于张仪
受欺于张仪王必惋之,是西生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之兵必至矣」。
楚王不听,曰:「吾事善矣。
子其弭口无言,以待吾事」。
楚王使人绝齐,使者未来,又重绝之。
张仪反秦,使人说齐,齐秦之交阴合。
楚因使一将军受地于秦,张仪出见使者曰:「从某至某,广从六里」。
使者曰:「臣闻六百里,不闻六里」。
曰:「仪固以小人,安得六百里」?
使者反报楚王
楚王大怒,遂举兵伐秦。
秦与齐合,韩氏从之,兵大败于杜陵
议曰:战国之君,不知所以保民,志于辟土地而已。
故一时游说之士,揣摩迎合,得以行其诈。
商于之献不足以欺童稚,而怀王受之不疑,虽之辨不能解其惑,卒至于交兵削地,结怨邻国,蔽于利而不见其害故也。
听言之道,曰公曰明,一有所蔽则惑矣,可不慎诸?
次韵谢文骥主簿见寄兼示刘宣叔1113年8月 宋 · 陈与义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濮阳市
断蓬随天风,飘荡去何许。
寒草不自振,生死依墙堵。
两途俱寂寞,众手剧云雨。
坐令习主簿,下与鸡鹜伍。
遥知竹林交,未肯一时数。
翩翩三语掾,智与谩相补。
髯刘吾所畏,道屈空去鲁。
子才亦落落,倾盖极许予。
四夔照河滨,一笑宽逆旅。
堂堂吾景方(自注:张仪掾字。),去作泉下土。
未知我露电,能复几寒(原作塞,据须溪本、四库本改)暑。
思莼久未决,食荠转觉苦。
我不逮诸子,要先诸子去。
不种杨恽田,但灌(原作,据须溪本、四库本改)圃。
未知谁善酿,可作孔文举
十年亦晚矣,请便事斯语须溪本注:来诗有十年之约。)
代何希渊谢越守陈汝锡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相山集》卷二六
抚孤恤难,义为熊掌之求;
杀父取赀,横致鼠牙之讼。
不有片言之折,难逃三至之诛。
感极惊心,恩深陨涕。
窃以狱系人命,不容失之或诬;
民有争端,尤宜慎于致察。
盖两怒既多溢恶,则偏听必致生奸。
爱恶相攻,是非交战,词苟忽于三复,理斯闇于五声。
辨若张仪,莫获明其盗璧;
孝如曾子,犹被谤于杀人。
此先王所以有取于淑问献囚,而后世所以深讥其忠信获罪。
伏念某箕裘衰族,蓬荜寒生。
累世括苍,仰少微之在上;
半生历水,慕张籍之为邻。
荏苒岁时,栖迟邱壑。
家徒四壁,地仅一廛。
酒虽乏于贤人,车竞来于长者。
尝欲见危而致命,敢惮杀身以成仁!
肆圣主之东巡,适金人之南渡。
干戈云扰,士庶星奔,号寒啼饥者往往衣冠,携幼扶老者纷纷原野。
哀哉弱女,父已陷于孤城;
去矣扁舟,家欲浮于大泽。
孺子将入井之际,而仁人当引手之时。
眷彼友生,收此茕独。
遑恤每食之不饱,但求容膝之易安。
间关百罹,参差万死。
方喜将安将乐,共获保全;
岂知无罪无辜,反遭欺蔑。
人嗤德报以怨,自叹害生于恩。
谁实怜之,慨其叹矣。
尚幸覆盆之照,获伸刻木之冤。
此盖伏遇某官持张廷尉之平,振韩京兆之职,儒雅饰吏,明慎用刑。
邹衍之降霜,以明忠也;
召伯之《行露》,每尽心焉。
断然三辅之蓍龟,昭若万邦之冰鉴
遂令黮闇,终被平反。
某敢不载惟张堪托子之言,益坚郗鉴哺甥之志!
苟交情之有取,虽执咎而何忧?
兹为今日之报恩,亦结异时之知己。
乐天书怀见寄(本题云:“初与微之别后,忽梦见之。及寤而微之书至,兼览《桐花》之什,怅然书怀。”此后五章,并次用本韵。)810年 中唐 · 元稹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
新昌北门外,与君从此分(“新昌”二句:新昌坊为长安朱雀门街之东第四街街东自北向南之第八坊,白居易所居在此。白居易《和答诗十首》序:“五年春微之……左转为江陵士曹掾。诏下日,会予下内直归,而微之已即路,邂逅相遇于街衢中,自永寿寺南,抵新昌里北,得马上话别。”)
街衢走车马,尘土不见君。
君为分手归,我行行不息(行行:蜀本作“为行”,似是。)
我上秦岭南,君直枢星(“君直”句:时白居易翰林学士京兆户曹参军,上直翰林院,在中枢机构之北,故云。枢星,北斗七星之第一星。《星经》卷上:“北斗星……第一名天枢,为土星。”此借指中枢机构。)
秦岭高崔嵬,商山好颜色。
月照山馆花(山馆:指曾峰馆。参前篇《三月二十四日宿曾峰馆夜对桐花寄乐天》注。),裁诗寄相忆。
天明作诗罢,草草随(一作从)所如。
凭人寄将去,三月无报书。
荆州白日晚,城上鼓鼕鼕。
行逢贺州贺州:未详。贺州,今属广西。《元和郡县图志·贺州》:“苍梧郡地,今州即苍梧郡临贺县也……隋开皇元年,以郡为贺州大业二年废州……武德五年,复置贺州。”),致书三四封。
封题乐天(一作寄),未坼已沾裳。
坼书八九读,泪落千万行。
中有酬我诗,句句截我肠。
仍云得诗夜,梦我魂凄凉
终言作书处,上直金銮东(上直:上班,当值。直,《玉篇·L部》:“直,侍也。”金銮:见前篇《三月二十四日宿曾峰馆夜对桐花寄乐天》注。)
诗书费一夕,万恨缄其中。
中宵宫中出,复见宫月斜。
书罢月亦落,晓灯垂暗花
想君书罢时,南望劳所思。
况我江上立,吟君怀我诗。
怀我浩无极,江水正深。
清见万丈底,照我平生心。
感君求友什,因报壮士吟。
持谢众人口,销尽犹是金(“持谢”二句:《战国策·魏策一》:“张仪为秦连横,说魏王曰:‘臣闻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此反其意而用之,谓虽遭众口谗毁,而我自持操如一。)
庚为狱官栲囚数满不承欲取保放之法司云赃状露验宜据状断(判词)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武溪集》卷一三
栲掠弗承,诚宜判遣;
赃状或露,亦可稽详。
苟再思而不疑,在两端而必叩。
庚也职司丛棘,伏念幽囚。
缧绁之中,五听备研于辞色;
棰楚之下,三讯未穷于是非。
眷兹狱法之官,各以律令为据。
司圜以榜笞既极,不加刑焉;
执宪云踪迹可寻,断斯狱矣。
然则五毒备至,有词者难俾伏辜;
九章甚明,隐情者不宜免戾。
至若事必先于审克,罚无宜于滥施。
汉祖柏人贯高被刺肌之痛;
楚相亡璧,张仪沦刻骨之冤。
皆出狐疑,终闻开释。
若乃杀人者既彰实状,坐赃者已获见资。
且明白而可知,谅结正而无枉。
非此物也,胡可比焉?
理贵从宽,法难任意。
雉说 宋 · 刘学箕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方是閒居士小稿》卷下、《南宋文范》卷五八
养一雉,驯甚,次年又买一雉,意其共类,同笼贮之。
后雉俱栖,若有恐惧色,若知先后次序,略不敢斗敌,頫首下气,听命而已。
先雉昂藏自若,颉颃恣傲,有骄矜色,有凌忽状。
予窃怪之。
不旬日,先雉碎面折翅,去死无几;
后雉洋洋有德色,疑莫己敌者。
余然后知其惧也,乃所以藏怒蓄怨也;
其退也,乃所以求胜也。
雉,耿介禽也,不能柔巽者也。
今若此,若奴仆之私为计者也,若宾客之相驱逐者也。
若同列之生倾忌者也。
不然,则兵法所谓「必姑与之」之术也。
蔡泽之攘穰侯者也,其苏秦之取相六国者也,其张仪苏秦之纵者也。
吾于是乎有感,作《雉说》。
杜诗笺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二一、《山谷全书·别集》卷四
更须慎其仪/《陶侃传》:诸参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旷达邪」?
曾冰延乐方/傅毅《舞赋》云:「朱唇纡清扬,抗音高歌为乐方」。
得兼梁父吟/诸葛武侯梁父吟》:「步出齐东门」。
纵有健妇把锄犁/古乐府:「健妇持门户,胜一大丈夫」。
新鬼烦冤旧鬼哭/夏父弗忌曰:「吾见新鬼大,故鬼小」。
禾头生耳黍穗黑/《齐民要术》:「秋雨甲子,禾头生耳」。
春光淡沲秦东亭/富嘉谟《明冰》篇:「春冰淡沲度千门,明冰时出御至尊」。
始出枝撑幽/慈恩塔下数级皆枝撑洞黑,出上级乃明。
业白出石壁/《宝积经》:「若纯黑业,得纯黑报;
纯白业,得纯白报」。
一箭正坠双飞翼/「箭」一作「笑」。
盖用贾大夫射雉事。
已令请急会通籍/《晋令》:「急假者五日一急,一岁以六十日为限」。
书记所称「急」、「取急」、「请急」,皆谓假也。
车武子早急出诣子敬,尽急而还,是也。
几日休练卒/《新安吏》:时练卒收旧京。
彭衙行/冯翊合县西北有彭衙城,秦晋战地。
张公一生江海客/张相镐。
合昏尚知时/合昏,木名,朝舒夕敛。
山鬼独一脚/山魈出江州,独足鬼。
射人先射马/「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
是身如浮云/《维摩经》云:「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
向子识损益/向子平读《易》,至《损》、《益》,叹曰:「吾已知富不如贫,贵不如贱也」。
徒旅惨不悦/一本云「徒怀柏悦」。
熊罴咆我东,虎豹号我西。
《招隐》云:「熊罴咆兮虎豹号」。
岁拾橡栗随狙公/后汉李栒居新安关下,拾橡栗以自资。
我生托子以为命/《嵩高记》:「牛山多杏,自中国丧乱,百姓资此为命」。
黄精无苗山雪盛/「精」一作「独」。
黄独状如芋子,肉白皮黄,苗蔓延生,叶似萝摩,梁汉人蒸食之,江东谓之土芋。
石笋行/《华阳国志》:蜀王妃物故,哀念之,遣役五千之武都担土,为妃作冢,盖地数亩,高九尺。
盖石俗名为石笋
不唾青城地/古乐府:「去妇情更重,千里不唾井」。
为君酤酒满眼酤,与奴白饭马青刍。
傅玄《盘中诗》:「羊肉千斤酒百斛,令君马肥」。
眼中之人吾老矣/魏文帝诗:「回头四向望,眼中无故人」。
陆云诗:「感念桑梓城,髣髴眼中人」。
牵牛织女/《齐谐记》:桂阳武丁有仙道,忽谓弟曰:「七月七日织女当渡河,吾向已被召」。
弟曰:「何事织女渡河」?
曰:「暂诣牵牛」。
牛马毛寒缩如猬/元封中雪,大寒,牛马皆蜷缩如猬。
书贵瘦硬方通神/二碑汉隶极瘦硬。
盘根大/唐太宗《探得李》诗云:「盘根植瀛渚,交干倚天舒」。
风筝吹玉柱/柳恽《七夕》诗:「秋风吹玉柱」。
露井冻银床/银床,古乐府《淮南王》篇。
五夜漏声催晓箭/昼漏尽,夜漏起,省中黄门持五夜:甲夜、乙夜、丙夜、丁夜、戊夜。
出《汉旧仪》。
封题鸟兽形/宋王微《伏苓赞》:「中状鸡凫,具容龟蔡」。
初月/王原叔说此诗为肃宗作。
举家闻若骇/当作「咳」。
禺属惟猿猴喜怒饮食常作咳(苦革反。)
锦官城森森/成都道西城,故锦官也,故命曰锦里城。
笼竹和烟露滴梢/笼音永梦。
笼竹,人名大竹云。
野艇恰受两三人/改作「航」,殊无理,此特吴体,不必尽律。
白公《同韩侍郎游郑家池》诗云「野艇容三人」,正用此语。
漰口红如练/蒲懵反。
彭州
蚕崖雪似银/蚕崖在茂州,带雪山。
更历少城闉/少城,今成都治所,张仪所筑。
军吏回官烛/巴祗为扬州刺史,与客坐暗中,不然官烛。
盘涡鹭浴底心性/郭璞《江赋》:「盘涡谷转」。
久游巴子国/《左氏》桓九年:巴子请与邓为好。
巴,姬姓国,在巴郡江州县
南游北户开/林邑、日南诸国皆开北户向日。
相失万重云/梁简文《朱樱》诗:「花茂蝶争飞,枝浓鸟相失」。
斗鸡/观风楼南起斗鸡殿。
胡雏负恩泽/王衍见石勒,曰:「胡雏有奇志,恐为天下患」。
人间有赐金/《汉书·高后纪》:遗诏赐诸侯王各千金。
画省香炉违伏枕/尚书郎入直,女侍史执香炉烧薰护衣服(《汉官仪》。)
织女机丝虚夜月/池中有戈船各四百艘,四角各垂幡旄旌葆。
又作二石,东西相对,以象牵牛织女
赐被隔南宫/给青缣白绫被或锦被。
草阁柴扉星散居/「寒园星散居」,庾信
陶冶性灵存底物/颜之推论文章:「陶冶性灵,从容讽谏,亦乐事也」。
侧生野岸及江蒲/「生」本是「𤯔」,人字也,误转为生(考「𤯔」与「人」同,唐武后制。)
竹叶于人既无分/张华《经薄》篇曰:「苍梧竹叶清,宜成九酝酒」。
家家养乌鬼/峡中养雅雏,带以铜锡环,献之神祠中,人谓之乌鬼。
曾宰改正过名谢周参政省斋 宋 · 王子俊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二七、格斋四六、《宋四六选》卷一九、《启隽类函》卷三一、《江右文钞》卷五
吹毛洗垢,自怜堕在于丹书;
补劓息黥,所恃尚存于清议。
矧方当众贤和朝之旦,亦岂有一夫向隅之冤?
怀哉厦屋之帡幪,有此片言之感激。
窃以古者蔽罪轻重,不过于以情;
后世凭私喜怒,鲜闻于以类。
子渊何罪,门人致疑于拾煤;
麟之虽贤,或者至以为窃屦。
张仪岂楚璧之盗,翁归宁妇翁之挝。
谤之朋兴,虽百喙讵容于自列;
久而论定,于众人焉可以终欺。
盖人不能以皆贤,故过必观于其党。
方恶直丑正,固不能自逭于官箴;
然悼屈哀穷,要必有主张于公道。
伏念某时之乖而寡与,命以薄而数奇。
少也执经,颇惟书之是信;
长而筮仕,政坐此以成迂。
顷缘荐书,出宰岩邑。
大本之难拔,旁观皆切危之;
新植之杨易摇,生意至是尽矣。
眷言鬼蜮之毒,率皆城社之馀。
弹以柱后之文,无微不察;
溢为子虚之数,谓天可欺。
知其切切于吏奸,而反被之以纵吏之名;
知其孜孜于民瘼,而反加之以刻民之罪。
虽浮云去来之何有,况不系于痒疴;
而平生名节之谓何,兹未甘于破坏。
简书具在,本末可稽。
傥谤议未明,将何以见鲁卫之士;
如毫发有愧,亦安敢效儿女之争?
论鞫既孚,虚实自见,卒从昭雪,一洗垢污。
请言其由,端有攸自。
兹盖伏遇某官世所师表,朝之羽仪。
人望攸归,久郁具瞻之愿;
上心简在,果膺夹辅之除。
参赞钧衡,时亮天縡,爰念抗尘之职,莫甚为邑之难。
如得其情,犹当为之勿喜;
欲加之罪,其独患于无辞。
矧在陶钧坱圠之中,而轸簪履弃遗之念,讵令巧诋,而不平反?
某敢不勉策其愚,益坚所守。
嵇叔夜之《广陵散》,庸有不堪;
段会宗雁门踦,庶几可复。
过此以往,莫知所裁。
朋友解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八、《徂徕石先生全集》卷八、《圣宋文选》卷一五
姜睶至之被水害,苦甚。
奉符李鄈仲渊至之友,且通家,义甚厚。
至之之困灾,为借弓手营救,因以私役人罪之。
察盗贼,捍水火,县尉之职也。
又朋友之义,患难相恤。
鄈得其职,又得朋友之义,反得罪。
大惧朋友之道绝,因解之。
夫父子兄弟以亲爱,君师朋友以义合也。
入则事父兄,出则事君师、朋友。
君臣之际,犹有爵禄之贪,得与其利焉,师友之分,非道义不合。
夫所谓道者,亲而不可离者也。
夫所谓义者,合而不可解者也。
古之管仲、鲍叔、王阳、贡禹,以义始而以义终者也。
张仪、苏秦、陈馀、张耳,以利始而以利终者也。
义无不克终,利无有克终。
今夫人之趋权利,热则蜂来,寒则鸟去,平生握手把酒叙欢欣,肝胆吐在地。
一旦急难危患,则掉臂缓趋而过,若越人视秦人之疾,不独不一顾,又从而排陷之。
朋友之道薄也如此。
有人反其薄而就于厚,则以为罪。
奉符县李鄈,与进士姜睶同师受业,有升堂拜母之义。
睶居奉符太平镇,今岁夏六月七日乙夜水大至,太平之人,死者五人,其一则榷酒使臣张借职也。
在太平三四百家,睶被水尤苦。
夜风雨震电,天大黑,水且暴来,睶左手扶老母,右手扶婴儿,妻子弟妹,累累随其后,出没于水中,仅得脱死,走太平四里馀,就高阜以避。
睶之居庐邸店,并其所以待岁时,佐伏腊之用凡百万,与所藏书数千卷,尽为水害。
鄈与睶友义甚厚,睶之患难不细,鄈不足为有势力可以庇睶,而操本县尉权,略足以施于睶。
尚更退顾其身,爱惜碍国家禁,茍逃锱铢罪,不为睶致毫发力,忍晏安坐视,此诚夷狄、禽兽之不为也。
东家火,西家焦发烂额为扑灭。
赤子入井,路人不弃,弛担匍匐走救之。
睶之水甚于东家火也,睶之将至于死,犹赤子之入井也。
鄈少被仲兄故龙图之教,长师泰山孙明复先生,及亲慕士建中而交石介,识周公、孔子之道,知仁义忠信,且与睶友厚,反顾身爱惜,乃不如夷狄、禽兽乎?
不如西家路人乎?
以古朋友之道责之,鄈犹负大罪。
睶之穷且困如此,才能借九日力,遗一囊面,未足以解睶昏垫之灾。
然以今人推之,鄈能不退顾其身,爱惜其官,抵冒刑禁,以济夫朋友危患,是亦能以义始终者也,故旧不遗者也,患难相恤者也。
法网凝密,乃笼鄈去,绳之以微文,蜫之于深典,此不惟伤朋友之道,亦以害国家教化之本。
国家本设禁,所以禁小人,非施之于君子也。
小人大为之禁,亦或踰之,君子则有礼乐而已矣。
使鄈徇国家之常禁,则废朋友之大义。
禁者,权也。
权有时而用,制小人不以权,则坏法乱民,为害必滋。
义者,常也。
常者,道之中也。
中常用,待君子不以中,是示天下之无君子矣。
鄈为君子而以小人制之,岂其宜也?
亦不足深惜,惜夫朋友之道遂绝矣,天下风俗更薄矣。
噫!
县吏贪墨残毒者满目,曾不闻举一人。
鄈奉公守法,鄈持廉,鄈爱民,鄈有文行,鄈有节义,鄈孝于事亲,鄈忠于事上,鄈信于朋友,反得罪,悲夫!
梁元瑞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五、《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九
古之学者,其志甚高;
后之学者,其志甚卑;
今之学者其志愈下。
古之学者尚友古人,不皋、夔,则稷、契。
其许身必曰:「皋、夔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中夜以兴,孳孳然惟恐不若皋、夔。
其许身必曰:「稷、契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中夜以兴,孳孳然惟恐不若稷、契。
夫皋、夔、稷、契盖不及见,而是人必曰学为皋、夔、稷、契,其志不亦甚高乎!
后之学者则不然,其言曰:「皋、夔、稷、契何可当也,吾为管、晏可矣」。
其许身则曰:「管仲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中夜以兴,孳孳然惟恐不若管仲
其许身则曰:「晏子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中夜以兴,孳孳然惟恐不若晏子
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称管、晏,而是人必曰学为管、晏足矣,其志不亦甚卑乎!
今之学者又大不然,其言曰:「管仲何可当也,吾亦仪、秦可矣」。
其许身则曰:「苏秦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中夜以兴,孳孳然惟恐不若苏秦
其许身则曰:「张仪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中夜以兴,孜孜然惟恐不若张仪
左右卖国以苟图富贵,妾妇之道,而是人必曰学为、秦足矣,其志不亦愈下乎!
虽然,如是者病安在哉?
学浅陋而识暗也。
学浅陋则用心不刚,识暗则见善不明,是以其志卑且下,而不能抗之以高明也。
执事贶仆数百言,首以皋、夔、稷、契为说,而不足管、晏、仪、秦,知足下有志乎古之学者也。
志诚高矣,学固不浅陋,而识固不暗矣。
然谓足下有志乎古则可,谓足下之言为是则不可。
何则?
皋、夔、稷、契,盖后世之所推尊,而足下以仆为庶几焉则过矣。
愚故曰:谓足下有志乎古则可,谓足下之言为是则不可也。
然窃尝闻古人之言曰:「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
又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则是人皆可以为尧舜,而谓不可为皋、夔、稷、契,可乎?
然则谓足下之言为过则不可也。
仆当勉奉来教,求及古人,而足下亦宜践言,不当徒言而已耳。
方此患难,不暇多谈,惟冀加亮。
不宣。
谏和议疏绍兴八年十二月 宋 · 范如圭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四
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前者上皇讣闻,陛下方宅大夏,天下受其辱矣。
今者闻诸道路,口语籍籍。
审如此,是将辱在陛下之身,臣等得其死为有名之时也。
人谁无死,为君父死之,为有宋宗社死之,为古今臣子忠孝大训死之,岂为无名乎!
或难臣者曰:「彼将归我渊圣皇帝,归我天枝之族属,归我中原之故地,重质以要我,大义以动我。
是国人颙颙望之十年而未致者,曾无亡矢遗镞之费,一朝而获,虽使主上为是一稽颡屈膝焉,宜无所爱也,岂与夫新垣衍帝秦仓猝之谋,张仪捭阖之论同日道哉」!
臣曰:固也。
昔者刘、项相持荥阳成皋之间,尝置太公俎上,约高祖降矣。
高祖者,信其诈谋而遽屈,则分羹之语不敢出诸口,而天下亦非刘氏有矣。
高祖不信不屈,日夜思所以图楚者,而上下戮力焉,故至于汉有天下大半,诸侯皆附,兵疲食尽,而割鸿沟东西之约自至,太公、吕后自归。
故敌不至于穷蹙败亡之迫,而与我连和者,古无有也。
臣闻四太子者,方据汴都,晏然抚有中原之民,关辅、淮楚之备未始一日彻,而戍卒各不下数万。
未有可图之衅,彼亦何忧何恐,而一旦无故与我连和,幡然若是,何为也哉?
顾易晓尔。
彼狃夫荐食之威,动则得志,而我甚易恐,故喜为和之说以侮我;
又虑我训兵积粟,蓄锐俟时,而事有不可测知者,故不得不为和之说以挠我。
中国民力,日就困竭,而虏使之至无已时。
盖坐弊敌国,疲于奔命,无出此计者。
不惮一费,而获永宁,犹之可也。
今年秋如是矣,又如是矣,明年又如是,子产之言曰:「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几千人而国不亡」。
臣所不忍闻也。
殚竭膏血,以养骄惰之兵,屯戍不用,郁其愤憾,缓急则曰讲和讲和,使此辈一旦藉口而召乱,将何以弭其变哉!
故臣尝谓秦之衡人,金之和使,兵家用一胜百之术也。
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餍,故至于社稷不血食;
国家不悟敌使讲和之得策,其祸亦可胜道哉!
而况夷狄无义,所从来久,狼子野心,鸣镝于父子之亲,而乃嗜其甘言,信之不惑,其料事亦疏矣。
彼以和之一字,得志于我,十有二年矣,以覆我王室,以弛我边备,以竭我国力,以解体我将帅,以懈缓我不共戴天之雠,以绝望我中国讴吟思汉之赤子,奈何至今而犹未悟也!
陛下躬曾、闵之行,受夷狄之侮,不过曰使获伸东朝一日之养于天下,是亦足矣,遑恤其他。
信如道路之言,则敌人之要我,至不逊也,至无稽也,是坐而约降我也。
艰难以来,彼苟可以毒我者,无遗力矣,独欠约降一事尔,今不虑而从之。
且梓宫何在,在境已乎?
母后何在?
渊圣皇帝何在?
皆在行已乎?
中原故地版图何在,在使者所已乎?
陛下奈何不顾祖宗社稷二百年付托之重,将不虑而从之,以万乘之尊,冒险而侥倖?
彼敌人者,苟或济其不逊无稽之谋,而蹂躏以逞,将焉避之哉!
刘豫之监,甚未远也。
当是时,累百王伦,何补救败之际,而伦之在金为功臣矣,可得而追戮哉?
子思曰:「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
事是而臧之,犹却众谋,况未必臧乎?
故曰「圣人甚祸无故之利」,不可不察也。
臣等疏远小臣,然于行在,与备一官司之列,坐縻廪粟,无以报大赐,情迫理极,义不爱身。
冒干雷霆,甘俟斧钺,臣等无任惶惧激切屏营之至。
理窟堂记 南宋 · 喻汝砺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
政和二年冬仙井喻某来为阆中
越四年,作堂于县治之东北隅,揭之曰理窟。
且率子弟而诰之曰:予自幼时读昌黎先生书,颇怪其浅陋褊迫,不入于道。
盖尝观其《符读书城南》与《示儿》之诗,则曰「一为公与相,潭潭府中居」;
又曰「不问官高卑,玉带悬金鱼」。
嗟乎,使退之善教其子弟,则曰道德于我初不得以贵贱加损,而穷达升黜者也,而其言乃尔,何哉?
常人之情,有夜半生子者,亟仰天而祝之曰:「必尔卿,必尔相」。
是教其子弟窃圣人之道,以饵爵禄者也。
若孔门则不然,其子趋而过庭曰:「汝学诗乎」?
他日又过庭曰:「汝学礼乎」?
初未尝期为卿为相也,未尝教之以窃圣人之道以饵爵禄者也。
予尝逖观历世之士,其勋业之隆磊,学业之鸿博,文章之闳杰,自有天地以来,未始一日无也。
至求其高达闲旷,萧然自放于天地万物之表,如邴曼容黄叔度陶渊明辈,则旷然百世而一遇焉。
而其高标逸韵,足以洗尘嚣于末流,宗至味于淡泊,当时公卿相与折节事之,而后世士大夫固有终身想望其高风,而嶷然不可企及者。
是数公者,其身非有高爵厚禄,轧天下而从焉者也。
而天下后世耸慕之若此,何耶?
至道之妙,固尝足于吾之一身,道存焉,则我伸而物屈,我贵而物贱。
体吾之至贵以临物,则天地万物其何足以胜之!
昔之得此道者,则曰:「谟谋庙堂,臣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谓过之」。
又曰:「第五之名,何减骠骑」?
夫以庙堂之尊,骠骑之贵,此天下之所共慕,而物之所不能抗者也。
而二子乃以匹夫之事当之,则君子所以自重者,果在内而不在外也。
予之作斯堂也,盖欲玩是理于枯穷淡泊之中,自尔以来,读书不欲太多,为文不欲太工,达事不欲甚解,临人不欲太察,求官不欲太高,谋生不欲太富。
唾吾而臧获之不加怒,笑吾而父兄之不加喜,荣辱利害,淡然无所经意,则所重在我,所轻在我。
死生亦大矣,不得与之变,则吾之心焉往而不暇?
以吾之有馀,临物之不足,则天地一尘,万物一发,而太山秋毫,可以了然而两忘之矣。
故早莫食罢,未尝不婆娑其间,南望锦屏,北望盘龙,想少陵之歌咏,鲁公之游息,房太尉之所经纪,既足以逌然一榻;
张仪之所城,孟蜀之所守,王建之所争,顾又足以感慨太息。
嗟乎,天地之妙,万物之理,古今之变,初未始有定际也。
而拘滞之士,乃欲以区区之身固执于其间,其亦可哀也已!
乌乎,安得六通四辟之士与之共论此哉!
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九。又见同书卷六五。
论和议未便疏绍兴八年十一月 宋 · 胡珵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八六、《宋史翼》卷一一
左奉议郎秘书省著作郎胡珵左奉议郎尚书司勋员外郎史馆校勘朱松左朝散郎行秘书著作佐郎张慎左宣教郎秘书省著作佐郎臣淩景左奉议郎秘书省正字史馆校勘臣常同、左奉议郎秘书省正字史馆校勘范如圭,谨斋沐裁书,昧死百拜献于皇帝陛下:臣闻听鲁仲连而罢新垣衍帝秦之议者,魏安僖王是也;
甘商于之诈而受张仪割地之欺者,楚怀王是也。
恭惟陛下圣明天纵,博贯古今,是周宣、光武中兴之主也,岂有不及魏安僖王而下同楚怀王者哉?
臣之所弗信也。
传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前者上皇讣闻,陛下方宅大忧,天下受其辱矣。
今者闻诸道路口语籍籍,审如是,将辱在陛下之身,臣等得其死为有名之时也。
人谁无死,为君父死之,为有宋宗社死之,为古今臣子忠孝大训死之,岂为无名乎?
或难臣曰:「子之言新垣衍、张仪之说是也,然今日之事且不与楚、魏同,何也?
王伦之言,彼将归我梓宫,归我渊圣皇帝,归我天枝之族属,归我中原之故地。
重质以要我,大义以动我,是国人颙颙望之十年而未能致者,曾无亡矢遗镞之费,一朝而获,虽使主上为是一稽颡屈膝焉,宜无所爱也。
岂与夫苏秦仓卒之谋、张仪捭阖之论同日道哉」!
臣曰:固也,昔者刘、项相持荥阳成皋之间,常置太公俎上,约高祖降矣。
高祖者信其诈谋而遽屈,则「分羹」之语不敢出诸口,而天下亦非刘氏有矣。
高祖不信不屈,日夜思所以图楚者而为天下戮力焉,故至于汉有天下大半,诸侯皆附。
兵疲尽而割鸿沟,东西之约自至,太公、吕后自归,故敌不至于穷蹙败亡之迫,而与连和者,古无有也。
臣闻四太子者方据汴都,晏然抚有中原之民,关辅淮楚之备,未始一日彻,而戍卒各不下数万,屹然不移。
彼方肆毒而稔恶,未有可图之衅,彼以何忧何恐而一旦无故与我连和?
幡然若是,何为也哉?
顾易晓尔。
彼恃夫蚕食之威,动辄得志,而我甚易喜,故为和之说以侮我。
又虑我训兵积粟,蓄锐俟时,而事有不可测者,故不得不为和之说以挠我。
中国民力日就困竭,而虏使之至无已时,盖坐弊敌国,使疲于奔命,无出此计者。
或不惮一费而获永宁,犹之可也。
今年秋如是矣,又如是矣,明年又如是,子产之言曰「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几千人而国不亡,臣所不忍闻也。
殚竭膏血以养骄惰之兵,屯戍不用,郁其愤憾,缓急曰讲和讲和,使此辈一旦藉口而召乱,将何以弭其变哉!
故臣尝谓之行成,虏之和使,兵家用之百胜之术也。
六国不悟行成,割地之无厌,故至于社稷不血食。
国家不悟虏使讲和之得策,其祸岂可胜道哉!
而况夷狄无义,所从来久,狼子野心,鸣镝于父子之亲。
而嗜其甘言,信之不惑,其料事亦疏矣。
彼以和之一事得志于我,十有二年矣,以覆我王室,以弛我边备,以竭我国力,以解体我将帅,以懈缓我不共戴天之雠,以绝望我中国讴吟思叹之赤子,奈何至今而犹未悟也?
陛下躬曾、闵之行,受夷狄之侮,不过曰:「使我获伸东朝一日之养于天下,是亦足矣,遑恤其他」!
臣恐圣虑未必得所求,而祸生于意外之所未尝防也,岂可不为寒心哉!
信如道路之言,则虏人之要我至不逊也,至无稽也,是坐而降我也。
艰难以来,彼苟可以毒我者,无遗力矣,独欠约我一事耳,今不虑而从之。
且梓宫何在,在境已乎?
母后何在,渊圣皇帝何在,在行已乎?
中原故地版图何在,在使者所已乎?
陛下奈何不顾祖宗社稷二百年付托之重,将不虑而从,轻以万乘之尊,冒险而徼倖?
彼犬羊苟获济其不逊无稽之谋,而蹂躏以逞,将焉避之哉!
刘豫之监,甚未远也。
当是时,累百王伦何补救败之计,而伦之在虏为功臣矣,可得而追戮哉!
子思曰:「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
是以臧之,犹即众谋,况未必臧乎?
故曰圣人甚恶无故之利,不可不察也。
臣等疏远小臣,然于行在与备一官司之列,坐糜廪禄,无以报大赐,情迫理极,义不爱身,冒干雷霆,甘俟斧钺。
臣等无任惶惧激切屏营之至。